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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上血字(14)
我说:笔仙?玩过,怎么了?
大亮黑暗中恶狠狠瞪我一眼,说:是“请”!要说“请”!
我心里一阵发毛,只见大亮发了一个短信,然后就顾自转头睡去,我也只好拉过被角,磨磨蹭蹭地入了梦。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我和大亮就起来了,洗漱完毕后,大亮跑到大龙的桌子里翻来找去,终于找到一把梳子,然后用塑料带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在口袋里,我俩趁着天未明就出了门。
我说:去哪?
他说:你跟着我就行了,到了别乱说话,我说什么你做什么。
我说:你那兄弟也在大连上学么?
他说:不是兄弟,是个女的……
我吐了吐舌头,又说:哪个学校?漂亮不?
大亮突然回头一瞪我:我告诉你!你到了那千万别乱说话!也别问那么多!我也有点怕她!
我被他吼得一哆嗦,于是不再言语。一路无话,我们倒了两遍车,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地方,我从来没来过。大亮边走边打了个电话,口气十分恭维:哎……我们就快到了……哎,您在家里是吧?……哎好,我们这就上去……哎好,一会见!
前面是一个挺破旧的居民楼,红砖垒造,一共6层。我们步行上了4楼,只有两户,左边一户的门是虚掩着的,大亮敲了敲门,里面一个粗重的女声传出来:进来~~他亮伸手挑起一块油乎乎的门帘布,迈步走了进去,我跟着尾随进入。一张暴脸展现在我眼前——不是火暴的暴,是暴力的暴。
但说那女人,身高一米六左右,但是肩宽臂长,脸上丰满出几条横肉——让我一瞬间想起水浒传里的某位女杰,她笑也不笑一下,甚至看也不看我们一眼,一边飞快地往里走,一边头也不回的说句:门不用关,我的门从来不关。我四下打量她的家——没有客厅,连接大门和卧室的是一条窄窄的走廊,走廊里胡乱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光线很暗,看不清楚是什么,走过走廊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卧室,光线也比较暗,窗户被前面的一个楼挡住了。卧室里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一把椅子,再加一个衣柜,再没了别的东西。她啪地打开写字台上的台灯,说声“坐”。大亮和我看看就一把椅子,不知道坐哪,也就没坐。我们正尴尬着,这时那女人突然两手抓住写字台的两角,忽地一下抬起来,然后轻巧地转半个身体,又轻轻将桌子放在床的旁边。大气也不喘一下。我心想不得了不得了,汗在淌着,心里却同时多了几份安心——因为我觉得——或许她可以救得大龙?
我和大亮在床边坐下,那女人也扯过椅子坐定。什么事?大半夜的发短信干吗?那女人先开了口,声如洪钟。是这样,我们寝室一个兄弟出麻烦了,今天还得麻烦您来请请笔仙,给他算算凶吉。接着大亮就把大龙一番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恩……我就知道有事——带烟没有?
哦!有有!大亮殷勤地掏出一盒新烟,双手递过去。
那女人熟练地拆开烟盒,取了两支并在一起叼在嘴里,从兜里摸出火机打着。只见两簇火星在她粗糙的面庞前忽明忽暗地闪烁着。那女人吸完两支烟,用手指拈灭烟头,然后闭了眼睛,屋子里突然非常安静。我看了看大亮,大亮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过了一会她突然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好似喷火一般,大声说,把东西拿来!大亮“哎”了一声,立马从兜里掏出大龙的那把梳子。那女人把手伸进上衣的贴身口袋里,取出老粗的一支铅笔来,大概有两个拇指那么粗,铅笔的外皮粗糙的很,好像松树皮一般,中间的铅心足有蒜苔那么粗!然后她拿过大龙的那把梳子,从上面抹下几缕头发来。
东西不会错吧?那女人一边问,一边烧大龙的头发。
不会错不会错,梳子就是他自己用的。大亮赶紧回答。
那女人把大龙的头发取了三根,烧成灰后,又用一个折叠的纸片把头发灰倒进铅笔尾端的一个槽里,然后摇晃了几下铅笔,最后用锡纸封住槽顶。这时她又同时点着两根烟,叼在嘴里,双手合十捧着那支笔,放在额前,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
我开始有点紧张了——我不是怕这个女人,我觉得她虽然挺凶,但是很善意,让我担心的是——大龙的命运,一会就将反映在她的笔下了,那将会是怎样的呢?过了一会,她又突然睁开眼睛:低头说,我只可算凶吉,不可左右结果——听天由命吧!你们谁来?
