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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文學少女by野村美月(完)最后一贴补上转载信息  关闭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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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和花與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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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0-16 09:39:50 |只看该作者
人偶把人杀掉了?远子把亚里砂……?
  远子学姐,把叶子小姐?
  不会的——那只是小说中写的东西而已。那个总是异常盲目而执着的敬慕着叶子小姐的远子学姐,把叶子小姐杀掉了什么的——

  在家门口,我把自行车停了下来。
  大门的旁边,有谁抱着膝盖坐在那里。
  那个被自行车上的灯光所照亮的,是流人。
  他慢慢的抬起了头,看着我的那张脸庞,让我觉得像是被打了一记闷棍一般的吃惊。

  流人正在哭着。

  并不是之前,到我家里来的时候,靠在我身上大声哭泣的那种激烈的哭法,而是更加安静的。
  他带着像是随时会消失一般的虚弱表情,透明的眼泪从睁开的双眼中流到脸颊上。头发和衣服也非常的脏乱,湿润的眼瞳里,浮现着悲哀与痛苦,还有深深的绝望。
  这也是陷阱么?
  不过,看上去实在是不像演技。流人好像真的受到了连站起来都无法做到的伤害,看起来无比的痛苦。一声不响、一动不动、只是不停滴落着眼泪。
  我把自行车停靠在一边,慢慢走近了流人的身边。
  在安静的黑暗之中,轮胎发出这喀啦喀啦的转动声。
  「……出什么事了?」
  流人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抬头看着我。就好像在乞求着救赎却无法获得的人一样,露出似乎在说把他杀掉好让他快乐一点似的,充满痛苦的眼神。
  他用无力的、嘶哑的声音说道。
  「……心叶学长……还是不要知道的比较好……要是知道了的话……一切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眼泪啪嗒啪嗒的滴落在他的膝盖上。
  他脚上的破旧牛仔裤,吸收了相当的泪水之后已经有了一点点的变色。
  「……也不能对……远子姐说……」
  他的喉咙震动着,把脸埋在膝盖间,静静的哭着。
  是让人胸口为之一紧的,痛苦的姿势。
  竟然会痛苦成这样,你究竟是知道了什么呢,流人?
  「不能告诉远子学姐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流人保持着脸部朝下的姿势,摇了摇头。
  我把手放在了流人的肩膀上。
  「到家里来吧,这样会感冒的。」
  流人又摇了摇头,低声呜咽着。
  「……心叶学长……今天,能够去追远子姐……真的是很感谢。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拯救远子姐了……我想要让她获得幸福……她是重要的……非常重要的人呐……不过,我无能为力……虽然从小孩子起,就一直在一起了……但结果,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流人的眼泪,就像是也滴在了我心中一样。
  因此,我心里的一些柔软的部分,也变的热了起来。涌上了一股让人焦虑的苦闷感,呼吸也痛苦起来。
  流人抬起了满是泪痕的脸颊,看着我。用着随时会消失一样的声音、表情,说了出来。
  「……心叶学姐……请为了远子姐写下去吧。现在只有心叶学长,才能够拯救远子姐了……远子姐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决定了啊,我是没有办法阻止她的……不过,因为心叶学长是远子姐的作家啊……只要心叶学长写下去的话……拜托了,这是我一生的祈求!」
  一股悲哀的感觉从我的体内流过。
  流人……远子学姐已经说了,不需要我再写下去了。
  「已经,够了。」
  她带着安静的微笑,背对着我。
  看着带着僵硬脸颊的我,流人好像变的比之前更加的绝望了。
  就好像是要把脑袋靠在我的脚边一样,轻轻的震动着头,无声的哭泣着。
  终于,他用缓慢的动作站了起来,轻飘飘的走了出去。
  「流人……」
  虽然听到了我的声音,他却依旧连头也没回的,就这么走掉了。

        ◇    ◇    ◇

  小加奈,是不是有一天,我也能看到那扇狭窄的门扉呢。
  是不是我也要把所有的东西全都放回某个地方,把该说的话全部说完,该委托的事务全部委托好,带着勇气独自一人穿过那道门扉呢?
