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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布丁の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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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异长篇】] 活死人短信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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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2-6-24 14:33:45 |只看该作者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扭动钥匙,开车!
  
  山路像来时一样狭窄,我却顾不了那么多,以两倍的速度狠狠开下山。虽然不是我的过错,黄淑英耳朵出血却是实实在在的,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赖在我身上,我卖蛋蛋也未必赔得起。
  
  走了才五分钟,我进山时担心的情况,就真的发生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屋漏偏逢连夜雨。
  
  像是昨天的重播,天突然就黑了下来,紧接着是风,然后,倾盆大雨如同倒豆子一般,恶狠狠打在挡风玻璃上。
  
  还有电闪雷鸣。每一次雷声轰隆,肥猫便吓得浑身发抖,响雷过后又对着天一阵乱吠。
  
  斯琴打了肥猫一下,嗔怒地看着我说:“真倒霉,怎么又下雨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这能怪我么,又不是我打的降雨弹。
  
  斯琴忧心忡忡地问:“那么大雨,能回到县城去么?”
  
  我看着雨雾蒙蒙的山沟,即使打了远光灯,也无法见到二十米外是什么东西。来的时候,弯弯曲曲的山路已经让我提心吊胆,更别提现在雨大路滑,还有该死的不知道是不是真那么倒霉的山体滑坡。
  
  能回到县城去么?我也想问这个问题。
  
  斯琴呆呆看了一下我,又回头去问黄淑英:“淑英姐,你好些了吗?”
  
  却没有回应。
  
  她只好加大声量,喊道:“淑英姐好些了么!”
  
  黄淑英的回答显得很迟疑:“哈?你,你说什么?”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愿只是风雨声太大,而不是她就这样聋掉了。
  
  三秒钟之后,我不再担心这个问题了,因为更让人头疼的问题,马上摆在眼前。
  
  眼前,是那座简陋的水泥桥。来时已经浑黄的河水,这时候已经吞没了大部分的桥梁,而且还在不断地往上。该死,涨得那么快,上游难道有个水库正在泄洪?
  
  这会儿,雨势暂时小了一下,我把车停在桥面前,心里紧张地盘算着。
  
  斯琴盯着河面,不安地问:“怎么了,过不去吗?”
想了一会,沉吟道:“现在还过得去,可是你们看河对面那座山,还有一点亮的那里,那是我们来时的路。你仔细看,路上那一大堆的土黄色,像不像山体滑坡?”
  
  斯琴瞪大眼睛看了几秒,犹豫道:“我看不清耶。”
  
  我叹了口气说:“对,我也看不清。现在这么大雨,过了桥,走到对面那座山上,我估计要三十分钟的时间。万一那真的是滑坡,而我们回来的时候,桥面又被水淹掉了,我们就会被困在山路中间。黄泥路本来就不结实,再给雨水泡软了,车一压很肯能就会塌掉,我们就直接掉山下去了。”
  
  斯琴长大了嘴巴问:“那怎么办?”
  
  回忆起以前,当被问到这句话时,可以毫无新意地答一声“凉拌”,那是多么轻松的感觉!
  
  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后座传来了一句坚定的声音:“往回开,到围屋里避雨。”
  
  我吃惊地回头看去,黄淑英一手捂着耳朵,眼睛直勾勾地跟我对视。
  
  我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看来刚才真的只是风大雨大,并不是她成了个小聋女。
  
  再看她脸上,一副“我说了算”的样子,像是在给下属安排工作。没想到这个黄氏母夜叉,在关键时刻却能果断下决定,而不是一味胡搅蛮缠。虽然耳朵正在出血,但面对着可能遭遇的更大危险,她权衡利弊之后,还是选择了暂时回避。
  
  围屋所在的位置,有一大片的空地,就不用担心泥石流什么的了。
  
  这样想来,一个能从农家女变成富婆的人,果然是有两把刷子,就像古诗里说的那样,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我要把那新房子,刷得很漂亮……
  
  我把车开到水泥桥前的开阔处,小心翼翼地掉了头,再朝着席家围屋的方向开去。
  
  雨势这会儿又大了起来,我们走在荒山野岭、电闪雷鸣之间,仿佛回到了洪荒时代。来时十几分钟的路,现在可能要花半个小时来走。
  
  斯琴往后座瞄了一眼,凑近我的耳朵,压低音量问:“你说好好的,黄淑英的手机怎么会那样呢?”
  
  我咧咧嘴说:“我哪里知……”
  
  一道巨大明亮的闪电,轰隆隆打在对面山的背后,一瞬间,把车厢里照得明亮无比。电光火石之间,有一张古铜色的脸,一些零碎的词句,闪现在我的脑海里。
  
  “EVP,中文叫做 ‘超自然电子噪声现象’……”
  
  “比如说,收音机里的白噪音……”
  
  “不必太过担心,您二位目前的阶段……”
  
  “还不会有实质性的伤害。”
  
  闪电过后,车窗外又黑了下来。刚刚想起那些的片段,却再也抹不去。我对着车窗外白花花的雨丝,兀自张大了嘴。
  
  黄淑英的手机怎么会那样?
  
  我不是不知道,恰恰相反,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斯琴在一旁担心地问:“喂喂,怎么了?”
  
  我看着她脸上焦灼的表情,窗外是滂沱大雨,身后坐着个耳朵流血的受害者,还有一只狗在不知死活地叫。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个揭秘恐怖真相,探讨技术问题的好时机。
  
  我把下巴勉强归了位,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撒谎道:“没事,给刚才的雷吓的。”
  
  斯琴很怀疑地问:“是……吗?”
  
  我点点头说:“嗯,没错。雨太大,先别讲话,我好好开车。”

跟我预计的一样,半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回到了客家围屋前。我把车停在晒谷坪上,幸好刚才已经来过一次,还记得水塘的位置,要不然这么大的雨,很可能直接开了下去。
  
  作为在场唯一的男人,照顾患者这一个责任,我只好义不容辞了。我像就要去潜泳一样,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推开车门,冲入雨里。车尾箱里除了行李,还有一把大雨伞,我抓起来打开,架在后座车门外。
  
  我先接了黄淑英,扶着她走到围屋大门口的房檐下,再回头去接斯琴。她抱着肥猫,脚下小心翼翼,避开石板凹陷处的水坑,慢慢走到了屋檐下。
  
  然后我收了伞,三人一狗都默默无声,站在这一片沧桑的屋檐下。我已经忘了老六说的,他的什么祖宗在什么朝代,兴师动众、热火朝天地建起这一座气派恢弘的围屋。
  
  到了如今,那门楹上写着的“流芳万代”四个大字,已经褪去了所有的红漆,再也看不出曾经鲜红过。探头看进大门里面,不停歇的是白色的大雨,其它就只有满地荒草。
  
  我叹了口气,那些席家的子孙们,都流落到哪里去了呢?
  
  “发什么愣呢你?”
  
  斯琴把肥猫往我怀里一塞,走到黄淑英身旁,关切地问:“淑英姐,耳朵好点了吗?”
  
  黄淑英挪开捂着耳朵的手,看看掌心没有新流的血,吐出一口气说:“好点了。”
  
  接着她说:“就是有点口渴,那个谁,车上还有水吗?”
  
  斯琴也想起来似的,抱怨道:“哎呀,我也觉得好饿。”
  
  我低头去瞄黄淑英手上的腕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饭点到了,会饿也是正常的。我刚想开口,看见她俩脸上愁眉不展,外面又凄风惨雨的,便有意调解下气氛。
  
  我摸着自己的肚子,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说:“这位姑娘,小生也是饿得心慌啊,可是此处荒山野岭的,哪儿能有东西果腹呢?”
  
  我顿了一下,看着怀里的肥猫说:“如此说来,小生倒有一计,只是不知道二位,是否忌吃狗肉……
  
  斯琴杏眼圆整,怒斥道:“你敢!”
  
  我后退半步,眼珠滴溜溜一转,又说:“小生却还有一计,只要姑娘献上芳吻一个,小生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定解决姑娘的温饱问题……”
  
  斯琴举起了巴掌,威胁道:“芳吻没有,芳掌你要多少?”
  
  我偷瞄一下旁边的黄淑英,她嘴角泛起了一道浅浅的笑。到了这里,程度也就够了,我哈哈一笑,把肥猫还给斯琴,打伞冲进了雨里。
  
  刚才的车尾箱里,除了雨伞,还有半箱矿泉水,十来袋方便面,各式各样的饼干。 本来这些战备资源,都是我用来防范路上大塞车的。尤其是万一遇上大雪封路,这些干粮除了自己吃,还能拿来卖钱呢。
  
  没想到,如今被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这些东西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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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2-6-24 14:34:35 |只看该作者
  我拿了三瓶矿泉水,两包方便面,一筒消化饼,一筒奥利奥,再次回到围屋大门口,开始分发物资。斯琴选了奥利奥,体贴地问黄淑英:“淑英姐,要不要回到车上坐着吃?”
  
  黄淑英张望了一下大门内,回过头来说:“里面屋子里,可能还有些桌椅,我们进去找个地方坐吧。”
  
  我打量着充满农家气息的围屋,不禁一笑。吸引她的是桌椅,还是内心深处的童年记忆?
就这样,三个人跨过高高的门楣,踏进了暴雨里的客家围屋。一进门,我指着右手边说:“喏,席克斯的父母家,就从这边过去。”
  
  斯琴建议道:“那我们就走这边吧,说不定,会有老六那王八蛋的线索什么的?”
  
  黄淑英喝了大半瓶矿泉说,然后点两下头,算是同意。
  
  围屋最外面的高墙,呈一个巨大的圆形,里面还有两道同样是圆形的围墙,分隔出大小两个圆环。两排房子就是依着这些围墙,分成一进跟二进,一间间地建在一起。至于三个圆圈的最中央,整个围屋的圆心,则是席家的大祠堂。
  
  如今,二进的木门紧紧关着,看不见里面的任何景象。
  
  我记得老六家的房子,是在最外沿的位置,可如今一间间找过去,每间房子都封门闭户,门扉上颜色斑驳的门神,形状各异的门锁,还有门边同样苍白的春联,丝毫没有记忆点,根本认不出老六的父母家。
  
  三个人默默地走着,滂沱的雨声中,只有我啃方便面的脆响。还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满地是奔跑的小孩跟鸡鸭,如今却只有疯长的草,还有雨水下沉默不语的石板,像死去动物的牙齿,凹凸起伏,残缺不全。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么大一座围屋里的人,在不到一年内搬得干干净净?我们本来是为了解决谜题,才踏上寻找老六的踪迹,可事到如今,却仿佛踏入了更复杂的迷宫里。
  
  或许,提议来这里找老六,是把我们引入了一个无法回头的险境。在这荒废了的客家围屋里,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到头来,只能归咎到我的自作聪明。
  
  就在我低头思索的时,身后的斯琴兴奋道:“你们看,这里门开着,房子里还有桌椅呢!”
我抬眼朝她手指的方向,看进了身后的一间屋子里。果然,空空如也的房间里,摆着一张圆形的木头八仙桌,还有散放着几张粉红色塑料椅。
  
  斯琴刚要往里冲,我伸手拉住她说:“我先进去看看。”

我起疑心也是很正常的,别人家都锁着门,为什么就这间房子,大门洞开,里面还放着一套桌椅?我走进房间,打量这一套怪异的搭配。
  
  “没什么吧?”
  
  进来没三分钟,身后的两个女人也踏入了房子。斯琴对着一张塑料椅,大剌剌坐了下去,黄淑英则拿出一张纸巾,先细细地擦过了,这才慢慢坐下去。
  
  外面的雨下得那么大,这房子虽破旧,倒也不漏水,地板还是干燥的。斯琴把肥猫放了下来,这小畜生脚一着地,兴奋得满屋子乱转。
  
  我也端来一张椅子,跟她们一起,围着八仙桌坐了下来。
  
  八仙桌的桌面是白底黑蚊的大理石,斯琴伸手摸了一下,然后看着自己的手指说:“咦,这桌子怎么这么干净?”
  
  我皱着眉头,也跟着在桌面蹭了一下,果然,上面只有薄薄的一层灰。就像是几天之前,还有人用过这张桌子。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会是谁呢?难道说,是老六那个日不死的回来过?
  
  忽然之间,身后传来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回头看去,黑乎乎的屋角里有什么东西在动。突然一个闪电劈了下来,整个屋子里亮如白昼,那会动的东西愣了一下,接着汪汪汪吠了起来。
  
  闪电过后,屋子里又恢复了昏暗。肥猫这个胆小鬼,先是被吓得狂吠,等雷声过去了,又才悉悉嗦嗦地刨了起来。我眉头一皱,难道是那里藏了什么东西,激起了肥猫的兴趣
这样想着,我忍不住站起身来,走过去看一看究竟。脚却像踩到什么似的,有一种松软的感觉。一看脚下,却是有人在阴暗的屋角里,铺上了厚厚的一层稻草。
  
  再仔细打量一番,这些稻草,被铺成了一张单人床的大小,在该是枕头的位置,肥猫正在辛勤耕耘的,却不过是几张报纸。
  
  我把肥猫捉到一旁,掀开那几张皱巴巴的报纸。报纸下面,只有稻草。我挠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蹲下身子,提心吊胆地把手伸进稻草里,摸索一番。
  
  稻草里面,仍然只有稻草。
  
  我站起身来,松了一口气。是我自己神经过敏了吧,要不然就是狗的嗅觉比较发达,能察觉到人类闻不到的气味。我低头打量脚边的肥猫,它正抬头看我,短短的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
  
  只可惜,你还是不会说话。
  
  刚才那些报纸,已经被肥猫刨烂了不少,我顺手捡起几张完好无缺的,然后走回八仙桌坐下。
  
  黄淑英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门外的雨。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耳朵似乎已无大碍。她的矿泉水已经喝光了,桌面上的那筒消化饼,却还是鼓鼓囊囊的,只少了两三片。

再看一眼斯琴,她把奥利奥吃得一片不剩,很好地落实了建设节约型社会的政策,贯彻了吃光喝光身体健康的指导思想。
  
  她瞟了我一眼,毫无廉耻地问:“喂,还有一包方便面呢?”
  
  雨还在不停地下,敲打着屋顶的瓦片,噼里啪啦。像这样的雨势,让人根本无计可施,什么都干不了。我把报纸摊在桌面上,这是本市的一张晚报,日期在一个月前,我借着门外黯淡地光,百无聊赖地看了起来。
  
  黄淑英的身子却扭了一下,安静了,然后再扭一下。过了一会,她终于憋不住地问:“那个谁,这里有洗手间吗?”
我皱眉想了一下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厕所是建在围屋外面的,出了大门往左转就是了。”
  
  像她那么精明的女人,也还是分不清左右,迷惑地问:“左?”
  
  我只好解释道:“靠着山的那一边,跟我们来路相反的方向。”
  
  黄淑英点点头,站起身来,斯琴好心问:“淑英姐,要不要我陪你去?”
  
