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簿录系列 by 护玄

“我又没问租金多少。”根本没兴趣租金问题的严司耸耸肩，打量着小公寓，其实从地段和屋况他大概可以看出这边租金应该不像他说的那样。不过如果是向认识的人租，这种低到见鬼的价格是可以理解的。
就在苏彰笨手笨脚地开门时，二楼的门打开了，隔着铁扶杆的楼梯间，严司可以看见从二楼出来的人，对方见到他也愣了一下。
“你下来！”
赖长安马上开口喊人。
严司挑起眉，直接挂在楼梯边，笑笑地告诉对方：“先说，是这位苏同学找我去他家，我可不打算打扰学长喔。”就算有，也不会这么迂回就是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赖长安看起来好像相当生气，但又不像那种针对他的怒气，总之他重重踩着楼梯，冲上来一把拽着严司就往二楼走。
“等、等一下。”也很错愕的苏彰当场愣住，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严司被扯着下楼，出乎他的意料，赖长安不是把他撵出去，而是直接拉进二楼的住家。
公寓里的空间比他想像中小，两房一厅，不知多久没整理了，地上丢满了垃圾和书籍，还有一包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堆在玄关边。
“长安学长，你的房子可能要找专业清洁公司比较够力喔。”看着还有小强在爬的墙壁、又闻到不知道从哪边传出来的臭味，严司很认真地建议。
赖长安用力地关上门，黑着一张脸，打开屋内的冷气，机械吃力运转的声响直接充斥整间混乱的屋子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刚刚就说是楼上苏同学找我去的。”严司踢开了一地乱七八糟的杂志，迳自坐下，“你家的冷气好像快死掉了。”声音真的很大，整间屋子隆隆作响。
“你如果再接近这里，就是你死。”赖长安冷冷瞪着还在嫌的人，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啧啧，真可怕。”严司看着后头的窗户想了想，懒得应付阴晴不定的屋主，很自动地走过去打开后窗，果然是那天看见的防火巷。不过这栋公寓的位置比较远，隔着一个转角，不能直接看见饮料商的家，“你们这边应该常遭小偷吧。”
“你怎么知道？”赖长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防火巷的杂物太多了，而且我看到八、九成住家都加装了铁窗，学长你应该也去装，不然很容易被入侵。”那天的凶嫌可以飞快逃逸不是没有原因。严司看着那些违盖的铁皮屋顶、阳台、遮雨棚，猜测那个凶嫌应该早就计算过逃亡路线，难怪会这么肆无忌惮。
往上一看，三楼的苏彰也没有加装铁窗，不知道是太穷还是怎样，看起来很不保险。
“这种地方没有人会想进来偷。”赖长安看着满地的垃圾，“你以为是你那种高级住宅吗？”
“不管是什么等级的住宅都会有人想偷啊。”严司想起那枚黑鞋印，勾起了笑，“就算是垃圾堆里也会有宝物，只是学长自己不知道。”
后面没了声音。
严司回头一看，见屋主正在翻弄手上的时装杂志，完全不搭理自己。
耸耸肩，反正是对方让自己进来的，他也就不客气了。从窗户探了半个身子出去，严司尽可能地评估着凶嫌逃逸的路线，那时候追出来的虞夏对于逃逸路线应该也有相当的记录才对，他记得那个嵩山弟子也追得满远的，就不知道有没有经过这边。
“我出去买东西。”赖长安霍地占起，不知道是不是受不了与对方共处一室，他丢开了杂志走出房子，“你们车子弄好马上滚出我家。”
看着屋主出去、甩门，严司耸耸肩。

＊

＊

杨德丞处理车子的时间比他想像中还久。
所以一个人被丢在屋里的严司，用丢杂志的方式打死第二只墙壁上的大黑蟑螂后，开始无聊地整理起一些书和物品。
不知道怎么回事，屋里的杂志和书籍不少，有些是女性杂志、有些是医学杂志，再来就是报纸之类的。
他看了一下，屋里也有网路线，不过是接到房里，大概在房里有使用电脑。
关掉了跟本部怎么凉还很吵的冷气之后，严司踢开一本星座杂志，接着顿了顿，目光停留在地上的黑色脚印上。
像是有谁曾经踏过去般，藏在书下的脚印非常清晰，但和他家那枚不同。这个虽然也黑，但不是那种化学的全黑，而是有点暗红的黑，而且还有厚度，方向是从窗户往屋内。
严司挑起眉，蹲在脚印边，用指甲刮了下那脚印，然后搓着手中的碎末，接着往脚印方向又翻开杂物，果然没多远就看到还有一半的脚印，同样也呈现黑色、藏在杂志底下。
一路清过去之后就没看到其他的了。
扠着手，他想了半晌，便去解开丢在玄关处那一袋垃圾，从里面倒出了不少破烂的杂志、书籍，还有正到处钻动的蟑螂与吃完的饭菜盒子，怪异的馊臭味更浓了。
严司翻了几袋还不小心倒出恶臭的菜汁后，终于找到自己猜测中的东西。就着一旁捡来的卫生纸，他拉出一张一样有着半枚脚印的皱报纸，还顺手弹掉上面的小强。
“真麻烦。”看着报纸，袋子里还有好几张也都被揉成一团，上面沾了一堆菜汁，勉强可以辨认离出报日已有段时间。严司蹲在垃圾袋旁，叹了口气，丢下那些东西，走到厨房先洗了手，拿出手机打算直接拨给虞夏。
他边走出厨房，手机还未接通时，猛地注意到房门被打开了，并不是有人回来那种推开大门的方式，而是被打开一条小缝，从外伸进几根手指头，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抓在门板上。如果是一般手指就算了，严司夹着电话，看着那几根没血色且还有点浮肿的紫灰色手指头，接着走过去，猛然将门打开。
空荡荡的楼梯间一个人也没有。
歪着头看了半晌，他再度关上门顺便上锁，手机那头的人可能在忙没有接听，直接转到语音信箱。
严司挂掉电话后，才一回头，就听见后方再度传来轻巧的开门声，再转头看，大门同样又被开了道缝，几根手指慢慢地由外伸进来，悄悄地抓住门板，一点一点地向内推开。