  我一边思考着这些事情,一边抚摸着远子的头发,突然感到一阵心悸般的疼痛,结果就抱住远子哭了起来。
  远子好像吓了一大跳。
  「喜欢远子,非常喜欢远子哦。」我这么说着,远子也一副拼命的样子对我说着「我也喜欢妈妈哦。」,但是胸口的疼痛却越来越强烈了。
  「妈妈,为什么哭了?和爸爸吵架了么?爸爸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么?呐?妈妈?」
  「不是……不是的哦。妈妈很幸福哦。因为太幸福了,所以才哭出来了。」
  小加奈,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做出这一切的开端的,就是我自己。如果我没有做那些多余的事情的话,我们之间就可以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了吧。
  在我所不能碰触的地方,命运发挥了它的作用。
  肯定,我是不能够呆在你的身边的吧。
  那只会妨碍你的成长吧。只会让你觉得麻烦吧。
  但就算我明白了这些,却也只能无法可想的想要继续的留在你的身边。
  就像从前一样,只有两个人,一直一直……
  就算不写小说也可以的,只要能够在一起的话,小说什么的不写也可以的!我变的想要大叫了。
  神啊,请绝对不要让我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一天」如果终将到来的话,请让我的心中不含一点点的哀伤,带着晴朗的笑容,穿过那道门扉吧。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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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0-16 09:41:35 |只看该作者
【第八卷 惠临神明的作家(下)】第五章 乐园的苦恼 上传:亂セパzāɑ

  我把手套和一张写着『谢谢』的字条,一同放入了琴吹同学的桌子里。
  一向来的很早的琴吹同学,今天早上却在刚刚好的时间才到学校,一边不自然的把眼神从我身上撇开,一边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大概是把教科书放进桌子里的时候察觉到了吧。她带着点吃惊的样子,从桌子里拿出了粉红色的手套,皱着眉头露出了些许寂寞的表情,然后紧紧的把手套抱在了胸前,伏下了视线。
  「……」
  我带着难受的心情,看着这一幕。
  我一直很在意流人变得有些奇怪的样子,于是和竹田同学约好,午休的时候在图书馆的地下室碰面。
  竹田同学好像先到了的样子,桌子上放着已经摊开了便当盒。绘着卡通图案的饭盒里,盛着培根芦笋卷,还有些花椰菜,看起来十分漂亮。
  「你还真有胃口啊……」
  这里又冷又暗,还有些让人害怕……实在不是什么让人觉得能够好好吃饭的地方……
  竹田同学一副平静的样子动着勺子,一边大口的吃着鸡肉饭一边说到。
  「我以前就经常一个人在这里喝茶吃点心什么的了。心叶前辈也是,如果现在还不赶紧开动的话,就来不及吃午饭了哦。」
  「……没关系的,我一会儿再吃吧……」
  竹田同学嘀咕了一句「是这样么」,给我倒了一杯茶。她把茶水倒进了水壶的盖子里,然后做出请喝的动作递了过来。因为实在是已经冷的快要冻僵了,我便十分感激的接了过来。这回好像是茉莉花茶的样子。