  黄淑英摆了摆手,拿起雨伞,独自朝门外走去。大概是知道农村里都是旱厕,没遮没掩的,不愿意把大白屁股亮给斯琴看。

 斯琴撇了一下嘴,又转过头来问我:“喂,你说,厕所建得那么远,如果很尿急的话,谁能忍到那里啊?还不半路就拉掉了?”
  
  我把手里的报纸翻了过来,一边看一边敷衍道:“人家有木做的马桶嘛,晚上就在马桶里解决,早上起来再倒夜香咯。”
  
  斯琴好奇地问:“夜香?是什么啊?”
  
  我没好气地说:“马桶里还能盛什么?鱼翅炖木瓜啊?”
  
  她继续追问道:“直接说大便好啦,为什么要叫夜香啊?”
  
  我愣了一下,笑道:“听起来文雅点嘛,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粗……咦?”
  
  斯琴锤了我手臂一下,我却没有理会,聚精会神地盯着报纸。她看我脸上严肃的样子,也把头靠了过来,问道:“你在看什么啊?”
  
  我用手指着版面中间,豆腐那么大的一块,标题是:“围屋外墙倒塌,造成二人死亡。”
  

斯琴也吓了一跳,逐字逐字地读了起来:“本报讯,我市北部县的席家围屋,于本月28号发生外墙倒塌事件,目前已造成二人死亡,至少一人失踪。我市领导表示高度关注,下令展开积极营救,并妥善安置村民。据介绍,席家围屋已有两百年历史,此次茅房旁的土墙发生倒塌,是因为年久失修,开春雨量充沛所致。经专家检测,不排除再次发生事故的可能……”
  
  斯琴跟我对视了一眼——外墙,茅房,倒塌,黄淑英!
  
  我们同时跳了起来,斯琴先去抱起肥猫,跟在我后面冲出房门,一边跑一边大喊:“淑英姐!”
  
  我也同样大声呼喊:“黄小姐!”
  
  大雨吞没了我们的喊声,我只好加快脚步,一口气跑到围屋大门口。刚要向左跑去的时候,却看见晒谷坪上,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白花花的雨幕中,那红色的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却是我那辆二手速腾,尾箱门高高地翘着,像大雨中一面红色的广告牌。难道是我刚才拿东西的时候,忘了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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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2-6-24 14:35:19 |只看该作者
 斯琴从后面赶了上来,用力一拍我的肩膀,喊道:“发什么愣?还不去找黄淑英?”
  
  我回过神来,现在的确不是关注车尾箱的时候。我看一眼屋檐外的大雨,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扎了进去,扔下一句:“你在这等我!”
  
  这围屋的集体茅厕,在靠山的那一边,报纸上所说倒塌的土墙,也应该是相同的方向。刚才开车来的时候,视线被另一侧土墙阻挡,所以我们并没有发现。
  
  如今,我在泥泞的地面上跑了百来步,一堵倒地不起的土墙,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多久没这样淋过雨了?
  
  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我就成了只落汤鸡。全身上下就湿透了,头发粘在脑门,衣服粘在背上,雨水肆无忌惮地往领子里灌。
  
  我站在雨里,那一堵十来米高土墙,躺在地上。泥砖和巨大的石块,凌乱地叠在一起,像是史前生物的巨大遗骸。
  
  土墙的一边,连着缺了一个大口的围屋,另一边是茅房的遗址。本来几间连在一起的旱厕,现在大部分埋在土墙之下,只剩可怜兮兮的半爿。倒塌的泥墙拌着雨水,填满了原来的厕坑,浑浊的液体在地面横流,散发出让人作呕的气味。
  
  我们刚到围屋的时候,所闻到的那股臭气,源头就在这里。
  
  照这样看来,报纸上说的两个死亡的村民,都是在如厕的时候遇难。至于失踪的那个……我盯着被大雨填满的厕坑,不敢再往下想。
  
  我抹去眼帘上的雨水,四处张望,却根本没有黄淑英的身影。那倒也是,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可能在这样的地方上厕所,更何况是满身名牌的黄淑英。
  
  滂沱大雨中,还未倒下的那些围墙,也显出岌岌可危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危险。我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大喊起来:“黄小姐!黄小姐!”

不出我所料,得到的回应只有雨声。这么大雨,黄淑英,会跑到哪里去了呢?
  
  “汪汪汪汪!”
  
  “陆小安,你快过来!”
  
  身后传来狗吠,还有斯琴的叫唤。她那边有大门的石梁支撑着,不至于会倒塌,那她这样焦急地呼喊,是出了什么情况呢
我抹了一把雨,撒腿往那边跑。冲过重重的雨幕,我看见斯琴正站在大门外,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
  
  我跑进屋檐下面,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
  
  斯琴转过身去,指着大门里面说:“你听,是不是有人在里面喊?”
  
  我侧耳去听,噼里啪啦的雨声中,有一把声音若隐若现。
  
  “救命。”
  
  斯琴躲在我身后问:“你听到了吗?”
  
  我皱着眉头说:“嗯,听起来像是……”
  
  斯琴点点头说:“黄淑英。”
  
  我再次往大门内看去,却发现了一些一样,不由得问道:“斯琴,我们来的时候,二进的木门是开着的吗?”
  
  斯琴皱眉看了一会,同样不确定道:“我想想,好像是关起来的吧……”
  
  我点点头,拖起她的手往里面冲。不用想了,虽然不知道她跑进去干嘛,但是里面喊救命的那个,一定是黄淑英。
  
  我们在雨中跑了一段路,过了两道门之后,便是围屋的二进了。这里跟老六家的那一进差不多,只不过是圆环小了一号,房子没有那么多。
  
  我指着圆心的大祠堂说:“祠堂门着锁,那么,黄淑英应该是在两旁的哪一间房子里,遇上了什么情况。”
  
  斯琴点头说:“我们分头找。”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男左女右,沿着二进的圆环找了起来,一边找一边大声喊:“黄小姐你在哪!”
  
  斯琴喊的是:“淑英姐,我来救你!”
  
  二进里跟一进同样,大多数房门是上锁的,仅有几间打开的,里面也是空空如也,进去三秒就知道,不可能藏着一个人。
  
  我就这样一边喊一边找,起初还能很清楚听见斯琴的声音,当跑完四分之一的圆弧,分隔在直径的两端,中间隔着整个祠堂的时候,她的声音也跟黄淑英一样,变得若隐若现了。
  
  一路下来,这是我进去搜查的第四间房子了,却仍然空无一人。我站在房子里侧耳倾听,呼救声仍然不时传来,却根本辨不清方位。该死的黄淑英,是跑到哪里去了?
  
  我摇了摇头,刚要出门,一个人影却冲进门来,砰一声撞到一起。我摸摸生痛的额头,定睛一看,却是抱着肥猫的斯琴。
  
  我们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在这?”
  
  然后我回过神来,是因为两人各自跑了半个圆环,找遍了整个二进的房子,所以又碰头了。
  
  斯琴皱着眉头问:“没找到人?”
  
  我同样明知故问:“你也是?”
  
  两个人一起摇头,这时候,突然又传来一声:“救命!”
  
  这次的喊声比之前的清晰,肥猫发现了什么似的,竖起耳朵,朝门外吠了起来。我们顺着它吼的方向看去,视线却被一堵墙挡住了,那是大祠堂的外墙。
  
  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大祠堂的正后方,跟祠堂门相反的方位。在这里听起来,黄淑英的呼救声最清晰。莫非……
  
  我刚这样想着,斯琴已经叫了起来:“祠堂里!”
  
  话音未落,她已经跑出门外,我来不及想太多,只好跟着她,朝来时的方向狂奔。一路上,我所担心的是那个关着的祠堂门,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打开。但是这对斯琴来说,似乎完全不是问题。
  
  跑了三分钟后,斯琴连歇口气都不用,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在祠堂门上。“啪嚓”,朽木迸裂的声音,祠堂门应声而开。
  
  我扶着膝盖,抬头朝祠堂里看去,暗淡的光线中,出现了不该在这里的东西。
  
  斯琴同样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自言自语道:“不会吧?”
  
  我站起身来,扶着祠堂门的门框,向里面探视。真的是那些东西,我们并没有看错。
上一次跟来时,跟着老六到祠堂里参观了一下。祠堂内壁有一圈屋檐,中间是露天的天井。除了祠堂门之外,整个圆形内壁,几乎放满了密密麻麻、高高低低的祖先牌位。祠堂内香火缭绕,几百年来的席家祖先们,就像是坐在运动场的席位上,注视着圆形的天井里,徒子徒孙们的一举一动。
  
  如今,这些木头做的牌位都被搬空了,祠堂里一片空荡荡的。那些灵魂却似乎没有离去,在祠堂里低低地徘徊,在我看来,反而平添了几分诡异,让人背脊一阵阵地发冷。
  
  当然了,真的让我跟斯琴吓到的,是天井的石板上,散落一地的那些东西——女人的各种颜色内外衣物、化妆品、吹风机,还有黄淑英刚才拿走的雨伞。
  
  视线越过这些杂物,在祠堂的深处,睡着一个LV旅行箱。
  
  这样一个箱子,最宽的那一面朝下,就躺在天井的边缘,屋檐往外一点,以前摆着蒲团,供子孙跪拜的地方。
  
  大雨从天而降,把所有东西都浇了个透,死气沉沉地贴在石板上。
  
  我又踏前一步,整个人越过门槛,走进了祠堂里。没有错,这正是黄淑英带的那个旅行箱。如果还有什么疑问的话,几步外那件黄色上衣,她昨天穿在身上的,就是最好的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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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常理判断,这一个旅行箱,现在应该躺在车尾箱里。我想起刚才大雨中红色招牌一般的东西,不禁越来越感到疑惑。是谁冒着大雨打开了车尾箱,这玩意搬到祠堂里面,再把里面的东西随地乱扔?
  
  难道是黄淑英精神病发作?
  
  斯琴也跟进了祠堂里,不停地左右张望。内壁的屋檐下,虽然笼罩在昏暗的光线里,却一眼可以看穿,空荡荡的,根本没地方可以藏下一个人。
  
  “救命!”
  
  一声更加清晰的呼喊,穿过密密的雨帘,就这样扩散开来。
  
  与此同时,肥猫大声吠了起来。回头去看它示威的方向,赫然就是天井深处,那一个躺着的旅行箱。
  
  我吞了一口口水,不会吧?
  
  这一个旅行箱,昨天我近距离端详过一次。体积并不大,如果是我或者斯琴的话,根本是钻不进去的。可是,如果是黄淑英这种身形娇小,看上去柔韧度也不错的女人……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那黄淑芬得发多大的神经啊?
  
  斯琴却没有管那么多,把肥猫放在地上,也不管正下着大雨,一下就冲进天井,跑到那旅行箱旁边。我赶忙跟上,捡起旁边放着的雨伞,在她头上打开。
  
  斯琴半跪在地上,用手拍拍旅行箱,喊道:“淑英姐!”
  
  箱子里静静的没有声音,两秒钟过后,突然爆发出一阵急促的呼喊:“那个谁,救我,快救我!”
  
  斯琴一边摸索着箱子,一边问:“淑英姐,你怎么会在里面?”
  
  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却是反问道:“什么里面,我在什么里面?”
  
  斯琴愣了一下,回答说:“在拉杆箱里,在你那个LV的箱子里。淑英姐,你怎么会在里面?”
  
  箱子里似乎是在努力回想,隔了一会终于道:“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刚走出围屋大门,突然脑袋后面很痛,睁开眼就什么也看……救我!快救我!”
  
  我不由得皱起眉头,黄淑英不像是在撒谎,况且这样诡异的苦肉计,除了心理变态,没谁能使得出来。这样的话,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废弃的大围屋里,除了我们三个,还有另外的人。
  
  这一个或者几个人,从车内偷出了行李箱,把黄淑英打晕放了进去,再扔到这个祠堂里。他,或者他们,这样不辞劳苦,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
  
  我突然觉得脖子一阵发凉,环顾了一下四周,却仍然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这时,箱子里爆发出一阵呼救:“救我,快救我,我要闷死了!”
  
  斯琴右手攥着什么东西,左手手肘狠狠撞了我一下,骂道:“快帮忙!”
  
  我赶紧蹲下身来,仔细看她手里的东西,却是一把金黄色的小锁。原来这旅行箱的拉链,是向两边都可以拉开的,铜锁扣在两个拉链头上,牢牢锁住了这个箱子。名牌旅行箱,做工又特别严谨,就算想把拉链扯坏,也没那么容易办到。
  
  我把雨伞递给斯琴,双手用力去掰那铜锁。这种驴牌的包箱专用的锁,我一直以为是装饰用途,掰了两下才知道,不全然是这样。没有任何工具,要徒手打开这个锁,还真不是容易的事。
  
  这个旅行箱,远远比看起来更坚固,就连斯琴这种暴力型的女人,也是老鼠拉龟,无从下口。
  
  我忽地站起身来,在箱子旁边走来走去,打量着脚底下。哪里有块石头什么的,捡起来把锁砸烂,就可以打开箱子了。
  
  走了两步,我突然停住了脚步。
  
  祠堂的天井里,铺的都是一块一块的大石板,找不到哪怕鸡蛋那么大的碎石。但是,我却发现了另外一样东西。
  
  在石板上,有人用黑色的颜料,画了些奇怪的图案。祠堂里光线昏暗,大雨滂沱,我们心思又全在那旅行箱上,所以刚才根本没留意。
  
  我抹了一下额头上的雨水,抬眼看去,才发现这些黑色图案,布满了整个天井。那是些古怪的文字,像希腊字母,又像楔形文字,一个个脚朝天井的圆心,头朝边沿,一层层扩散开去。
  
  这么怪异的图腾,我明明没有见过,却总觉得似曾相识。我呆呆地站在雨中,一个闪电劈落,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画面。
  
  在小李侦探所,那个放着许多塑料模特的密室里,天花板上那个圆圈,闪着诡异的红光。
我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没错,这些古怪的文字,跟那个圆圈中的一样。只是当时,这些文字都只有茶杯大小,挤在天花板的圆形图腾中,最靠近圆心的地方。
  
  而现在的石板地上,只有文字,却没有包围着它们的大圆圈。
  
  不会是……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幡然醒悟。这个客家围屋的外墙,就是图腾中的大圆圈!
  
  而我们现在,就站在大圆圈的中心,就像是黑色的云雨笼罩中,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上。
  
  正在这时,身旁却传来一声怒吼:“陆小安!”
  
  我赶紧回过头去,斯琴早就把雨伞扔到一边,脸上雨水和怒气横流,骂道:“你发什么愣啊,淑英姐快没气了!”
  
  的确,蜷曲在那么小的一个旅行箱里,拉链紧紧锁着,面料又不像能通风透气的样子。再加上刚才那么大声地呼救,消耗了不少氧气,到了现在,估计连呼吸都有困难了。
  
  当务之急,并不是去推断什么阴谋,而是救人要紧!
  