这次不等对方逃走，就在门边的严司突然一脚踢上门，把那几跟手指夹得一僵，全都摊直开来。
就在他想原来这招有用时，手指再度抽走消失，打开门还是什么都没有。
严司站在什么都没有的门口，思考了几秒，心想大概是多久的尸体，边关上门回头时，他突然发现刚刚自己打开的窗户那儿悬着个黑黑的东西。
那是个倒挂在上面的人，正确来说那是个女人，只出现了胸部以上，黑黑的东西就是她上下颠倒而飘落在空中的长发。
与刚刚手指相同颜色的脸完全没有表情，但是眼睛大得异常……应该说他看见的是那张女人的面孔上有两个大大的血窟窿，很像被人把皮肉凿开似地整个皮翻见肉，眼珠子就镶在里面，直直地看着站在屋里的人。
可能因为曾看过更凄惨的死法，对于窗户外倒挂着这样的东西，严司只愣了两秒，接着马上往窗户方向跑过去；不过对方的动作比他更快，瞬间便消失在窗户上，但不是他所想那种凭空消退法，而是往上、好像有什么力量把她拉上去那种感觉。
严司按住窗框，向上看却什么都没看见。
“啧。”严司有点可惜地扼腕着，正想回屋里时，突然注意到自己按着的窗框上好像有些什么，因为太小了所以刚刚没注意到。仔细一看那是个黑红色的污渍，似乎被人擦拭过，但并没有处理得很干净。
抹了下那个污渍，他皱起眉。
现在仔细一看，窗户下的外墙也有一点，都是被处理过的痕迹。严司抓着窗户，大半个身子探了出去，用受伤那手抓着手机将外面的点点拍下来。
就在他完全专注于下方的黑点时，某种毛毛的东西突然从上方垂落在他后颈，一根根不断掉下来，贴在他的脖子上。
虽然他今天穿着高领的衣服，但还是有露出来的地方，而且渐渐增多的线状物很快地贴上了他的后脑。
严司维持着原本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将手机翻过来，直接朝身后按了快门，接着猛然转过身，却什么也没看见。
“奇怪了，难道被围殴的同学也常常遇到这种的？”看着刚刚用手机拍下来的相片，除了有一点点自己的脸侧，也是什么都没拍到。
这样说来，上次水塔那个还和善多了，起码轮廓拍得很清楚。
耸耸肩，既然什么也没有，那还是先把手上的事情做完再说。
严司第二次探出去时，连手机都还没有对准墙壁，就瞬间感觉到有人从上方重重地向他一推，力道大得不是人类可以想像。他还来不及抓着对方同归于尽，人就这样失去平衡朝外面摔了出去，直接掉进堆满杂物的防火巷里。
那瞬间只感觉到剧痛，还有不知道撞到什么鬼东西所带来的晕眩。在几秒无力感后，严司才意识到那个东西真的是怀着恶意冲着他来的……幸好手机没有撞坏。
还有，他一定要去举报这个死防火巷，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迷迷糊糊时，严司似乎瞥到杂物下的地面也有几个黑色的点点，但他已经没力气去翻那些沉重的杂物了……
下一秒，他直接昏死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五章】
救护车的声音非常大。
那种声响巨大到像要敲碎人的骨头，逼近时震撼得让人心惊，提醒着人们里面是正等带救助的生命。
让路、让让路——
“大学生、快点送过去……”
闹哄哄的声音从车上涌进了急诊室。
恍惚间，依稀记得大家本来闹得很高兴，但喝酒的学长太多，最后都瘫死在屋顶天台上，不太喝酒的他好笑地按之前的吩咐扶着赵学长下楼，将他拖回房，才不会让他对女朋友难以交代，接着他遇上了其他同学，在走廊上瞎扯了半天才想到上头还醉死了好几个朋友。
看看时间，都半夜二点多了，如果在上面睡一个晚上，天亮后八成会全部带着鼻涕排队去挂号。
就说过不要听谁的起哄去搞什么全都倒在一起的特调鸡尾酒，果汁加烈酒根本是越喝越起劲啊，受不了，明天头痛上课被老师钉可不关他的事。
正想找室友帮忙把那些人搞下来时，他才想起对方因为自强活动，昨天已经出发到山上了，而这种时间去叫其他人帮忙八成会因为扰人清梦被掐。
想想，还是当次好人一个个拖下来好了。
按了电梯上楼顶，他的脚步停在顶楼门边，不知道该怎样迈出去。
那堆认识的学长、同学乱七八糟地全倒在地上，烤肉的炉火早已熄灭，纸杯也被风吹得乱滚，上衣和牛仔裤也被扔得到处都是。
然后，他看见衣衫不整的学妹蹲在那些人旁边，漂亮的脸孔露出一种奇异的笑。

