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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风过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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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皇后,朕想侍寝by荀草(完)  关闭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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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和花與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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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11:51:53 |只看该作者
  夜风从大殿的门缝中钻了进来,吹得他的裤脚摇摆,冷飕飕地灌了进去,钻进膝盖骨里,冻得他哆嗦。不时的望向那纱帘,红的纱,珠的帘,那头是温暖如春,这头是冰寒如冬。
  也许是缺血,他整个人昏昏沉沉,歪在大椅上,半眯着眼。梁公公唤了他几次,觉得这伤势非同小可,只能让人去请谢先生。梁公公不多说,谢先生也不问,替顾双弦包裹好了手掌,嘱咐了一大堆事情,试了试体温,说:“皇上的伤寒还未好全,如今流血,只怕病势加重。明日的早朝能免就免了吧。”
  顾双弦迷糊中听了,哼道:“闭嘴。”这是不许外传的意思。不单是他伤势不许对外说,就连今夜这对至尊夫妻发生的矛盾也不准吐露一个字。
  谢先生对皇帝没有忠诚,见他态度不好,他也懒得计较,忙完了就自顾自去了内殿,看着夏令姝一脸苍白的抱着顾钦天,唱着不甚熟悉的摇篮曲。不靠近了,就在柱子边上,问她:“你还能活下去吗?”
  夏令姝将头贴在顾钦天的额头上,不发一语。
  已经失去了机会,剩下的不就是等着顾双弦对她宰割。换了任何皇帝,应该会毫不犹豫的斩杀了她,就算保有夏家的命,也可以趁机毁了他们大半的基业。
  谢先生这话很无礼,也有两层意思。夏令姝若是说她活不下去了,他不介意带着她走,这皇宫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带走一名女子,很是简单;若是她说活得下去,他也就不插手。这宫里的消息还没传出去,皇帝的心思也难猜,一切的结果未定。
  顾双弦在外殿蓦地大喊:“滚!”中气不足,也吓得殿外的宫人不敢再多听。
  谢先生得不到夏令姝的回答,自顾自的走了。梁公公到了外面,扫视了一遍今夜值班的宫女太监们,招来侍卫,一个眼色,机灵的人还没来得及喊叫,就被侍卫们抹了脖子。
  血流成河。
  夜凉如水,过了中秋之后,这诺大的宫殿越发沁凉,玉板石地板上止不住的浮起冷雾。顾双弦在外殿,喝了药之后就昏睡了过去,中间被冷醒来几次,发了一些汗,就觉得掌心热呼呼的,像是那一把长剑还在上面一下一下的割着,没完没了。
  内殿里面静谧无声,他勉力爬起来去偷偷看了一次。夏令姝闭着双眸靠在床头,一手搂着顾钦天不放手,似乎睡着了。长长睫毛下一片青色,脸色白得如纸,另一只手依然保持着握剑的僵立姿势,似乎她还掌握着谁的生死大权。
  中间,她仿佛睁开过一次眼,对他视而不见的,又闭上了。
  顾双弦连脚板底都开始发冷,千百条冰丝顺着血脉直接冻僵到了心脉。
  卯时初刻,发烧烧得头脑昏沉的顾双弦由梁公公伺候着去上了早朝。使臣们昨日都见过了,今日是常朝。
  骈腾殿不及昆旻殿宽敞大气,也不及昭钦殿的稳重沉凝,皇帝的龙位离大臣们不足五丈远,眼尖的甚至可以看到他掩藏在宽袖下的白布。梁公公特意让人点了气味最重的紫檀香,又连续往香炉里撒了几把生死树皮,熏得整个大殿里面一股子深山老林的野草气,掩盖了皇帝身上的药味和血腥味。
  能入骈腾殿参加常朝的大臣都是心机重的,不会当面问,下了朝只让人八方打听,听到皇帝寝殿巽纬殿中人都换了一批,也就知晓涉及了秘辛,都闭紧了嘴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等到臣子们都散尽,定唐王借故留了下来,对着上位的皇帝劈头盖脸就是一句:“皇后做的吧?弑君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皇上你还不颁圣旨。”
  顾双弦整了整袖口,开始翻阅奏折。
  定唐王最烦恼顾双弦处理夏令姝的态度。任何事情,只要涉及到皇后,他就开始变成了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浑然没有了以前的君王冷静。他那自小就钦佩的六哥不该是这个样子。
  “你不懂。”顾双弦道。
  定唐王冷哼:“臣弟的确不懂。为何这些个世家的女子永远想的都是为家族谋取利益,一边想要夫君对她们专情,不娶姬妾,一边又要夫君对她们娘家言听计从,做手中的傀儡。她们将皇族当作了什么,为她们谋其利益和权势的踏脚石?凭什么皇族要受到世家的制约,凭什么本王不能随心所欲,爱宠信谁就宠信谁。说到底,她们也只是世家手中的棋子而已,对我们有用的时候就用,没有的时候丢弃就是。皇上你讲过棋子有感情吗?你能对棋子生出情爱之心?女子无才便是德,大雁朝从开国以来就不该让这些女子去读书,学什么持家之道。平白的给家族和夫君没事找事,一天到晚惹是生非。”
  顾双弦笑问:“你那侧妃又对你做了什么?”
  定唐王撩开衣摆坐在了下首,梁公公适时捧上茶水点心,他自己吃了茶,这才道:“她敢对臣做什么!自从宫变之后,她对臣弟就没有了丝毫用处,臣将她丢去了一处外宅,威胁她敢踏出一步就休了她。这都一年多了,臣都没有见过她,也许病了,也许死了。”
  顾双弦一愣:“你不怕她恨你?”
  定唐王嗤笑:“恨?臣弟每月丢她一套头面,当作赏赐,她就感恩戴德了,哪里敢恨。她敢恨臣弟,臣弟正好借此杀了她,落得干净。”
  顾双弦眉目一动,继续问:“你就没有任何喜爱的红颜知己?”
  “有。”定唐王哈哈大笑,道:“不过红颜嘛,老了就无趣了。她们识相的话,臣弟就哄一哄,不识相的,妄图痴心妄想做王妃的,臣弟也不在乎丢了她们。”他瞥了皇帝一眼,“在这世上,有权有势的男子,还怕没有红颜来爱?”
  顾双弦知道这是定唐王讽刺他为皇后所迷,可是:“长此下去,你也没有一个贴心人,不觉得……日子太过于冷寂?”
  “那也比被女子玩弄于掌心的好。她们都太费事了,要了不如不要,反正替换也容易。只要你招一招手,别说北定城的平民少女,就是世家的千金小姐不也是甘愿自荐枕席。”
  顾双弦对持无话可说。他不是从小被父皇无视的定唐王,虽然从小在众多赞美中长大,可是他也明白得到一个人容易,要得到对方真正的衷心不易。否则,经过大大小小那么多次生死一线,他也不会对人性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少时,他觉得所有人为他舍弃性命应该心怀感激;成年时,他觉得别人给予忠诚他赐予权势,就是交易,不需要真心即可。原本以为就这样过下去了,偏生他看到了异类。
  那赵王,情愿抛下到手的皇位,只是为了去救自己的发妻。
  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似这皇宫里的任何人。在贬去封地之时,那两人更是一路相随,风雨同行,让他愤恨难当之后,又隐隐的羡慕。
  同样是夏家的女子,若是皇后也能如赵王妃那般……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越是想要,她反而越走越远。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眼前仿佛出现了她那冰冷中透着绝望的眼,被刺过的心口又开始疼痛起来,拿着折子的伤手也忍不住发抖,鼻翼酸涩,道:“在你看来,父皇与母后可是如我们所见的那般恩爱和睦?”
  “父皇?”定唐王疑惑,思忖了半响,摇头道:“臣弟看不出,不过没人说过母后的错处。自从臣弟懂事以来,也从未听过关于父皇与母后争吵之事,更加别说是……”他狠狠地瞪了瞪顾双弦那馒头爪子,余下的话不说两人都明白。
  顾双弦苦笑道:“看起来琴瑟和鸣,相敬如宾的夫妻,其实,他们不是世人所见的那般情意绵绵吧。”他顿了顿,继续道:“朕也是近日才知晓,母后竟然是恨着父皇,恨到了……相杀而后快的地步。”
  “皇上!”定唐王惊跳起来,怒道:“这话谁说的?居然敢诬蔑诋毁静安太后,臣弟去宰了他。”
  顾双弦吸了一口气,随即撒个谎言安抚了对方。顾双弦对静安太后很是敬爱,对父皇的父子之情却淡薄,也知道上一辈的事情他作为晚辈无法置琢。当下说了也只是想要一个一起承担苦闷的人,并不想招惹麻烦。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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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11:52:49 |只看该作者
  先皇,无论如何已经有了静安太后作伴,两人不管生前如何,死后到底是要放下一切。
  两只手在桌案下搅着,尾指每拂过那掌心的伤处,就觉得是在回味当夜的爱恨交织中的绝望快-感。夏令姝越恨,他就越是快意。很久之前他就知道,能够改变皇后情绪的人只有他,他也爱看对方为自己喜怒不定。
  他知道,他们与父皇和母后是不同的。这皇宫里,越是高处的人越是情绪难以外露,母后到了他羽翼丰满之时才毒杀父皇,那恨意该有多深?或者,她到底伪装了多少年,才找到机会下手?若是夏令姝如静安太后那般对他,需要他之时假意温存,不需要之时就……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整个身子都冻僵了似的。
  不,静安太后不是夏令姝。夏令姝敢在他面前举剑相向,说明她对他没有保留。爱就是爱,恨也真的是……恨。
  再次吸气,将心口的郁结慢慢冲散,他淡淡地道:“废了夏令姝又如何,难道朕就不再立皇后了?再立一位新皇后,朝局势将重整,这对刚刚稳定的朝纲大为不利,且皇后并无错处,随口废黜惹史官非议,说朕容不得权臣,才不到一年就卸磨杀驴,心狠手辣毫无恩义。就算没有非议,新的皇后誓必也会为外戚争取最大的权利,到时候不是夏家也会是其他世家掘起,形势周而复始与现在无不同,还耗费周章,百弊无一利。”他一锤定音,“废后之事,毋须再提。”
  定唐王这一年与他为了外戚之事争执多次,每一次都是定唐王气得七窍生烟恨铁不成钢的甩袖作罢。失望多了,他也麻木了。下次,这对夫妻再有任何事,他照样会继续炸毛。然后,这两人的争吵也是周而复始,年年复年年,没个绝期。
  顾双弦坏心的想,这样也蛮好的,定唐王有什么即对他说什么,总比那什么都闷不吭声的大臣们要坦诚得多。当然,明白的表示对他恨的夏令姝,比任何人都要坦白。
  这样的皇后,绝对做不出静安太后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刺伤了他,固然让他心池震荡,可是,她是他的皇后。只要他不放手,谁也没法伤到她。
  她也说过,他舍不得她。
  所以,他狠心将那布帛猛地一勒,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再一次崩开,瞬间将整个手心再一次弄得血糊血海。
  他额头痛得青筋直冒,对着梁公公喊道:“去请赵王妃入宫。”