  我情急之下,扑通一声跪在雨水里,手指插进石板的缝隙,想要抠起一块来。一下子用力太猛,指甲戳在两块石板之间,差一点就要断掉。
  
  我痛得直吸冷气,却看见大雨之中,有个棕色的什么玩意,从屋檐下向我们飞奔而来。


这个畜生来凑什么热闹?
  
  肥猫跑到斯琴面前,晃去满身的雨水,然后是叮铃一声,一个小小的黄灿灿的东西,掉到了地板上。
  
  钥匙,黄铜的。
  
  我吃惊地看着肥猫,斯琴却没顾那么多,一把抓起那钥匙,就往锁眼里捅。可是因为手滑,那钥匙就像一条滑溜溜的金鱼,拿捏不住,更不肯自己游进锁眼里。
我在旁边看得心急,却也帮不上什么,只好拍着旅行箱说:“黄小姐,黄小姐,坚持住!箱子马上就打开了!”
  
  旅行箱里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音。这让我突然产生一个错觉,会不会从头到尾,箱子里根本是空的?
  
  我手下用力,推了一下旅行箱,沉甸甸的,刚好是一个人的体重。
  
  可能就因为这一下推动,误打误撞的,斯琴终于把钥匙捅了进去,顺时针方向一扭,啪嗒,那日不死的铜锁终于打开了。
  
  我跟她对视了一眼,一人捏住拉链的一头,向左右用力分开。大雨之中,旅行箱就像被摩西分开的红海,终于露出一条缝隙。
  
  “淑英姐,你可以出来……”
  
  斯琴双手托着箱盖下沿,猛地向上掀开。
  
  她要说的下半句话,却牢牢地关在了嘴巴里。
  
  我头皮发麻,向后退了一步,心脏仿佛停止跳动。
  
  旅行箱里,不是黄淑英。
  
  那可容一人蜷曲的空间,塞满了——黄泥。
  
  虽然是做工精致的箱子,那么大的雨,不免也渗进了一些水。泥跟水混合在一起,像是一个小型的沼泽,底下掩埋着腐烂可怕的秘密。
  
  我跟斯琴的视线,仿佛陷进了这个微型沼泽,再也拔不出来。
  
  下了一个多小时的雨,就像是歌剧的序曲,用途是渲染气氛;如今恐怖的正戏上场,雨,就这样骤然停了下来。没有了噼里啪啦的雨声,一时间,周围安静得失了真。
  
  我把眼睛撑到最大,箱子里除了黄泥,再没有其它;我的耳朵没有塞棉花,却听不见任何东西,包括那应该有的尖叫。
  
  时间仿佛静止,压在两人、一箱、一狗之上,让所有事物都无法动弹。
  
  这样的场景,让人难以忘记。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我,一分钟后,我终于忍受不住,把手插进箱子的黄泥里。
  
  刚才差点弄断的指甲,现在已经忘了疼痛。我右手掏出一把泥,左手再舀出半捧水,指缝里渗入了一阵阵阴凉,提醒我得破伤风的可能。但是到了现在,破伤风这种小儿科问题,哪里是我关心得来的。
  
  我不管不顾地挖着,不知道下一次伸进泥土,双手会接触到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想找的是什么,我只知道,我必须找出些什么。
  
  黄淑英的尸体,就算是切碎的,也说明我找到了一具冤魂不散的尸体;要不然是刚摔碎的手机、一条录音笔、扬声器什么的,说明我发现了一场煞费苦心的阴谋。无论是尸体还是手机,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一种存在。
  
  不管理智能不能接受,对于刚才箱子里的声音,尸体、手机、扬声器,最起码是一种解释。
  
  “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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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2-6-24 14:36:39 |只看该作者
  我发了疯似地挖着,有液体从脸上划过,不知道是残留的雨水,是冷汗,还是吓出来的眼泪。
  
  “快出来!”
  
  斯琴看出了我的不对劲,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停下来。我置若罔闻地继续挖。
  
  “出来!”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箱子里的黄泥,已经被我挖出来一半。我神经病发作似的跳了起来,双手抓住旅行箱的两边,把它头朝下地翻转,倒出所有黄泥。
  
  泥土掉落在在石板上,堆成一座稀烂的山。我用力把旅行箱扔到一边,跳上那一座泥山,用力地踩着。身边有一只狗,开始大叫起来。
  
  “出来,出来!”
  
  脚踩下去的地方,泥水四处飞溅,咬上了我的裤脚。
  
  “黄淑英,你给我出来!”

歇斯底里中,有人从后面抱住了我。
  
  “陆小安,别跳,别跳了!”
  
  我用力挣脱了那人的怀抱,继续在地上跳来跳去。我知道,这只是一场梦,只要我的动作够大,就可以摆脱这场梦魇,醒来的时候,躺在我熟悉的、柔软的枕头上。
  
  “啪!”
  
  我愣在那里,捂着右脸,那里火辣辣的疼。
  
  这不是梦。
  
  斯琴就站在我面前,刚刚打了我的手,就在她的肩膀上。
  
  她瞪大了眼睛,大声喊道:“陆小安,你醒醒,醒醒!”
  
  我的大脑反应不过来,只好呆呆地看着她。
  
  腿肚子一阵生痛,低头一看,是一只淋湿之后瘦得跟油条一样的狗,以差一点就见血的力度,咬在我的小腿上。
  
  斯琴又捏住我的下巴,让我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你别发疯了,黄淑英,不在箱子里。”
  
  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差一点整个人倒下,幸好她及时扶住了我。
  
  “深呼吸,深呼吸。”
  
  在这个昨天才第一次听到,现在却足够亲切、足够可靠的声音指示下,我不由自主地,用力吸进一口气,吐掉,再吸气。
  
  迷迷糊糊中,那个声音又说:“来,到屋檐下面坐。”
  
  十分钟后,我终于慢慢醒了过来。然而,并不是在枕头上。在经过了超出限度、大脑不能接受的恐怖后,多亏了斯琴的冷静,我终于开始接受这个事实。
  
  事实就是,我跟一个昨天刚认识的美女,坐在我的同事、她的债主老家的祠堂里,大雨刚停,天井中有一口箱子,里面只剩下黏糊糊的一点黄泥。
  
  而黄淑芬的亲生妹妹,黄淑英——失踪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旁边的美女。她跟我并排坐在地上,双腿蜷曲放在身前,手抱着膝盖,眼睛看着前方,默默无语。
  
  我挠了挠头:“谢谢。”
  
  她仿佛吓了一跳,扭过脸来说:“谢我什么?”
  
  我想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说:“我都忘了刚才发生什么事,应该是事情超出了界限,脑袋一时接受不了,保险丝烧掉了,所以整个人在那里发疯。幸好有你,幸好你那么冷静,要不然现在估计一头撞柱子上,直接挂了。”
  
  斯琴直勾勾地盯着我,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也别谢我了,你以为我不怕?告诉你,老娘是女生,老娘比你还怕!刚才我也差点疯掉,只是看见你先发作了,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别疯别疯,两个人一起疯就没治了!就这样,我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我想对她笑一笑,却突然鼻子发痒,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肥猫本来懒洋洋地躺在斯琴身边,被这喷嚏声吓到,原地跳起来,向四周大吠。
  
  我抓起衣服的下角,挤出一大把水,皱眉说:“车子上有大毛巾,我们得赶快擦擦,要不然都感冒就惨了。”
  
  斯琴也摸摸自己的衣服,补充道:“没错,现在雨也停了,我们要赶快出山,找个有电话的地方,打电话报警。”
  
  我双手撑着地板,慢慢站起身来,再把手递给斯琴,同意道:“嗯,总之快点走吧,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旁边的美女。她跟我并排坐在地上,双腿蜷曲放在身前,手抱着膝盖,眼睛看着前方,默默无语。
  
  我挠了挠头:“谢谢。”
  
  她仿佛吓了一跳,扭过脸来说:“谢我什么?”
  
  我想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说:“我都忘了刚才发生什么事,应该是事情超出了界限,脑袋一时接受不了,保险丝烧掉了,所以整个人在那里发疯。幸好有你,幸好你那么冷静,要不然现在估计一头撞柱子上,直接挂了。”
  
  斯琴直勾勾地盯着我,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也别谢我了,你以为我不怕?告诉你,老娘是女生,老娘比你还怕!刚才我也差点疯掉,只是看见你先发作了,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别疯别疯,两个人一起疯就没治了!就这样,我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我想对她笑一笑,却突然鼻子发痒,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肥猫本来懒洋洋地躺在斯琴身边,被这喷嚏声吓到,原地跳起来,向四周大吠。
  
  我抓起衣服的下角,挤出一大把水,皱眉说:“车子上有大毛巾,我们得赶快擦擦,要不然都感冒就惨了。”
  
  斯琴也摸摸自己的衣服,补充道:“没错,现在雨也停了,我们要赶快出山,找个有电话的地方,打电话报警。”
  
  我双手撑着地板,慢慢站起身来,再把手递给斯琴,同意道:“嗯,总之快点走吧,离开这个鬼地方。”
斯琴也站了起来,我转过一个身才发现,祠堂门,就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
  
  就像是老天在开玩笑,刚才那么大的雨,如今太阳探头探脑的,竟然打算从云后面出来了。乌云越飘越远了,天色越来越亮,毕竟,现在不过是下午一点多钟。


从云层中透下的几缕阳光,刚好就照在祠堂门外的方向。
  
  我的脖子不受控制般,回头打量了一眼天井,还有那一个诡异的箱子。当务之急,是离开这箱子,离开这祠堂,离开这见鬼了的席家围屋,越远越好。
  
  斯琴先我一步,朝着祠堂门走去,扔下一句话:“别发愣了,快走吧。”
  
  我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又不敢走得太快,想尽量表现得轻松一点,多少弥补一下刚才完全吓掉的脸。我挠着头发,刚想要打趣一句什么,突然之间,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女人的声音。
  
  这个声音所说的话,一句话,我跟斯琴昨晚在酒店房间,也听过一遍。
  
  凄厉的一句。
  
  “姐姐,不要……不要!”
  
  仿佛有一把寒冰做的刺,从后背狠狠插进我的心脏。我再也没有回头的勇气,身旁传来斯琴一声迟到的尖叫,仿佛是田径比赛的发号令,我们同时撒腿狂奔,不要命地向外跑去。
  
  这种情况,谁不跑谁是傻叉!
  
  老旧的房子向我们身后退去,古老的门梁在头上掠过,两分钟不到,我们跑出了祠堂门、二进门、围屋大门,来到了门口的晒谷坪上。
  
  跑得那么激励,我突然有些担心,拍了拍自己的裤袋。幸好,车钥匙还在。
  
  我又想到,车子不会跟黄淑英一样,失踪了吧?
  
  马上抬起头来一看,还好,我那辆相濡以沫的红色速腾,好端端地停在晒谷场上。
  
  只是,在速腾打开的车尾箱后面,多了个庞然大物。
  
  一辆公交车,静静地停在晒谷坪上,跟速腾构成了一个T字型。
  
  斯琴的反应跟我一样,站在积水中,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公交车。
  
  没错,一辆公交车。现在,它停在我们的两点钟方向,车尾跟围屋大门平行。我们能看见它绿色的车身,很大长方形的窗户,车里有大概五十个座位。车尾的大窗户上,贴着说明线路的大字,“君威华府
26
戒毒所”,只可惜下面的车号牌沾满了泥污,看不出具体是在哪个城市行驶。
  
  这样的公交车,在城里六车道的柏油路上,我们每天都会看到。只是这一次,它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在这群山之下,鸟不拉屎的荒村,离最近的小小县城都有几十公里。不要说刚才那场大雨,就算是天气最好的情况下,都很难想象这样庞大的公交车,怎样通过那些九曲十八弯的狭窄山路,开到这个晒谷坪上。
  
  眼前的一切,就像LV箱子里的黄泥,让人无法理解。同时,它就那么生硬、毫不讲理、不容置疑的,摆在我们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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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2-6-24 14:39:11 |只看该作者
 公交车的轮胎,跟我们脚下的鞋子一样,浸在晒谷场的积水里。太阳从云层后爬出来,在地上描绘出一片实实在在的影子。
  
  只要我走上十来步,就可以触摸到那绿色的车身,敲响沾了不少泥点的窗户,听指关节跟玻璃碰撞的笃笃声。
  
  当然了,我是不会走上前去的。
  
  因为,这不是一辆空车。从车尾玻璃看进去,车里的座位上,稀稀疏疏坐了十来个人。
  
  这些人默默无语,静止不动,只留给我们黑漆漆的后脑勺。就好像这是辆正在行驶的公交车,几分钟后车一到站,他们就会一哄而下,走到我们身边来。
我跟斯琴面面相觑,搞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然了,有一件事我们是清楚的,那就是——来者不善,走为上策。
  
  斯琴后退了一步,像是怕被车上人听到似的,小声问:“喂,车停成这样,你能开出去吗?”
  
  我手摸着下巴,估量了一下两车的距离,以及晒谷场上剩下的空间。掉个头再出去是不能够了,如果要逃的话,只能是把车开前一点,然后方向盘往左猛打,从公交车尾部跟围屋大门之间的三四米,硬塞出去。
  
  前提条件是,公交车上面没有司机,或者是司机不打算拦截我们。

 斯琴在旁边催促道:“快点说啊,有把握吗?我看车上的人快要下来啦!”
  
  我咬咬牙,用力捏了一下裤带里的车钥匙。搏就搏吧!
  
  回头看了斯琴一眼,她会意地蹲下身去,抱起了肥猫。
  
  我低声数着:“一,二,三!”
  
  话音刚落,两个人便拼了吃奶的力气,向我那辆红色速腾跑去。半路中我按开防盗锁,两人同时拉开了左右车门,迅速钻进车里,再一气呵成地关上车门。
  
  我哔哔一声,赶紧把车门又锁上,然后把钥匙捅进插孔里。抬头看看倒后镜,却被翘起的尾箱盖挡住了,看不见公交车上的动静。不过,光听声音的话,那些人倒没有下车的迹象。
  
  我松了一口气,把车钥匙往外扭去。嗒嗒,嗒嗒,发动机的轰鸣,却没有如预期般响起。
  
  斯琴盯着车钥匙,紧张地问:“怎么回事?”
  