  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那本《人间失格》,感到一阵寒意的同时,我说出了星期六发生的那些事情。
  竹田同学依旧一边淡淡的吃着饭,一边带着如同人偶般空洞的眼神侧耳倾听着我说的话。时不时地,她还会向《人间失格》的方向瞥两眼,接着便继续吃饭。
  当我的话终于讲完了的时候,她的饭盒也正好空了下来。
  「……阿流为了让心叶学长去追远子学姐而给你打电话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心叶学长从阿流家出去之后,阿流就打电话把我叫过去了。」
  「那是几点左右的事情?」
  「大概是中午前面一点点吧。因为是叫我去做饭,我那时还带着材料……那个时候的阿流,还是一副非常开心的样子。高兴的对我说着,心叶学长抛开了和七濑学姐的约会,到远子学姐那里去了。还说心叶学长,果然更加喜欢远子姐什么的。」
  终于明白了这次又被流人耍了一回,实在是让人感到很不愉快……而且这件事还,又一次狠狠的伤害了琴吹同学。
  竹田同学继续说到,好像流人在吃完竹田同学做的午饭之后,曾经拿出了一本相册。
  「那个,难道说是远子学姐母亲的相册么?」
  我想起了那本放在抽屉深处的相册,不禁感到一阵战栗。
  「不是的。是阿流的相册啦。啊啊,不过那里面基本没有阿流妈妈的照片,全都是远子学姐一家的照片呢。阿流也说过,远子姐的家才比较象自己家什么的。不过他这么说的时候倒是一点也不寂寞,反而是很平常的样子就是了……」
  异变,是在翻阅相册的途中发生的。
  直到刚才都心情很好的说着话的流人,突然脸色发青,凝视着相册中的一页,沉默了。
  「那表情好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一样,一动不动的,直直的盯着那本相册。就算我试着叫了声『阿流』,他也还是毫无反应,好像完全没有听到的样子。」
  「流人看着的,是什么样的照片?」
  「只是很普通的……照片而已啊。」
  竹田同学的眼中浮现了些许的困惑。
  「至少,对于我来说,只是张普通的照片而已。好像是圣诞节的时候,在远子学姐家的餐桌上聚在一起的样子。远子学姐和流人,还有远子学姐的父亲,一起围坐在桌子旁,远子学姐和她的父亲拿着一盆火鸡,对着相机这边开心的笑着,阿流则是开心的举着放有蛋糕的盘子。三个人都穿着像是手织的毛衣。不过照片里却没有远子学姐的母亲,我想她应该是拍照片的那个人吧。」
  安稳的圣诞聚会……究竟是那张照片里的什么东西,给予了流人那么大的冲击呢?流人好像在紧紧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之后,突然说了一句话。
  「『骗人的吧——』」
  接着,他打开了壁橱,像是发了疯一般的翻出了里面的东西。
  将一个纸箱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口气全都倒在了地板上之后,他便开始趴在地上仔细地找起什么来。这样重复了好几次之后,他突然又僵住了。
  「接着,阿流又这么说了。」
  「说了什么?」
  「『难道不是结衣夫人么?』……那时候他的脸色就好像死人一般的发着青……」
  「!」
  我不仅倒吸了一口冷气。
  难道不是结衣夫人么?
  那是指,下毒的——那件事么?那到底是谁,是谁下了毒药呢!
  还是说,原本就没有毒药这回事?天野夫妇死亡的原因,只是简单的事故么?