  侍寝二十回

  皇帝单独面见外臣的内眷,于理不合。就算是他弟媳,那也不行。
  梁公公亲自领了赵王妃去了巽纬殿,夏令姝听得是皇帝的意思,当即也没说话,只问:“夏大人呢?”
  梁公公一愣,躬身道:“皇上只让奴才请了赵王妃入宫,未曾提及夏令乾大人。”只这一句话,夏令姝就知道皇帝老子准备把昨夜的大不敬当作小夫妻闹口角的小事给处理了。
  真要废后,应当立即抓了夏家上上下下几千口人全部关到天牢里面去。顾双弦倒好,请了夏令涴来,明摆着是让对方来劝说夏令姝。
  夏家三房的人,对这位赵王妃可是真真正正的尊敬。
  梁公公在来路上已经将昨夜发生的来龙去脉大概说了遍,包括皇帝的伤势,还有皇后现在的举动。末了,感慨着:“皇上也是舍不得,心里痛着也不让皇后知晓。早上上朝,勉强掩盖了过去,跟定唐王说了好一会子话,还发了一顿脾气。到了晌午,伤寒又复发了,伤口的血水止都止不住,还要硬撑着批阅奏折,接见其他的使臣。后来不知道哪一位大臣说错了一句话,皇上怒火中烧,砸了不少东西,只吼着‘谁再提废后就砍了谁’。”见到赵王妃无动于衷,只好拐个弯儿地问她:“王妃与赵王可曾这般闹腾过?”
  赵王妃笑了笑:“去了封地之后,倒是有些小隔阂,都摆平了。”
  梁公公立即道:“赵王与王妃那是天造地设,再加上有静淑太后在后面看望着,总出不了格。”赵王妃别有深意的望了他老人家一眼,笑道:“的确。静淑太后也是皇上的母妃,后辈的行差踏错有了什么小矛盾,让太后来主持公道也是应当。不如,我先去面见下太后?”
  “唉唉,不用不用。”梁公公讪笑,随即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赵王妃点了点头,再扯了几句,赵王妃见到皇后,梁公公也就急急忙忙告退。他老人家拐了个弯,却不是去皇帝的骈腾殿,而是太后的鼎衡宫。
  赵王妃夏令涴是极疼惜家人的,这次也知道夏令姝做得太过了。好歹是皇后,一举一动都牵涉到了家族荣华,这是顾双弦不治罪,若是换了先皇,指不定就满门抄斩了。
  夏令姝心里满满当当的全是苦楚,可她不愿意让姐姐担心。作为王妃,夏令涴此次为了夏家与赵王的安危,不顾生命危险的跑了过来,已经是大出意料之外。夏令姝不待她劝说,就道:“我与他无话可说了。他不会放过夏家,何必再来招惹我?让我守着天儿到他长大,那时他要将我杀了剐了都悉听尊便。现在,我没有心思跟他周旋,也没有心思与他上演恩恩爱爱的夫妻。我给他尊重,他也给我尊重就好,互不相欠也互不干涉。”
  赵王妃道:“伺候皇帝,是皇后份内之事。”
  夏令姝嗤笑一声:“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个个都是绝色,还怕没人替他暖床?难道我夏令姝的身子与别人有什么不同?别人有的我都有,我不愿意伺候他,自然有的是女子自愿爬上他的床榻。他要对外人表示对皇后的宠幸,可以。让我管理后宫就好,其他的,不必了。”停了下,再补一句:“我也不稀罕。”
  静安太后在世之时,夏令姝已经受尽了这一对母子的苦楚,如今,她不再对他抱有希望,对他的一言一笑一举一动都当作了笑话。
  宠幸,只会让她觉得是侮辱。帝王真的将嫔妃当作权势的纽带,作践了她们,难道她们就真的也要自己作践自己,舍弃了尊严的去赔笑?哪怕知道对方对她的家族是利用,哪怕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喜欢她,哪怕知道一边侍寝的时候对方也在暗地里嘲笑她的下-贱,哪怕知道风云过后,她只有死路一条。她也还是必须陪着笑,感谢皇帝的恩赐,感谢皇帝的宠幸,感谢皇帝让她多活了几年?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说得好听,里面又有多少女子忿恨不屈的血泪。夏令姝不是弱女子,逼急了,宁折不弯,玉碎瓦不全才是她的复仇之道。
  她话一停,顾双弦就出现在了殿门口,也不知道躲在外面多久,听了多少。
  夏令姝瞟都懒得瞟他一眼,顾双弦是个能屈能伸的皇帝,也不恼火,自己弯下腰,往地面上放下一个白乎乎的东西。
  那东西一落地,看到美人就哧溜的飞了过来,像一只展开四肢的蝙蝠,直接扑到了夏令姝的胸口,吓了她一跳。仔细一看,这不是顾钦天前几日抱过的小白狐嘛。小白狐唧唧几声,脑袋在她胸口揉了揉,她去抓它脖子,它就窜到了她肩膀上,伸出小舌头舔她的脸颊。
  赵王妃瞧了,知道这是皇帝特意送给夏令姝的礼物,正待行礼,顾双弦道:“一家人,不用见外了。”
  赵王妃明白的笑了笑,问他:“听说皇上感染了伤寒,可好些了?”
  顾双弦立马咳嗽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气息不顺,两声之后又剧烈咳了起来,撕心裂肺的,脸颊通红。赵王妃不好去扶,夏令姝也不动,顾双弦咳了半响无人给台阶下,自己讪讪的坐了,与赵王妃闲话,不时看看白狐——脸颊边的夏令姝。
  顾双弦的本意是让赵王妃来劝劝夏令姝。有夏令涴在一旁劝着,夏令姝也不会再对他举剑相向。毕竟,他们是夫妻,真正闹出了麻烦,是她吃亏,也会让他难做。可是,他没有想到夏令姝将他看作了种马,是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上一个的花心男子。
  男子三妻四妾有什么错?皇帝三宫六院也不是他定的。
  他也没有想过侮辱皇后,他只是觉得自己对她宠爱有加的话,两人说不定还能够回到刚刚成亲的那一段时日。毕竟,她心里的确有他,他也不愿意放开她,为何就不能好好的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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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11:53:34 |只看该作者
  “人都清理过了,这事,就此揭过。谁也别提,你也忘了的好。”顾双弦虽然面对着赵王妃,可是这话是对着夏令姝说的。
  赵王妃当即恭身道:“臣妾代替皇后谢皇上不杀之恩。”夏令姝在那头闷不吱声。
  顾双弦点点头,转开话题问:“七弟身子可好?去了战场之后,府里也请弟媳多看顾一些,如若愿意,回来北定城陪着令姝住上一段时日也可。”他不说将赵王府的人扣押做人质,反而是用着家人的身份,给了个提议。
  赵王妃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在其中做个缓冲,不让帝后不合之事闹得满朝皆知,那时就会影响边界的战局。毕竟,夏令涴在此,夏令姝无论如何也是必须保护姐姐的安全,对顾双弦有再多的不忿也会强制压下,当下回答:“小女尚锦已快五岁,即将入白鹭书院就读,我会在娘家多呆一些时日。”
  不久,谢先生来替皇帝换药。解开那手心的布帛一看,两边的肉条又翻卷开了,白卷之外是乌青一片,更有一些残存的药沫在上面,惨不忍睹。赵王妃见不得这东西,扭开头去。只能听到顾双弦偶尔的闷哼,抓在扶手上的手背青筋鼓起,红血丝在白得透明的肌肤下清晰可见,骨节狰狞。
  等到胸口换药之时,顾双弦已经去了内殿,走路的时候人已经摇摇晃晃了。谢先生摸他额头,烫得紧,让人准备笔墨重新写药方。半褪下的衣衫里,心口那伤口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剑尖画下的花蕊,血染成的花瓣,半开着,在心里生了根。
  顾双弦隔着纱帘往外看,夏令姝一手抚着白狐的背脊,镇定自若的与赵王妃说着家里琐事。眉目如画,姿态风流,别有一番雅韵。
  偏生,她一眼都没有看向他,一眼都没有。
  没多时,殿外只听到一声高呼:“太后驾到!”殿内众人几乎都下意识一震。顾双弦急急忙忙裹好衣衫,快步出来。
  静淑太后由着嬷嬷搀扶进来,见着赵王妃跪下了,也不叫起,只冷声对她道:“你即刻修书一封给赵王,让他记得临去封地之前,哀家对他说过的几句话。”
  赵王妃髻上步摇猛晃,垂首道:“太后教诲,赵王一直铭记于心。”
  太后立在她身前,问:“那你说说,哀家对他叮嘱过什么?”
  赵王妃叩首:“太后嘱咐赵王随时要记得他是先皇的第七个儿子,是大雁朝的赵王,更是皇上的子民。身为皇七子,要兄友弟恭;身为王爷,要尊君护国;身为子民,要舆国荣焉。”
  “好!”太后喝道,“你就告诉他,哀家在这北定城看着呢,看他如何兑现自己的承诺;看看他是如何尊君爱国,保家保天下;看他是如何为了大雁朝征战沙场,扬我国威。”顿了顿,铿锵道:“你告诉他,为人臣子者,要懂得遵守自己的本份。”
  赵王妃磕头:“是。”太后一挥手,赵王妃悄无声息退了出去。等到太后坐定,再一瞥眼,嬷嬷们就领着宫殿中其他闲杂人等出了大殿,并关紧了大门。
  突如其来的黑暗笼罩在了诺大的宫殿中,已尽黄昏,最后的斜阳也停驻在了暗沉的门板上,越来越深。
  ‘嘭’的惊响,太后大喝:“皇后跪下!”
  夏令姝肩胛一抖,上面的小白狐哧溜的一下窜上了屋梁,睁着金色的眸子定定的望着下面。
  太后在夏令姝身边绕了半圈,面上的怒色越来越隆重。顾双弦立在一旁,将手卷在袖中,心里已经知晓太后这一趟是为了治罪来了。本来,这皇宫里有太多的秘密,也瞒不住所有的秘密。太后方才那一下敲打赵王妃,明摆着提醒赵王为人臣子不要太过,让皇帝难受,保不定以后会兄弟相残。
  皇帝的生母是静安太后,赵王是静淑太后的亲生儿子,作为母亲,静淑太后绝对不愿意见到皇帝与赵王隔阂。在朝中,太后的娘家韩家给足了皇帝面子,也懂得急流勇退。在后宫,太后轻易不与皇后碰撞,对皇帝能关心的就关心,不能插手的绝对不多嘴。所以,不管是内心还是表面,这一对母子当得上母慈子孝。
  现在,太后亲自来皇帝的寝宫,关了大门,一副对着夏令姝即将发飙的模样还是第一次。也充分说明了,静淑太后是站在公正立场上,站在皇帝的身后为大雁朝打算。
  顾双弦心里一松,隐隐觉得周身暖和了些,低声道:“母亲。”
  太后一顿,颇为惊讶的望着他。顾双弦知道自己唤对了称呼,当即笑道:“母亲为儿子儿媳操心了。”亲自扶了她老人家坐下,低头道:“母亲可是听了外人的什么闲话,来儿子这里来寻真相。”
  太后顺口气,半响,才道:“我是真的被气着了。令姝糊涂了,你一个当皇帝的也糊涂。她犯了大错,你居然就这么瞒了下来,以后若是翻出,夏家是要满门抄斩的。到了那时,太子可如何是好。”她不说夏令姝会如何,只说太子顾钦天的立场,正戳在了两人的软肋上。又道:“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悔一门亲。你们小两口的事情我本不该管,可是我急。想当年,我与你父皇也是磕磕碰碰,每日里小吵不断,也没有如她这般,敢于对皇帝刀剑相向。”
  夏令姝不言不语,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太后叹气:“令姝,我知道你委屈。放在平常人家,你这些委屈是天大的事情,可若是放在皇家,错的都是你。嫔妃之间的明争暗斗算得了什么!他一个未来的皇帝,难道要为你们女子之间的斗争去浪费光阴?你身怀六甲被人暗算,他当时为了大位之争焦头烂额,顾不上你也是情有可原。定康王逼宫,你在后宫,他在前朝,他面对的是祖宗基业是国家大统,那是天下。你身为后宫之主,就应当替他分忧解劳,为他扫除障碍。”太后拍了拍皇帝的手肘,“作为皇帝,忽略了一个女子,一个未出生的皇子,算不得大错。”
  夏令姝紧抿着唇,眼睛开合几次,最终闭上了。
  太后道:“作为皇后,你不单是皇帝的妻子,也是一国之母。你永远必须将国家放在第一位,然后才是后宫之主,才是太子的娘亲。没有了皇帝,哪里来的皇后,没有皇后就没有太子。你要记得,皇帝是天,太子是地。皇帝不能儿女情长,皇后也不容许气量狭窄。”
  临走之前,太后再一次端详这一对夫妻,郑重地道:“皇帝在一年前抛下了你一次,让你们母子差点命丧黄泉,今日,他已经算是还了你一命。前尘往事一笔勾销,若再计较……”她望向皇帝,坚定地道:“那就废后,另选太子。大雁朝,不能由废后之子继承大统。”
  太子,是顾双弦心头的肉,也是夏令姝心口的刀。
  太后明着是警醒夏令姝,其实是给了两人各自一个台阶,让他们化解最深的矛盾。
  天家,天大的仇恨,都能够被最大的利益给解决。
  皇帝保下太子,就能够让皇后相敬如宾;皇后为了太子,自然会对皇帝多多忍让。
  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弑君’被皇帝与太后联合压制下,消失无踪。
  夏令姝并不是愚钝之人,她懂得察言观色,更懂得审度形势,太后已经在她面前铺开了朝局的地图,她犯不着再夹在赵王与皇帝之间左右为难。夏家以后是太子的后盾,皇帝可以打压却不能铲除夏家。
  宫闱之上,十七的月亮已经下弦,残缺的月色依然明亮的照耀在每一片绿瓦之上,留下齐整的倒影。
  顾双弦在清冷秋色中,将夏令姝的头按在自己的心口,低声道:“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夏令姝揪着他的袖口,心里明白:好,或是不好,其实都由不得她。