＊

＊

被某种声音吵得没办法继续昏死下去而悠悠转醒时，他仿佛又回到那时候的楼顶上，光影交错间，那些记忆中的画面已全都褪下，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熟悉的消毒水味。
“严大哥？”
一旁传来探问的声音，接着转向另一端，“小聿，去和护士说人好像醒了。”
严司有点不太确定地眨了眨眼睛，转动了头部，看见就坐在身旁的人，“呃，被围殴的同学？”
虞因没好气地赏了对方一记白眼，倒是没想平常一样反驳，“你等等，医生来了。”说着，他让开位置，让小聿带回来的医生先做检查。
简单问答几句之后，医生在交付了些话后离开。
这时严司已经差不多清醒过来，他呼了口气，确定身体该没什么问题后，自动自发地移动身体，半坐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边？”没想到一睁开眼就看见虞家两只小的，这倒是让他很意外。
摔下楼那瞬间的记忆还有，照理来说应该会是看见杨德丞或是赖长安，不可能是他们。
“我是来复诊的。”虞因揉着肩膀，想了想，挑了个对方可以简单理解的解释方式，“然后在医院遇到鬼打墙……”那个女生不知道为什么冒出来，害他硬生生和小聿在医院里绕很久，好不容易走出去了，却刚好碰到严司被人送进来。
“只有我吗？”
“喔，好像还有两个人，一个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了……明明下救护车时我有看到他跟你一起下来说；另一个杨先生刚搭计程车到，在帮你办手续。”虞因稍微说明了下，他认识那个开餐厅的杨先生，但是另一个看起来很脏乱的，他就不知道是谁了。
听对方的描述，严司知道送自己来的应该是赖长安，大概是不想跟他有什么关系，所以看到杨德丞时便闪人了。
“然后我二爸也在外面，等等就来问你话了。”说到这个，虞因的脸就垮了下来，“结果我一早就破功了。”
“猜得到。”严司看了看一旁还是没什么表情的小聿，转动着有点麻的手，这才发现衣服被人换过了，摸摸脖子果然也有包扎，看来虞夏应该有看到掐痕，难怪会说等等要来问他话，“你家从睁开眼睛就开始进行格斗，不破功才有鬼。”他也去吃过人家几次早餐，当然见过虞夏打小孩的样子，不分时间，皆可动手。
“不是，警局打电话给大爸。”一讲到这个，虞因就整个哀伤，“说那个是故意的杀伤，要我去配合作调查。”接着，他就被虞夏压着海扁了。
而且他家两个大人都以为他又去招惹什么，所以一大清早根本是在凶狠的双人训话中度过，接着出门时小聿就黏上来了，说好听点是怕他又有意外，说白了根本就是来监视的嘛。
严司点点头，早就知道会这样，也没讲什么。基本上昨天他和医生研究完后，多少就猜到医生会马上打电话回报警局，所以一点也不意外。
“是说，严大哥你的脖子到底是……？”看到那个掐痕时虞因也很讶异，毕竟摔下来应该不会有那种痕迹。现在仔细想想，昨天半夜就穿着高领衣服的严司早让人觉得怪怪的了，原来是在遮那个痕迹。
可是稍早去对方家里时人还好好的，难道中间曾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晓得，一觉醒来突然就有了，很确定最近没有刺激的一夜情，以前也没有，睡觉时可能姿势差了点，不过应该也不是睡到自己去掐自己。”严司下意识摸着脖子上的包扎，满轻松地说道：“不过我也是昨天才发现原来我睡觉可以睡死到毫无知觉，实在是太厉害了。”
虞因懒得去理对方那些不正经的话，心里有数地皱起眉，拿过自己的包包，翻了方苡薰他们给的奇怪护身符，“严大哥，你先带着这个好了。”连掐痕都有未免太夸张了，但是他干嘛要藏着不讲啊？
“不用啦，又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觉得亲朋好友会大惊小怪才嫌麻烦什么都不想说，严司推掉对方递来的东西，“而且被围殴的同学你比较需要吧，搞不好借我后你又去跳楼还是跳海，老大不直接掐死我才怪。”
“这次跳楼的明明是你吧！我是认真的……严大哥，难道你都没发生奇怪的事？”都掐到脖子上来了，还不是什么大事，虞因完全不信任眼前这家伙，“虽然很不想这样说，可是根据我的经验来看，一定还有其他事情才对，除了之前我看过的那个黑影，到底还有哪边有问题？”自己之前真是太看得起对方了，原来根本不是他运势好，而是根本不肯讲。

“……被围殴的同学，你就不用问太多了，反正我大概知道是谁跟着我，我想我应该有办法解决，所以真的不是啥大事。”自看见阳台外面那个女人之后，严司马上就明白最近自己看见一连串灵界奇遇到底是怎样来的了。
“你还是带着比较好。”虞因把手上的护身符又往前一推，“反正这两天我都和小聿在一起，他也有一个，没啥关系。”
“免了，我没什么特别的宗教信仰，带了也没用。”严司笑笑地推了回去，不太喜欢带这些东吸的他很坚持，“放心，我知道怎么处理。”
虞因都快翻白眼了，“最好是你很懂啦，那灵界之路你去走好了。”居然在一个有阴阳眼的人面前说他知道怎样处理。
“我也只知道这个啊。”
如果死前跟死后所执着的差不多，那严司的确知道该怎么处理。
看对方真的不收，也拿他没辄的虞因只好收回，“对了，你最近有接过女孩子的案件吗？大概是这种高度，十五、六岁左右……”比划了一下自己另外看见的那一个，又形容了一下相貌和大约的年纪，结果严司听完后却摇摇头。
“没这个。”严司边听对方讲边核对自己的记忆，确实”没有收过这种的。
“奇怪了，可是明明是从你家离开后跟上来的，难道是还没被找到？”虞因也疑惑了，但那个女孩出现时也没有给他明确的指点，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干嘛？
“难道你有错过什么第三类指示吗？”按照虞因每次撞鬼的经验，严司这样询问。
“我也不晓得，应该是没有吧？就算错过，她也没有再向我提示啥啊……”不过昨天是想要自己去现场才如此执着吗？可是今天又鬼打墙把他缠住，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反正顺其自然吧，不过被围殴的同学，你最近防身术有没有练好一点？你每次碰到阿飘兄弟们不是头破血流就是捱铁砂掌，难得现在又碰到了，自己出入要小心一点啊。”有时严司会觉得搞不好就是虞夏打人打太多了，因果循环换他家小的被打。
“并没有每次啊！而且这次受伤的明明是你！”虞因马上反驳，最近在家没事常常被虞夏拖出去大外加练习，现在还余悸犹存。虽然也因为如此，这次才只伤到肩膀，但一想到那些练习他就觉得超可怕，打了一、两个月才终于开始可以弱弱地还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活下来的。
一想起那段黑暗的时光，虞因就觉得眼睛发酸。
正想继续揶揄，病房门被人推开，打断了他们先前乱七八糟的谈话。
看见来人，虞因立刻闭嘴闪到一边，他可不想在医院又讨一顿皮肉痛啊。