  「阿流一副非常痛苦的表情,从家里走了出去,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好呆呆的站在玄关门口。又过了不久,阿流的母亲就回来了。」
  「叶子小姐……!」
  「嗯,她带着一副非常恐怖的表情,就算我和她打招呼也没有理睬我,就那么走进了家里。好像正在生什么气,又非常焦急的样子。」
  为什么叶子小姐回到家里去了啊。远子学姐也说过『阿姨应该不在家里的吧?』。也就是说按叶子小姐在周六的预定原本是不应该在家里的才对。然而……
  对于流人的这种行动,我也和竹田同学一样,一点也搞不懂原因。
  竹田同学说在这之后,她就回家去了。
  「给阿流的手机打了很多次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发邮件过去也没有回音。阿流……原来是到心叶学长的家里去了啊。」
  「……他想要把远子学姐的事情托付给我。」
  竹田同学轻轻的把手放在了《人间失格》的封面上。
  「就好像是遗言一样呢。」
  带着冷冷的表情说出来的这些话,让我不禁一阵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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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0-16 09:42:21 |只看该作者
  「你在说什么啊。像流人这种人,怎么会自杀——」
  「这我就不知道了哦。因为阿流是个差劲的人嘛。很容易就让女孩子哭出来……如果突然间放任他不管的话,也会闹别扭啊发怒啊大哭啊什么的……总是,那样自作主张,是那种只依着自己的感情活下去的的人……我是没有办法理解的啦……还真是有点……憎恨他呢。」
  空虚的表情上,浮现了像是玻璃碎片般的些微感情,紧接着又消失了。
  这一瞬间的表情,让我有些发揪。
  竹田同学的手仍旧放在《人间失格》的封面上,一动也没有动。
  直道最后,我也没能明白流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放学后,我来到了音乐厅上的个人画室,拜访了麻贵学姐。
  「哎呀,是这样么?哦——那个小子,那么不顺利么?」
  她一边面对着画板动着笔,一边用骄傲的神情说到。
  「嘛,他总是一副任性的样子,还喜欢喋喋不休的,偶尔让他感受一下这种程度的痛苦不是也不错么。不这样的话,他可是会变成那种俗不可耐的人的呢。」
  明明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竟然还能够把他说成这样啊。当我问了问流人有没有来过这里时,她回答了一句「就算来了,我也会把他赶走的哦。」,让我实在是感到无话可说。
  「男人为什么都这么没出息呢?平时就像是纸片一样脆弱,还会一下子就变成那副样子。窝在家里不出门啊,自杀啊什么的,让人真是生气,实在是太麻烦了。」
  她好像十分生气的样子,眉头都抬了起来。
  「那个——流人还没有自杀吧——」
  竹田同学也是,为什么总是把话题引向这种沉重的方向呢。虽然星期六的晚上,蹲坐在我家门旁的那个流人,看起来就像是被扔下的生病小狗般脆弱。
  「不是的,我是说另外一个笨蛋的事情。」
  「另外一个……?」
  麻贵学姐带着点灰暗的声音说道。
  「是黑崎保。」
  我不由得一怔。
  「从萤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怎么吃过东西了,就像是死人一样。最后连原来那个公司也不管了,真是没用啊。」
  看着那饱含愤怒的眼神,我想起那段如同暴风一般的悲伤恋曲。
  失去了凯瑟琳的希克厉……
  我最后一次看到身为雨宫萤这个少女的监护者,既是她的叔父,也是她的支配者和恋人,更是她父亲的那个黑崎保的时候,正是她葬礼的那天。
  看着他急剧消瘦的样子,满脸的胡茬,低落的双眼中满是永远不会愈合的痛苦和绝望……那个时候的他,正如同在荒野中徘徊着,寻找着自己灵魂的欠片的希克厉一般。
  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我想他自身也不再期望什么救赎了吧。他只是如同饥饿的幽灵一般,等待着这个世界的终焉来临而已。
  「那个男人……把公司扔到了一边,就这样一直闷居家中还差点饿死。明明是不惜去杀人才夺得的,明明是不惜做了很多肮脏的事情才壮大的,那个公司。明明如今都已经快要被其他的公司给吞并了,但他却没有想要战斗的勇气——!如果就那样,那家伙就那样死了的话,萤的存在不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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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0-16 09:44:07 |只看该作者