  侍寝二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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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齐三年,从开春就不是一个好年头。
  蛰伏了三个月,横行霸道的海盗抢了银子过冬,没银子过春。扯开帆布,赶上商人们的春市,又开始在海面上横行霸道。
  大雁朝安定帝年轻气盛,花了一年安了内政之后,一道虎符丢了下去,命南海夏祥民为主帅,万郾城赵王为监军,就近去剿海贼。因为万郾城靠海,一同连补给的问题都给解决了,再不行还有后面的金梁城呢。安定帝的皇叔那是一个钱兜子,里面有撒不完的金锭子。同时开往沿海线的还有几十艘不同规模的战船,在年后也浩浩荡荡的扬帆出海了。
  今日还是年前的腊月,一切战争还没开始。
  无烈日,无大雪,无暴风,很是安宁,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夏令姝在修葺完毕的凤弦宫醒来的第一个清晨,是被噩梦惊醒。睁开眼眸的时候,看到那大红的龙凤帐顶,她才迷迷糊糊的知道自己再一次回到了命运的轨道上,路牌标明——皇后夏令姝任劳任怨受苦受累的一生。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才一动,发现腿上压着一根‘柱子’,头一扭,一张沉睡的脸就贴在了她鼻梁上,是顾双弦。她毫不犹豫的推开那张可恶的脸,正准备起身,胸口又有一根挟柱子’掉了下来,是顾钦天。这两父子,一个从后面拥着她,一个从前面抱着她,将她当成了黄金饼中的那一块肉。
  她毫不留恋的起了身,将小太子的双腿夹住皇帝的脖子,屁股瓣儿对着皇帝的下颌,拍拍手,下床。
  凤梨与竹桃伺候着她洗漱完毕,再梳妆打扮,抽空问:“昨夜不是安美人伺候皇上么,他什么时候爬到本宫这边来的?”
  小卦子腰间挂着一个笼子,笼子里面一只老鼠,老鼠有双贼溜溜的眼睛,同他的主人一般,目光炯炯的对夏令姝道:“回禀娘娘,昨夜皇上让安美人抄写了一晚上的佛经,说是太后礼佛,等着佛经要用。正巧安美人写得一手好字,可以代替皇上写佛经,给太后尽孝道。”
  夏令姝一挑眉:“然后。”
  “然后,今早梁公公让人给安美人送去了一套文房四宝,说是皇上赏赐。皇上是丑时初刻来了凤弦宫,那时候娘娘已经带着太子歇息了,皇上没让奴才们惊扰。”不一会儿,张嬷嬷捧了《承恩册》来,夏令姝随意翻了翻:“让安美人抄写佛经,邝美人给他吟诗作对,乔婕妤有孕在身不能侍寝,程充媛是给他弹了一夜的曲子……”三个多月了,皇帝面对众多的佳人们居然没有一次‘提枪上马’,奇怪,太奇怪了。
  夏令姝低声道:“等会去请了太医来给皇上把脉,兴许是皇上这些日子操心战事,身子不适。”小卦子刚刚领命而去,内殿传出惊呼一声,不多会儿,皇帝提着睡得流口水还在睡觉的太子跑了出来,苦着脸道:“昨夜谁轮值的?居然又让太子撒尿在床上了。”他抖了抖衣襟,岂止是床上,他的衣衫从领口一直蔓延到大腿处,都是蜿蜒的一条湿漉漉的痕迹。瞧见夏令姝,就笑道:“今日休朝,不陪朕多歇息一会儿。”
  夏令姝眼睛溜到他的衣衫上,顾双弦手一甩,夹着太子一起气呼呼地去沐浴。沐浴出来,就忍不住凑到夏令姝身后,笑嘻嘻的道:“今日无事,我们去赏花。离宫的秋菊开了不少,顺道去请了画师来替我们画一张画,如何?”
  夏令姝正在给小白狐梳毛,梳一下,就掉一撮毛,飞扬在空中像是蒲公英的种子,闻言道:“既然皇上难得空闲,不如臣妾去唤了其他的嫔妃们一起开个赏菊会,让邝美人写诗,乔婕妤做对子,程充媛弹曲,安美人昨夜侍寝太累,今日就给皇上泡茶,如何?”
  顾双弦笑脸一顿:“好好的,叫她们作甚。”
  夏令姝叹气,将小白狐放在他手心握着:“皇上,你要体谅臣妾的苦处。皇上登基一年多了,这后宫里的嫔妃们的肚子没点动静会惹人非议。当然,这是嫔妃们不争气,伺候得不周到,无法讨得皇上的欢心。所以,今日我们就不按照规矩来了,让后宫的人都聚在一处与皇上好好的相处相处,添些情趣,到时候你看中了谁,今夜就谁侍寝。说不定,会有人‘一举夺魁’。”
  顾双弦咳嗽一声:“朕,最近没什么心情。”
  夏令姝笑道:“无妨,臣妾已经让人去请了太医。”话音刚落,殿外就有人说:“谢先生求见。”夏令姝亲自推了皇帝上座,轻声道:“皇上最近操劳过度,应当是心力不济,让太医看看就好。”顾双弦脸色青白交错,愣是说不出一句话。谢先生一边把脉,一边瞧着两人夫妻和睦的情景只是疑惑,斟酌半响即道:“皇上是虚火上升,肝火旺盛……”
  夏令姝道:“火气旺盛,那没道理不行啊。”
  顾双弦咳嗽。
  谢先生道:“也许是虚不受补,补得太过了。”
  夏令姝点头:“那最近的虎鞭汤还是免了吧,让人去摘些菊花花瓣来,泡茶,清火。”
  顾双弦扭头。
  谢先生道:“已经入冬,喝菊花茶不好。”
  夏令姝道:“那还是开方子。”
  谢先生摇头:“是药三分毒。”
  夏令姝急了,气道:“那要怎么办?”
  谢先生瞅着皇帝,皇帝瞪着他,夏令姝逼视着两人,最后一叹,道:“臣妾明白了。今夜,招安国公主侍寝。”
  顾双弦差点一口鲜血给喷了出来,怒道:“那是给朕的兄弟准备的王妃。”
  夏令姝反驳他:“还没定呢,留下一位给皇上做贵妃也不是不成。”
  顾双弦一甩袖子:“朕不要。兄弟的妻子,朕怎么可以夺来。”
  夏令姝懒懒地道:“兄弟是手足,女子是衣服。三位王爷不会见怪,真见怪了,臣妾另外选三位美人补过去也成。”
  顾双弦倏地立起身来,撩起衣摆就往殿外走:“朕还有奏折没看,先走了。”太子被嬷嬷们抱出来,白嫩嫩的萝卜似的,伸出小手唤:“娘,饿。”顾双弦咻地一下又跑了进来,大喊:“没听见太子说饿嘛,摆早膳。”
  夏令姝对他反复无常已经司空见惯,当今让谢先生退下,又让人去请大皇子,二皇子与大公主来一起用早膳。顾双弦知道在这凤弦宫是夏令姝做主,他说什么都没有用,憋着一口气让太子抱了小白狐,自己拿着象牙梳一点都不怜惜的给它梳毛。小白狐还小,娇惯了,连续被人辣手摧毛也来了脾气,猛地一爪子招呼过去,顾双弦那双好不容易愈合的右手又伤痕累累。
  他当即大叫:“皇后,朕受伤了,快来帮忙包扎。”正拿着剪刀修剪菊花枝叶的夏令姝一个不小心,咔嚓一下,花残了= =|||
  皇帝大惊小怪,皇后也只好耐着性子陪他折腾。吃了早膳,先帝最小的公主顾元晴来了,同行的还有赵王的女儿安郡主。凑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夏令姝看着皇帝坐在钉子上的不得安稳,想了想,道:“乔婕妤身子日重,皇上也甚少去看视,不如今日我们去菖灵殿坐坐。”
  八月之时,乔婕妤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如今十二月,算起来也有七个月了。身子日重,已经不大出门,每月里轮到她侍寝的日子,皇帝也都只是与她说一些闲话,算起来也就每月一次而已,并不大看重。
  古话都说伴君如伴虎,顾双弦有着帝王的冷漠,也有风流皇子的多情。情多了,溢满了,他反而开始想要人的真心,对皇后越发执着了起来。
  故而,当乔婕妤那肚子看着大起来的时候,顾双弦拿着那《承恩册》都要翻烂了,只说:“日子不对。朕二月之后根本就没有招人侍寝了,那腹中的孩儿不是朕的骨肉。”
  顾双弦对正事,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夏令姝知道皇嗣之事容不得作假,两人一合计决定还是等着孩子生下来,滴血认亲是最好的法子。毕竟,一切都只是怀疑,兴许皇帝真的是某一日喝醉了酒,又吃了某种猛药而稀里糊涂的吃了美人呢?这事,不好说,也说不定。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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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11:55:05 |只看该作者
  夏令姝今日这一提,顾双弦也不好反驳,随即道:“这宫里不够安全。”他是认定了自己没有被人趁虚而入,“而且,为何就乔婕妤一人怀了身孕,其他的妃子都没有动静?”
  夏令姝瞥他一眼,道:“皇上是说,侍卫之中有乔婕妤的故人?”
  顾双弦哼道:“也许是江洋大盗。”
  夏令姝提议:“不如我们先去试探一下同殿的安美人和邝美人。乔婕妤与谁交好,她们两人应该比寻常人更加清楚。”顾双弦巴不得。这种事情,早一点查出来,他就早一点料理了,省得看到孩子之后又下不了手。
  关乎皇帝面子的事情,自然要隐秘。两人当作慰问宠妃似的,去了菖灵殿。
  菖灵殿有一个主殿,两个偏殿。主殿中住着的是乔婕妤,偏殿是与她一起选秀入宫的安美人和邝美人。
  主院中原本种植了不少的牡丹,秋风瑟瑟,牡丹都败了。夏令姝让人修整了一番,添了不少名贵花草进来,牡丹败了秋菊又开了,姹紫嫣红繁花似锦,羡煞众人。
  乔婕妤撑着腰肢半靠在榻上,皇后嘱咐一句她就应一句,看起来颇为辛苦。面对皇帝的时候始终笑意盈盈,一双眼眸如朝阳下的湖面,波光潋滟,让人不由得注目。
  安美人在下首,轻笑道:“还好臣妾发现得早,否则乔姐姐肚子大了一圈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夏令姝正在看嬷嬷们呈上来的小衣裳,闻言笑道:“你们进宫之时都还是秀女,哪里能够知晓这些事情。”
  安美人挪到皇后腿边,先给皇帝递了茶,再捧了一杯给皇后,笑道:“可不是。若不是那一日乔姐姐不小心摔了一下,臣妾也不会吓得乱跑去喊了太医来。幸亏没伤着,不但没伤着还查出了喜脉,算是天大的喜事了。乔姐姐还不来谢谢我。”
  乔婕妤抚着腹部,偷偷地窥了窥皇帝,含羞满面的道:“这也是皇上与皇后的喜事,你尽拿我寻开心作甚。”
  顾双弦哈哈大笑,别有深意地问她:“好好的,怎么会摔了?如今你怀着朕的骨肉,可出不得任何差错。一旦让朕发现有人借机谋杀朕的皇儿,”他停了一下,将茶盖‘叮’的合上杯沿,如凭空敲出的响锤落在了人的心坎里:“朕定然将她碎尸万段!”
  用最直爽的笑,说出最残忍的话,不正是帝王最真实的性情。
  夏令姝瞅他一眼,道:“这后宫里能出什么命案?乔婕妤身边这么多嬷嬷、宫女和太监,都守不住他们母子的话,留着也没用了。”这话一说出来,宫里大大小小的宫人们都跪了一地。夏令姝留意看过去,只见乔婕妤低垂着头,丹蔻指甲卡在衣裳里,如繁花之中的一朵罂粟花,神秘而美艳。
  出了宫,安美人喜气洋洋地对皇帝道:“臣妾佛经已经抄写完了,皇上要不要看看?”顾双弦淡淡的说:“去拿来吧。”
  夏令姝瞧着一直不言不语的邝美人,笑道:“乔婕妤出不得宫门,难免寂寞。你们两人多陪陪她。”
  邝美人仰着头,不屑地道:“每日到了酉时,这菖灵殿的主殿就关门闭户,生怕有人搅了她的安宁。乔婕妤是贵人,臣妾也不敢高攀,这陪坐的事情还是交与安美人的好。”
  夏令姝笑了笑:“你性子还是这般耿直。”
  邝美人作揖道:“这宫里人都精怪,臣妾看不得,也做不出两面三刀之事,只能直来直往了。”
  顾双弦不由得笑道:“朕都说邝美人有皇后过去的影子,现在倒是越看越像了。”又凑到夏令姝耳边,“像你儿时,第一次与朕说话的模样。”
  夏令姝怔了怔,安美人已经捧了佛经过来,顾双弦当即给两人赏赐了些东西,带着皇后慢悠悠的走了。
  待得远了,皇帝冷不丁蹦出一句:“安美人倒是一个妙人。”
  夏令姝笑道:“可不是。正巧在乔婕妤摔跤之时出现,还唤了太医。臣妾记得,那日正是卯时初刻来的消息,日头还没爬上屋顶。巧合,太巧合了。”
  皇帝点头:“朕初见你之时,也有太多的巧合,让朕至今难忘。”忍不住靠近她的鬓边嗅了嗅,笑道:“那时候你身上有股冷梅的香气,一路陪着朕逃命的时候,朕就想,这香味会不会引来刺客……”
  他居然记得!
  “哪里忘得了。朕那时候就在想,死了都有美人做伴,好歹也算是风流年少了,不亏不亏。”倏地一笑,抬起她的下颌就吻了上去。
  夏令姝一僵,站在还未含苞待放的梅林之中,听到对方小心翼翼地道:“再信我一次,这一次绝对不会再伤着你了。”说得肯定,吻却是珍惜而温柔的,像是捧着最宝贵的琉璃,轻了怕传达不到自己的真情,重了又怕对方怀疑他的性情。
  唉,难,做个多情却要专情的皇帝,真是难!