  我吞了一口口水,继续扭动钥匙,车子却好像睡着了一样,不肯发动起来。低头一看油门,我这才发现,车上的地毯有点湿漉漉的。
  
  这下我想起来了,刚才下大雨的时候,车尾箱一直是打开的,虽然被设计成打开了也能挡雨的形状,但雨下得那么大,肯定还有是进了些水。如今,车上不知道哪个部分进水了,所以怎么也打不着火。

我心里不禁犹豫,要不要下车去检查部件。但是,如果说开车我算半桶水,修车这方面,怕是连一茶杯的水平都没有。就算时间宽裕,给我钻到彻底检查个半小时,我也怀疑自己会什么都看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后面传来“哧”的一声,是公交车气动门打开的声音。斯琴看了一眼她那侧的倒后镜,紧张地说:“坏了,他们要下来了。”
  
  紧张关头,我的大脑就好像这辆车的发动机,就是转动不起来。只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左边车窗,右边车窗,还有前面的挡风玻璃,都密密麻麻沾满了人。这下子,就算车子可以打火,也没办法开了。
  
  我们被包围了。
  
  我环顾着围上来的这些人,有男有女,大多数是年轻人,也有一两个老人小孩。这群人身穿各种式样、普普通通的服装,乍看起来,跟城里真正的公交车乘客一样。
  
  不过,稍微看多几秒,就可以发现他们身上的异常。无论男女老少,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模一样的微笑。甚至,连嘴角上翘的幅度都是一样的。
  
  不是奸笑、淫笑、坏笑,等等不怀好意的笑,而是很快乐、友好的笑。就好像,他们中的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正在做一件令人愉快的、意义深远的事情。
  
  这些人,不是正常人。
  
  他们中唯一的小朋友,是个十来岁的女孩子,穿着一套学校的制服。如今,她正站在引擎盖前,招手让我们下车。
  
  我吞了一口口水,下意识地又检查了一次车门,没错,是锁上的。
  
  那个小女孩,却不顾上面的积水,爬上了引擎盖。她把双手围在嘴巴旁,做了个喇叭的形状,再贴到挡风玻璃上,对我们讲了一句话。
  
  从她的嘴形,我看出她说的是:“哥哥姐姐,来陪我玩。”
我跟斯琴对视了一眼,很显然,她也没有下车当一回鞠萍姐姐的打算。
  
  “笃笃笃。”
  
  左边的车窗,传来敲玻璃的声音,我惊慌地回头看去,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穿一身西装,留着一丝不乱的发型,像个典型的上班族。他对我微笑着,举起了手里一件红色的东西。
  
  一把逃生锤。
  
  塑料的锤柄,金属的锤尖。每一辆公共汽车上,都应该配备一把这个玩意。关键的时候,它可以用来击碎玻璃,从密封的车厢里逃出来。
  
  我不知道要敲多少下,才能把我左边的车窗敲烂,我只知道,或迟或早,他们一定能把我左边的车窗敲烂。这样的话,碎玻璃会四处飞溅,如果扎到我俊俏的脸蛋,岂非毁了我的饭碗?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举起双手,示意投降。
  
  窗外的年轻男子,仍然微笑着,示意我把车门打开。
  
  我考虑了几秒,摇摇头,一边伸手去拉门把,一边对身后的斯琴说:“你带着别动,我先下去探一探风声。”
  
  斯琴显然不同意我的做法,焦急道:“陆小安!”

我回过头去,朝她勉强一笑道:“嘿嘿,别担心,或许人家根本没恶意呢。”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推开车门,以最快的速度蹿了出去,啪一声把车门关上,再用手里的防盗器上了锁。
  
  就连肥猫也不会相信,这一群“人家”会没有恶意,要不然的话,现在它就不会对着车窗狂吠不停了。看他们脸上神经兮兮的表情,说不定是个变态杀人爱好者俱乐部,今天集体来郊外野餐。
  
  至于黄淑英,或许,已经被当了开胃菜。
见我下车,年轻男子举起逃生锤,指了指车上的斯琴。
  
  看这家伙的样子,像是个小头目,我对他赔笑道:“这位小哥,有什么事我们男人处理就好了嘛,江湖恩怨,不涉妇孺。”
  
  男子摇了摇头,微笑道:“伙伴,不要害怕。我们只不过,要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还好他终于开口说话,要不然我真把他当成了哑巴。我想了一会儿,斟酌道:“这位小哥,敢问是去什么地方?”
  
  男子用右手掌捂着胸口,闭起双眼,一副无限向往的表情道:“荒神赋予我们的,美好宽阔,流淌着奶与蜜之地,是大天火之后,人类仅有的居所,唯一的乐园。那里没有欺诈,没有纷争,只有永恒的宁静。”
  
  我心里暗忖,这家伙不是嗑了药,就是给什么人洗了脑。左右张望了一下,围着车子的那十几个人,同样手捂胸口,闭着双眼,嘴巴里无声地念着咒语。
  
  看上去,继吓不死人的黄淑芬之后,这次我们招惹上的,是一群日不死的疯子。
  
  念完经之后,那男子意犹未尽的,睁开了眼睛。他微笑着转过头去,对右边车窗的一个穿孕妇裙的女人,点头示意。然后,那孕妇举起了手中,另一把大红色的逃生锤。
  
  我情急之下,大喊一声:“慢着!”
  
  孕妇停止了动作,跟其他人一起,把目光投到了我身上。
  
  我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装出一副诚恳的样子,对面前的年轻男子说:“这位小哥,如果我们想去你说的那个地方,该怎么走呢

男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指着公交车说:“伙伴,只要跟我们一起上车就好了。很高兴可以这样说,你们都被荒神选中了,这是你们的大荣幸。只要上了我们的车,从此就是我们的一份子,分享荒神赐予我们的所有福祉。”
  
  我继续拖延时间道:“这样子啊……那跟我们一起来的女人呢?是不是也去了那旮什么地方?
  
  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厌恶道:“不,那个女人的心底太邪恶,荒神不会允许她进入我们的乐园。她已经被我们,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我追问道:“那就是哪里?”
  
  男子嘴角露出了笑意,指着脚下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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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2-6-24 14:40:02 |只看该作者
  我吞了一口口水,这样说来,黄淑英真的已经被他们杀了?
  
  我还想继续问下去,男子却仿佛识破了似的,打断道:“伙伴,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请让车里的那位伙伴现在就下来,不然的话,我们只好采取一点措施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眼前浮现出血红的逃生锤,还有飞溅的玻璃碎。与此同时,一个冒险的逃脱方法,也从脑海里蹦了出来。
  
  敌我相差悬殊,时间紧迫,已不容我多想,这个办法,也只好一试了。
  
  想到这里,我点头对那男子说:“好的,你等等,我叫她下车。”
  
  我转过身去,笃笃笃,敲响了车窗玻璃。斯琴满脸疑惑地看过来,我用手指着嘴巴,无声地说:“下、车、准、备、跑。”
  
  斯琴想了一想,会意地点点头,左手抱着肥猫,右手推开了车门。
等斯琴下来,我用防盗器把车锁好,隔着速腾红色的车身,跟她对上了眼,又把视线抛向那辆公交车。我想,她会懂我意思的。
  
  必须会。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那男子说:“好,我愿意加入你们。”
  
  那男子微笑着点头,对着斯琴问:“那么,这位小姐呢?”
  
  斯琴观察着我的脸色,点了点头。
  
  见我们乖乖就范,男子脸上一片满意的神色,微笑道:“伙伴,欢迎你们,欢迎加入我们的大家庭。在这里,你们将会获得永恒的安宁。”
  
  我挠了挠头,再次问道:“呃,你说的,要带我们去什么乐园?”
  
  如同刚才一样,这群人在男子的带领下,闭起眼睛,右手捂着胸口,又开始念经:“那是荒神赋予我们的,美好宽阔,流淌着奶与蜜……”
  
  就是现在。
  
  我对着斯琴猛一点头,咬牙切齿道:“跑!”
  
  事实证明,之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说起逃跑这会事,斯琴比我灵活多了。我话音未落,她已经越过了那个孕妇,向着那辆公交车狂奔。
  
  年轻男子发觉事情不对,伸出手来拦,被我的肩膀撞了个趔趄。拔开了围过来的两三个人,眼角余光看过那边,坏了,斯琴被一个壮汉拦腰抱住。


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帮忙,却见那壮汉不知怎么回事,软绵绵地倒了下去。难道斯琴说她练过武功,不只是吓唬人而已?
  
  现在却不是探讨这种问题的时候,十秒钟之内,我们都跑到了公交车的前门旁。幸好我的眼神不错,刚才的远远看见门是开的,司机的置是空的,现在果然是这样。


 我一下蹿上了车,斯琴紧随其后。
  
  刚坐上驾驶席,我便高兴得咧开了嘴。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公交车的那条钥匙,正好端端地插在打火孔里。
  
  斯琴在身后嚷道:“快!他们追上来了!”
  
  我咬着下唇,赶紧去拧那车钥匙,随着一阵抖动,公交车稳稳地发动起来了。我找到车门的开关,用力按下,哧的一声响,把几步外的一群疯子,紧紧地关在外面。
  

虽然我的驾照是C牌,虽然我开惯了自动档,把手动档忘得七七八八,但这样的紧急关头,交给驾校的三千多学费,总算还对得起我。我双手前后左右,忙个不停,公交车竟然按照我的指令,快速地向后倒,腾了一个U型的弯,然后对着来时的路,突突突开了上去。

好一出智勇双全、英雄救美、虎口脱险的戏码!
  
  我不由得有些沾沾自喜,头也不回地夸耀道:“斯琴,我厉……”
  
  话还没说完,身后却传来她的尖声惊叫:“小心,你后面!”
  
  我下意识地踩了刹车,脸上的笑还来不及收去,后颈立即被什么硬物击中,顿时眼前一黑,砰一声撞到方向盘上。
  
  最后的动作是神经反射般的,右脚僵直着踩下,紧接着,所有的意识都离我而去。
  
  这是星期天的早上,窗外的阳光很好。隔壁没有人在装修,四周足够安静,听得见云在天上走的声音。
  
  心情很好,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心情很好。好像有一个期待已久的、美好的未来,正在等着我。
  
  我伸出手来,在鼻子前扇了扇。房间里,油漆的味道太鲜艳。是不是在哪里刮上了,怎么指甲的颜色都是红的?
  
  不过,没时间去理了。
  
  我想了一想,终于记起要要拿的是什么东西。把它放进手提包里,出了门,走到电梯间。
  
  显示屏上的数字逐渐变大,关着的电梯门后,有一对男女调笑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从井底传来。
  
  我从包里掏出手机,想要发个短信。
  
  电梯咯吱一声停下,然后两扇铁门慢慢打开。我愣了一下,鲜红的指甲停在一粒键盘上,动弹不得。电梯里的那一对男女,也同样僵在那里。
  
  老六搂着黄淑英,脸上还挂着笑,眼神里却写满了意外,还有惊恐。
  
  心脏真切地揪了一下,一句话从嘴巴里飘出。因为太久没开口的缘故,声音飘乎乎的,像是来自地底的某个角落。但仍然听得出,这是一把女人的嗓音。
  
  “你们……”
  
  然后,气急攻心似的,眼前一黑。
  
  再次睁开眼时,看见的景物却变了样。一块镀了膜的窗玻璃,挂在我的眼前,窗外倒悬着一片灰蒙蒙的天,偶尔有电线杆掠过。
  
  一张脸伸了过来,挡住窗玻璃,惊喜地问:“你醒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嘶,只觉得头疼欲裂,喉咙里又腥又甜,一时间,竟想不起这女人是谁。

后面一阵剧痛袭来,像是颈椎被撕裂了一般。我痛得呲牙咧嘴,伸手想要去摸,这才发觉到,脖子下面枕着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还有胳膊肘,不经意之间,也撞到了一个很有弹性的肉球上。
  
  紧接着,那女人脸上凶狠的表情,让我马上回过神来。颈后又是一阵痛,我手向后摸去,皱眉问道:“斯琴,这是哪里?”
  
  她撇了一下嘴,没好气地说:“这是我的大腿!”
  
  我脸上一烫,连忙说:“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
  
  我强撑着支起半个身子,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宽阔的真皮座位,淡雅的香水味,轻微的路噪和偶尔的颠簸,都证明我是在一辆行驶中的汽车上。却不是我的红色速腾,更不是那辆我打算抢来开的公交车。
  
  前排的副驾驶座上,突然伸出一只雪白衬衣的手臂,紧接着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嗨,你醒啦?”
  
  我愣了一下,失声叫道:“阿福!?”
  
  那人探出身子并回过头来,脸上挂着他的招牌微笑,打招呼道:“陆先生,您好,我们又见面了。”
  
  我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到了驾驶座那边。椅背跟头枕之间,露出一截黑油油的长头发。看起来,开车的却是一个女生,而不是我第一时间想到的,脖子有洞的老怪物。
  
  我不禁头疼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是怎么晕过去的,在失去知觉的这段时间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我忽一下坐起身来,紧张道:“车,我的车呢?”

阿福笑着安慰道:“不要着急,我们的汤前辈,您还记得吧?他已经把车修好了,现在正由他开着,跟在我们后面呢。您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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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2-6-24 14:40:40 |只看该作者
我扭头从后玻璃看去,果然,那辆熟悉的、亲切的、可爱的、如果弄不见了不知怎么跟公司交代的红色速腾,正好端端地跟在车后。
  
  刚松了一口气,疑问却又像是汽车尾气,在我眼前袅袅升起。我又向旁边的车窗外,再看了一眼,没错,车子正行驶在宽敞的高速公路上——而不是狭窄的山路。
  
  再看一眼天色,似乎已是傍晚。
  
  我皱起眉头,这么说来,自己不但是晕了过去,而且晕的时间还不短。
  
  斯琴递过来一瓶矿泉水,我伸手接过,跟她对视了一眼,发现她的目光很复杂。
  
  我一边拧开瓶盖,一边低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斯琴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这个嘛,说来话长。”
  
  我忍不住朝阿福看了一眼,他善解人意地一笑,回过头去坐好。不一会儿,车厢里响起了轻柔的古典音乐。
  
  我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感觉整个人舒服了些。摸着仍然钝痛的后颈,先问最关心的问题:“是谁把我打晕的?”
  
  斯琴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故意大声说:“公交车后面的座位里,还藏着原来的司机,他拿个扳手把你敲晕了。”
  
  我接着问:“那然后呢?”
  
  她表情复杂地说:“然后,阿福他们就出现了啊,把我们救了出来。”
  
  我不相信道:“就凭他们几个人,能打赢十来个疯子?”
斯琴用力点头道:“那当然啦,他们是私人侦探嘛,身手很好的!”
  
  我满腹狐疑,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低声问:“斯琴,你忘了Karen的小纸条吗?你不觉得阿……他们是一伙的吗?不是要来害我们的吗?还有,最重要的,黄淑英哪去了?”
  
  斯琴很夸张地哈哈笑道:“哎呀,你想太多了啦!如果阿福是要来害我们,直接把我们抓去严刑拷打就好啦,哪里用这么麻烦哟。哎呀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可危急了,具体是这样子的……”
  
  忽然间,我感觉到手掌被紧紧抓住,按在她的大腿上,前排倒后镜观察不到的地方。
  
  然后,斯琴说书一样描绘着当时的场景,低下却偷偷用右手食指,在我的手掌心上写字。
  
  我马上明白了她的用意,一边随声附和她说的话,一边留心去揣摩她写的字。指尖在我的掌心慢慢移动,让我有一把抓住的冲动,只可惜,现在绝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有些笔画复杂的字,我摇头表示没看懂,斯琴便重新写过。两三分钟里,她所写的字,连起来就是:“别、问、别、信、别、反、抗。”
  
  然后她哈哈笑着说:“所以嘛,别看汤大叔年纪不小,那组合拳可是厉害得很啊!”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语带双关地问:“有那么厉害?”
  