＊

＊

“这是你的手机。”
虞夏坐在一旁，把刚刚从医院那边拿到的东西递还给病床上的人。
“喔，谢啦。”看着沾了点血的手机，严司抽过卫生纸擦了擦，幸好没有摔坏，只是脏了点。
“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你干嘛在赖学长家跳楼？”坐在另一边的杨德丞黑着张脸，看着全身擦撞伤的友人，完全不明白自己只不过离开一下子请车厂来处理，结果居然处理到救护车都出现了，才看到那个去纳凉的家伙被抬出来。
“我想八成是因为要栽赃嫁祸，好报复以前在学校的不愉快之类的。”严司也煞有其事地认真回答这个问题。
站在一旁喝饮料的虞因呛了下，想着等等如果警察和百姓跳起来联手围殴某法医时，要不要帮忙叫医生……
“别闹了，我打电话给小黎如何？”确实很想揍对方一拳的杨德丞好不容易才止住冲动。
严司抬起手，“好吧，不小心摔的。”说着，他转向虞夏，先说重要的事：“我不确定跟你的案子有没有关，但我在那户看见好几枚血脚印。窗台上和外墙有血点，一楼杂物下也有液体自高处滴落的痕迹，不知道是什么血就是了。”
虞夏皱起眉，“我马上调人去查。”说着，他快步走出病房打电话去了。
“还真快，正想跟他说我拍了相片。”严司按着手机，原本只是想看看自己有没有拍偏，但看了几张后，他眯起了眼睛。
“相片有问题吗？”这么说着的时候，不只杨德丞，连虞因和小聿都跟着靠了上来，把病床边塞得满满的。
“该说有问题吗……？”看着那张相片，也不知道该觉得兴奋还是有趣，严司将手机转向挤在一旁的那群人。
那张是自己摔下去前朝身后拍的相片，当时检视时明明什么也没看见，但现在除了自己的脸侧外，原本空空的地方却出现了张模糊不清的脸——黑发从上瀑散下来，乍看之下好像是头部被塞在四散的头发里；而那张脸上，最清晰的就是血色的眼眶和那两颗突出的眼珠。
“不知道传给玖深小弟会怎样。”严司嘿嘿笑着，决定把这张和那些血点照一起送给同僚去分析。
“……你要吓死玖深大哥吗？”虞因完全可以猜到鉴识人员的反应，没好气地看着经常欺负人的伤患，“这个看起来很凶耶，应该是什么凶杀案吧，怎么会缠上你？”就算他不是什么灵界高手，但那张模糊的脸透出的恶意连他都看得出来。
“因为是旧识吧。”严司歪着头，看着一脸震惊的杨德丞，“虽然很模糊，不过轮廓应该还分辨得出来，你觉得是不是？”
“好像是。”杨德丞甩甩头，抹了把脸，也不知道该讲什么，干脆站起身去洗手间洗把脸冷静一下。
看他们俩的表情都怪怪的，就算迟钝如虞因也可以猜得出什么来，“你们认识这个……阿飘？”严司就算了，但那个杨先生在看到相片那瞬间明显被吓到了，加上之后的对话让他不得不这样猜。
“我在想应该是以前学校的学妹，虽然脸的上半部变成这样看不出来，不过整体轮廓倒是没变太多。”尤其严司在屋里曾见过完全立体清楚的……他关掉手机，若有所思地说着：“没想到毕业后会是透过灵界重逢啊，人生果然有很多惊奇。”
进入这行时，他早就有心理准备迟早会验到认识的，但倒没想到会有这种接触方式。
“……”不管是尸体还是阿飘，这种时候最不想看见的就是自己认识的人，所以虞因也不知道该讲什么，讲节哀顺变好像很风凉，也就干脆不讲了。
过了一会儿，杨德丞坐了回来，脸色还是不太好，“你觉得长安学长知道吗？”

“多多少少。”严司把玩着手机，想着各种可能，“其实我本来就不太相信学妹会愿意和他分手啦，这样看来，学长应该知道学妹已经通往灵界了。”难怪那时他会是这种反应，就不知道他与学妹的死有没有关系。
“……跟你讨论这种事没什么紧张感耶。”不知该好笑还是好气，杨德丞瞪了眼友人。
“人生要轻松一点比较好。”严司笑了笑，很认真地这样觉得。
“不然你是想要多轻松？”杨德丞看着轻松得太过头的家伙，突然认为那个学妹会找上他绝不是没理由，这家伙大学时就是这种态度，才会得罪超多人。
“这点我也很想知道。”
严司还没回答，房门又再度被开启，联络得差不多的虞夏走进来，后面还跟着让他觉得超级不妙的人。
“你不是没和我前室友说吗？”看着脸色黑了的人，严司抓住一旁的杨德丞低声抱怨。
“对不起，那是小聿联络的。”一旁的虞因连忙开口解释，“我知道时他已经传了简讯。”他深深觉得小聿有成为间谍的潜力。
严司看了眼旁边还是一脸没表情的小聿，整个人无力。
“你先把事情解释一下吧。”

看着满房间的人，严司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人缘还不错。
“你自己心里有底，知道那掐痕是怎么来的吧。”坐在一旁的家属床边，黎子泓用的是肯定句，让一边的虞夏也挑起眉。
“应该是学妹没错吧。”严司抓抓头，也趁着被问话的空档稍微检视自己的伤势，比较严重的就只有摔下来时腰侧撞到水泥块，其他都只是轻微撞伤，看起来可以直接办手续回家了，“我在长安学长家看到时就确定了，手指大小也差不多。”
“你学妹这么恨你喔？”虞因很好奇地问。
“我看我简单讲一下以前的事情好了。”严司看着在状况外的虞家三父子，想了想既然相片看起来是凶案，原本不打算讲的私事，也不能不开口了：“赖长安是我和德丞系上的学长，大我们两届，就是那个房子的屋主；相片上的女生叫廖雪怡，是小我们一届的学妹。”
早就知道这些事情的黎子泓习惯性地打开了录音笔，静静地放在一旁。
“入学时就听说这个人了，后来新生训练时他和几个学长姊来带新生，所以那时就认识了，而且他还很直接说我讲话方式很有问题，在这种竞争比较大的系所会得罪很多人。”无视脸上赤裸写着“对方还真坦白”的一堆人，严司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黎子泓默默地看着友人，不得不同意赖长安的见解。严司的生活态度本来就比较随性，讲话也常常随着自己意思还加上乱七八糟的内容，有一定程度认识的人只会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如果遇到比较敏感的人，通常给人的第一印象大多是负面的，所以表面上人缘虽好，但对他有意见的人也相对地多。
“然后我就得罪他了。”严司静默了两秒，发现没人想搭理他之后，就没趣地继续讲下去：“好像是他觉得我的学习态度很随便之类的，所以大一时他还满讨厌我的，不过熟了之后反而曾当过一阵子朋友。”
“你有告诉他你家里本来就是从医的吗？”因为曾是室友，黎子泓知道这家伙学习上比其他人轻松的原因是因为家里从医的关系，从小就接触到许多相关知识，且小学、国中开始就会去参加某些私人培训课程，也曾见过一些生死场面，也因此累积到一般学生不容易接触到的经验；相对地，学过的课程就不太专心，不知情的人便会觉得他学习态度不佳又散漫。