  侍寝二二回

  顾双弦难得的清闲,即没有战报也没有不长眼的大臣来寻霉头,他又最善于得寸进尺,见到夏令姝对他的吻不排斥,当即趁热打铁的带她去了宝书轩。
  夏令姝爱看书。刚刚做太子妃那会儿,与顾双弦关系不融洽,她躲在书房里可以一日一夜不出门,就是捧着书慢慢的品读,倒也逍遥自在。
  去年那间书楼被烧了之后,顾双弦琢磨着重新盖了一座新的轩室。离凤弦宫不远,绕过龙池就能得见。前方有水,后方有山,春天柳叶条条,夏日紫藤环绕,秋日昙花一现,冬日海棠似锦,是宫中难得的好去处。偏生从盖好之初,就没有任何一人得以进驻,可惜了里面不停添置的珍本孤画。
  夏令姝在书页飘香中身心宁静,靠在窗边的美人榻上,往香炉里撒了一把木芙蓉的粉末,亲手泡了一壶茶,抽了一本书细细看了起来。顾双弦在桌案上拿出文房四宝,将宫人都轰了出去,自己研墨作画,不时去摆弄她的衣裳饰品,夏令姝也由他折腾。顾双弦得了趣,偶尔去亲亲她的脸颊,摸摸她的手背,趁着她翻页的时候还捏了把腰肢。
  窗台上摆着盆人高得一品红,艳丽的花叶拥挤的绽放着,像极了大红的喜缎子。静谧的轩室里,只有书页翻动声,画笔在宣纸上摩擦声,两人细密而悠长的呼吸。小白狐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趴在夏令姝的心口取了一会儿暖,就跃到书桌上看顾双弦画画。恬静的容颜,悠闲地姿态,曼妙的身子一半在榻上,一半被延伸过来的大红花叶给遮盖,衬托得画中女子面若春花,唇如蔻丹。
  小白狐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猛地一串,爪子在墨汁上碰了碰,再踩上了画中人的脸颊上,好好的美人变成了丑八怪。
  顾双弦心血白费,大喝一声,朝着狐狸给扑了过去,一人一狐在屋子里串上串下没个安宁。跑得累了,他就拥着夏令姝一起看书,脑袋碰着脑袋,在温暖的气息中逐渐睡了过去。
  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有人轻声道:“皇上与娘娘走了之后,乔婕妤又与安美人说了一会子话,两人似乎吵了起来,没多久安美人也走了。奴才查了这一年中新入的侍卫名单,其中有五人在宫里当差。因为是轮班制,一个月换一次班,所以那五人应当都认识菖灵殿的乔婕妤。”
  夏令姝问:“派人去查探乔婕妤曾经可订过娃娃亲,或者有过媒妁之约。还有,与她家走得近的人家也要查一查,兴许那五人中就有与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是。”
  “白鹭书院的严姑姑可来了消息?”
  “来了。有两人与乔婕妤走得近,一人前些日子已经成亲了,姓庄。还有一人因为办事不利,前些日子挨了罚,至今还没排上轮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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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11:56:21 |只看该作者
  顾双弦迷迷糊糊的道:“安美人与乔婕妤说了些什么,没有人听到?”
  张嬷嬷道:“似乎是为了方才皇上赏赐的东西而争论了起来。”顾双弦鼻子里哼了声,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不多久,夏令姝问他:“若是真的与侍卫有染,皇上要如何处置?”
  顾双弦闷着头,沉声道:“杀了。”
  夏令姝再问:“腹中的孩子呢?”
  “也杀了。”
  夏令姝叹息一声:“可惜了。臣妾当日见她,就只觉得她性子好,且容貌最为像我,应当也能够讨得皇上欢心才是。哪知道,出了变故。”顾双弦翻过来,自下而上的仰视着她,笑道:“那安美人看起来也是不安分的,居然可以为了赏赐之物与人争执,小家子气。”
  夏令姝想起选秀之处安美人的大大咧咧,疑惑着问:“皇宫是不是会改变人的性情?”
  顾双弦搂着她的腰肢,将大脑袋放在她肚腹上碾了碾:“不知道。反正古来后宫里的女子从来就没有安分守己的,野心大的喜欢无事生非,野心小的步步为营。我听人说定康王的母妃是十五岁入宫,进宫的第一日就与母后针锋相对,看起来是个糊涂的人,谁知道之后变得毒辣阴险。生出来的儿子也处处与我争斗,小时候我被定康王揍过不少次。”
  夏令姝对顾双弦的了解有一部分是通过夏家对他的记事薄上看来的,从他出生起一直到成亲。不过,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记事总觉得隔了一层,好像是透过平板的纸张触摸一个人的人生轨迹,看的人没有掺入被看之人的喜怒哀乐,自然就谈不上感动忧伤。现在一听,反而带动了情绪。
  顾双弦见她目光闪闪,索性一股脑的发起了牢骚:“那时候我虽然是母后的嫡子,可排行第六,并不是最得宠的皇子,母后也不是父皇最爱的女子。我自小被母后叮嘱要与其他皇兄远些,身边没一个伴,到了七弟出生,我偷偷躲在静淑太后的内殿里面,隔着屏风听静淑太后生产,吓得面无人色。后来七弟身子骨弱,我觉得自己好歹是哥哥了,就每日里去偷偷看他,逗他玩耍。到了三五岁,八弟九弟出生,我也爱折腾他们,带着他们一起去跟大皇子们打架,闹得鸡飞狗跳。
  母后觉得无法管束住我,索性在我四岁那一年就丢了我去白鹭书院。严老先生是个严肃的人,我站没站像,坐没坐像,挨了不少的板子。在书院也被其他皇兄欺负,七弟还没入学,只有我一个人。我被打了之后,就堂而皇之的回了皇宫,被父皇瞧见了,训了皇兄们一顿,回到书院我被揍得更加凄惨。”
  夏令姝想起自家姐姐夏令涴,那时候姐姐最为调皮捣蛋,被送入书院的第一日就吓得面无人色,回家后就大哭了一场说不敢去书院读书,后来还是爹爹狠下心丢了去,这才培养出端庄的闺秀来。顾双弦那股子机灵劲头,吃得苦倒是比姐姐还多。
  “之后我才恍然醒悟,只靠小心机是没法获得父皇的保护,自身软弱也无法让皇兄们对我另眼相看,我只能靠自己。母后那时另外给我请了师傅,每夜里潜入书院独自教我读书练武,还有君王之道。我要获得尊重,首先必须让父皇青睐,所以我在父皇面前从来不敢藏拙,我将皇兄们一个个比了下去,再加上臣子们朝堂上劝皇上立储,到了八岁那年我就顺理成章的做了太子。”
  他顿了顿,将夏令姝整个人拉了下来,锁在怀里:“我本以为做了太子一切都会好了,哪知所有的灾难才刚刚开始。我的吃食必须有人先试毒,我的物品必须一再翻看无问题了才会递送到我手上,接近我的任何人都要防备对方是否另有目的,哪怕是身边伺候的宫女们,也要预防她们会半夜爬上我的床榻,生下一子半女借机上位。那时候,我任何人都不敢去相信,任何东西都不敢轻易碰触,与其他的兄弟之间也越行越远。”
  “第一次杀的人,是妄图靠美色迷惑父皇换太子的嫔妃。她怀了身孕,在父皇面前挑拨我们父子的关系,说太子好色,将宫女虐-待至死……”
  他的耳朵摩擦着她的鬓角,轻声说:“我趁着她在御花园赏景的时候,将她推入了曲流池。”
  曲流池围绕着整个皇宫,呈盘蛇状。入了池,会顺着活水一直漂流,等发现的时候早已远离了御花园。下手很快,动机很单纯,可是当年的顾双弦还没有十岁。
  “这个皇宫里,没有善人。”他握紧了夏令姝的手,坚定地道:“所以,你不准死,你要陪我到最后。”
  在很久很久之后,夏令姝总是会回想他说这话时的神情,恍恍惚惚的可以想象出,深幽的御花园中,小小少年伫立在池边,看着河面上漂浮的物体慢慢游走。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他的身前是望不见底的幽黑池水,身后是无尽的黑暗,没有光亮。
  午膳的时候,顾元晴带着安郡主与太子来蹭饭。夏令姝让太子自己拿着勺子吃燕窝糊,食物没有吃下去一点,太子的脸倒是成了花猫,小白狐凑过去全部舔了干净顺道偷走了太子的初吻,气得顾双弦要扒了它的狐狸皮。
  夏令姝望着顾元晴有板有眼的让安郡主学规矩,不由问道:“迦顺公主快十二了?”
  顾元晴睁着一双圆鼓鼓的眸子,嘟嘴道:“迦顺还小,皇后娘娘不要把我这么早嫁掉。”
  顾双弦笑道:“你三皇姐还未出嫁,哪里轮得到你。朕看着那许国来的小皇子不错,你可以与他共处一段时日。若是他有志气,到时候朕会放他归国,到那时你就是许国的皇后。”
  顾元晴惊讶:“那我见不到皇帝哥哥和嫂嫂了?”她顿了顿,眼角有泪:“他会不会欺负我?我是弱女子,打不过他。”
  安郡主突地站起来,挥舞着小拳头:“谁欺负元晴姐姐,我揍他。”小太子拿着勺子:“揍,呀,揍。”
  顾双弦大笑,抱起儿子狠狠地咬了他脸颊一口,等到他哭了再赶快塞到夏令姝的怀里:“用膳用膳,好饿。”众女齐齐鄙视他。
  晌午之后,夏令姝依然看书,顾双弦坐不住了,带了三个孩儿躲到水榭,开了几扇窗,拿着几杆钓竿甩到龙池中,蹲在窗下钓鱼。龙池的池面还没有结冰,水里养的都是锦鲤,又肥又大,鱼饵抛下去就成群结队的拥堵而来,顾双弦钓了不少,丢在水榭地板上。水榭烧了地龙,活鱼在地面蹦蹦跳跳,一个皇帝,带着一个公主一个郡主,还有小太子,蹲在地上抓鱼。小太子一个站立不稳,跌坐在地面,哇地大哭,谁哄都没有用。皇帝没法子,用篮子装了所有的鱼,塞在太子的怀里,一边给他揉屁屁一边看着他破涕而笑。
  顾双弦对太子是真心疼爱,偏生又爱逗他大哭大闹,看着他哭哭啼啼的样子就能够想象出夏令姝小时的模样。再与夏令姝现在的淡定姿态比较,心里就满满涨涨的觉得她再多的冷淡都可以继续包容下去。
  日子还长,他才盛年,两人真正放下那些过往是迟早的事情。
  “换上这个。”顾双弦指着一叠宫女的服饰,笑道:“我们是去暗查真相,又不是正大光明的去审问。嗯,别穿礼服。”
  夏令姝瞥了榻上一样,她穿宫女衣裳,他就是侍卫服,准备倒是周全。坏心的想,为什么他不拿一套太监衣服?估计说出来两个人成斗鸡,还是作罢。
  顾双弦历来好玩,做太子之时经常与赵王有事没事的到处捉弄人。如今赵王替他打战,九王爷是个假正经,八王爷玩法也多可惜不在宫里,所以这番有点小事情给他耍,他就着了迷,急急忙忙的入戏。捡起皇帝的威严,舞了一套刀法,倒也有板有眼。再看夏令姝,就算是换上了宫女的服装,脸上依然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星眸微转,嘴角微挑,那张精致的人皮突然活了,带着些娇俏和嘲弄。
  顾双弦手心冒汗,喉咙吞咽两声,笑道:“你我若是寻常夫妻,会不会有所不同?”
  “会。”夏令姝道,“我早与你和离。”
  顾双弦袖口抖了抖,干笑道:“那么,我要兴庆自己是帝王。”拉着她的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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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亥时三刻,皇宫寂静无声。皇帝老儿假装睡了,太子真的会周公了,嫔妃们等不到梁公公的音讯,也都逐个歇息了。宫女们点上了安神香,太监们与她们轻声嘀咕几句无伤大雅的八卦也组建各自散去。
  轮值的侍卫腰胯大刀,穿着烫得平直的窄袖靛蓝镶边长衫,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皇宫中巡视。偶尔听到哪处花丛中传来熙熙梭梭声,就大喝:“谁?”
  夏令姝冷着脸,看着顾双弦捏着鼻翼“喵,喵——”两声,恨不得一脚将这人踹出去,让大雁朝的子民们看看他们的皇帝。好好的人不做,做禽兽。
  菖灵殿比其它的宫殿关门早些,梁公公颤巍巍的打开侧门之时,忍不住瞥了皇帝一眼,看着他颠手踮脚的拖着皇后一步步顺着墙根去了主殿,熟门熟路的进了偏门。没法子,乔婕妤心里有鬼,早早就将宫人们给屏退了。结果,皇帝带着皇后堂而皇之的登门而入,寻了一处视野明朗,够宽敞干净的地方,蹲着了= =|||
  寝殿里只燃了一根蜡烛,床幔在光影中微微摇晃,床下一双圆头绣花鞋,一双暗褐高靴,靴底有湛蓝结绳滚边。
  倾耳去听,隐约有着女子的说话声:“你慢些……轻些……”
  顾双弦气息一重,脸色就垮了下来。
  夏令姝淡淡地道:“好一对玩命鸳鸯。”
  顾双弦冷笑道:“的确是玩命。有这胆子玩,更要有胆子随时准备着丢了命。”
  夏令姝觉得听壁角很无聊,皇帝与皇后去听嫔妃的壁角更是前所未闻。当下也不说话,看着顾双弦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伴随着里面那高低起伏的轻语,他的神色也越来越冷。
  腊月的月光,泛着蓝色,从透气的窗缝里泄漏进来,浮在一尺远的青瓷花瓶上。瓶里一支冬珊瑚,红彤彤的果子如女子的心头肉,缀在沉绿的叶片中,虽然小,却是真正的红果。被月色一侵,那红就成了紫棠色,成了干枯的肮脏的血。
  顾双弦就踏着那肮脏的花果浆水行到了床榻之前。夏令姝遥遥的望着,看着他抽出大刀,刀锋挑开床幔。里面的人正激-情-澎-湃,平地一声惊呼,‘嗤——’的,刀剑入肉声,那惊呼就戛然而止,仿佛正在癫狂的二胡,拉到最高处,突然断了弦。
  顾双弦的长臂再一抖,血花飞溅中,一颗黑乎乎的脑袋从床里滚了下来,在地上转了两圈,目瞪口呆的视线正对上了夏令姝的藏身之处。

  侍寝二三回

  顾双弦怒视着惊吓过度的乔婕妤,对着那张类似于夏令姝的脸有一瞬间的愣神。曾经,他看过多次夏令姝双目无神的样子,都没有这一次让他悸痛。那样相似的脸,他似乎透过乔婕妤看到了夏令姝无尽的恨和绝望。
  令姝……他几乎要惊叫。
  “皇上。”熟悉的声音传来,他一震,清醒过来。扭头对夏令姝道:“别过来,这里脏。”
  夏令姝无所谓的笑了笑,淡淡地道:“臣妾有什么没有见过。”她连人都亲手斩杀过,一个无头的侍卫,怕什么。
  就算如此说,顾双弦还是将她拉开了些,远离了那浸泡在血海里的床榻。
  乔婕妤猛地哆嗦,迟钝的望向两人,再突地一跳惊叫起来。叫声响彻云霄,殿外瞬时热闹非凡,有人在敲打着大门。顾双弦那还在淌着血珠子的剑尖就比在了她的颈脖处:“想要让所有人看看你现在的丑态的话,你尽管叫。说不定,朕还会大发慈悲,让你继续与这宫里所有的侍卫都来一段露水姻缘,尝尝人尽可夫的滋味。”
  乔婕妤那嘶哑的,如破锣的嗓音就被她的手掌给堵住了。她簌簌的掉着泪,爬到那侍卫身上,将他抱在了怀中,哽咽无言。
  夏令姝在殿外警示了众人之后再进来,就看到乔婕妤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脸颊的潮红已经附上了石灰的白,白里还透着艳色,眼角有泪,泪坠入那无头男子身上就融入了血,弄得满身都是。胀大的肚腹下青筋密布,孩子已经有七个月大了。
  夏令姝从床角一堆衣饰中摸出了侍卫的腰牌,上面赫赫的一个‘庄’字。她冷笑道:“有夫之妇偷有妇之夫。”这姓庄的侍卫不就是白日张嬷嬷查过的人么,据说成亲没多久,谁知道他府里有了夫人还来偷宫里的娘娘,可耻可恨。
  “我爱他。我原本应该嫁给他。”乔婕妤哭道,“爹爹送我入了宫,原本以为缘分断了,可是……”她瞪视着顾双弦,“是你,都是你。你选了我,可不爱我。你不让我侍寝,不让我靠近。我是皇城里公认的第一美人,才貌双全,你为何不看我,为何不疼惜我?”
  顾双弦胸膛起伏,冷道:“朕要宠幸谁,舍弃谁不需要你一个婕妤来指责。这不是你与侍卫苟合的理由。”
  “这皇宫里只有他还记得我,只有他在乎我。他为了我抛却了六品官职来当小小的侍卫,我是他的一切。”
  “你!”顾双弦再一次举起剑来。无耻的女子见过,这般毫无贞节无廉耻观念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他要杀了她。
  “皇上。”夏令姝拉着他的手臂,轻声道:“她腹中还有孩子。”
  “那不是朕的!”他怒道,拿着剑指着乔婕妤:“朕根本没有宠幸她。她给朕下药,千方百计的勾引,现在想来,都是为了这腹中的孩子。她想要朕替别的男子养儿子。”多好的打算,多好的计谋。可惜,谁也没有想到好色多情的皇帝居然不上当,情愿带着太子殿下每天在龙床上画地图也不愿意与嫔妃们亲近。
  乔婕妤大笑,脸上的血污流淌下来,像是母夜叉的泪:“我腹中的孩儿是皇上的,记录起居注的公公可以作证。”
  夏令姝道:“《承恩册》中,皇上从今年二月之后,再也没有让任何嫔妃侍寝。”
  乔婕妤愣住:“不可能。我灌醉了他,让他喝了掺了迷药的酒,他在我的殿中待到了半夜才走。”
  夏令姝笑道:“是。可惜所有的嫔妃不知晓的是,《承恩册》有两本,主本是皇上的起居注,副本在梁公公的手上。侍寝的记录必须两本都核对无误之后,才是真的。你是不是只收买了小太监,而忘记给梁公公好处了?”
  顾双弦冷哼道:“不要把帝王当作傻子。”他与皇后对她好言安抚,并不代表他们不知道真相;他们容许孩子一天天长大,并不代表他们默认张冠李戴。皇族的血脉不容许任何的虚假。可笑的是,这一对奸-夫-淫-妇居然愚蠢到以为可以糊弄皇帝,在这个时候都想着春风一度。他们是将帝后当作傻瓜,还是以为自己太过于聪明。
  乔婕妤霍地跳起来,伸长了手臂对着顾双弦冲了过去:“我恨你,恨你。你毁了我的一生,我恨你……”
  顾双弦倒退两步,将夏令姝拉远了些,等到乔婕妤靠近,猛地一脚踹到她的肚腹上。乔婕妤飞了出去,坠在那侍卫的尸首上,捂着肚子痛叫,没多会儿,下半身源源不断的流出似水似血的东西来。
  顾双弦喘息两下,看着乔婕妤在床榻上翻滚,呐声喊叫,俏脸被痛苦和仇恨折磨得面目全非,抚在肚腹上的手背青筋密布:“为什么要让我入宫,你不爱我……我做得多好你都不爱我……”
  顾双弦厌恶的抛下长剑。这样的人,一边说着需要帝王的爱,一边与过去的旧情人偷-情,简直是笑话。
  夏令姝闭了闭眼,调转过头:“臣妾累了,回去吧。”话音刚落,脚踝一重,她只听到有什么狠狠地撞击在地面的声响。低头望去,乔婕妤那张与她类似的脸,狰狞的嘲笑着她“皇后,你也不会好下场。你们两个都会下地狱,我会一辈子诅咒你们永失所爱,一辈子在求不得中痛苦挣扎。我得不到皇上,你也得不到。”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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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11:59:24 |只看该作者
  夏令姝动了动腿脚:“本宫并不稀罕皇帝的真爱。你自己傻,怨不得这宫里的人太冷漠。你以为这侍卫真的爱你?他爱你的话,为何会娶别的女子。一边与你偷-欢,一边回府与自己的娘子柔情蜜意。他也并不是你的良人。”
  “不——”乔婕妤喃喃,“你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你只需要仔细一点,从他的香囊中就可以发现里面的干花已经不是你喜爱的那一种;他的衣裳太干净太平直,不是寻常侍童料理过的样子;还有他的发带,未成亲的男子发带上不会有绣字。那是他娘子替他亲自绣上去的姓氏。”
  挣脱乔婕妤的控制,挺直着腰板缓步去了偏门,从哪里来再从哪里走回去。一如无数次的踏出皇宫,她终究还是要回来面对这冰冷冷的一切。
  乔婕妤的诅咒响在耳畔,回荡在心底,挥之不去。
  这一夜,她被帝王锁在怀里依然止不住的发颤,似乎有一缕幽魂在她额间萦绕不去,指责她,咒骂她,嘲笑她。
  顾双弦抱紧了她,无论如何也温暖不了她的身躯。
  她说:“冷。”
  “令姝,我在,我一直都在,别怕。”
  夏令姝摇着头,她不怕,只是黑暗如影随形。她浑身颤抖,发着冷汗,任由顾双弦如何的叫唤都清醒不过来。
  “来人,来人啊!”
  夏令姝的一场病突如其来,吓坏了皇帝。太医把了脉,开了方子,只说是抑郁沉积,偶感风寒引发了病根,养着就好。
  顾双弦守了她一夜,最后在梁公公的再三催促中去上了朝。
  皇后病着,嫔妃们只知晓昨夜菖灵殿出了事,等到白日里去打听早已人亡殿空,连一众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也不知去向。俱都心里揣测,到底不敢莽撞的去问皇后,在太后面前晃来晃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过了没两日,皇后的病情没有起色,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已近隆冬,北定城开始没日没夜的飘起了雪。太后替皇后暂管后宫,早已命人分派过年的杂物。因着去年的大事,今年凤弦宫伺候的人格外多些,连侍卫也是三班轮换的守着,就怕出了差池又让皇后给忽悠了。
  午后的凤弦宫寂静无声,半开的窗棂下有人影晃过。没多久,偏门被一双小肉爪子给推开,顾钦天从门缝里东瞧瞧西望望,确定了没人,这才迈出小腿翻过了门槛。小白狐甩着尾巴挂在他后领,也贼眉鼠眼的到处张望,随着小主人一起进了宫殿。龙凤床有点高,顾钦天抱着床柱子爬了半天都爬不上去,也不喊人,伸着小手揪着床帘左右摇晃,希望吸引到美人皇后的注意。
  小白狐哧溜的窜上床榻,正准备用尾巴去扫夏令姝的鼻翼,还没碰触,‘唧’地一下,它已经被人给提了起来。
  顾钦天抬头望去,只看到谢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暗处,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地板上的他。顾钦天瘪了瘪嘴,谢琛将胡乱挣扎的小狐狸放入他的怀抱,再将一人一狐抱上床榻。凤梨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土地婆婆,替他宽了外面套着的裘皮披风,脱了皮靴,顾钦天自己一骨碌的就滚到了夏令姝的身边,倒把她给撞醒了。
  她左右看看,哑着声道:“又要喝药了?”
  凤梨赶快扶了她起来:“娘娘今日睡得沉,可觉得冷?”
  “还好。”夏令姝病了好些时日,全身无力昏昏沉沉,也不知道现在何年何月,直瞟到半开的窗外白茫茫一片,这才问:“年三十了?”
  “是。皇上清晨带着太子去祭了天,还去了神庙替娘娘求了签,说过不了几日娘娘就会好了。”
  夏令姝笑了笑,由人伺候着漱了口洗了脸,谢琛在一旁把脉,不时在茶几的纸张上写下几笔。顾钦天难得遇到皇后醒来的一次,软软糯糯的唤:“娘。”爬到被褥上抱住她的腰肢就不肯下来。夏令姝喝了药,问他:“累不累?”
  顾钦天眨巴眼眸:“饿。”
  凤梨赶紧道:“娘娘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够用膳,与太子一起吧?”
  夏令姝想了想:“他太小,呆太久会将病气过给他。”
  谢琛在一旁道:“太子身子强健如虎,无妨。”太医院最神通的太医都说没事了,众人自然高兴。自从皇后病了,这凤弦宫周围也就越发安静,每日里只有皇帝来守着皇后,看着她吃药用膳。到底病了,吃得比猫还少,顾双弦越发急躁。这大冬天的,吃得少病越发难好,什么药灌下去都石沉大海一般。
  谢琛只说:“心病。”也不止一次的对皇帝道,“放她出宫,自然就好了。”气得顾双弦发抖,也不能拿他发作。
  夏令姝看着顾钦天如大号毛虫一般在被褥上滚来滚去,滚到床角唤一声‘娘’,夏令姝笑一下,他就滚回来,抱住她的脑袋亲一下,又滚到另一头与白狐玩闹,玩累了又爬过来,钻入她的被褥,在里面钻进钻出。
  放在被外的五指被人包裹起来,揉了揉。她从儿子身上挪回目光,谢琛问:“想走么?”
  夏令姝不答。
  谢琛再道:“继续下去你迟早会被这座皇宫给吞噬,不是疯狂就是沉寂,你不该将这里当作你的家。”
  夏令姝想要将手抽出来,对方力气大,她也不敢大动作,只道:“谢先生真是多情种子,连皇宫里的娘娘也想纳入羽翼。你当你是皇帝,天底下的女子被你召唤就得言听计从?”
  谢琛笑道:“你对皇帝可称不上夫唱妇随。我自是怜惜你,好好的人埋在了深宫,何必。”
  夏令姝笑道:“这后宫中的香魂何其多,你选了本宫作甚?难道你与皇上有何过节?”
  谢琛目光温柔的凝视着她,似乎想要揣测她话中的深意,半响,松开了她,轻声道:“我会等你。”
  夏令姝露出一丝凉薄的笑:“本宫不需要人可怜。”转身已经抱起太子下了床榻,正巧凤梨让宫女们从外面又抱了炭火进来,竹桃张罗的膳食也已摆好,搀扶着她去了暖阁。
  谢琛伫立在空寂的殿内,看着那人前扶后拥的离开,只有沉默。随即弯下身,在那药方上再添了几味,让人去熬了。
  顾钦天难得与夏令姝一起用膳,赖在她身边要喂饭。夏令姝吹一下喂到他口中,他就抓着勺子也给夏令姝喂吃的。他人小,抓不稳,不少的食物都撒在了桌上,夏令姝吃了勺子里的,小白狐就吃掉桌上的,舔得桌面油光水滑亮晶晶。
  凤梨一边给太子擦嘴巴,一边听得夏令姝道:“去查查谢琛的身世。”
  凤梨顿了顿,低声应了,又问:“要不要换个太医看诊?”
  夏令姝道:“不用,别打草惊蛇。”
  饭吃到一半,外面人影攒动,皇帝来了。气鼓鼓的褪了熊毛披风,又换了靴子,伸手在火炉上翻了两圈觉得热乎了这才进了暖阁,见到夏令姝就道:“那雪族的圣女是个什么玩意,居然敢指点大雁朝的国运。”
  夏令姝偏头看他,问:“怎么了?”
  顾双弦坐在她对面,接过宫女们递上的高汤,一边喝一边道:“她居然说我们皇宫里有妖孽,妖气冲天坏了国运。”
  夏令姝摸了摸小白狐毛茸茸的脑袋:“哦,她可否说出妖孽是谁?”
  顾双弦呛咳一下,眼色犹疑,居然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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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12:01:28 |只看该作者