  她点头笑道:“没错,比你想的还厉害。”
  
  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被公交车那十几个疯子掳走,和落到阿福这样的阴谋家手里,到底哪种情况更危险?
  
  车厢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在心里慢慢揣测,斯琴写的三个“别”字。
  
  第一个“别问”,很好理解,就是怕我问得太多,暴露了一些事实,而这些事实她不想让阿福知道。这也说明,在我晕倒的时间内,斯琴并没有被阿福所迷惑,把所有一切都和盘托出。
  
  第二个“别信”,是想告诉我获救的过程,并不像她刚才所讲的那样,而是另有隐情?或许阿福这一伙人,采取了更为危险的手段,才赶走了那群公交车疯子;再不然的话,就像我猜的那样,阿福跟那群人本来就是一伙的。这样说来,他们设下如此复杂的圈套,不知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
  
  至于最后一个,“别反抗”,让我有点想不通。斯琴想说的是,不要尝试反抗,因为反抗是不可能成功的?又或者她想说,阿福这伙人心狠手辣,如果反抗的话,身上会被卸下点零件?
  
  我喝了一口矿泉水,在心里盘算着。既然斯琴都放弃了抵抗,像我这样的塑料体格,当然不必做无谓的挣扎了。
  
  主意已定,精神放松了不少。本来嘛,反正我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能把我怎么样?
  
  就在这时候,前座的阿福回过头来,很体贴地问:“陆先生,您脖子后面的伤还疼吗?”
  
  我摸了摸后颈,闷声闷气道:“没什么大碍。”


阿福微笑道:“那就好。刚才我们已经帮您检查过,并没有伤到骨头,当然了,回到深圳以后,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为好。”
  
  我只好说:“谢谢关心。”
  
  阿福点头笑道:“对了,快到吃晚饭的点了,不知道两位饿不饿?前面有个高速公路服务区,如果过去了的话,就要回到深圳才有东西吃咯。而且,如果陆先生没事的话,就能把‘他’接过来啦。”


不知道这个“他”是谁,斯琴马上开心地答应:“好啊好啊,服务区不是新开了间麦当劳吗?好久没吃了,我们去吃麦乐**!”
她用手肘捅了我一下,问:“小安,你说怎么样?”
我看着她的表情,附和道:“好啊,不过我只吃麦乐鸡,不吃麦乐**喔。”
斯琴想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怒骂道:“陆小安!”
阿福也笑了一笑,回头对着开车的人说:“圆圆,前面服务区停。”
五分钟后,我走下了停车场,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坐着的,是一辆深蓝色的宝马X6。日不死的,难怪车厢那么宽,座位那么舒服了。
我那辆寒酸的速腾,也在X6旁边的位置停好。左右车门一起打开,先下来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向着斯琴狂 奔而来。却原来,阿福说的不是“他”,小畜生肥猫,“它”也平安脱险了。
接着下来两个男人,开车的果然就是汤老妖怪,另外一个,则是没见过面的肌肉男。
肌肉男穿着美军的迷彩长裤,上身是被撑得紧紧的白色T恤,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他又打开后座的门,取出一件黑乎乎的东西。仔细一看,却是一个吉他盒。
代表着艺术的吉它盒,却背在五大三粗的肌肉男身上,这样格格不入的搭配,比起汤大叔脖子上的洞,还要来得诡异。
斯琴弯腰抱起了肥猫,一边摸着它的毛发,一边偷眼去看那吉它盒。从她那奇怪的表情,我用脚指头都想得出,里面装的绝不是吉它。
现在,六个人站在停车场上,
阿福在给我们做着介绍:“汤前辈、圆圆,您二位已经见过了。另外这一位,也是我们的同事,名字叫阿诺。”
我心说,难怪长这身肌肉,名字都是跟施瓦辛格学的。
阿福又面向着肌肉男说:“阿诺,这两位是我们的客户,陆先生,斯琴格日勒小姐。”
阿诺竟然脸红了,不好意思地一笑,伸出手来。他羞涩的表情跟身材完全不搭,看得我就要起鸡皮。我犹豫了一会儿,才跟他握到一起。他一副小心翼翼、轻拿轻放的样子,却捏得我“啊”一声叫了出来。
汤大叔用独特的机械嗓音,毫无感情地说:“吃饭去吧,还要赶路。”
接着,阿福跟圆圆领头,我跟斯琴被夹在中间,汤大叔和阿诺殿后,一行六人走进了麦当劳。
斯琴的表现兴奋过了头,拉起我的手说:“小安,我们点东西去吧”,又对着阿福说:“这一顿我们请,好表达一点谢意。”

阿福却笑道:“何必客气,陆先生的脖子受伤了,找个地方先坐下吧,我跟斯琴小姐去点餐好了。”
斯琴脸上的失望转瞬而过,笑着说:“那也好,来,你们要吃什么?”
我举手道:“吉士汉堡,薯条,雪糕,大可乐。”
汤大叔简洁地说:“汉堡,咖啡。”
圆圆估计是在减肥,只要了一份玉米,一杯牛奶。
阿诺以一种很内疚的表情说:“板烧鸡腿堡,十个。”
我张大了嘴,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阿福却习以为常似的,答应道:“没问题,你们等一会儿。斯琴小姐,我们走。”
我忍不住问阿诺:“十个!板烧鸡腿堡!你吃得了那么多吗?”
他很害羞地答非所问:“也不是每次都吃那么多……”
圆圆接过斯琴手里的肥猫,在旁边连珠炮似地说:“当然不是每次都那么多了,如果刚训练完,你能吃更多 !陆先生你知道吗,他的最高纪录是六个肯德基全家桶!今天呀,是因为陆先生跟斯琴小姐在,所以不好意思吃那么多,对吧阿诺?我没说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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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2-6-24 14:42:19 |只看该作者
汤大叔在旁边咳嗽一句,圆圆吐了吐舌头,马上噤了声

我勉强把下巴装回原处,一顿饭,六个全家桶!要是阿诺可以流水线量产,空投一个团到敌国去,三天就能吃垮整个国家。

我们找到一张六人的桌子,坐下的时候我发现,阿诺把吉它盒放下的动作,非常的小心翼翼。

里面,到底装着什么呢?或许就是赶走十几个公交车疯子的武器?

等餐的空隙,我提出要去厕所,汤大叔马上表示,他也有同样的需要。

在卫生间里我满怀心事,导致拉得不那么畅快淋漓。看起来,斯琴的担心没有错,想要从他们手里逃掉,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目前来说,阿福不像要对我们不利的样子。只是不知道,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做?会要我跟斯琴做什么?

回到餐桌的时候,阿福跟斯琴,经过三番两次的运输,一共弄来六个托盘。本来就不大的桌面上,堆满了食物,尤其是小山包似的鸡腿堡。

风卷残云,狼吞虎咽——这里主要指阿诺,还有肥猫。

我心不在焉地拈起一根薯条,沾了点雪糕,再往嘴巴里送。对面却传来阿福的声音:“陆先生,斯琴小姐,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先跟您二位交代。”

我抬头看去,阿福双肘撑在桌面上,交叉的十指背面,承担着他俊朗的脸庞。在人声鼎沸的快餐店里,在逼仄的塑料餐桌上,

他的神态却无比从容,仿佛置身于宽敞的办公室中。

他笑了一下,沉稳道:“其实,我们不是侦探。”

听他这么一说,我差点把薯条戳到鼻孔里。

虽然早就猜到这个事实,但从对方口里直接说出,却又是另外一种感受。我心里疑惑的是,为什么阿福会向我们坦白?难道说,由于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他已经不必再担心我们的反应?

我跟斯琴对视了一眼,从她的眼神里,我读出了同样的不解。

再看一眼其他的三人,汤大叔、圆圆、阿诺,他们却像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吃个不停。

我拿起一张纸巾,擦去脸上沾的雪糕,装傻道:“你们不是侦探?难道说,你们是……隐藏身份的国际**?”

阿福微笑道:“您说对了一半,‘隐藏身份’的那一半。不过很可惜,我们不是国际**,而是……”

他用手指敲着桌面,淡然道:“国际**想要抓的人。”

我下意识地靠在椅背上,张望了一下左右。我们被嘈杂的人声包围着,像安坐于任何一家麦当劳,嘴巴里嚼着刚炸好的薯条,

有一种庸俗的安全感。

但是,阿福所说的话,以及他脸上那诡异的笑,却把我从日常中抽离,投放到一个超现实的环境里。

国际**,想要抓的人。

我吞下嘴里的薯条,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因为你们杀了小李吗?”

阿福的眼珠朝上,思索了一会儿说:“陆先生,请您相信我们,我们没有杀他。确切来讲,我们只是……没有救到他。”

斯琴在旁边问道:“所以说,小李真的死了?”

阿福用手指敲着桌面,不动声色道:“斯琴小姐,陆先生,在这里我要对您二位的敏锐头脑,表示一点敬意。很遗憾,正如您二

位所猜测的,李景华先生已经遇难了。”

原来侦探小李的原名,叫做李景华,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这名字似曾相识。

阿福微笑着说:“虽然二位没有必要知道,但是李景华先生,他死得很惨。”

听完这句话,我注意到,旁边桌子的一家三口中,那位中年师奶,投过来好奇的眼光。

但是,两秒钟之后,她又回过头去,专心喂儿子吃一个苹果派。

是出于“少管闲事”的心理吧,又或者是好端端在麦当劳里吃个汉堡,听见什么“杀人”、“国际**”之类的词汇,根本都不会当真。

这位师奶一定没有想到,在隔她不到一米的地方,这个风度翩翩的年轻男人,有可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嫌犯。

我故作镇定道:“是吗?有多惨?”

阿福表情友好,像在说着一个优雅的笑话:“李先生他在一艘船上,被绑了起来,塞进装汽油的大桶里。然后,在他知觉非常清

醒的情况下,桶里慢慢被到入水泥,直到装满整个汽油桶,直到水泥全部凝固,才被扔进海里。”

我吞了一口口水,差点把自己呛到。想象一下,比活埋还残忍的死法,受害者死前还有多么绝望,多么害怕。

斯琴却比我镇定多了,她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阿福,你讲这些,是在恐吓我们吗?如果我们不跟你合作,也会是这个下场
咯?”

阿福摇头笑道:“不不,斯琴小姐,您完全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是想要伤害你们,事实恰恰相反,我们所努力的方向,正是为
了保护您二位。”

斯琴冷笑道:“保护?”

阿福点头说:“没错,保护。实际上,自从接到来自那一边的短信之后,您二位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容
我这样说,目前,您二位的处境相当危险。”

大概是因为我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阿福微笑着,补充了一句:“想一想,李景华先生,作为一个精明的侦探,就是被这个漩涡
所吞噬的。”


我皱着眉头说:“你以为这样讲,就可以摆脱关系吗?小李如果不是你们杀的,为什么你们在侦探所里,不告诉我们事实,反而
要冒充他的同事呢?”

阿福解释道:“陆先生,刚才我说过了,我们之所以这样做,正是为了保护您跟斯琴小姐的安全。”

我被他这种镇定自如、自以为是的态度所激怒,不由得气急道:“少来了,安全个毛线啊?我问你,老六被你安全到哪里去了,
还有他的女朋友Ka……”

斯琴却在桌子底下,用力捏了我一把,抢断道:“要我们相信你也很简单,只要告诉我们,小李到底是谁杀的?”

我疼得说不出话,低头去揉自己的大腿,发现斯琴正在用左脚鞋跟,轻轻敲了几下椅子腿。是太紧张的表现吗?

我抬起头来,看见阿福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第一次在我们面前,露出一种犹豫不决的神色。半分钟后,他终于开口说:“知道事
情的真相,不会产生半点帮助,只会招来更大的危险。即使这样,您二位仍然坚持,要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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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2-6-24 14:43:34 |只看该作者
我跟斯琴对视了一眼,一起点头道:“是。”

阿福抿嘴点了点头,答应道:“那好吧。我只希望听完之后,您不要后悔。”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以为他就要开始坦白交代。岂料他却转过身去,对其他三个同伴说:“对不起,请你们先到门口去一会儿,
十分钟后回来。”

阿福的语气里,并没有任何商量的意思。圆圆马上站起身来,一手抱着肥猫,阿诺则先抓起三四个鸡腿堡。汤大叔脸色不悦,
把电子喉咙拿起又放下,最后还是站起身,向着快餐店门口走去。

看着三人的背影,我不禁大惑不解。难道阿福所要说的秘密,连他的同伴都不知道,更没有权利知道?

阿福再一次架起双肘,把下颌放在交叉的十指上,开始了这一段揭秘之旅。

对于事实的真相,对于卷入这件倒霉透顶、惊心动魄的事故的原因,我们期待已久,没有任何理由放弃。然而,会不会像阿福
所说的那样,知道真相之后,我们会感到后悔?

现在,随着阿福的嘴唇张开,想要停下,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温柔地注视着我们,缓缓道:“杀死小李的人,叫做阿寿。”

斯琴怀疑道:“阿寿?跟你有什么关系?”
阿福点头说:“斯琴小姐,您的直觉很敏锐。没错,阿寿是我的弟弟,亲生弟弟。”



我眉头拧成了一个麻花,阿寿?阿福的弟弟?杀害侦探小李的凶手?

阿福的表情,带着回忆起亲人的温馨,微笑着说:“十年前开始,我们全家一起移民美国。从第二年起,我就再没叫过他阿寿,
更没有叫过弟弟。我跟父母们,以及其他人,都称呼他为……”

阿福闭起眼睛,脸上浮现出似曾相识的陶醉,缓缓说出两个字:“荒神。”

再没什么能表达我心中的震惊,我几乎要拍案而起了!说来说去,阿福跟那群公交车疯子,还是一伙的!