“没啊，反正大家的作业报告都一样，何必多事去讲那些。”就这点来说，严司可是努力想减少麻烦，要知道他们常常有要搜集药品还是什么药理的作业或报告，须要跑药局、医院做作业，如果告诉别人他家人从事相关行业，那不就都偷懒跑他家找方便了吗？
有时候要靠自己的勤奋才可以学到东西，所以严司也是乖乖跟着小组到处冲锋，没有转回家里抄捷径。
黎子泓知道对方会认为他随便的原因后，点点头示意友人继续说下去。
“嗯，总之二年级之后误会也差不多解开了啦，大家打个球、联谊几次就差不多冰释了，而且也认识了新进来的学妹群，个性变得比较圆融一点，所以有阵子我和学长走得满近的，知道他的脑袋很好，所以从小便不断拿到各种学业上的奖项，是一路在掌声中走过来的那种人。”严司搔搔脸，想了想，捡了比较不那么严重的往事说：“然后他就会觉得他生活在上面是理所当然……你们知道那个意思。”
“自认高人一等。”一开始就对那个学长完全没好感的杨德丞冷哼了声：“他觉得我们这些同学、学弟都没什么脑袋，没他厉害、没他有新意，操作上没有他精准，然后他被埋没在这些人里面。”
“总之，长安学长觉得他很努力打拼，一旦被别人超过就会超级不是滋味，有种不承认别人能比自己好的倾向，结果后来教授常找我多少影响到他的位置，虽然曾当过一阵子朋友，但是大三开始他变得超级讨厌我。”那时候怎么了？好像还被逼问说到底算不算朋友，朋友干嘛老是跟他过不去之类的，让自己感到莫名其妙。严司笑了笑，突然觉得现在回想起来还满有趣的，果然有点年纪之后就会觉得以前很奇妙，“后来德丞休学嘛，所以你就没再和他联络了。”
“是啊，又不是吃饱撑着，和那种人来往。”支着下颔，算是有一搭没一搭回忆过去的杨德丞说着：“前不久听到其他学长提起，好像赖长安还在抱怨为什么我们可以在其他领域发展，他怎样做都不行，明明有才能，却怀才不遇之类的，没有人能真正了解他的能力。”要知道他也是从基础做起，没有人一开始就这么光鲜亮丽啊。
“听起来真是个微妙的人。”虞因和小聿对看了一眼，其实也碰过这类型的同学，通常就道不同不相为谋地掰掰了。
大致上了解学长的问题后，虞夏想了想，开口：“那么廖雪怡呢？”
“她的问题比赖长安还大。”严司还没开口，坐在一旁的杨德丞黑着脸先讲：“她超有名的，大家看到她都会闪，小黎应该多少也听过？”
“知道，但是不太清楚。”黎子泓只知道医学系有个女生很不受欢迎，但不知道详情，因为严司这个人不会讲太深，都是笑笑地带过，他还是因为去医学系找人时，认识的学长好心提点他不要触雷才知道有这回事。
“她很恐怖喔……”
据杨德丞的描述，当年在学校里，这位学妹才真正造成了系上的骚动。
自认为比其他学生还要优秀的赖长安，虽然在许多人眼里有点骄傲自大，但在学业上毕竟还有一定水准，加上外貌不差以及某些特殊言论，还是帮他吸引到不少拥护者，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小圈子，廖雪怡就是其中一个支持者，而且还和他发展成男女朋友的关系。
赖长安本身并不是什么恶人，不过就是有人超过他或他人受到赏识时，就会发出他比那人更好、自己怀才不遇的感叹，然后就有点激昂地和身旁的人愤慨发表他无法发挥才能的演说等等。
比较麻烦的是一般人对于这些话都是听过就算，顶多跟着他骂上几句；但廖雪怡则是完全听进去了，还自己演化得更进一步，认为赖长安是因为周遭人的关系才没能有更好的际遇，于是她会在系上造谣。
一开始，被造谣的人都不太理会这些行为，毕竟医学系的功课异常繁重，恶性竞争也不少见，如果每个都要管只会浪费自己的时间。但是，后来发现这个学妹因为无人制止，加上赖长安也有意无意地放任，让廖雪怡的气焰更强了，竟然还自认为其他人是心虚，她是在帮她的“第一名”出气。不久杨德丞就听见有学弟吃了闷亏，被那个学妹一状告到系办去，说对方实习时性骚扰，偷窥她裙底，后来证实学弟只是蹲身帮廖雪怡捡掉下的东西。
而真正的原因是那位学弟当届以第一名入学，太多教授荂讲他了，所以学长他们看不顺眼。
这类事情不只一、两次，而是逐渐频繁了起来。
有个学姊说了赖长安太嚣张的话，路过行政大楼时差点被盆栽砸到；有个学长因为直接告诉赖长安团体报告做得很差，会拖累小组成绩请他重弄，结果学妹间就开始传出那个学长曾叫女友堕胎云云，害他被校方叫去盘问。
后来发现那个学长是同性恋，根本没有女友堕胎的问题。
类似的事情很多，就连严司也中过枪，例如：拿好处给教授，让成绩顺利过关、代表系上参加活动；或是上课根本没在听还可以考高分，根本有枪手代打，不然就是老师罩他作弊；最后还冒出一个高中时代始乱终弃的女朋友追着他要复合，被他冷嘲热讽赶走等。
这些谣言造成的唯一困扰，就是有阵子严司被一些不分黑白的女同学骂得乱七八糟，一个女朋友都交不到，更别说要真的蹦一个高中女友出来。