  侍寝二四回

  夏令姝笑道:“看样子我也有做狐狸精的本事。”
  顾双弦咽下热汤,脸颊似乎是烫的,有点尴尬的红:“我看着她那样子才是狐狸精,什么圣女,装神弄鬼的糊弄人。你若是从别处听了,也别在意。”
  夏令姝问:“她还说了些什么?”
  顾双弦笑道:“别问了,横竖都是一些胡言乱语,听了凭端的糟心。”说罢,抱过太子,琢磨着要给他喂吃的。顾钦天牙还没长齐,很多美食看着流口水就是不能吃,坐在父皇的身前,就近去抓面前的酒杯。
  顾双弦拿起筷子在里面点了几下,然后放在顾钦天伸出的舌头上。吧唧两口,觉得甚是美味,张大嘴巴,抓着父皇的手指表明还要。顾双弦对太子有求必应,喂了不少进去,没多久顾钦天就脸色酡红,眼色迷离,一副小酒鬼的样子摇头晃脑的冲着皇后唤‘美人’。
  夏令姝瞥了颇为无言的皇帝一眼:“今日宫里要摆宴,臣妾也病着,不如让贤妃陪着皇上面见朝臣。”设宴完毕,自然也就招贤妃侍寝。
  “不用,朕不要人侍寝。”他顿了顿,将太子交给嬷嬷们去伺候着午睡,自己自斟自饮,半响后道:“那三位公主该安排出嫁了,年后皇后就张罗下,风风光光的办了吧。”
  三位公主,自然是中秋节之时许国送来的安国公主,雪国圣公主和启国无双公主。
  夏令姝一直和皇帝闹了矛盾,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宫里的事情又折腾了好久,若不是今日雪族的圣女唱了这么一出,估计皇帝都要将这三人给忘记了。
  夏令姝想了想,笑道:“原本就预定让圣女许给定唐王做王妃。其他两位公主在邻国位分都不高,也就这圣公主相当,想来定唐王也挑不出毛病来。”一个神婆陪大雁朝数一数二的八公王爷,多么的般配。
  顾双弦端着酒,瞄着夏令姝苦笑:“若是九弟拒绝……”
  “作为臣子,应当替皇上分忧解劳。”
  “……好吧。”反正,定唐王对女子本就不十分看重,让他去打击那圣女的气焰,也算是物尽其用。嗯,皇帝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在陷害自家兄弟。当然,皇后对定唐王也是关怀备至。
  吃过了午膳,皇帝兴致很好,让人拉上了厚实的窗帘,等到殿内暗下之后,自己偷偷从殿外捧上一个水晶樽来。樽里有一朵巴掌大小的盛开的雪莲花,扇形花叶层层叠叠,花心橙红艳丽。花开在砾石间,四周围着一圈晶莹碎冰。连着冰凉的水晶樽一起捧在手中,只觉得是捧着一份易碎的心。
  皇帝将花放在她手心,笑道:“这花养在冰里,即可安然过冬。等开春了,我带你去离宫泡温泉,再将花放入池中,包管你美艳如昔。”
  夏令姝笑道:“是不是臣妾年老色衰之时,就可以出宫了?”
  顾双弦愣住,觉得手中的水晶越发冰凉了起来。他低声道:“你为何总是想要离开我?”夏令姝不答,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
  顾双弦将那雪莲花放在窗台前,开了半扇窗,一点点日光映射在花瓣上,冷风吹过,花上的绒毛摇摆,似乎在叹息。仔细一听,皇帝的确在叹息:“原来朕真的是孤家寡人。少儿之时被母后逼着发奋读书,少年之时与兄弟们明争暗斗,弱冠了与臣子们谋划权利,好不容易登基,原本对我好的转眼成了仇人,原本是仇人的对我俯首帖耳。我想着高处不胜寒,做了帝王也就要认了。可回到后宫,突然发现连个能够说话交心的人都没有。”他转过头,对着夏令姝道:“皇后,难道你不觉得这宫殿太大,自己太渺小?”
  夏令姝挑眉笑道:“你若是蚂蚁,会觉得自己更加渺小。好好的帝王,伤秋感怀的没事找事。”
  顾双弦苦着脸,委屈道:“我只是想要博得你一笑而已,你难道一点都不感动?”
  “不感动。”
  顾双弦捧着雪莲花:“我送的礼物你也不喜欢?”
  “花无百日红。就算是雪莲花,到最后不是给我沐浴泡澡了,就是给天儿泡水洗脚丫子。喜欢有什么用。”
  顾双弦很委顿很失落:“那下次我再去寻别的新鲜物事。”得到的回答是一声嗤笑。夏令姝颇为不耐烦的摆摆手:“去吧,做你威武的皇帝,看你的奏折去吧,别在这里烦我,我还要替你办正事。”
  顾双弦的意志在皇后回来的这些时日早已千锤百炼,消沉了没一会儿又腆着脸,狗腿子似的抱了抱她,问:“你今日哪里也不去吧?”
  夏令姝疑惑:“我去哪里?”觉得奇怪,仔细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感情这皇帝是被她去年的举动吓着了,以为她会再一次在年三十偷偷跑掉?唔,顾双弦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顾双弦听了嘿嘿一笑,紧了紧手臂,忍不住在她鬓角亲了亲,轻声唤她的名字。
  夏令姝哄小太子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臂,视线落在那雪莲花上。年三十,她不能回夏家,难道在宫里的亲人也不能相聚么?人病着,不但不准太子陪着了,连死皮赖脸的皇帝也被踢下了床。她难得的心软,道:“去吧,批好了奏折,今晚本宫就让你睡偏殿。”
  这么一说,顾双弦就如同一只扬起了头的大虫,亮晶晶着双眸凝视着她:“真的?”
  “当然,不过只是在偏殿。”顾双弦嘿嘿笑着,抱着夏令姝暗中又吃了不少豆腐,某条虫子这才屁颠屁颠的出了殿门,在外吩咐侍卫好生守着,走了。
  待歇了一会儿,有人传报赵王妃夏令涴与夏令寐到了。这两人本是来给太后请安顺道讨赏赐的,在鼎衡宫与嫔妃们说了话,伺候着太后用了午膳,顺道就来见见皇后。
  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夏令涴在宫里有人脉,自然知晓那雪国圣女的无稽之谈,当下笑道:“若是放任这流言下去,保不定有人就信以为真了。”
  夏令姝道:“这三位公主当真是三尊活菩萨,不能怠慢了也不能哄着,早些嫁掉也算是替我省了麻烦。就是看着这圣女应当是个喜欢惹事的女子,到时候与定唐王在一处,少不得给我招惹麻烦,我要先打压她的气势才行。”
  夏令寐正在喝茶,闻言笑道:“下马威啊,我最喜欢了。让人去请了她来,我唱红脸,你唱白脸,包管她以后只能被你捏在手心里,玩不出任何花样。”
  几人商定,即刻让人去请了那圣公主过来。
  在大雁朝,因为民族众多,邻国送来的和亲更是每朝每代都有,故而只要她们还未曾出嫁,平日里可以穿着民族服饰,若是到了大典才必须严格按照品级着大雁朝的宫装。
  这次雪国送来的公主却是比先皇最后迎娶的那位公主的地位要高一些,多了一层神秘色彩。圣女,称赞其人大多是‘不食人间烟火’,或者‘纯洁无瑕’,是‘神的女儿’;贬低的话,也不外乎‘懵懂无知’的‘雪族的贡品’。
  圣公主一身比皑皑白雪还要纯白的搭襟短裳,齐腰之下是百褶曳地长裙,衣领、袖口,腰带上分别缀着白毛滚边,如高山上的雪莲降临凡尘。伫立在大殿之中,顿时让人抖了抖,浑然觉得是立了一条人形冰柱子。她的身后跟着两名嬷嬷,皆着七彩拼缝罩衫,从肩膀一直垂落到地面,像是无数哈达搭盖的山丘。
  夏令姝赐了座,让人送了茶水点心,笑意盈盈的询问对方可否住得习惯。
  圣公主语调清冷,自然而然的带着一股高傲疏离,硬是比夏令姝还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在宫里住了一些时日,也明白皇帝对皇后的看重,耐着性子说了一会儿话,期间不停地端详着夏令姝的脸色,突兀地道:“你印堂发黑,活不久了。”
  夏家三女暗道一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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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12:02:25 |只看该作者
  夏令寐单手按在腰间的珊瑚鞭子上,状是无意地道:“皇后的宫中锁了一只妖物,被其妖气所伤,性命堪虑。太医们却都只说皇后身子骨弱,调养就好。没想到今日倒是真的见到了高人。”
  圣公主纠正道:“皇后自己本身就是妖孽,哪里还会被妖物所伤?”
  夏令涴道:“圣公主说皇后是妖孽,可有何证据?”
  圣公主挺直了脊梁:“本公主乃雪族圣女,从出生起就有异能,能够看出妖孽的原身。”她身后一直静立不动的两位嬷嬷凛然地道,“我们圣公主从来不打诳语。她说谁是妖孽,谁就是。”
  夏令涴瞟了那两位嬷嬷一眼,笑道:“那你们可见过妖孽?”
  其中一位嬷嬷道:“我等是服侍圣公主最忠实的奴仆,我们得到了雪神的眷顾,自然能够在适当的时候看到妖孽,并且替圣公主绞杀她们。”
  夏令寐目光炯炯:“你们可以斩杀妖物?”
  那嬷嬷小心的瞅了瞅圣公主,见对方没有不愉,也就挺起了胸膛道:“我等的本事自然不如公主厉害,不过一般的妖物是逃不出我们的手心。”
  夏令寐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霍地站起来,笑道:“口说无凭,眼见为实。”
  圣公主盯着夏令姝道:“你们放火烧了皇后,就可以逼出她的真身来,自然知道我说的就是真话了。”
  夏令涴冷道:“何必这么麻烦,直接烧了圣公主,逼出她的雪神来给我们瞧瞧,不就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圣女了。”
  嬷嬷们大怒:“你们敢质疑圣公主的‘神的女儿’的身份!”
  两方对持,眼看着就要闹得天翻地覆,一直未曾开口的夏令姝道:“本宫是不是妖孽不需要外人指证。不过,现在这皇宫里倒是有一只妖物,既然公主的嬷嬷们有通天的本事,不如先收了那妖物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当下唤了人来,问:“那妖物被锁着了?”
  凤梨战战兢兢地道:“锁着了。可奴婢们根本看不出它的原身来,从外面只听到有婴孩在痛苦的嚎叫,娘娘快请国师来收了它吧。”
  夏令姝笑道:“不用,我们这里有雪神的奴仆呢。你让人领了这两位嬷嬷去斗它。”也不容那圣公主开口阻拦,即刻笑道:“若是嬷嬷们杀了妖物活着出来,我们自然就相信圣公主是‘神的女儿’。这样的圣女,自然是不能委屈嫁给其他男子,这天底下也就只有真龙天子能够与之配对,是也不是?”
  如果你拒绝了,那么圣公主就是做贼心虚,诬蔑皇后;如果她同意了,并且让嬷嬷们杀了那‘妖物’,她就能够如愿以偿的嫁给皇帝,同时拉皇后下马。
  几双等着看好戏的眼眸都盯视着圣公主,她拒绝不行,赞同也不能。夏令寐根本不管这些,直接抽出鞭子在空中挥了挥,笑道:“嬷嬷们请吧。”
  带下将三人带到一处极远的小殿。斑驳的宫墙,紧闭的宫门,破烂的窗棂,里面时不时传出婴儿的嚎哭声。夏令寐急不可耐的推着那两名嬷嬷入内,锁了大门,道:“嬷嬷们还请大展身手,让我大雁朝的子民瞧瞧你们雪神奴仆的本事。”话音一落,屋内传出凄厉的大叫,嬷嬷在胡乱念着什么乱七八糟的符文,接着就听到打斗声。
  圣公主与夏令涴站在一处,身子惊得一抖,立马稳住了。
  夏令涴笑道:“公主不知道,这妖物其实已经在皇宫滋生了很多年,妖力强大。每一年被它的妖法吸引而来自裁的宫女不计其数,两位嬷嬷身经百战,定然不会怕它的,对不对?”刚一说完,就听到里面嬷嬷的惨叫。
  夏令姝暗叹道:“若是嬷嬷们都收服不了它,那就只能劳驾圣公主了。”‘啊——’的,里面再一次厉声大叫,怎么听都是嬷嬷的声调。
  圣公主深吸几口气:“本公主相信嬷嬷们的本事。”
  夏家三女笑了笑,皆退后两步,看着那圣公主紧张万分的立在殿门前焦急万分。
  夏令涴对夏令姝笑吟吟地道:“听说这妖物爱吃人的内脏?”
  夏令寐恶心了一下:“不是吃人脑么?”
  夏令姝道:“其实是先扯掉人的四肢,然后从脖子处吸干了血,再吃人脑,最后是剥开肚皮吃内脏。”
  殿内连续惨叫,殿外圣公主摇摇欲坠。
  夏令涴唏嘘道:“这是活生生扯了手臂,双腿了?”
  夏令寐揣测:“不对,应该是咬断了脖子。”
  夏令姝:“我看是打开了天灵盖吸了脑浆。”
  圣公主捂住嘴巴,脸色苍白。接着,殿内传来婴儿的嬉笑声,有什么东西在咀嚼的声音,还有嬷嬷们的喘息求救声,她再也忍不住,跑到一边干呕去了。呕了没一会儿,那窗棂突地脱框而出,一盆狗血正好洒在了圣公主还弯着的背脊上。血液匀染,成股的往下流着,粘稠,腥臭,里面还夹杂着血块肉沫。
  “啊呀,我们都猜错了。妖物是先吃了内脏,看看,里面还有肠子……”夏令寐惊诧。
  圣公主呆滞的抬起沾了血的手心,眼睛一翻,噗通一声,终于晕了过去。
  夏令寐蹲身瞧了瞧圣公主的白眼:“晕的真干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都醒不过来。唉,我们弄得太血腥了。”
  夏令涴凑过来:“是你说要撒狗血到她身上才够解恨,这会子居然还抱怨。”
  皇后夏令姝站在不远处,犹豫道:“我好像忘记了一件事。若是九王爷知晓这圣公主是个假神婆,悔婚了怎么办?圣公主嫁不出去,皇上就只能勉为其难的收了她的话,那我还真的不得安宁了。”
  夏令寐与夏令涴对视了一眼,皆风中凌乱了。她们都忘记定唐王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男子了。
  神啊,这圣公主难道会被定唐王推给皇帝?