我真想把桌子掀翻,把一堆垃圾食品跟各类酱汁,统统倒在他脸上——如果不是斯琴紧紧拉住我,并且麦当劳的桌子是钉牢在地
上的话。

斯琴手拉着我的手,目光安抚着我的目光,轻轻但不容置疑地说:“陆小安,听他讲完。”

在斯琴的劝说之下,我起了一半的身子,又重新落回去,却像坐到了针毡上。对面坐的这个男人,看上去温文尔雅,仪表堂
堂,却是杀人凶手的亲生哥哥,一群疯子的“伙伴”,还带领着几个危险的“同事”



他仍然闭着眼睛,无限崇敬地说:“确切来讲,他是荒神在地上的代理人。然而对我们来说,敬他与敬荒神,都是一样的福祉。”

阿福的表情,那走火入魔的表情,让我确信——如果现在,他想要杀死面前的一男一女,就像他弟弟杀了小李,就像我们走在路
上踩死两只蚂蚁,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时候,他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神中,却有一股黯淡的悲伤,低声道:“可是后来,在对荒神的旨意、对真理的理解上,在对迎接末日的方式上,我和他
之间产生了巨大的、不可调和的分歧。经过漫长而激烈的辩论,没有人能说服对方,所以,我们彻底决裂了。”

阿福歇了几秒说:“之后,我带着几个意见相同的伙伴,离开美国,回到东方的故乡。在这里,我继续坚持自己的信仰,并且认
识了一些新的伙伴。”

他又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遇上他,就如同我们永远猜不透荒神的旨意。为了阻止他的一些举动,
为了不让他在侍奉荒神的路上,走得越来越远,我只能做出举措。”

讲到这里,阿福的眼睛骤然睁大,像是空调最冰冷、最强力的风,直吹到我们脸上。我不由得摒住呼吸,像是冷得喘不过气。

他的目光扫过我们,一字一句道:“所以,我亲手杀了他。”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脑子里一片混乱。这是什么状况?对面坐着的这个衣冠楚楚、外形阳光的男人,说他杀了自己的亲生弟弟?

还是斯琴的头脑比较有条理,找出了我没发现的疑点,在一旁问道:“阿福,照你刚才的说法,你是在回国之后杀死阿寿的吧?
那阿寿又是怎么谋杀李景华的,难道是先去了趟美国,并在那里遭遇不测?”

阿福收起眼里的杀气,回归了平时的温文尔雅,微笑道:“斯琴小姐,我发现您的逻辑能力,好得不像普通的女人。不过,您还
是猜错了,李景华先生,确实是在国内遇难的。而那个时候……”
阿福把玩着一根薯条,不经意地捏成两段,缓缓道:“阿寿,确实已经死了。”

听他这么说,我脑子里激荡了一下。许多零碎的线索,在脑海里不断交织,却没有办法连成一线。

已经死去的人,杀了还活着的人。这种恐怖的可能性,现在想起来,是不是有些可疑的亲切感?


斯琴却不耐烦似的,轻轻拍了一下桌面,嗔道:“你就不能把话讲清楚吗?故弄玄虚的干嘛?”

阿福笑了一下,安抚道:“斯琴小姐,您别着急。想一想当初您二位来找我,是因为什么?因为收到了几条短信,而这些短信,
是来自于一个……”

我脑子里一激灵,大声喊道:“死人!”

我的声音太大,即使在吵杂的快餐店里,也有些排众而出。周围的几张桌子,向我头来好奇的目光,不过几秒之后,又都收了
回去。

阿福轻轻地鼓掌,赞同道:“没错,往生者,说得直接一点,就是死人。”

我靠在椅背上,浑身上下泛起一股凉意。

死人、短信、黄淑芬。

在这事件的开头,带我们进入到恐怖之中的,那一个引子——

“今晚吃什么?”

我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事情到了这里,似乎终于要有一个解释。既然有一种所谓的科学技术,可以让死掉的人发短信,
询问活着的人晚上要吃什么,那么,自然也可以发短信指挥活着的人,去做一些别的事情。

比如,干掉某个倒霉的侦探,

就算是愚钝如我,在经历了这么一段恐怖后,也可以大致地猜出,侦探李景华先生,到底是为什么而死的。

是因为他拥有一项技术,一项带来厄运的技术。现代灵媒,跟死去的人联系的专业技术。

我紧紧皱着眉头,阿福微笑不语,斯琴也陷入了沉默。接下里,就让我好好整理一下,这件事情的始末。

就像我们知道的那样,老六找到了小李,并且通过这种技术,问出了他死去的前女友留下的存折密码,取出了里面的三十万
元。

按照我们之前的猜测——老六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贪图小便宜,没有交剩下的8000块尾款,小李便报复老六,让黄淑
芬不断地骚扰他,弄得他只好仓皇出逃,去一个没有现代通讯的地方。

我以为老六跟Karen去的地方,会是他的老家。现在看起来,这个猜测是正确的,只是老六已经提前离开,或者给谁捉走了。要
不然的话,荒废的围屋中不会有一间房,留下有人住过的痕迹;而一群公交车疯子,也不会出现在那里。

至于跟我们一起去围屋的黄淑英,她同样受到了短信骚扰,来自她的亲生姐姐。我暂时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黄淑芬要这样子去
恐吓她,难道说在她生前,两姐妹已经反目成仇?

思绪已经拉地太远,好了,先回到小李侦探所这儿。有一天,一个不同寻常的客户找到了他,需要他利用手中的现代灵媒技
术,跟某个“往生者”联系。或许,小李也意识到了客户的身份特殊,在接不接这个业务的问题上,有过几番考虑。

但是,客户用丰厚的金钱回报——足以让他搬去新的、宽敞的办公场地的一大笔钱——打动了他。最后,他对这个特殊的客户,
做了同样做在黄淑芬身上的事情。

然后,这个特殊的客户——死去后仍然能发号施令、控制一群疯子般信徒的阿寿——或许是出于保密的考虑,下了一道残忍的命
令,对小李实行杀人灭口。

而在知道了这个事实后,为了免受阿寿的报复,或者是为了再“杀”一次阿寿,阿福跟他的几个伙伴,驻扎进小李的侦探所,并且
伪装成所里的工作人员,试图挖掘出一些秘密。

他们研究着所里的仪器、图腾,等等一切东西,可是由于重要资料被阿寿下令销毁——第一次见面时,阿福拿不出老六的客户资
料——所以,他们的收获并不大。

于是,阿福、汤大叔、阿诺还有圆圆,为了寻找一些蛛丝马迹,掌握“现代灵媒”的技术细节,从而彻底地除掉阿寿,他们伪装成
侦探所的员工,守株待兔的,等着以前的客户上门。

就在这个时候,我跟斯琴两个倒霉蛋,拨通了老六的笔记本上,那个日不死的电话号码。



想到这里,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里说不出的轻松。就算前面是死路一条,最起码,我知道自己是为啥而死了。

我转过头去,看一眼旁边的斯琴。她仍然低着头,苦苦思索的样子。本来依她的逻辑能力,应该比我更快猜出事情的来龙去
脉。又或者,她想到了我所遗漏的、更为严重的问题?

她还有更多要想,我还有更多话要问阿福,可是这个时候,十分钟已经到了。阿诺跟汤大叔一左一右,中间是抱着肥猫的圆
圆,正一齐朝着我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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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2-6-24 14:44:44 |只看该作者

阿福抬腕看了一下手表,爽朗笑道:“陆先生,斯琴小姐,您二位都吃饱了吧?我们是时候再出发了,最好在七点钟之前回到。”
我紧张道:“回哪里?你要把我们扣押起来吗?”

阿福摇头道:“陆先生,您不要担心。到了深圳之后,斯琴小姐回她家,至于陆先生您,当然也是回自己家了。”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怎么可能会这么好?

我想了几秒,认命道:“监视的话,能不能派圆圆来负责我?你知道,我不习惯跟别的男人共处一室……”

阿福细细地擦着双手,哈哈笑道:“陆先生,您想太多了。这三位同事会跟我一起,回到侦探所里,去研究新得到的线索。”

我皱着眉头道:“啊?就这样子吗?那你们不……不保护我了?”

阿福一边站起身来,一边循循善诱:“陆先生,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早日研究出结果,去除危险的根源,就是对您二位最好的保
护。而且,我可以向您二位保证,在48小时内,任何人……”

阿福加重语气,重复道:“任何人,都不会上门打扰。您二位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到街上逛逛,放松一下也可以。”

我追问道:“那,48小时之后呢?”

阿福不厌其烦地解释说:“到了那时,我会安排同事,到您二位的住所去接人。接下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相信陆先生和
斯琴小姐,一定会全力协助我们做好。因为这件事,不单只关系到你我,还关系到许多无辜的生命。”

我心里暗骂,早知道没那么好放我们走,给我猜中了吧,两天之后,还不是要拿我们的小命去冒险?而且说得好听,48小时内
不会上门打扰,他们不暗中监视跟踪,那才有鬼呢!

不过,他最后说的那些……许多无辜的生命,又是怎么一回事?

见我不说话,阿福居高临下地问:“陆先生,您觉得这样可以吗?”

我犹豫不决,支吾道:“这……”

斯琴却撑着桌子,啪一下站起身来,果断道:“好,那就这样吧。”
阿福笑着称赞道:“斯琴小姐,您真是干脆。那……”

这样的状况,我也不好再叽歪下去,只好咬牙道:“嗯哪,就这样说定了。”

浴室里面,会是谁呢?

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斯琴。毕竟她在我家洗过澡,而那一次,门口也是突然多出了个人。

我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出脑袋。斯琴已经被阿福挟持着,回到她跟Karen合租的,那个又旧又破的房子里。

我吞了一口口水,下意识地往裤兜里搜,想要拿手机报警。

手机,当然是没有的。

我怕被人发现似的,摒住呼吸,蹑手蹑脚走到电话机旁。电话线已经拔掉了,如今,就算是害怕黄淑芬,好歹也要先打个110。

拿起电话之后,黄淑芬倒是没来,可是,别的谁也找不到了。听筒里都是忙音,不知道是电话线故障,还是给阿福那群人剪断
了。

浴室那里,依然传来不停的水声。我放下话筒,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要是斯琴在就好了。

该死,才认识了多久,难道我已经陷入了情网?不过就算我再怎么陷,斯琴也不可能会出现。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看来,这次
只能靠自己了。

我环顾了一下客厅,想要找件趁手的武器。像港产片里一样,拿个玻璃烟灰缸往人头上敲,本来是个不错 的选择。错就错在,
我这辈子硬是没学会抽烟。饮水机上面的那个水桶,倒是挺够分量的,可惜我也不太举得起。

那好吧,到厨房里找。

我像做贼一样,轻轻走过浴室的玻璃门,钻到了厨房里面。这里的凶器琳琅满目,害得我挑花了眼。菜刀?我不想鲜血溅上英
俊的脸庞。砧板?太重。擀面杖?我没这玩意。平底锅?平底锅……那就平底锅吧!

我右手抄起锅,左手握拳给自己鼓劲,努力挤出个凶狠的表情。日不死的,管你浴室里的是人是鬼,只要敢出来,看老子不拍
扁你的脸!

就在这时,哗啦啦的水声停了下来。叭叽,叭叽,腿踩在地板积水上的声音;沙沙沙,沙沙沙,用毛巾擦身子的声音。

接下来,是一个人唱歌的声音。

“……别的那样哟,别的那样哟,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我手执平底锅,愣在了浴室门口。这一个声音,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

脸上装出来的凶狠,正在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正儿八经的凶狠!

我把平底锅哐啷一声扔到地下,因为,用平底锅不够解气、不够有触感,我要用我的赤手空拳, 揍扁这个日不死的!

“老六!***给我出来!”

我走上前去,砰砰砰拍着浴室的玻璃门,疯了一般地喊。

浴室里响起那无赖的声音:“哎?小安你下班啦?”

我狠狠拧着把手,又用拳头去捶门,出离愤怒地喊:“我下你妈!给老子滚出来,快!”

里面一阵悉悉嗦嗦,然后是老六不满的抱怨:“兄弟我落难,不就是来你家洗个澡,吃点东西,至于吗?行行行,别催了,等哥
穿上裤子……”

我向后退了一步,掳起不存在的袖管,准备着,时刻准备着。

吱呀,浴室门打开,一团白色雾气,裹挟着人影出来。

我抡起右臂,不管三七二十一拳打了过去!

砰!指关节撞上皮肉的声音,震荡像水波一样在他脸上散开,肾上腺素狂飙,一切像慢动作回放。

老六没有料到,我自己也没料到。

原来,一拳挥到仇人脸上,是他妈的那么爽!

老六当场就弯下了腰,捂着腮帮子,怪叫道:“**,你疯了?”

我本想再给他来一下,才觉得拳头有些生痛。往上面一看,好几个牙印,敢情刚才是打他牙齿上了。真倒霉,要是斯琴这会儿
在就好了,我就在旁边看,她能把老六打得跪地求饶。

算了算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作为一个斯文人,还是以批评教育为主,暴力虐待为辅。

我叉着双手,不声不响地看着老六。他仍然在骂骂咧咧的,好一阵子才直起腰,放开脸上的手。

这会儿,浴室的水气都散完了,我把他好好地打量了这一阵。他穿着从我衣柜里偷的短裤,勒得腰间凸出来一圈。右脸被我打
得肿了起来……

不对,认真打量的话,他左脸也变胖了。比起在星巴克那次,他又瘦又憔悴的样子,现在的他竟然白胖了些,精神也好多了。
这两天他不是逃亡去了吗,怎么反而胖了?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老六嘶了一声,骂道:“你发神经啊你,把哥当贼了,还是在生那个手机的气啊?”

我答非所问道:“***怎么进来的?”

老六切了一声说:“你就装傻吧,你不是给了我一串吗?哎哟,***下手真狠……钥匙我也不是第一次用啊。”

我这才想起来,他给了我一串备用钥匙,我也给了他一串的,自己出差的时候,对方可以来帮忙浇花、关个煤气啥的。

见我没说话,老六伸出右手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奇怪地问:“你中邪啦?这两天跑哪儿去了你?”

听他这么一说,我一下子来气了,狠狠推了他肩膀一把,骂道:“我还没问你去哪了呢!”

老六从没见过我发这么大火,莫名其妙道:“你说我?我在Karen家过的周末啊,咋了?”

我一下子就懵了,结结巴巴地问:“Ka、Karen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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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2-6-24 14:46:22 |只看该作者
老六也搞不清楚状况,问道:“对啊,又招惹你什么了?”

我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吞了口唾沫问:“那,那Karen呢?她没有被绑架?”

老六捂着腮帮子,不解地说:“绑架?好好的有什么绑架?她当然跟哥一起啊,我说,你小子莫非喜欢上她了,就因为这个揍的
我?”

我已经理不得太多,双手抓住他肩膀不停摇晃,歇斯底里地问:“那室友呢?Karen的室友呢?”
他掰开我的双手,没好气道:“她一个人住,哪来的室友!我说你……”

仿如一道晴天霹雳,把我劈得呆在当地。Karen没有室友,那斯琴她——是人是鬼?

我看见老六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进去一个字,只觉得双腿发软,顺着墙根就往下溜。

然后一对肉乎乎的手掌,扶住了我腋下,旁边有人在喊:“小安,你怎么了小安……你别吓哥啊!”