杨德丞在休学前也曾遇到，不过他比较倒楣，被传成因为严司不罩他没好处可分，所以混不下去，在被踢掉之前自己先跑掉才不难看。
所以杨德丞相当讨厌他们也是很正常，毕竟杨德丞和严司随便的性格不同，属于很会照顾朋友又比较细腻的个性，于是对他做什么不好的事就会被他直接列入拒绝往来户。
总之因为那些事，系上乱了一阵子，最终大家终于气爆了摊牌，才发现是那个学妹搞的鬼，许多误会才化解掉。但也因为如此，学妹和赖长安那圈子的人被大多数人归为黑名单，很多人对待他们的态度都非常不客气。
赖长安可能没有反省到这个问题点，只觉得越来越多人眼红他的才能，拼了命要打压他，最后连教授都在作业上频频找他麻烦，让他更有悲剧英雄的感觉；接着廖雪怡也更加心疼对方，不时便觉得天下与他们为敌，世界都在嫉妒他们。
最后一些比较好心的学长姊也放弃和他们沟通，又因为大四、大五之后越来越忙，没人有闲工夫去引渡这个悲剧小圈圈走出阴霾，大家光自保都快应付不过来了，便全都散了，没人理他们。
“所以他们大概就是这样的组合。”其实后半段也是从学长和同学那边听来的，早早脱离苦海为人生打拼的杨德丞一讲到这两个人，还是非常不爽。
他不像严司那么随性，居然还能原谅那两人的无端造谣，说真的，今天如果是自己，早就和大多树人一样狠呛回去然后一辈子划清界线，哪还可能跑去找对方。
就算对方有麻烦，也随便他哪里好死就哪里去算了。
“所以那张照片的阿飘就是那个学妹？”这下虞因突然知道之前杨德丞为什么会脸色大变了，如果有那种阿飘出现在附近，他也会觉得很惊恐。
“是啊。”
杨德丞和严司不约而同地一起点头。
“你们两个好像不怎么紧张耶。”虞夏看着那两只，做出以上的评语。
“事主不是我啊。”斜眼看着真正躺在病床上的事主，杨德丞觉得自己还有不紧张的本钱，但是明明已经被缠上了还悠闲自得的家伙才有问题吧！
“也没有造成太多困扰啊。”严司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最近的诸多不顺，顶多就是有掐痕还有不小心从二楼掉下去，仔细算起来，也不是什么太大条的事。
“这已经很困扰了吧！”深受阿飘之害的虞因马上反驳，“搞不好挂掉耶！”看着严司的伤口一直增加他就一整个惊恐，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想起之前那些黑影的事，也是很类似地一直让人受伤。
自己遇上还没什么感觉，但是认识的人遇到，就有一种很恐怖又说不上来的战栗感。
但是话说回来，眼前的人精神倒是很好，和自己当初恍神差点被勾走又不太一样。
“我想应该还好啦，如果真的是学妹在作祟，那我倒是有些可以应付的方法。”严司露出无所谓的笑容，脑袋里转了一圈，大致上有个底。
“什么方法？”虞因皱起眉，从刚刚开始对方就一直这样说，越讲他就越怀疑那个所谓的处理方法该不会只是在唬他们吧。
“秘密。”
瞪了一眼在逗弄小孩的友人，黎子泓咳了声：“别闹了，总之你就先在这边观察一晚，医生说你撞到头。我和虞警官等等会先去赖长安家中查验。”
“欸？头没事啊。”严司皱起眉，他自己也清楚伤势。
“别、闹、了。”很慎重地再将刚刚的话重复一次，黎子泓加重语气，“晚一点会有来做详细的笔录，阿因也是。”
一说到虞因，虞夏也立刻一记狠瞪过去，“你也不要给我乱跑！”
“我没有做啥啊……”虞因弱弱地想抗议一下，觉得自己这次真的很无辜，因为他完全没概念，还不知道从严司那边分来的阿飘究竟要做什么，一整个莫名其妙到不行。
“总之，你们两个都乖一点就对了。”虞夏看着手表，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交代过后就匆匆地先离开。
黎子泓看着人走，无奈地摇摇头，也交代了严司几句话后跟着离去。
“……都是你害的，我今天没办法营业，还要去台中港把鱼拿回来。”重点是还被刮花一辆车，杨德丞真的觉得有点头痛了，“我先找朋友载我去处理事情，晚上再帮你们送饭过来，你不要乱跑喔。”
送走了第三人，刚刚还挺拥挤的病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严司松了口气，终于有种紧迫盯人的警报解除感。
“既然要待一下，那我和小聿先下去买点饮料吧。”看着大人都跑光，虞因想了想，好像也不能把人丢在这里，反正笔录啥的晚点再去做就好，说着便翻找钱包，搭着旁边的小聿先去找东西吃了，“严大哥要吃点什么吗？还是也帮你带饮料？”
“我不用了。”
看着两个小的跑掉之后，严司才慢慢躺下来，然后看着从先前就已出现在天花板上的东西，“这种拜访方式很不礼貌啊，学妹。”

【第六章】
“严老大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没讲。”
等待电梯时，虞因看了一下站在身旁的小聿有点抱怨，“居然有人以为这是在跟阿飘玩。”
小聿眨了眨紫色的眼睛，没讲什么。
“我觉得那个学妹阿飘来势汹汹耶，感觉真的很不好，如果严大哥是被她推下去的，那就危险了……”虽然想打归想打，但毕竟是熟人，所以虞因也很担心。他自己之前遇到的状况太多了，不过毕竟自己还看得到，可是严司和他不一样。
没看过各种状况的人比较容易轻松以对吧……
是不是该去找方苡薰他们看看？说不定有方法化解，或是找一太问问看……之前戏台的事就是他处理掉的，搞不好他也知道点什么。
可是那个学妹干嘛没事缠到严司身上？那明明是饮料商事件的现场啊？还有另一个，该不会是同时间一起的吧？
虞因环着手思考着，突然心想是不是去一趟现场可以知道更多事？
就在他想着要怎样找机会开溜时，一旁的小聿突然扯了他一把。
“怎么了？”该不会是刚刚想落跑的想法被看穿了吧？虞因本来打算想办法把对方留在家里，不然虞夏绝对又会找他算帐。
小聿看看他，又看看电梯。
虞因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医院的两部电梯之一已经打开门了，但奇怪的是似乎已开了有段时间，在他恍神没进入时，却没有关上，电梯就停留在他们这层，而站在里头的女孩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们。
“你有看到吗？”虞因低声地推了小聿一下，得到对方摇头的回应，他心想应该事之前电梯事件后有阴影，所以看到电梯门开这么久，小聿才本能地不想进去。
看着电梯里的女孩，还是像之前一样只是盯着他们看，扣掉今天鬼打墙的遭遇，虞因真的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请问到底有什么事？”总不能这样一直跟在后面吧？而且他也不知道这个阿飘是好还是坏，万一和某法医的学妹差不多怎么办？
女孩没有回答他，只是缓慢地抬起手，指向另一边，指着电梯门就这样缓缓地关上了。
顺着对方指的方向看去，虞因看到的是空无一物的走廊，完全不知道对方式啥意思。
她已经连续好几次都指着医院了，难道她被藏尸在医院里？
稍微一恍神，电梯又再度打开，这次里头多了好几个正在说笑的医护人员，边走边聊着等会儿下班要先去哪里聚餐的话提，就这样从他们身旁走过。
“唔，还是不懂。”虞因搭着小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先搭电梯下楼了，幸好这一路下去没再发生什么事。
正思索着其他事，旁边的小聿突然又拉了他一下，“去现场吗？”
虞因听着低低的声音，挑起眉，直觉对方果然猜到他在想什么，不过身为大哥不能承认，“没有，二爸说不能去啊。”
“不是要去吗？”看着对方，小聿偏着头。
“没有要去。”虞因有点心虚，不过还是否认。
“骗人。”
“唉呦……”