大亮说:我来!说着他就挽起袖子。
这时我突然对那女人说:师傅,可以三人一起吗?我也很想知道大龙会怎么样。
她透过额前的乱发斜眼瞟了我一看,看得我差点窒息:这时她说:等着!说着她又拿起两根烟放进嘴里抽起来。两根烟抽到烟头,她一甩手把烟头扔向脑后,然后左手一撸右手的袖子,把黑黝黝的一段手臂伸向前来,右手攥着铅笔,嘴里大喝一声——“来!”
三只手的手指绞缠在了一起,中间是那根粗粗的铅笔。
那女人喊一声“走!”我和大亮两个顿时将呼吸调整均匀,目不转睛地目送笔尖游走。
笔尖开始缓缓移动,刚开始线条不是很流畅,后来才慢慢圆滑起来,起初的图案象是一个高音符号,后来就完全不认得了,我偷偷看了那女人一眼,只见她正闭着眼睛,不管那笔下作何图案,我又看了大亮一眼,却见他也在偷偷瞄我。
你没乱动吧?大亮居然忍不住对我说了一句话。
我没啊……我还想问你呢……
你们都给我闭嘴……那女人突然发话——声音很轻,气息均匀——让我俩立刻都闭了嘴。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要半个小时的样子,只感觉我的手心都攥出汗了,被他们两人的手指夹得生疼,突然之间,笔停住了。我的整个胳膊悬在半空,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我转头看看大亮,他也在瞪大眼睛很纳闷的样子。这时那女人突然睁开两眼,轻轻把笔尖提起来,说一句:可以了,松手!我和大亮都松开手,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图案不得要领。那女人把纸翻过来,迎着台灯的光线看了一会,然后就从抽屉里掏出一个银色的小钵(不知道是不是银质的),钵里面是厚厚一层纸灰。那女人就开始烧刚才那张纸。看得我和大亮面面相觑,我记着大亮告诫我的话,于是没敢放声,大亮却忍不住急的来一句:解得怎么样?
那女人松了一口气,好像很累的样子,把铅笔末端的锡纸拨开,把头发灰也一起倒进银钵里,淡淡地说一句:死可免,伤不可免……和我刚才看到的一样。怎么叫“伤不可免”?大龙会受什么伤?我忍不住也问了一句。到时便知,何必问我。那女人轻轻地说,好像真的很累的样子。那您可以解释一下刚才的图案是什么意思吗?我们真的很担心大龙的安全!我急着继续问她。
解释?!她凌厉地扫了我一眼:这就是解释!
大亮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意思不让我继续说话,我只好闭了嘴。这时大亮拉着我起身,对她说:那谢谢您了,我看我们这就告辞了吧,打扰您一早上,真不好意思。那女人点了点头没言语,懒散地躺在椅子上,说:梳子拿走,烟也拿走,我平时不抽……门不用关,我的门从来不关……走出她的房门,我们照来时的样子把门虚掩上,就快步下了楼。
我对大亮说:刚才她说的好几个地方我没懂。
哪?
她刚才说,笔画出来的和她看到的一样……她说她看到的是什么?
她和我们不同——人有三目你懂不?她已经开了天目,能看见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刚才她拿着笔放在额间的时候,就是用天目在看,咱们肯定就不行。她每次一静坐一段时间天目就会随着打开……她是我们邻乡的,本来小时候还挺好看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疯疯癫癫的了,身体也变形了……再后来,有人就说她有特异功能了,谁家里有什么红白喜事的,也都陆陆续续求她来做法事。现在在大连也没个工作,有时候摆地摊给人算算命……
当时我并没有害怕,只是觉着这世界之大,何奇不有?以前总是听人说谁谁有特异功能了,并不确信,但这回总算是见到真人了。我和大亮看快到中午了,就打了辆车回,下了车后在宝泉饭店吃了盘香辣肉丝和炝土豆丝。
回去让大龙提防着点。大亮边吃边说。
恩。我一边扒饭一边回应。
生死有命,贫富在天。我和大亮都知道大龙须遭一劫,但却都在心底侥幸地希望命运之神是否可以打个瞌睡,放过大龙这一回?然而,命运的交响曲是不会因为个半音符的走音而影响到它的主旋律。大龙遭劫的日子就要来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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