他这么一喊,我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快坐到地板上了。我想要站起来,可是双腿像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老六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搀到沙发上坐下,还给我倒了一杯水。我机械性地把水接了过来,明明口干舌燥的,却根本想不起要
喝。

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女人。斯琴。

老六不像在骗我,他也没必要在这个地方撒谎。

两天之前,星期天的那个早上,我在老六家门口遇见她。她说是Karen的室友,说老六欠了她八万,我当时就信了,根本没想过
去考证。

现在想起来,她根本没提供过作为“Karen室友”身份的证据。我之前根本没去过Karen家,所以无论斯琴带我去哪,我也分辨不出
来。至于小李侦探所楼下,斯琴说她熟悉Karen的字迹,根本就是一面之词。甚至所谓保安给的发票,也可能是她一早准备好,
偷偷换掉的而已。

如果说,斯琴并不是Karen的室友,也不是她自己所说的,以兼职模特为生的普通女人那么她身上一些奇怪之处,也可以得到解
释。比如说,很好的身体素质、强大的逻辑能力、在不应该犯傻的时候装傻、高超的演技骗过了阿福——当然,骗我更不在话
下。

最重要的是,她那超出常人的——镇定。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斯琴不是斯琴,那她是谁?阿寿的信徒?阿福的伙伴?小李的前同事?要不然的话,干脆就是来抓阿
福的国际**?

我突然觉得头疼欲裂,想要双手抱头,却忘了手里还有个玻璃杯。水杯掉在地上,玻璃渣四处飞溅。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啊,啊啊!”

老六的尖声惊叫,反而让我清醒了一些。我抬起头来,看见他脸色煞白。只是一个水杯,他怎么会吓成这样?

水杯碎了,然后某个人不必要的吓个半死——这一个场景,我绝对经历过。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老六,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老六胖乎乎的脸,肉在不断抽搐,他用极不自然的语调说:“小、小安,你刚才站不稳,现在又拿不稳杯子,难道你、你也得了
那、那个病?”

我完全搞不懂状况,痴痴呆呆地问:“病?什么病?”

老六带着哭腔说:“渐、渐冻人……”

我皱着眉头,烦躁道:“什么**动人的?”

老六双手捂着脸,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从指缝里露出一句话:“就是霍金得的那种病,A、L、S……”

我如遭雷殛,四肢都通电了似的麻痹,脑袋里却有一道强光划过,照亮了一个黑暗的角落。那件事情,难道会是这样子的?

右手抖抖索索的,从裤兜里掏出那个纸团,展开。

手里的纸条,像风中的树叶一样颤抖。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斯琴留给我的信息是什么。不是剩下的那些字,而是被抠掉
的三个字。McDonalds减去McDond,等于——

ALS。

我坐在沙发上,身体一阵一阵地发冷,似乎领口里被倒进一桶冰块。脑海里翻天覆地,难受得只想呕吐。

阿福说:“您二位目前的阶段,还不会有实质性的伤害……”

斯琴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用回手机啊?”

黄淑英不停颤抖的手指,她说:“姐姐,不要切。”

还有我做的那个梦,电梯里猩红的手指,无论如何也按不了楼层。

原来这所有的问题,都指向同一个答案,那就是——所谓的ALS,会让肌肉逐渐萎缩的——渐冻人症。

老六双手不再捂着脸,伸过来抓住我的手腕,一个劲地说:“哥害了你啊小安,哥不该塞手机给你,哥害了你小安……”

他的过度反应,反而让我头脑清醒了些。因为我心里清楚,自己并不是得了什么ALS,刚才只是一分神,才把杯子掉在地上。

我盯着他皱成苦瓜的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当时黄淑英的水杯掉在地上,是因为她怀疑死去的姐姐,要带走自己的手指。如
今,老六吓成这个样子,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说,老六也得了ALS?

不对啊,就凭他现在吓得半死的德性,如果真得了这病,不可能会在这两天时间里,把自己吃得胖了起来。

那么,他怎么会对ALS这么熟悉、这么敏感,还口口声声说是他害了我?难道说,曾经因为他的缘故,他身边的亲朋好友得过这
种病?

难道说是……

突然之间,我想起了今天昏迷时的梦,电梯里,老六——现在我记起来了,是瘦瘦的老六——跟黄淑英抱在了一起。到了这时,
我终于想通,这个梦是以谁为视角。

我反手抓住老六,盯着他的眼睛,恶狠狠道:“你跟黄淑英什么关系?”

老六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你认识她?”

我没有回答,继续追问道:“黄淑英,你是不是跟她有一腿?”

老六避开我的眼神,视线朝下看着沙发,支支吾吾道:“怎么可能,她是黄淑芬的亲生妹妹……”

听他这么说,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日不死的一开口就扯谎,如果不是他品行如此恶劣,根本不会惹上这档子事,更别说把我拖下水了。

气急攻心到了极点,我反而冷静了下来。想了一会儿后,我双手抱在胸前,嘲笑道:“哈哈,上次在星巴克,你不是说黄淑芬只
是普通朋友吗?跟普通朋友的亲生妹妹搞上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老六偷偷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回答不上来:“这……”

审讯疑犯,攻心为上。我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你说吧,黄淑英是怎么患上ALS的?”

老六大惊失色,抬起头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张大了嘴巴说:“怎么,你怎么会知道?”

我脸上似笑非笑,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我心里清楚,越是这样不说话,他越以为我什么都知道了。

果然,不过半分钟而已,老六的心理防线,便全部崩溃了。他闭上眼睛,用右手掌根猛敲自己的太阳穴,痛苦地喊:“呜啊啊,
我也不想,我也不想的……”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的心理战术成功了,接下来,我就可以打开老六的话匣子,搞清楚他一直隐瞒着我的,他跟那两姐妹
的爱恨情仇。

我想知道,黄淑芬是怎么死的,又为什么要在死后,报复曾经的恋人,还有自己的亲生妹妹?

我等老六发了一会儿疯,这才宽慰道:“好了好了,老六,你也甭太自责,事情都过去了。”

他睁开眼睛,求饶似的看着我,可怜兮兮地说:“当初,我真没料到会这样,真没料到……”
我心里把这混蛋骂了一万遍,当初,当初个毛线?当初我要料到他这么害人,每天揍他三顿,都算是手下留情。

但是,现在要套他的情报,暂时还不能表露出来。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装作和颜悦色道:“老六,有些事情憋着,心里难受,要
不然你就敞开了说吧。说完了,我们才好一起商量,把这问题给解决掉。”

他却又一下子警觉起来,胖脸上的一双贼眼,滴溜溜地转,想要探探我的口气:“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冷笑一声道:“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我无论什么下场,也赖不上你。只是……”


我语调拖长向上,像一个鱼钩,把老六的心钓得悬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问:“只是什么?你快说啊。”

我故意用无所谓的口气说:“只是,这件事不解决,等到Karen也患了ALS,你就得又找一个咯。”

老六瞠目结舌的表情,让我无比确定,这一次点中了他的死穴。与此同时,心里又添了一层紧张,如果ALS真如我推测的那样,
具有一定的传染性,那我们每一个局内人,岂非都有玩完的危险?

这样子的话,更要把老六所知道的一切,全都榨出来,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共商解决之道。

老六的表情整个垮掉了,眼神里仅剩的一点光,也慢慢黯淡了下去。我冷冷地盯着他,这一副样子,却比前两天在星巴克时,
还要来得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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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2-6-24 14:47:37 |只看该作者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好吧,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索性就告诉你吧。”

我站起身来,避开地上的玻璃碎,给老六倒了杯水。他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去,我心里不禁好笑。

老六喝了半杯水,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跟我谈条件说:“小安,等我说完了,你也把知道的全告诉我,这样公平一点,好不
好?”

我想了一会,点头说:“好。”

老把杯子放到茶几上,便拧开了话题的水龙头。那些积蓄在心里的往事,像自来水一般,源源不绝地涌出。

老六开始说:“小安,你也知道,我跟黄淑芬谈过恋爱,那是三年前,我大专刚毕业的时候。那时,我在广州一个公司上班,那
公司你也知道的,跟我们现在这公司是死对头。”

老六用肉乎乎的胖手,拂了下额前的头发,得意道:“要说起来,那时我可瘦了,翻版吴彦祖,一比一的比例……”

我撇了撇嘴说:“别扯些没的。”

老六醒悟道:“哦哦,后来我认识了一个供应商,就是黄淑芬。她自己开的小公司,从欧美买一集装箱一集装箱的电子垃圾,像
机械臂、服务器、硬盘什么的,选出没坏透的,让公司的技术人员修好了,再卖给国内国外的客户……”

我不耐烦听他这些发财经,催促道:“然后呢?”

老六接着说:“我当时在采购部上班,跟她买了两台二手服务器,然后就认识上了,再然后……我们就谈起朋友了呗。小安,你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她年纪是比我大,长得也不怎么样,但是对我挺好,我也是真心喜欢她的……**说你别这样看我,
骗你我是小狗。”

他喝完剩下的半杯水,又接着说:“当时,我们都快谈婚论嫁了,如果不是她妹妹搅局的话。黄淑英当时还在她公司,当副总,
我一直把她当小姨子、小妹妹对待,从来没有什么坏念头。可是你知道的,人帅麻烦也多……”

我双拳紧握,抑制住再揍他一顿的冲动,咬牙切齿道:“说重点!”

老六咧了一下嘴,眼神闪烁道:“那个,老六,我不知道黄淑英怎么跟你讲的,实际上你要相信我,是她先勾引我的,在她姐的
生日宴会上。淑芬她一直不知道这件事,后来是我觉得这样下去,对她两姐妹都不公平,就提出要分手。没想到过了不久,淑
芬就出了车祸……”

我心里暗自冷笑,老六啊老六,都到了什么时候,还是一开口就扯谎。他还以为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黄淑英告诉我的,却没
料到我从他的日记本,还有那怪异的梦境中,已经知道了更多。

在那个关于电梯的梦中,黄淑芬到没装修好的家取东西,却无意间撞破一对狗男女。狭窄的电梯里,她看见即将结婚的男朋
友,跟自己的亲生妹妹搂在了一起。这样的场面,哪个女人承受得了?

到后来她出车祸死掉,很难说没受这件事的影响,甚至,还有更残忍的阴谋在里面。

难怪黄淑芬变成鬼以后,也没有饶过这对狗男女。话说回来,老六这日不死的,真不是个东西,劈腿就算了,还劈在一对亲姐
妹身上。所以他身上的一切报应,都是他妈的活该,以后就算疯了死了,我也不会同情他。

至于我,被这**拖下水,无辜受罪,可真是冤大发了。

老六不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仍然在一边长吁短叹。我看着他那煞有介事的表情,突然就笑出了声。

老六停止了唠叨,偷偷打量我一眼,底气不足地问:“小安,你笑什么?我说的可能跟黄淑英说的不一样,我知道她会把责任推
到我身上……小安,我们一场同事,你要相信我才对啊……”

我长叹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老六,三十万花完了吗?”

老六双手撑着沙发,仓惶地向后挪去,好像我伸出的不右手,而是一条剧毒的眼镜蛇。他看着我的表情,更是充满了畏惧,不
敢置信道:“三十万,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黄淑英……”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打了自己一巴掌,喃喃道:“不对,这笔钱她也不知道,难道,难道是……”

老六抬起头来,伸直了圆滚滚的手臂,指着我大惊失色道:“你去找了小李!”

我摸着自己的后颈,不置可否。

他扑上前来,抓住我的肩膀不停摇晃,急切道:“你找到他了吗?你找到他了是吧?快带我去见他,我还有点手尾要他帮忙搞定。”

我点点头道:“小李嘛,我倒是知道他在哪。”

老六睁大了眼睛,拉起我的手就要往门口走,嘴里叨叨地说:“快带我去找他,要不然我这辈子也别想用手机了,快!”

我好心提醒道:“别急,先租条船吧,最好再弄套潜水设备,才好进行打捞活动。”

老六回过头来,不解道:“你是说……”

我不急不徐地说:“小李现在,正躺在海底睡大觉呢。”

老六头脑一时转不过弯,皱眉想了许久,这才醒悟道:“你是说小李他,他死了?”

我点了点头,又坐回到沙发上。

老六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双手揪着头发,慢慢蹲了下去。他的身体一抖一抖的,压抑了十几秒才大爆发,歇斯底里喊:“怎么
办,这可怎么办啊!”

我等他哭喊得差不多了,这才拍拍他后背,安慰道:“老六,你先别急。你也知道,我得了那种病,比你更需要解决这个问题,
消除诅咒。所以在这方面,我们目标是一致的。”

老六停止了发泄,仍然蹲在那里,静静地听我讲。

我打了一下腹稿,这才说:“托你的福,这两天我过得是惊心动魄,比欢乐谷的完美风暴还刺激,说出来你都不信。不过这样一
来,我也掌握了许多信息,是你不知道的。老实告诉你,我已经有了基本思路,怎么收拾死鬼小李留下的烂摊子,彻底解决黄淑芬带来的问题。只不过……”

老六回过头来,神情紧张地问:“只不过什么?”

我盯着他说:“只不过,你要全力跟我配合,第一步就是实话实说,不能像刚才那样,一句真三句假。”

或许对于老六来讲,说实话是一个很大的考验,所以他的这一个头,才会点得如此艰难。

我把他拉起身来,到沙发上坐下,然后沉吟了:一会儿说“那好,我们先从小李侦探所开始。你知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高科技
方法,才能做到跟死人联系的?”

听完我的话,老六却嘴角一撇,颇有些想笑的意思。我皱眉问:“有什么好笑的?”

老六忙收敛了说:“没,没事,我就是觉得小李玩的那一套,哪来的什么高科技?”
我点头道:“那好,你详细讲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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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2-6-24 14:48:39 |只看该作者
老六抬起下巴,搜寻了一下回忆,然后说:“当时嘛……我决定要做之后,小李就让我回家,准备好两样东西。第一是死者用过
的手机,第二是死者身上的一部分,比如头发、指甲之类。你看,要是再附上生辰八字,不是跟那些打小人、下降头的一个德
行吗?”

我不禁质疑道:“慢着,你去找小李的时候,黄淑芬不是都死了一年吗?你去哪里弄的头发指甲?总不会把骨灰偷一份来吧?”

老六点点头,似乎在赞赏我的洞察力,然后他得意道:“嘿,这就要算哥的运气好了。你知道吗,存折我是在一个月饼盒里发现的,里面还有一个玻璃瓶,放了大半瓶手指甲。淑芬以前每次剪完指甲,都储存到这个瓶子里,以前我觉得她心理变态,这次
倒帮了大忙……”

听他这么一说,我只觉得指甲一阵生疼。难怪做的那么多噩梦里面,都是跟手指有关,难道说,就是因为灵媒的材料来源于指
甲?
老六又回忆了一会,接着说:“然后,我就把这两样东西都交给小李。他那地方你去过吧,办公室里放着好大一个铁笼……”

铁笼?在我的记忆中,侦探所里并没有这玩意。转念一想,老六所说的,应该是小李没搬之前的办公地址

老六继续说着:“笼子里养了好多的猫,各种颜色都有。我一开始不知道这是干啥的,也没特别留意。那一次把东西交给了他,准备走的时候去上厕所,看见地上有新鲜的血迹,还有没扫干净的毛。我这就猜啊,小李办的那事,除了指甲什么的,肯定还
要用到猫……”

猫!
我背脊发冷,浑身汗毛直竖。那条黄淑芬发来的短信,像吸满了血的蜱虫一样,用长满倒刺的脚爪,紧紧钩住我的脑子。

“今晚吃什么?鱼肉鸡肉猪肉牛肉牛奶猪肝虾肉老鼠……”

以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黄淑芬会提到这些食物以及老鼠,难不成她是个猫妖?现在想起来,肯定跟灵媒技术所用的猫有关。

至于被杀害的猫,具体是怎么利用的,绝非一个令人愉快的场景。

老六用他的肉掌,拍拍我的大腿说:“小安,发什么呆?”