虞因提着一袋零食、饮料加书籍上楼后，一打开病房门的那瞬间，发现里面站着别人，跟在他后面的小聿也顿了一下，有点疑惑。
“咦？你不是昨天那个……”
站在床边的苏彰一见有人进来，也紧张了一下，连忙转过身，“你好，虞、虞同学？”
“果然是你，你怎么会来啊？”不明白对方与严司的关系，虞因瞄了眼好像真的睡着的严司，小心意异地将提袋无声地放在桌上。
“那个，我本来想跟救护车，可是严大哥的朋友说不用，所以我借到机车才过来。”苏彰压低了声音，干笑着解释，“刚刚进来，严大哥好像在休息……”
“外面聊吧。”虞因和小聿指了指外头，直接退出病房。
站在走廊外，在虞因的逼问下，苏彰结结巴巴地把上午遇到严司的事稍微说了下，“我本来想说……楼下的赖先生好像也是严大哥的朋友，所以就没下去看，结果没过多久就听到后面传来很大的声响，才赶快叫救护车。”
“所以你也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事嘛……”
“奇怪的事？”
虞因摆摆手，“当我没说，你不用介意。”正想打发这个没什么关系的人，一旁的小聿推了推他，然后将打好字的手机荧幕转给他看。虞因看完后也挑起眉，重新转向这个和自己一样是大学生的家伙，“不好意思，可以问一下你楼下那个赖先生平常是怎样的人吗？”
“咦？是、是个不太讲话的人。”苏彰皱起眉，露出努力思考的表情，“我搬来大概半年多，很少看到他和邻居或其他人讲话……啊，不过他好像常和他女朋友还是老婆吵架。”
“女朋友？”
“嗯，一位姓廖的小姐。”苏彰想了想，继续告诉对方：“这个……偷偷跟你说，他们两个有时候连半夜也会吵，把我吵醒过好几次，但都是那女的尖叫和吼人比较多……好像都在说什么……去报复回来啊，绝对不要被那些人看笑话之类的。”
“打岔一下，有提到报复谁吗？”看来那个阿飘学妹似乎真的很恐怖。
苏彰摇摇头，“没有明确说是谁耶，不过好像不只一个人。而且那个廖小姐好像也没在工作，我看她几乎都在家里，反而是赖先生还会出去工作。我有几次在外头遇到他，都在帮人做杂事，也看过他在做清洁队，但都没有做很久……不过那个廖小姐真的怪怪的，好像有点神经质，附近许多住户都不喜欢她，似乎得罪过很多人，你去问一下就知道了。”
虞因环起手，思考了下，“大概了解，感谢。”
“不客气，那、那我先回去好了，反正严大哥看起来好像也没事了。”苏彰抓抓头，有点尴尬地说道。
“喔，可能要观察一晚吧，你自己路上小心。”

＊

＊

傍晚时分，虞因在医院和严司一起被认识的员警押着做完笔录后，就把人丢给带晚餐来的杨德丞，和小聿趁着其他人还没回来先逃逸了。
靠着自己的记忆，虞因在绕错几次路后，终于和小聿顺利抵达饮料商的案发现场。
让他有点意外的是，在外面绕了两圈后什么都没看见。
虞因有点疑惑，照理来说这种现场应该都会看见不太好看的，可是却什么也没发现，告诉小聿之后对方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两人就干脆转向赖长安的住所。
其实不难找，虞夏的工作效率很高，申请到搜索令之后已带人来查过了，一转进巷道便看见有栋小公寓还有好几个员警出入，虞因马上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附近邻居也站在周围聊天，不时对那间公寓指指点点。
谎称是赖长安的亲戚稍微打听之后，果然和苏彰形容得差不多，附近的婆婆妈妈们对廖雪怡还真印象很深，但多半都是负面的。
“之前我儿子想介绍那个赖先生去南部插个工作，结果那位廖小姐疑心病有够重的，说我们不怀好意，想叫他去做那种很差的工作……我叫儿子干脆不要多事，好心被雷劈。”
“是啊，我媳妇也遇过，说看他们好像生活不是很好，之前老家寄来整箱的水果要分他们一点，还被当作在勾引那个姓赖的，拜托咧……要不是因为我儿子比他更帅，还在当高阶主管，大家都当笑话听，否则我媳妇名声还要不要啊。”
“对啊对啊，我老公也遇过……”
听着几个邻居的描述，虞因突然觉得那个叫赖长安的家伙有点可怜，因为听起来，好像是那个阿飘学妹比较恐怖，严司他学长貌似只龟缩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是不搭理也不会造成什么问题的那种人。
该不会这就是严司没有记恨他的原因？
和几人聊了一轮后，他注意到小公寓处的员警也撤得差不多了，明天大概还会再继续进行搜查吧。