  番外——萤火

  三岁那年,顾双弦从宫女手中得到了一只雪白的小狗。狗狗才三个月大,雪球似的趴在地上一脚踩下去会弱弱的‘嗷’的一声,半响,再拖着腿脚爬到他的脚边撒娇。他对狗狗十分的喜爱,每日里带在身边寸刻不离。
  他还亲自给狗狗喂食。他吃肉,狗狗吃骨头;他喝汤,狗狗吃葱花;他吃素菜,狗狗吃辣椒。辣得伸长了舌头,哈哈地滴口水,他就会高兴的大笑,抱着狗狗在玉石地板上翻滚。
  可巧,那日他玩得过了,父皇正带着其他几位年长的皇子们在御花园看着风景,考校皇子们的诗词。路过了皇后的凤弦宫,听到一阵嬉笑声,就看到六皇子顾双弦抱着一只畜生在地上打滚玩闹。
  皇族的子弟,怎么如此不正身形;皇后的儿子,见着了皇帝没有丝毫敬畏,反而抱着畜生对皇帝打招呼,没规矩没教养。刚刚考校过皇子们的英武皇帝立马觉得六子玩物丧志,不能担当大任,臣子们再一次请太子的奏折被压了下来。
  面色苍白的皇后坐在凤座上,丢给他一把匕首,吐出两个字:“杀了。”
  顾双弦还小,一直在宫中被宫人保护得好好的,不知何谓‘杀’,呆呆的抱着小狗狗相互对视,转头又玩到一处去了。皇后恨铁不成钢,亲手夺过那狗崽子,一手让他抓着刀柄,竖起一刀,小狗的肚子就皮开肉绽鲜血直流。顾双弦懵懂的摸了摸那粘稠的血液,耳膜中充斥的都是小狗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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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将小狗霍地往地面上一灌,小狗头一歪,四肢挣扎两下,彻底不动了。她说:“无能的皇子,最后也只有这个下场。”
  血、内脏和肮脏的毛发成了顾双弦那一年唯一的记忆。下场?他压根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可他记住了死亡。
  五岁那一年,他不小心吃了宫人送来的糕点,中毒了。嘴巴张得再大也没法呼吸,眼前都是血红,浑身下意识的抽搐针扎般的疼,他喊叫不出,无泪的哭泣。送来糕点的宫女如雕像般矗立在墙角,如鬼魅夜叉,瞪着猩红的眼眸锁定了他,碎念着:“死吧,死吧。”
  他知道她。原本是皇后的陪嫁丫鬟,野心大了,偷偷爬了父皇的床,前些日子生下了一个儿子,皇后恨急不给她名分。皇帝也无奈,觉得后宫佳丽三千人最后连皇后身边的宫女都不放过,有点亏欠,也只是那么一点点,所以任由皇后处置了。只说:“那个孩子随意放在哪里,让他活下去就好。”
  宫女耍尽心机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连唯一可以给她带来荣华的儿子也被夺走,疯了。一年之后,她出现在顾双弦面前,却是要毒死他。
  一个野心十足的女子,就算是疯,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顾双弦在求救无门之时,脑际中恍惚出现了小狗临时之前的挣扎。原来,这就是‘下场’。
  他对宫人的信任,让他们懒散无为,连皇子被人下毒也无人知晓;因为他当时的心软,对皇后说这女子对他很好,要留下她的性命,所以才给对方留下了恩将仇报的机会。
  小狗死了,还有他伤心;他死了,母后会伤心多久?父皇本来就不疼他,顶多就是一声叹息吧!皇兄们,更是只会拍手称快,就如很久以前大皇兄推他入湖,见死不救一般。
  顾双弦第一次觉得这个皇宫好冷,冷到他骨头都被冰川给冻住了似的。
  他只有一个人,可这里的人没有一个真正疼他,爱惜他,拥抱他给他温暖。他痛哭流涕,可哭不出声。他只能无声的在诺大的,冰冷的宫殿里翻滚,撞碎了花瓶……
  ‘嚬——’的响动,总算惊动了殿外路过的人。七皇子,也就是以后的赵王的圆滚滚的小爪子拍打着殿门,唤:“六皇兄,你在不在?”
  十三岁那一年,他与七皇子去庙里上香,在满树的梨花之下遇见了一个小女娃。
  梨花白,女娃娃也晶莹剔透如玉瓷,裹着一身毛绒绒的披风立在树下。风吹,她眨动的眼眸晶亮湿润,看着他的神色不恭不卑。这样的女娃应当是世家出身,以家族为天,夫君为纲,同富贵,大难临头永远都是各自飞。
  他心底冷笑,荣华富贵让人心真真假假看不分明,权势名望让人明争暗斗自相残杀。女子,永远都是野心欲-望的附属品。
  转瞬,这个附属品随着他一起颠簸乱境,与他一起面对手段狠辣的暗杀者,为他出谋划策一起逃出困境,甚至于在最关键的时刻用急智糊弄了对手争取了活命的机会。
  他无数次要甩开她的手独自前行,无数次面对她的坚强身影想要离开,无数次被她轻笑着问:“太子殿下怕死么?”
  “不怕。”
  她笑,将自己飞乱的发丝全部卷成发髻,圈起裙摆朝着森林中迈去:“爹爹说,置之死地而后生才能成长。”她回过头来,零散的发丝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那一霎那,她的周身在萤火中或明或暗,她说:“太子,一起长大吧。”
  长大了,他就能够主宰生死;
  强大了,他才能不惧任何的风吹雨打;
  成王了,他就能够光明正大的将她拖入自己的暗黑宫殿,让她燃起小小的荧光,陪自己走到天荒地老。
  他迸定的笑,在太子妃人选名单上,如愿的看到了那一点星光。
  那一夜,他跑去了龙池,在漫天夜色中捕捉了无数的萤火虫,放入了自己的东宫,看着它们明明灭灭,点亮了内心。
  他说:“好。”