我回过神来道:“没事,你接着讲。”
老六张开了嘴巴,却又闭上了,挠头道:“我想想……”

我安慰道:“好好想想,小李拿到指甲跟手机之后,是怎么处理的?”老六苦苦思索了好一会儿, 这才不确定道:“我好像记得,
他是用一个广口玻璃瓶,就是宜家卖19块9的那种,然后把指甲跟手机一起放进去了。”

这日不死的果然抠门,玻璃瓶大小款式记不得,价格确实清清楚楚。不过,现在可不是取笑他的时候,我皱着眉头问:“然后
呢,还有没有?”
老六低下头去,抓耳挠腮地想了好久,抬起头来说:“没有了。”

我不甘心地问:“真的没有了?”

他点头确认道:“真的就这些了。”

我还是有些不相信地说:“老六,这可是关乎人命的事啊,你可不能还有隐瞒……”

老六恼羞成怒道:“你不信我是吧?我至于吗我,我真的就只记得这些……”
我安慰他道:“好好好,我相信你。”

然后我又自言自语道:“指甲、手机、死猫,还有玻璃瓶,小李这手绝活到底是怎么弄的……”

这时候,老六打断我说:“我已经说完啦,现在该轮到你了。”

我点了点头,刚要开口说,这才发觉两天里发生的事情,真是千回百转、千头万绪,不知该如何 说起。而且其中有一些人和
事,比如斯琴跟黄淑英,在我想清楚前还不打算告诉老六,免得节外生枝。

我挠着头发,打了一会儿腹稿,便一口气解释道:“具体的经过太复杂了我直接跟你说结果,我怀疑有一个境外的恐怖组织同样
通过小李侦探所,利用这种灵媒技术跟他们死去的‘领袖’联系上了,并听从他的指导行事……”

老六跟不上道:“什么什么,慢点说。”
我深呼吸了一下,放慢速度说:“总而言之,照我现在得到的消息来看,小李这个人,已经被杀掉灭口了。”

老六睁大了眼睛,震惊道:“什么!你说什么?”

我点点头,正色道:“我知道你很难相信,但是小李真的已经挂了,而且还很死得惨。你回想一下,当初你想回去交那8000块尾
款,是不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人?”

老六不再说话,脸上露出了害怕的神色。毕竟对他而言,小李是真正见过面、打过交道的人,听 闻小李的死讯,心里的触动自然更大。
我观察着他的脸色,火上浇油道:“所以说,你要认识到,我们被卷入了多大的麻烦里。而且,据我推测, 黄淑芬跟‘领袖’的灵
媒业务,小李是在同一批次完成的。这样子的话,你所知道的一切,便对那群人的秘密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我换了一口气,接着说:“所以我有理由相信,这群杀了小李的人,为了保护他们的秘密,一定会找你麻烦。”

老六脸色变得煞白,紧张道:“我想你说得对,你知道吗,我为什么从Karen家出来之后,不回自己家反而逃来你这?就是在我那
层楼的走廊里,发现了几个奇怪的人。”

他粗脖子上的喉结,上下蠕动了一下,表情变得非常慌乱,紧张道:“接、接下来,你说该怎么办?”

我话锋一转说:“你也不用太害怕,因为我已经有了初步的对策。我知道有一帮人,当初他们谋杀了那个‘领袖’,现在为了避免遭到报复,也正在千方百计要除掉那个灵媒设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现在来说,我们跟那帮人是同一阵线的。”

老六睁大了眼睛,骂道:“操,怎么整得跟好莱坞大片似的?”

我接下去说:“刚刚把我送回深圳的,就是跟‘领袖’做对的一帮人。他们跟我约好,会在48小时之后上门来接我,然后去完成一
件事情,他们说是‘关系到许多无辜人的生命’。照我想的话,这件事肯定跟摧毁‘领袖’的灵媒设施有关。”
老六似懂非懂地点头,我接着说道:“总而言之,无论是‘领袖’的手下,还是跟他们做对的那帮人,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疯子。无
论落到哪一方的手上,我们都没有好结果。”

听我讲到这里,老六急促道:“那我们报警!”

我缓缓点头,老六所说的,也正是我心里的想法。况且,对于黄淑英的失踪,阿福虽然说他已经报了案,斯琴却也明确暗示过我,不要相信阿福的话。

斯琴……想到这个名字,我不禁牙疼似的,咧了一下嘴。

老六腾地站起身来,像是要马上行动的样子。我站起身来,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别着急。

我对老六解释说:“报警之前,必须解决一些问题。我们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描述案情,接警的110才会相信,而不把我们当成
想象力丰富的疯子。更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让**把那两派人马,一网打尽。要不然的话,哪怕漏掉一个歹
徒,你跟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老六颓然坐下,沮丧道:“听你这么说,我们这次真要小命不保了。我好不容易找够了钱,刚要交的首期啊,真倒霉……”

我看着他那灰溜溜的样子,心里却产生不了一点同情心。像这样不负责任、满嘴跑火车的王八蛋,就应该倒大霉才对。

不过,唉……

毕竟同事一场,毕竟,他也算不上大奸大恶。

我拍拍双手,转移他的注意力道:“好了好了,先别说这些。你还没吃晚饭吧?我们就先犒劳下自己怎么样?就算真的要死,起码做个饱死鬼。”

老六闭上眼睛,老僧入定,过了许久才说:“小安,你说得对。我算是想通了,这钱啊,攒得再多,还得有命花才行。”

我称赞道:“靠,你终于想通啦?”
他睁开眼睛,脸上的肥肉抽搐着,咬牙切齿地说:“哥今晚,就带你去腐败!多的没有,身上这6000块现金,咱兄弟俩折腾完拉
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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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2-6-24 14:50:26 |只看该作者
我想起那个历史悠久的笑话里,老财奴听说了儿子如何败家,便豁出去道,好,今晚我他妈也吃

一顿豆腐!

老财奴说这句时的表情,跟老六现在,肯定是一模一样的。想到这里,我不禁笑出了声来。

老六不明所以,看着我笑,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一浪接一浪的笑声中,对于未来的恐惧,也暂时被掩盖。

两个人就这么说定,我闻闻身上酸臭的衣服,决定先去洗个澡,然后再出去花天酒地。我已经想

好了,一起出去估计也没什么,阿福那一群人,监视的同时,估计也会保护我们。毕竟现在来说,我们对

他还有利用价值。
主意已定,我深怕老六反悔,打仗似地冲进浴室,要来个速战速决。

6000块耶!是去王子厨房?金屋国菜?还是去潮州菜馆吃天九翅?要不然的话,先随便吃上一

餐,然后再去酒吧泡妞?就算是放纵一夜,也不用有负罪感,反正我是单身汉。

单身汉……

水从莲蓬头洒下的那一刻,我突然怔住了。就在今天早上,我跟一个女人有说有笑,心里还动过

念头,要结束自己的单身生活。这样一个女人,长腿蜂腰,虽然粗鲁了点,可是心底也算善良,而且又是
少数民族同胞,按照国家政策,可以生两个孩子。我最喜欢孩子了……

该死! 我醒悟过来似的,狠狠地按下洗发水的泵头,把香波抹到头上,狠狠揉搓着。现如今,

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更何况对方,是一个身份神秘莫测的女人。

斯琴啊斯琴,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七八分钟后,等我洗好澡出来,老六也整装待发的,霍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干脆利落道:“走
!”

嘿,看样子他是真想通了,倒没打算反悔。

我一边开门,一边跟老六商量道:“你说,今晚吃什么?四头鲍?火瞳翅?哈哈,不过什么都行
,你请客,你说了算。

老六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道:“小安,要不然这样吧,难得吃一顿好的,我先去把Karen也接
上。她老是埋怨我,从没带他吃点好的……”

我把门关好,大方地笑着说:“行,当然行了,那就先去接她吧。”


想起斯琴冒充Karen的室友,带我去的那个老旧小区,我不禁问道:“老六,Karen其实住在哪里

?”
老六不假思索道:“君威华府,你知道怎么走不?”

我一下子愣在当地,君威华府,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我一下子愣在当地,君威华府,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老六走了两步,这才发现我没跟上,回过头问:“怎么了,不认识路?有我在怕啥?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我应该是想起了点什么,可是下午脖子后面挨的那一下,把我的记性也打

碎了不少。

老六看我这样子,善解人意道:“小安啊,累了不想开车是吧,跟哥说一声嘛。可惜驾照还没拿

到,要不然就哥来开吧……”

按照我们公司规定,老六跟我一样有配车资格,可他一直没要,一是为了省钱,而是因为一直没
学会开车。

走廊的感应灯灭了,老六拍了一下手,继续滔滔不绝道:“今晚决定了要腐败,咱哥俩打车去吧

!要是平时的话搭公车也行,就是你家楼下没有站点,要转一次车去搭……”

我心里凉了一下,着急地打断道:“你刚才说什么?”

老六不解道:“我刚才说的?驾照?打车?公车?”

我用力跺了一下地板,急促道:“对,就是公车,公车!你说说,到Karen那个小区的公交车,都
有什么路线?”

老六掰着手指,如数家珍:“308路,202环线,26路,还有47……”

感应灯又灭了,走廊陷入一片黑暗。我用力拍了一下手,心里跟周围一起澄亮起来,脱口而出道

:“26路,君威华府到戒毒所,车身是绿色的!”

老六狐疑地看着我说:“你还挺熟的嘛,咋了?”
难怪下午那绿色的车身,让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没搭过这一路车,最起码看过它在路上跑啊!

随之而来的,是那凶险的一幕幕,如同黑暗中的幻灯片,在脑海中不停放映。本来以为这样也就完了,却

没有料到,事情远比想象的凶险

情况紧急!

我扯住老六的衣领,向着电梯快步走去,一边焦急地说:“老六,Karen有危险!

老六吓了一跳,两条胖腿小跑着跟上,却抱着一丝侥幸道:“小安,跟哥开玩笑呢吧!”
我冲到电梯门口,按下倒立的箭头,骂道:“谁他妈有空跟你讲笑,快告诉我,Karen家座机多少

?”

老六知道事情严重,结结巴巴地说:“她租房子那没、没装座机。”

电梯门开了,两人一头冲进去,我心急问:“那手机呢?”
老六懊丧地说:“跟我一样,都关了啊!”

真该死,果然是这样。脸上笑得诡异的年轻男人,趴在挡风玻璃上的小女孩,往我脖子砸扳手的

司机。公交车下来的,是一群迷失心智、不受道德观约束、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必须尽快赶到Karen家,十万火急!
我看着缓缓变化的楼层,胸口说不出的焦躁,眉头也越皱越紧。虽然Karen是老六的女朋友而不

是我的,虽然我本来对她没什么好感,但是现在人命关天,岂能放任不管!

老六看我这样子,三魂七魄都吓掉了一半,慌张道:“小安,你别吓我啊!”

我口里数着:“4、3、2、1!”一个箭步冲出电梯门,扔下一句话:“你打电话报警,我去停车场
开车,三分钟后来大堂门口!”

二十分钟后,我坐在驾驶席上,用力拧着方向盘。红色速腾在街灯之下、滚滚车流里,左右穿插

,险象丛生。

老六坐在右边,我不用看,也知道现在他那张胖脸有多白,拳头又攥得有多紧。
刚才一路上,我简单扼要地,向他描绘了白天发生的事情。大雨冲刷中他的老家围屋,山洪暴发

,诡异失踪的黄淑英,还有门口那一辆公交车。

26路,君威华府到戒毒所,装了半车疯子。

我把事情大致交代清楚,只是隐去了斯琴,这个冒充Karen室友的女人。解释起来麻烦,而在身
份未明的情况下,要我把她当成一个奸角来描述,我不忍心这么做。

听我讲完以后,老六提出的疑问,也是我心里所想的。那就是——阿寿手下的这群人,为什么不

直接去抓他,而要把一辆公交车,千里迢迢开回他老家去。但有一点是很明确的,26路公交车绝非巧合,

这一群疯子,肯定知道Karen的具体住址。

我不忍心说出的一句话是,Karen,凶多吉少。

五十米外的绿灯闪烁,我狠狠踩下油门,看着前面变成黄灯,闪,闪,闪!赶在红色亮起之前,

我们冲了过去。
不是我对车技有多自信,也不是对罚单无所畏惧,而是刚才老六说了,今晚全部由他埋单。

夜幕低垂,城市里华灯璀璨,我开着一辆明显超速的车,在漆黑的柏油路上乱闯乱撞。这么一来,就有了

点警匪片的味道。
——如果我认识路的话,那就更帅了。

我冲着老六大喊:“前面怎么走!”

他也声嘶力竭道:“右,转右!”

又过了二十分钟,我们终于来到君威华府的小区门口。斯琴上次带我去的,是一个带花园的老旧

小区,而这个Karen的真正住所,则是建在一间大型的沃尔玛之上,是那种楼层很高的商业住宅。
在老六的指挥下,我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经过了长长的螺旋车道,我把车开到地下负二层,然

后以近乎飘移的角度,把车猛地塞进了车位。

我心急火燎地去推车门,却感觉到一股黏糊糊的阻力。是这里的空气太不流通,都凝固起来了吗


车库里灯光昏暗,老六跑得比我更快,向着一个散发着白光的水泥门。我追上去问:“老六,**

什么时候来?”

老六边跑边说:“应该很快,我打电话报警时,把情况说得严重了一点点。”

我点点头,以他出色的演技,骗过接电话的小女警,应该没有问题。

两人跑到电梯门口,一部货梯两部客梯,却都在二十几层之上,无论我们怎么用力去按,也不会

下来得快一点。
老六抬头盯着显示板,我看着他的脸问:“老六,你有没有想过,等下**到了,如果什么情况也

没有,你这属于报假案,扰乱警务,要被拘留的。”

他却胸有成竹地嘿了一声,说:“把我关起来最好,到看守所里蹲几天,我就不信你的‘领袖’,还

能在人民干警的眼皮底下,把我谋害了。”

我抿嘴点了点头,老六这个办法,倒是挺有建设性的。要不然的话,等会我也犯点什么事,让**
叔叔把我领走?要不然就揍老六一顿吧,打架斗殴是关多久呢……

正在这时,老六却突然喊了一声:“小安,你看!”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三个电梯门的上方,显示板上都是大红色的“27”,像是被钉在那里,

一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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