 这严厉的口气不禁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盯着画板的那双眼睛,正如同火焰一般的燃烧着。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啊!」
  麻贵学姐身体猛的一震,被那双手用力握住的画笔似乎都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她用憎恨般的语气叫了出来。
  「他难道以为这样便可以一死了之了么!我拉起他不知道扇了多少下,连手都肿了起来,就这么狠狠的骂了他一顿。死亡什么的连想都不用去想!我就是要他像这样一直想着萤!一直品尝着这种比死亡更加痛苦的滋味!就算被身上的罪孽压的喘不过气来,他也一定要给我继续活下去!」
  不能允许流人和黑崎先生的软弱的麻贵学姐,就如同永不折断的,锋利的宝剑一般。
  就算再怎么绝望,麻贵学姐也一定不会放弃生存,一直战斗下去的吧。
  这样的坚强,既让我感到胸口刺痛却又不能抑制羡慕着。
  我离开了音乐厅,一边走在校庭里,一边带着灰暗的心情思考着。
  如果,在分叉的道路迷惑的时候,有像是麻贵学姐这样的人以坚决的语气的命令我的话,或许我就能够毫不犹豫地作出选择了吧。
  如果快要死去的时候,有人能够喝斥我『活下去』的话,或许我就能够再次站起来了吧。
  然而,远子学姐即便到了最后,也依旧是让我自己来作出决定。
  在我倒地不起的时候,虽然她总是会用温柔的手握着我,帮我重新站起来,但是那双手,却从来不曾继续拉着我走向某个正确的道路。
  她只是,一边在脸颊浮起温暖的微笑一边看着我。
  『心叶,你想怎么做?』
  这么问到。
  『心叶,你是怎么想的?』
       『想要做些什么?』
  『想要,到哪里去?』
  伴随着保健室里的白色床单的香味——远子学姐总是带着微微哀伤的表情,抚摸着躺在床上哭泣的我的脸颊。
  『那个答案,除了心叶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明白哦。就算痛苦……就算悲哀……就算难过……但只有靠你自己的双脚去追寻,才能最终找到它啊。』
  但是,只凭我一个人,却怎么无法找到那条路。到底应该往哪里走才好,怎么也不能明白。
  我走进了校舍,在鞋箱前换上了室内鞋。脚下忽然一阵踉跄,差点摔倒。
  竟然在这种,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地方差点摔倒……似乎连自己的身体也无法支撑了。我感到脚底根本用不上力气……
  眼泪嘀嗒嘀嗒的掉了下来。
  明明只是碰到一点小事,喉咙里却涌上了许许多多的悲哀,实在是太羞耻、太痛苦,我像是无地自容的,寻求保护者的小孩子一样,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双脚,自然的走向了文学部的方向。
  明明知道,远子学姐不可能在那里的。明明算过去,也只会变的更加痛苦而已。
  但我却实在又找不到别的地方可去。只得任凭眼泪落在了我的手心之中。
  『午安,心叶。』
  我打开活动室门口的时候,一瞬间眼前浮现出蹲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把脸朝向我的远子学姐的幻影,让我不由得感到一阵目眩。
  然而当我恍过神来,却只发现铁管椅空在那里,窗外的景色也微微有点发白了。
  堆积在地板上的古旧书籍,也因为失去了读者,而变成了毫无用处的纸张。
  我把脸伏在那张一直用来给远子学姐写点心的表面剥落的木质桌子上,哭了起来。
  远子学姐,已经不在了。
  明明早就已经明白的,可是悲哀的感觉依旧狠狠的刺向我的胸口,喉咙也一阵翻滚。
  和远子学姐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一个接一个的浮现在我的眼前。
  在木莲树下,一边笑着一边说『如你所见,我是一名「文学少女」哦。』,一边挺起胸口的时候——拉着哑然的我的手,带进了文学部,让我写下作为小点心的三题故事的时候——远子学姐总是一边把书页撕成小片,一边把它们放进嘴中。与此同时,我也会一边在原稿用纸上划着铅笔,一边听到那咔嚓咔嚓的咀嚼声,还有咕嘟一声吞下去的声音。
  为什么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远子学姐总是能够显得,那样快乐呢?总是能够幸福的,微笑着呢?