虞因等着人差不多都离开之后，才趁着已晚的天色直接跑进小公寓里，他偷偷摸摸地爬上二楼，最后和出门的人差点撞个正着。
“咦？阿因？”被吓了一大跳的玖深抱住自己差点掉下去的工具箱，“老大不是说不准你靠近我们工作区吗？”抓包了！有人偷来！
“我是来找朋友的。”虞因指着三楼，连忙说：“只是路过、碰巧、非常刚好。”
“这种鬼话应该已经没有人会信了。”已经听过很多次的玖深很认真地回答：“连阿柳都不会信，你以后可能要找个新的藉口，老梗用太久会连戳都懒得戳耶。”
“……那就不要戳嘛。”看着玖深身后半开的房门，虞因也懒得再打马虎眼，直接问了自己的目的：“赖长安不在吗？”
“我们来的时候屋子就没人了喔，还是请锁匠来开门的；而且一直到刚刚都没回来，皮包现金之类的都不在，我在想会不会是发现被盯上，所以逃走了。”看了眼后头的空屋，刚刚才搜走一堆东西的玖深耸耸肩，“那个脚印的构成是真的人血喔，现在要回去验到底是谁的血，老大怀疑应该是饮料商那家的。”
“所以说那时他杀了饮料商，直接逃回家？”有人这样杀人的吗？虽然住得很近，但也太有种了吧？
“还不确定，只能说有这个可能性，但是一切还得看化验结果。”玖深知道对方也是冲着这家来的，想了想，还是直接告诉对方；“另外，他那位廖姓女同居人，刚刚查出来已经失踪一阵子了，附近的人说这一个月都没见到……”
“已经不科学化了。”虽然捡了最不惊悚的名词，但是虞因一说完，眼前的鉴识人员还是抖了一下，苦着张脸看他，像是拜托他不要再讲下去了，“而且严大哥还说要把阿飘的照片寄给你。”
“……该死。”玖深决定绝对不要打开严司传来的简讯。
“我可以进去看一下吗？”
“你觉得可以吗？”正想封锁严司的来电，玖深看着眼前的大学生，“阿因，乖乖回家比较好喔。”他也知道虞因被杀伤的事，于公于私都不想再让对方多介入。
虞因看着拦路的员警，连忙合手拜托，“玖深大哥，我只看不科学的那部分，不然我讲地方你帮我看？”
“不要！”玖深马上跳开，害怕地看着身后的屋子，“没有这样的啦！”他才刚刚出来耶！是要害他不敢再进去吗？
“那个不科学的东西缠上严大哥了喔。”虞因顿了顿，皱起眉，试图告诉对方这次的严重性，“这次不是只有我，连严大哥也中了，而且对方很不友善，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先搞清楚那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起码要亲眼看过。”严司根本不当一回事，又什么都看不到，万一真的受到更大伤害就来不及了。
“咦？阿司被缠上了？”玖深倒是不知道有这回事，只知道严司受了伤。他看了看房子，又看看两只小的，最后挣扎了一会儿才点头，“好吧，十分钟。你不要动屋里的任何东西，我在这边帮你把风，看过就快点出来，不然被抓到我也不能交代。
“感谢！”
接过对方给的手套，虞因和小聿小心翼翼地走进了一团乱的房里。一进门便差点踩到肥亮的小强，真不知道屋主到底是怎样使用屋子的。
地板上的黑脚印都已经做了标记，杂物也清开，多了一些容易走的地方，小聿就踩着那些清出来的空间先自行在屋里转圈。
虞因打开了电灯，揉着肩膀，正想去传说中的窗户看看，还没有心理准备，身后的大门就突然砰地一声巨响，自动锁上。他和小聿都愣住了，反射性地看着深锁的大门……虽然不是第一次遇到，但两人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不轻。
虞因用力地深呼吸几下，笑笑地转向也僵住的小聿，“还、还好电灯有开……”
话还没说完，屋里的日光灯突然发出几声不自然的响音，接着啪地一声全数熄灭，整间屋子瞬间陷入完全的黑暗。
虞因深深觉得自己干嘛这么大嘴巴去提醒阿飘有灯这回事。
就在他懊悔时，不远处突然有东西晃了晃，然后小小的光亮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小聿拿着手电筒站在原地照着他。
“你怎么会随身携带手电筒？”看到有光，虞因也松了口气。
小聿盯着他看，两秒之后叹了口气。

“干嘛啦！不要表现得一副好像随身带手电筒都是因为我的关系啊！”居然还给他叹气是怎样！跟他出门是常要用手电筒吗？
正想多抱怨两句时，虞因却突然停了下来，在光没照到之处传来一种拖行似地窸窣声，好像有某种沉重的东西正在那些垃圾上移动着。
跑了两步，小聿直接闪到虞因身后，还不忘把手电筒塞给对方。
抓着那支手电筒，虞因其实也全身紧绷着。亮光照了整屋子一圈后什么也没有发现，但声响仍在，而且还有往窗户方向而去的趋势。
跟着声音移动光源的瞬间，他看见窗户外有张上下颠倒的人脸，就和之前在严司手机里看见的几乎相同，血色的眼眶与飘在黑暗中的头发，猛然看见真的非常吓人。虞因整个人僵在原地，瞬间反应不过来。
他看过烂的，也看过各种恐怖的，但是这个和那些又有不同，血眶里的眼珠直勾勾地看着他这边，灰雾的眼睛折射出他手电筒的光芒。
接着，那张倒挂的人脸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慢慢地向上消失。
这代表什么？
重重的敲门声让虞因从思考空白的状态中回过神，然后他听见外面的喊叫，被关在外头的玖深拍着门，着急地叫他们俩的名字。
接着他又看见之前一直跟着他的女孩就站在窗户外，指着楼上。
身后的小聿抓住他，然后女孩消失在黑暗中。虞因回头看时门锁已经被打开了，整个人吓到脸色发白的玖深就站在门外，“你们两个没事吧？刚刚那个到底是怎样啊……算了，什么都不要跟我讲！我不想听到不科学的事！”他怕自己的精神负担不起那些东西。
玖深打开门后没多久，屋子里的电灯又突然亮了起来，这让站在外面的鉴识人员整个往后一跳，打死不踏进来。
“可以去三楼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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