  侍寝二五回

  骈腾殿,申时二刻。
  难得的大年三十,下了大朝之后,就算是最得圣眷的定唐王也可以堂而皇之的偷懒不干正事了。他在府里与众多大臣们唠嗑,又收了几位娇滴滴的美人,正准备送客之时,皇帝又让他入宫。
  做臣子做到他这个份上,也不知道是喜是悲。
  等到他进了殿,一眼就瞄到偏前方还坐着皇后夏氏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的皇帝哥哥是吃错了药还是脑门抽筋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定唐王也不跪拜了,直接瞪着一双虎目对夏令姝怒道:“皇后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这里不是后宫,由不得你在此胡作非为。”
  夏令姝挑眉,正准备反驳,转念一想今日的倒霉事,又忍了。
  皇帝在中间打哈哈道:“九弟,今日你六嫂来找你是说家事。长嫂如母,好歹你也年岁大了,这王妃的人选该定了。”
  定唐王哼了哼:“夏家的女儿就免了。”
  夏令姝莞尔:“我们夏家的女儿自然是配不上尊贵不凡英勇俊朗持剑能上阵杀敌执笔掌江山能文能武且忠肝义胆智谋超群的天下第一美男子,顾元钒啦!”
  定唐王一口气被她堵到半空中久久不落,半响,蹦出一句:“你知道就好。”
  夏令姝点头:“所以我们选来选去挑来挑去,最终寻得一位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绝色绝世百伶百俐冰雪聪明的……公主,嫁与你为妻。可否?”
  定唐王一撩衣摆,在下首坐了:“本王要见见她真人。毕竟,六嫂的话历来真真假假让人不敢轻信。”
  夏令姝让人呈上一副画像,展开来放在桌案上,淡淡地道:“那公主皇上见过,是雪国送来的圣公主。”
  顾双弦立即点头:“对,朕见过。太后也见过。”
  夏令姝再道:“那公主从小受人敬重,如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明眸皓齿,颜如美玉,且性子温婉坦诚……”
  顾双弦:“非常的坦诚。”
  “嬷嬷们验过正身乃完璧。在宫中四个月从未与人争执胡闹,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咦,六哥我不爱她。”
  “自从前些日子在御花园见过王爷之后她就念念不忘,又顾忌身份不敢越矩,不知不觉中早已情根深种。每日里茶不思饭不想,到处偷偷打听王爷的英武事迹,没了一个月就消瘦不少……”
  顾双弦嘀咕:“画像画得太瘦了,将她的娇柔多了几分,不过她本人依然是这皇宫里唯二的美人。”
  定唐王从画像中抬起头来:“谁是第一?”
  顾双弦一搂夏令姝的腰肢,肯定地道:“当然是朕的皇后。”剩下两人难得一致的瞥了瞥他,鄙视之情昭然若揭。
  夏令姝故作轻松地问:“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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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12:05:28 |只看该作者
  定唐王瞄来瞄去,这异国美人的确另有一股风韵。只是,经过夏令姝这么介绍出来,怎么听怎么怪异?
  定唐王斟酌一下:“她没隐疾吧?”
  “没有。”
  定唐王再左右环顾:“她没旧情人吧?”
  顾双弦道:“就算有,那也绝对不是我。”
  定唐王点头,一拍桌案,在那两人以为大势已定的时候,高声道:“我不要。”
  顾双弦大叫:“什么?你不要?你为什么不要?”
  定唐王哼哼:“只要是夏家推荐的人选,我一概不要。”再一抬头,与夏令姝的目光在空中对视,噼里啪啦的恨不得靠着眼神杀死对方。
  夏令姝坐下喝茶,叹气道:“若是皇上命定唐王娶雪国圣公主,王爷当如何?”
  定唐王也退回了位置,端着茶杯品茗:“理由。”
  顾双弦一招呼,梁公公立即让人抬上了两具尸首,打开上面盖着的白布,顾双弦指着那尸首的脚底道:“记得在八月,万国朝贺之时,侍卫们就在使者们路过的地界发现过无名尸首。因为使团众多,根本无法查证,这事就压了下来。而后,许国雪国和启国分别献上三名公主,朕当时就让皇后暗中留意,今日这事才有点眉目。定唐王见多识广,应当看得出这两名嬷嬷的真实身份。”
  顾双弦一旦开始改称谓,其他人自然就严肃了起来。定唐王依言仔细瞧去,只看到两人脚底都有刻着一个‘康’字,当下就变了脸色:“这是,定康王的余孽?”
  顾双弦深吸一口气:“对。她们混入了皇宫四个月,每日里足不出户,只是定时出宫采买一些小物事。也幸亏皇后一直留意让人跟着,陆陆续续查出了几个定康王遗留的据点。”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也是为何朕不肯纳她们入后宫的缘故。现在有三名公主,朕的意思是分别嫁出皇宫,放长线钓大鱼。这几位公主也许并不知情做了替罪羊,也许本身也参与了国与国之间的斗争。”
  “在那一场宫变之中,大皇兄定康王的尸身,说不定并不是他本人。”夏令姝最后结语。
  殿内的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新皇登基之前的那一场宫变闹得整个北定城血流成河,先皇的九个儿子,大皇子和四五皇子死于宫变,二皇子和三皇子碌碌无为,剩下的六皇子当了皇帝,七皇子赵王逃命似的去了封地,八九皇子权倾朝野。如今,大皇子没死,一定会想尽办法卷土重来。如今的大雁朝,外忧内患,哪里禁得起折腾。
  “臣弟明白了。年后,皇后娘娘安排嫁娶事宜吧。”
  顾双弦拍了拍小弟的肩膀:“此事你要小心行事,那圣公主有些邪门。”
  定唐王嗤笑:“一个女子,能够翻出多大的风浪。”他瞟向夏令姝,“六哥,迟早有一日你会明白,女子就是衣裳,该撕了的时候要撕碎了她。”
  夏令姝头也不抬,吸溜口茶水,摸了摸皇帝的玉玺,淡定得如一尊没脾气的菩萨似的,气得定唐王嘚嘚的摔门而出。
  顾双弦抖了抖自己的衣裳,坚定地道:“这龙凤袍子,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撕了它的。”
  夏令姝瞅了瞅他肚皮上翻滚的龙凤,再往上看了看某条色龙的讨好笑容,不由得抬了抬嘴角,算是给了一个回答。
  年三十晚上的晚宴是皇帝的家宴。太后会出席,皇后给太子换了小肥龙袍子,看着他在榻上翻滚来翻滚去,一时叫“美人”,一时又唤“娘”,心里的怜爱越来越深。再一转头,就让凤梨去拿了皇后的礼服,端端正正的穿着了。在众多嫔妃嫉妒的眼神中,与皇帝一起陪在太后身边吃了一顿唇枪舌战的晚膳。
  亥时初刻,谁也没有关注到的皇宫角落,溜达出了两大一小,穿着便服去了朱雀街。
  顾钦天小胳膊小腿的随着爹娘第一次漫步在北定城的街头,看什么都新奇,听什么都好玩。看着别人的孩子坐在大人的肩膀上,他就把着顾双弦的腿脚“坐,坐”的叫唤。
  顾双弦好歹是皇帝,哪有让人坐在他脑袋上的道理,就算是肩膀上那也不成。顾钦天就对着夏令姝伸手“抱抱”,抱了起来,又吧唧吧唧的给夏令姝脸上添加口水,说“亲亲”,亲着几下就朝着夏令姝的唇瓣去了,唬得顾双弦一把夺过孩子,对着他小屁屁就是一巴掌:“小色狼。”
  顾钦天揪着他老爹的发丝:“坐。”
  顾双弦一扭头:“不行。”
  顾钦天再转向夏令姝:“亲。”
  “坐,你要坐哪里都成。”顾双弦七窍生烟,搂着他坐在肩胛上,感觉那软乎乎的小手死命揪着他的发冠,小短腿一踢:“架,架。”顾双弦瞬间泪流满面,他好好的皇帝成了小太子胯-下的野马了,这地位转换太快太让人心酸。
  夏令姝本落后半步,看着顾双弦小心翼翼的抓紧了孩子的腿脚,怔了怔,少顷,自己轻轻伸手过去,勾住了他的手肘。
  顾双弦一动,惊诧地望向她,半响才恍惚的笑道:“跟紧,别丢了。”
  她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脸颊倒映在他的眼眸中,怀念又感慨。她倏地一笑,半空中‘咻’地升腾上一支烟花,‘嘭’地炸开来,五光十色绚丽多彩。
  她轻声道:“不会。”
  按照大雁朝的传统,大年三十朱雀大街上会有灯会和舞龙表演,万锦山的大庙有庙会,沿路过去商铺云集,热闹非凡。北定城中不管是豪门富贵之家,还是平民百姓,俱都在晚饭之后出来一边游玩一边等待新年皇宫里绽放最大的烟火,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
  顾双弦带着妻儿一路走一路看,顾钦天吃什么他都愿意买,要什么多贵都会给,身后跟着的梁公公与小卦子从开始的赤手空拳的游民,到转载货物的驼背大象,也只是一刻的时辰。最后,不得不唤出暗中跟随的禁卫,让他们一起分忧解劳。等到舞龙的队伍浩浩荡荡从远处表演而来的时候,顾钦天猛地一跳,指着那硕大的龙头,大叫:“要!”
  顾双弦抬起自己的脑袋,一阵冷汗:“天儿,那东西家里有。”别说假的龙头,真的最大的龙头如今都被你抱在了怀中,你还要假的做啥呀。
  顾钦天一拍他脑袋:“要。”
  夏令姝暗笑:“那东西我娘家倒是有一个,不如它大,不过龙身龙尾巴都有。”
  顾双弦眼神闪了闪,正巧看到有名禁卫正在梁公公耳边嘀咕,他问:“什么事?”
  梁公公凑到他耳边,往人群的某处瞄了瞄。几人顺着看过去,正巧看到一片青色衣角闪过。虽然人多,天色也暗,可天底下最为尊贵的这对夫妻却对那转瞬即离的身影十二分的熟悉。
  夏令姝道:“谢先生?”
  顾双弦嗯了声,将顾钦天抱在了怀里,低声道:“我们去夏家。”
  夏令姝盯着他:“真的?”
  顾双弦单手牵着她,揉了揉对方的手心。他方才只顾着抱着孩子的双腿,自己手心手背早已冰冷,乍然握着夏令姝,只觉得对方是个暖炉子,让他舍不得放下。
  他轻笑道:“天儿好歹是夏家的外孙,大年三十去找外祖母讨红包总没错吧。”说做就做,当即拖着妻儿一路浩浩荡荡的拐去了夏家。
  到了门口,也不等人通报,自己入了侧门带人而入,只听到里面有人一迭声的叫唤:“皇上来了!”
  没多久,一群人从内堂蜂拥而出,首当其冲的居然是另外一名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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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12:06:30 |只看该作者
  顾双弦脸色一垮,将顾钦天放入夏令姝的怀里,对着不远处那人冷声道:“你居然还敢跑回来!”作者有话要说:一更,嗯哼,今天一万字呀一万字,泪流的滚下去继续码字去……

  侍寝二六回

  赵王一边摘了发冠,脱大衣,一边吆喝:“老子为啥不敢回来,老子回来就是为了修理你的。”
  顾双弦咬牙切齿:“行啊,你还真是翅膀硬了。”也不管左右一群人下跪大呼万岁,直接飞跃过去对着赵王就招呼上了。
  两个人从小到大的新仇旧恨全都积在一起,招招武得虎虎生风,吓得众人面色煞白。他们虽然知晓皇帝不待见赵王,可也没到如此不管场合轮着胳膊就上的地步吧?一时之间,有人劝架的,有人惊呼的,有人看热闹的齐齐云集,望着大雁朝数一数二的两名男子大打出手。
  夏令寐从后院赶了过来,就看到那两个人从前院打到屋顶,又摔到长廊,一路乒乒乓乓,咦了声:“他们还是跟以前一样,见面就打。啧啧,谁来跟我下赌,我赌皇帝输。”
  随即她脑门就遭受一个爆栗,被她老爹暗骂:“没规矩。”
  “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没规矩那也是皇帝做的榜样。”话音刚落,又是一个爆栗,这下是夏家当家:“去将令涴叫出来,皇上和赵王打架,她居然躲着看戏不来劝阻,越活越回去了。”
  哎呀,当家的不愧是当家的,咋知道她们这些女儿家就是想要看皇帝挨揍呢。
  夏令寐没规矩,夏令涴却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了,当下对着自家夫君喊了一句:“元朝,你把新铸的长枪丢到哪里去了?”
  赵王胳膊就捅到了皇帝肚子上,刚刚转头,脑门上就挨了皇帝一拳,晕头转向的回她:“长枪?我不丢在练功房了嘛,你等下,我就去拿来。”咻地就窜上了围墙,皇帝哪里肯放他逃跑,当即也追了上去,两人一边跑还一边打,不时的被踹下、褪下、滚下围墙,不死不休的继续纠缠。
  夏令姝抱着太子遥望了一会儿,对着姐姐笑道:“赵王怎么来了?”
  夏令涴牵着安郡主带领了一众命妇给皇后娘娘行礼之后,这才道:“大过年的,他不回来还算是夏家的女婿么。倒是皇上肯来,颇让人意外。”
  夏令寐凑过来:“皇帝该不是又打什么鬼主意吧?”
  “临时决定的,我们本预备在宫外走走,看看花灯而已。”说着,首先入了屋内,直接拐去了后院。在还是太子妃之时她就经常跑回娘家,如今成了皇后却还是第一次回来。既然是微服出宫,她也不愿意太约束,与姐妹们说笑着去拜见了年迈得走不动的祖母。
  夏家家族庞大,每年年三十,举族的族人从四面八方回来过与家人团聚,里里外外望去全都是熟悉的人。温暖的笑意,贴心的关怀,都让夏令姝放下了皇后的包袱,不知不觉地恢复了少女之时的婉约恬静。
  等见到亲生娘亲夏黎氏,只觉得满腔的酸楚无处可说,一声“娘”之后,哽咽难言了。夏黎氏只将这乖巧懂事的小女儿从上看到下,一边看一边掉泪。夏令姝在宫中的事情每日里都有人呈报过来,明明同在皇城的天空下,母亲无法在女儿最痛苦的时候给与安慰,无法在她受了委屈的时候给予鼓励,甚至于她身怀六甲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时候,娘亲都无法亲自去看视,夏黎氏觉得愧疚。大庭广众之下,她只能紧紧握着女儿的手,泣不成声。
  夏令姝又带着顾钦天给自己祖母磕头,小太子吧唧着小嘴巴,跟着娘亲学唤人。曾外祖母成了‘生乖树木’,外祖母成了‘乖树木’,舅舅成了‘羞羞’,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轮番拜了过去,有直接给红包的,也有金锞子的,有给玉石金饰的,夏家当家直接送了一套巴掌大的飞龙游海的文房四宝,她二伯直接提来了一只鸟笼子,里面装了夏家饲养的白隼。白隼出生不久,才两个多月大,站立不稳的抓在小太子肩头,与小白狐争夺地盘。三房也就是小太子的外祖父已逝,轮到夏家四房,给了一把镶满了黑珍珠的佩剑挂在了腰间,小太子不时扭着小屁屁撞一下,十分的喜爱。夏家五房的夏祥民依然在南海,预备来年开战的事物,没有归家,却也得了一副沉甸甸的金项圈,上面挂着白玉雕肥龙的佩饰。
  小太子只在长辈面前溜达一圈,顿时由贫困小龙变成了光灿灿肥滚滚的小金龙,笑得小嘴见人就喊。自己也记不住谁是谁,看见女子就喊美人,看见男子就是羞羞,让人哭笑不得又喜不自禁。轮番将他在怀里抱了过去,美人可以得到混着奶香的香吻一个,羞羞只能自己倒贴给他一个湿漉漉的亲吻,一张小脸蛋遍布红晕喜笑颜开。
  偷偷来玩的迦顺公主顾元晴忍不住对安郡主道:“你的地位被小太子抢走了,怎么办?”
  安郡主扭头:“没事,等明年我把我弟弟抱回来,就可以将太子踩在脚下为所欲为。”这话有歧义,顾元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话说两头,夏令姝这边温暖加感动,顾双弦那边却是热火朝天阎罗地狱。他浑身上下只要不外露的地方全部都遭受到了赵王拳头的洗礼,每一寸骨头感觉都错了位置,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的叫嚣疼痛,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着‘揍他,揍死他’。
  没有了外人的围观,没有了朝臣的压制,也没有父母长辈的劝阻,这两兄弟卯足了吃奶的力气,恨不得将对方就此消灭在了眼前。
  赵王一边将皇帝压在地上狠揍,一边说:“让你赶我去封地,让你派人追杀我,让你时不时找我麻烦私自添加苛捐杂税,让你打我私军的主意,让你挑拨皇叔与我的关系,让你……”揍一拳就是一句抱怨,浑然是弟弟对老哥的不满靠着拳头给发泄了出来。
  皇帝集聚了力气,猛地一脚将赵王给踹飞,再飞扑过去压在他腹部,对着他脑袋招呼。赵王左躲右闪,他的拳头就都落在了赵王的胸口,皇帝也满肚子的不忿和怨气:“让你左右不是人,居然韬光养晦的想要夺我皇位;让你给我雪上加霜,在大皇子死了之后还霸着兵权不肯上缴;让你躲着我偷偷摸摸的凝聚自己的势力;让你活蹦乱跳的给我找麻烦;让你捅了我一刀子后还要我低声下气的求你去打海盗,还要给你送粮食,送士兵,送海船,若是赢了还要给你加官进爵……”
  两人你来我往,不分上下。梁公公坐在练功房门前,磕了磕烟斗,再吸一口,对着小卦子叹息:“这就是兄弟啊!”
  小卦子不解:“他们都想着对方死呢,还兄弟。”
  梁公公歪着脑袋:“小娃儿你不懂,打是亲来骂是爱。”
  小卦子鸡皮疙瘩一抖,强调:“他们是亲兄弟!”
  梁公公鄙视他。皇帝跟赵王那是生死兄弟,这天下谁不知道啊!他戳着小卦子的脑门:“你个蠢蛋。”叽里咕噜开始给小卦子讲叙皇帝与赵王小时候那些不得不说的糗事,正唠嗑地兴起,不远处又走来一个身影,严肃古板的铁面,钢铸的脊梁,不正是御史大夫汪大人么。
  梁公公抖索,推开门对着里面还在打滚的兄弟道:“皇上,快起来,汪大人来了。”肩膀一痛,老公公就被人给掀开,御史汪大人冷着一张堪比僵尸的脸,对着里面纠缠不休的两人散发着寒气:“皇上,赵王,你们是想新春之后给臣一个把柄参奏你们君不君,臣不臣,目无尊长,无家法……”
  赵王如敏捷的猛兽,一个倒翻就挣脱了皇帝的钳制,对着汪大人挥手:“哟,汪汪你来了。你家夫人在后院,不去瞧瞧她?”
  皇帝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汪大人哪里有夫人,他早就休妻了。”
  汪云锋冷哼一声,他才不会告诉这两个混蛋,他来此一是为了找他的逃妻夏令寐,二是顺带警告这两兄弟别为了过去的仇恨再次将大雁朝拖入水深火热之中。他再扫视那两人一遍,很好,都是野兽的身子城墙的脸皮,暂时不用担心赵王借着外战恶整皇帝了。
  三个身姿挺拔的男子施施然出现在后院之时,看到的就是夏家阖家上下其乐融融的场景。见到他们来,众人都不由得停下了笑闹,露出忍酸不禁的神情。
  赵王顾元朝左腿一顿,整个人就歪了,朝着夏令涴就喊道:“猴子,快来扶着你夫君,我被六哥打瘸了。”这只狗熊,一如既往的恶人先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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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12:08:40 |只看该作者
  皇帝顾双弦嘴角一抽,吸着冷气,苦哈哈地对夏令姝道:“令姝,你姐夫下手没轻重,我这几日没法见人了。”故意卷起袖子,露出上面的青紫来。告状博同情,谁不会啊。他做太子的时候没少这样哄夏令姝心软。
  汪云锋恭敬地对着几位长辈行了礼,闷不吭声的走到夏令寐身边,立着装木偶。
  屋里的人左看右看,一时都哑口无言。顾元晴抓着一把香进来,笑道:“太子过来,小姑姑带你去放烟火。”
  顾钦天正揪着小狐狸尾巴吃糕点:“烟。”
  顾元晴抱着他,继续教:“烟火。”
  “啊噗,烟果。”
  嘻闹中,远方的新年钟声响彻云霄,先是皇宫的宗庙,再是万锦山的大庙,一地连着一地,此起彼伏。万民欢腾中,七彩烟火争先恐后的升向天空,竞相绽放,照亮了所有人微笑的脸。
  顾双弦没由来的松了一口气,凝视着身边的女子,握着她的手轻声道:“今年,你还在。”
  夏令姝没有动,顾双弦已经忍不住靠了过去,唇瓣在她脸颊上轻轻一碰。见她没有推开自己,又将人抱紧了些,擒住她的唇瓣,辗转亲吻。
  “今夜,我们留在这,好不好?”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我是已经脱力而亡的废柴草,泪流……