  就算在为了考试复习而不得不休部的时候,也依旧会忽然的心血来潮,吃了我放进校庭邮筒里的那些点心。
  『太好吃了!』
  还这样,把感想写在信上寄给了我。
  明明数学完全不行,只能得到E判定,也依旧会在我感到困扰的时候,过来帮我。
  被压着的桌子不住的散发出刺鼻的木质气息,我就这样一直哭着哭着,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
  远子学姐的脸孔不断的浮现在我的脑中。
  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流人曾经这么对我说过。他那时到底知道了什么呢,我完全无法明了。
  不过,即便我真的知道了,恐怕也依旧会感到无可奈何吧。因为远子学姐不在的话,我就只是这样一个没用的东西而已。
  那个想要成为能够直视现实的人的愿望,就这样在自己那无法克制的软弱面前,被打败,随着哭泣而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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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0-16 09:44:40 |只看该作者
 明明在那个的星象馆里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总算可以向未来前进了的。
  如今我却又一次重新回到了圣诞夜的那天,在那个远离城镇的工厂的圣诞树下,握着远子学姐的手,低声啜泣的那个我。在那个晚上,我一边感受着远子学姐手心的温暖,一边想着那个独自离去的魅影,祈祷着他、琴吹同学、还有美羽能够幸福——
  在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真实决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
  曾经教导我,没有什么比平凡的人生更加美好的那个音乐老师,却为才能而感到焦虑,妒嫉着才能,最终为才能而疯狂,甚至成为了对自己的恋人下手的悲哀的犯罪者。
  真实,总是伤害着人们。
  救赎什么的,哪里都不存在。
  就连那个拥有者辉煌般的才能和天使般的声音的少年,也成为了背负着污名的,彷徨在黑夜中的魅影。
  他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事情呢……
  『你觉得,井上美羽还会写第二作么?』
  那个带着悲哀的眼神,向我发出疑问的少年——
  『七濑,就拜托你了。』
  这般在我的耳边轻声说到,然后便消失在暗夜之中的他——
  那个时候,带着挥别一切般的精悍表情的他,是否已经通过了那道窄门呢?
  是否,是一个人独自前行呢?
  与我如此的相似——但是,却毫不回头的走向了那条我无法迈上的道路的臣。
  现在,要是臣在这里的话,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打我一拳的吧。伤害琴吹同学这件事,在他看来肯定是不可原谅的吧。
  但一个人,是寂寞的。
  一个人,是软弱的。
  哀伤的时候,谁都不会来安慰你。谁都不会来握住你的手。只能靠着自己,重新站起来。
  要是没有谁站在我身边的话——不,如果远子学姐不在我身边的话,这样的我已经,再也站不起来了。
  不管是什么道路也已经,再也无法前进了!
  抬起了满是泪水的脸,我把放在桌上的五十页原稿用纸,全都拿了过来。一边吸着鼻子,颤抖着肩膀,喘息着就像是燃烧一般的喉咙,一边握住了铅笔,打开了稿纸的封皮。
  要是写小说的话,远子学姐或许就会回来了吧?
  如果能够写出,远子学姐喜欢的那种甜甜的故事的话——如果能够写出,与平时那种带点恶作剧的言语不一样的故事的话——如果能够写出,让远子学姐感到高兴的故事的话——如果能够写出,像是远子学姐母亲写下的故事的话——
  在白色的格子上方,HB的笔芯停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手怎么也动不了。
  我怎么也无法填满,那个最初的格子。
  就算我绞尽了脑汁,拼命的想要挤出语言,却仍旧一个字也想不出来。
  这个事实,让我愕然了。
  为什么!明明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容易便可以写出来的啊!为什么现在的身体却像是变成中空了一样,什么也浮现不出来!不会这样的,我一定可以写的。写不出来什么的,一次都没有过不是么。就算厌恶写作,无论如何都想从那里逃出来的时候,我只要想写的话,也总是能写出来的啊。就连远子学姐的点心,也能够每天写下来的啊。
  但是却就是写不出来!我的背后因为寒冷而震动着。不可以的,不写的话,远子学姐就不会回来了。不写的话——不写那种如同天上降临的,玛娜般的故事的话——!