  侍寝二七回

  之后无数的孤寂夜晚,顾双弦都忆起烟花下的那一幕,冥冥中恍然明白有些爱你再也找不回,有些人注定困不住。
  现今的他只有满心的欢喜,紧紧的拥紧了这一个人,感受她的一呼一吸。心境随着烟花升腾,绽放。
  原本以为只是路过的皇帝决定暂住,彻底见识到世家大族的人员鼎盛。相比皇宫处处的约束,夏家的人少了些冰冷,多了些人情,热热闹闹的排队给长辈磕头贺岁。顾双弦作为皇帝也被推到了上位,他出来是为了玩耍根本没有带出任何贵重物品,慌忙之下索性将小太子在街上买的众多玩物吃食全部给分派了。好歹也是皇帝赏赐的东西,长辈们还在琢磨着是放在祠堂供起来好,还是小心的收纳在某个宝盒里面留做纪念之时,小一辈的已经夺过那些寻常敢也不敢买的东西,一窝蜂的跑了出去。
  小太子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的宝贝们早已被父皇给贿赂他人,好一场大哭大闹。最后撒了一泡龙子尿浇灌在皇帝的衣裳上,这才罢休。
  夏令姝亲自领着皇帝去了自己闺房更衣,一边走还一边闷笑,等到凤梨去捧了赵王的衣服过来,她已经靠在榻上笑得打跌。
  顾双弦见着她这样,怒也不好,笑也不好,自己讪讪的从内到外换了一身,出来了看到她依然在笑。猛虎扑食似的挂到她身上,佯怒道:“我越吃瘪,你越高兴?”
  夏令姝正了正脸色,仰视着对方,郑重其事的反驳:“本来就是你有错在先,天儿只是替天行道惩治恶人,我自然是高兴的?”
  顾双弦嘟嘟喃喃说:“原来孤家寡人就是被人欺负还没人爱护,唯一的正妻居然还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嘀咕了一大串,十足的委屈。
  夏令姝推了推他:“你是皇帝,要大人大量,肚子里能够撑下一座城池才行。”
  “所以,我才与七弟握手言和。”他趴在她的身上,伸长了手臂露出手腕给她看:“七弟是真的下了狠手,看看这些青紫的印子,也不知晓什么时候才能消除。”
  夏令姝明明知道他在装弱势,也不去挑明,让人去拿了去污活血的药水来给他擦拭。
  屋里烧了地龙,温暖如春。顾双弦褪了衣裳的上半身青红紫绿一块块,有些地方都渗出了血丝,看起来颇为吓人。夏令姝曾经无数次见过这两兄弟打架的情景,没有哪一次如今日这般触目惊心。
  “他下手越重,以后能够帮你的越多。两相权衡,还是你得了便宜。”
  “我知道。对于我们来说家国天下,任何恩怨都必须以国家为重。所以,”他嘿嘿笑了笑,“我没对他下太重的手,就是让他脸上擦破了点皮。”
  夏令姝让他转过身去,背上有几道长长的抓痕,像是被人恨极了从肩胛一路抓到了腰间,没出血,在昏暗的烛光下泛着紫红。夏令姝用手指沾染了药膏轻轻涂抹,指下肌肤有些小小的疙瘩,显然是疼了,他也不吭一声忍耐着。他们这类的人,打杀太多,心肠太硬,这些小伤小痛根本不太放在心上。到了世家女子眼中总觉得他们强势太过,温柔太少,偏生爱到了极致反而恨入了骨血。
  夏令寐如此,夏令姝也如此。
  涂抹了上半身,夏令姝问:“还有哪里要上药?”
  顾双弦凝视着她的神色。因为是在夏家,她的眉目之间已经褪去了不少的疏离和冷漠,眼角唇瓣都有着少见的温情,眼眸晶亮,神态轻松,斜坐在榻边自有一股慵懒的风情。
  正擦拭完残余的药膏,端着茶盏喝了一口茶水,那唇舌就更加艳红了些,惹人迷醉。
  屋里燃着清甜的香,灯影摇曳中,顾双弦如收到了某种吸引缓慢的靠近,四目相对,气息相闻。顾双弦不由得亲了亲她的眼眸,他见过太多冰冷无情的眼神,很怕在这温情之下她会再回到从前,无声的拒绝,暗自的隐忍。他扫开那些瓶瓶罐罐,在静谧的房中,玉瓶相撞声叮叮脆脆,像是敲击在心坎上。
  “令姝,”他唤她,吻着她的眼,她的双颊,咬着她的耳垂,双手攀到她的肩膀上,俯视着身躯去含住她的唇瓣。潮热,带着水润的茶香,他绞着她的舌,与自己一起嬉戏起舞,夺取她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困在自己的怀里,一遍遍抚摸着她的僵直的背脊。
  他已经久未招人侍寝,更是很少得到夏令姝的温柔以待,在这温情的环境中也忍不住渴望得到更多。他一遍遍唤她的名字,简单的亲吻开始带着求-欢的意味,磨蹭在她身上。
  两人越靠越近,他的吻逐渐往下,深入她的衣襟,吸取着她的体香……
  “爹爹。”一声童音如惊雷般劈在他脑门上,顾双弦一怔,望向十二扇屏风之外。没多久,就看到顾钦天跌跌撞撞的走进来,挥舞着短手臂:“美人,睡。”
  顾双弦咬牙切齿:“今夜你娘亲是属于我的。”
  顾钦天坐在脚踏上踢长靴,小白狐哧溜的窜到顾双弦背脊上,动物爪子锐利,陷入伤口顿时让顾双弦嗷的跳了起来,一把将小白狐摔了出去。这才喘口气,发丝一痛,已经跟小白狐亲如兄弟的小白隼抓着他的头发在空中扑腾,用野禽的战斗方式为小白狐报仇。
  声东击西下,顾钦天靴子也不脱了,直接扒住榻边想要爬上去,小屁股一撅一撅,不停地喊:“美人,觉觉。”
  夏令姝僵硬的坐起身来,看着顾双弦跟两只野禽展开大战,心里不知是悲还是喜。半响,这才抱起小太子入了内厢房,无视某人的抗议的睡觉觉。
  某条大虫好不容易滚到床上,气势十足的准备宣布自己的霸权,夏令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顾双弦即抱怨:“我要吃肉。”
  夏令姝咬了咬睡梦中的太子脸颊。
  顾双弦袒胸,指着自己的小兄弟:“它饿了。”
  夏令姝嗤笑:“你想当着儿子的面与我共赴巫山?”
  顾双弦腆着脸道:“反正他睡了。”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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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和花與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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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12:10:13 |只看该作者
  夏令姝不搭理他,某条大虫爬到她身后,从背后搂着她怕将药膏沾上去,从正面抱着她,太子又夹在中间。急得他上蹿下跳,抓耳挠腮,折腾到了半夜,好不容易等到药膏被肌肤吸收了,再一看,那两母子早已熟睡与周公下棋去了。
  顾双弦摸了摸她的脸颊,感受上面柔腻的温度,最终叹息一声,接连在母子额头亲吻一下,去了外间榻上,扯起被褥当头笼罩。不多时,也累极睡去。
  窗外,夜更深。
  朝廷十五才上朝,顾双弦难得的体贴,带着皇后太子在夏家一直住到了初八。当日,在晨曦中送走了即将赶赴战场的赵王,他也独自一人回了皇宫。
  如今,他根本不再担忧夏令姝会带着太子偷偷离开。夏家的家主不容许夏令姝逃避,深陷朝局的夏家三房也必须依靠夏令姝在后宫的地位,还有太子。夏令姝可以不为自己着想,她却必须为顾钦天的未来着想。有些人,生来就是天下的子弟,他们的身上有着皇族的烙印。逃离,只会毁了顾钦天的一生。
  这一年,从开春就显得异常的诡异,街头巷尾隐隐约约有着什么在流传着。到了年十五,大雁朝依然没有迎来一场雪。太阳,依然高高悬挂在天空上,没有云彩,也没有乌云。所谓瑞雪兆丰年,没有雪,粮食的收成会直接受到影响,战局会陷入困境,物价上涨,害虫肆虐,再来就是饿民,叛乱等等。
  夏令姝平平安安的回到了皇宫,在病中开始着手三位王爷嫁娶之事。再到三月,南海的第一声炮响,拉开了大雁朝与海国争夺海洋霸权的战局。
  四月,定唐王首先迎娶了雪国圣公主,十里红妆,举国欢庆。
  第二日,皇帝带着皇后坐在凤弦宫里,听取小卦子传来的八卦。
  “那圣公主高傲得很,硬是要以雪国的风俗闹洞房。说是让定唐王必须在当日亲手打死一头白熊送到她的门口,摆案对雪神发誓,这一辈子只准迎娶她一位妻子,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人。要王爷发誓,无论她生老病死,有子无子,都不许另娶他人,更是不许让其他女子怀上他的骨肉。”
  顾双弦哈哈大笑:“九弟是个风流人物,哪里会听她的。”
  小卦子当即笑道:“皇上英名。所以,定唐王二话不说,直接拿着长剑削了那些阻拦他入洞房的奴仆手臂,堂而皇之的踹开大门进了房间。”
  顾双弦深为赞同:“他们洞房了?”
  “没。”小卦子尴尬地补充,“圣公主说她是圣女,定唐王必须对她叩拜表示忠诚,才准碰她。结果,”
  顾双弦双目放光:“结果?”
  “定唐王说圣女规矩太多,直接将她丢入了马圈,与烈马共处了一宿。圣公主受惊过度,说要给定唐王下诅咒,让妖魔来吃了他。”
  顾双弦与夏令姝对视一眼,挥手让人下去了。
  夏令姝半歪在美人靠上,笑问:“你说,这圣公主说的妖魔,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顾双弦想了想:“皇城里最近来了不少异国能人,宣传天神教,说能代替菩萨救人於水火之中。我想,没多久,有人就快要露出尾巴了。”
  夏令姝‘嗯’了声,有气无力的缩了下去。
  顾双弦问:“今日的药喝了没?”
  “喝了。每日里都没断过,总是不见好。”她阖眼,半眯着道:“也许,是心病。”
  顾双弦心下一痛,抱着她道:“别担心,迟早会好的。”用下颌摩擦着她的额头,方才还是冰冷一片,再过一会儿居然热如烫火。顾双弦一惊,低头看去,夏令姝已经面色苍白,半昏了过去。
  顾双弦脑中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噔’的蹦断了,他小心翼翼的抱紧了她:“令姝,别吓我。”作者有话要说:咳,我晚了,抱歉……果然日更一万不是人做的活儿,泪流……

  侍寝二八回

  皇后的病势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她就坐在宝书轩里带着太子念书,太子人小,学个新的词语总是闹出不少笑话。坏的时候,顾双弦大半的奏折都捧在到了凤弦宫,等着她醒来亲自喂药,偶尔说上几句话,她又昏昏沉沉的睡了。
  夏令涴十分忧心,让人去金梁城请龚夫人来,跑了一趟,只说龚夫人外出采药,一时半会根本没法寻到人。最后只能派人在龚家山守着,一有消息就将人尽快请过来。
  南海的战事进入僵局,十战六胜,赵王说要么是朝中有了间隙,要么是军队中有间谍。顾双弦几近排查,最后查到了那天神教的身上,这才知晓皇城中大部分的妇人居然都是此教的教徒。床头风最容易吹,妇人们从夫君处听得了只字片言,再在集会上唠嗑八卦,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被这‘天神’给听了去。顾双弦有心要剿了它,斟酌半响,还没抓到幕后黑手,只能暂时忍耐。与赵王商议之后,索性将计就计打了一场大胜仗,这才挽回一些损失。
  七月的时候,粮食收割大幅度减少,蝗虫肆虐,民不聊生。朝廷发放的赈灾款项十有八九没有用到实处,官官相护,商贾趁机太高米价,部分地方甚至于开始闹起了饥荒。
  整个大雁朝都陷入了恐慌和压抑之中。
  八月,朝廷征粮的第一日,从天而降的钦差大臣斩杀江南数十位中饱私囊的贪官污吏,将这十人的头颅从江南往四面八方散开,沿着大雁朝的所有官道游街示众,杀鸡儆猴。与此同时,朝廷分批买卖商贾粮食应对战争,并要求各地州府粮仓救济灾民。随着颁令一起去各地的还有朝廷的监察御史,和查探灾情的工部人员,争取用最快的速度减少蝗虫肆虐,确保下一季的粮食收成。
  等到一切安定下来,顾双弦带着夏令姝去了万涟宫养病。
  八月的白日,烈日当空,万里无云。
  夏令姝居高临下的从十二角飞燕楼望下去,只看到漫山遍野的桂花树林。月白的小花一簇簇的点缀在绿树之间,风吹数摇动,怡人的桂花清香扑面而来,让人沉醉。
  顾钦天被顾双弦背在背脊上从阶梯的这一头跑到那一头,不时学老虎吼叫,又学鸟雀叽咕,偶尔抓着他父皇发冠上的锦带‘架架’两声,把堂堂皇帝当作马给骑了。梁公公见多了皇帝做牛做马,当下淡定的轰走了宫女太监们,自己站在高阶上懒洋洋的掀着眼皮,感慨人生。
  跑得累了,顾钦天就指着桂花树要摘花。两父子站在树下,仰望着细小的花朵,顾钦天踮起小屁股怎么也摘不到,闹腾着要脚踩父皇的肩膀。皇帝斟酌了半响,任命的抓起他的腰肢,让他脚踩肩膀去摘桂花。
  鲜花赠美人,小太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摘下的花朵都贡献给了美人娘亲。夏令姝远离了皇宫,身心愉悦,亲自捧着花去下了厨,做了一盘桂花糕,给两父子填肚子。
  顾钦天吃得肚皮圆滚滚的,硬是要挤在父母之间睡午觉。顾双弦早已被他折腾得没了脾气,隔着小人儿,时不时伸长了脖子去亲吻夏令姝。先是眼眸,再是鼻翼,最后勾了唇舌含着逗弄。夏令姝眯着眼由他去,等他咬得狠了就推了推顾钦天。
  推一下,睡梦中的顾钦天会踢踢小腿给父皇警告;推第二下,小太子轮了轮胳膊给父皇吃‘核桃’;推到第三下,肥龙娃娃没了动静。顾双弦嘿嘿奸笑,伸手过去勾着夏令姝的肩膀,吃尽豆腐。正啃得开心,身子一热,只感觉有股热流从腹部蔓延到了胸口,低头一看,小太子光溜溜的大象鼻子正抖索着喷洒液体。
  “不,”顾双弦顿时垮下了脸,“天儿又尿床了。”
  夏令姝镇定的点头:“所谓慈母多孝儿,天儿做得很对。”
  顾双弦气得跳脚,看着她闷笑的神情心里只觉轻松,面上还要假装苦恼的喋喋不休的抱着太子去沐浴。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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