  铅笔的笔芯啪嗒一声折断了。我焦急的咔嚓咔嚓按着铅笔,可是不管多少次按出了笔芯,都会也在写下任何一个字之前就折断了。
  眼前突然变成了一片黑暗,无法呼吸。自动铅笔从我麻痹的手指间落了下来。
  太阳穴咚咚的跳动着,我反复着浅呼吸,从椅子上滑落了下来,跪在了地板上。
  明明以为不会再发作了的。
  感受着令人羞耻的心情,眼泪又一次落了下来。汗水如同瀑布般喷涌而出,呼吸的间隔越来越短。空气完全不能进入肺里了!
  好痛苦,好难受,就这样死了算了!我不想再呆在没有远子学姐的地方了!
  就在这时,谁握住了我的双手。
  在耳边,说着什么。
  远子学姐——!
  明明是不可能的,可是那个声音听起来却怎么都像是远子学姐。远子学姐握住了我的手,抚摸着我的后背,鼓励着我。
  『没事了,没事了哦,心叶。我就在这里的。呐,已经没事了哦。来,慢慢的吸一口气试试看。对,慢慢的。……再吐出来。对。就是这样……呐,没事的哦。』
  没事了,没事了……不知何时听到的远子学姐的声音,不断反复的,在耳边轻轻说着。
  呼吸慢慢的安定下来,汗水也慢慢停下来了。
  我看着模糊的视界里,握着我的那双小手。
  ……远子学姐?
  不对,不是的。
  远子学姐的手指还要更加纤细一些,肤色也更加白。
  这是,谁的手……?
  我慢吞吞的抬起头,只见一双人偶般的空虚双目正看着我。
  「……竹田同学?」
  「是的。」
  她用冷静的声音回答道。
  「……一直握着我的手的,是你?」
  「……你以为是远子学姐么?」
  我没有办法回答,她用不带感情的语调接着轻声说道。
  「……你叫了她的名字。『远子学姐,远子学姐。』的。」
  是这样么,果然,不可能是远子学姐啊。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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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声音,也是我的幻觉啊。
  竹田同学放开了我的手,站了起来。
  「不过,多亏你把我和远子学姐搞错了,发作也因此慢慢平静下了来,真是太好了。要不,先去一下保健室?」
  「不用了……已经没事了。谢谢。」
  「可是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哦。」
  我又一次无话可说,只能背过脸站了起来。那个样子的自己居然被她看到了,真是让人太不好意思了。
  「……为什么竹田同学会在文学部?」
  「因为觉得心叶学长会在这里,所以便这里来一下了。正好看到,心叶学长在倒地板上痉挛着。」
  「……这样啊」
  「中午和我说阿流事情的时候我就想问了,心叶学长和七濑学姐分手了么?」
  「……或许会变成这样吧。」
  琴吹同学曾经说过,希望在白色情人节的那天,能够叫她七濑。如果那样的话,就会相信我的感情了。
  但是,照我现在的状态,怎么也不像是能够叫出『七濑』来的样子。
  「……七濑学姐的话,不行么?」
  「不行的人,不是琴吹同学,而是我自己啊……」
  我的胸口闪过一阵疼痛。
  「总是迷茫着……连自己应该前进的方向都不能决定……我根本没有让琴吹同学喜欢的……资格。」
  我撇开了视线,用嘶哑的声音嘀咕着。实在是太讨厌自己了,就快要吐出来了一般。汗水蒸发着,我感到一阵寒冷。
  「明明想要变成更加认真的人呢。」
  「心叶学长说这种话,可是背叛哦。」
  旁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那个毫无感情的声音里,却不知为何让我感觉似乎到感情都快满溢出来一般,我牛头看向了一旁。
  竹田同学正用空洞的眼神看着我。
  「就连这样的我,只要继续活下去,也一定会有所改变的,让我抱有这样希望的人,明明就是心叶学长啊。」
  胸口好像被刺穿了,我看着竹田同学的脸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啊。
  如同燃烧般的后悔感情涌了上来。
  明明曾经对竹田同学说过,希望她继续活下去的。
  明明说过,她一定要到达那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断绝了自己带着假面的小丑人生的片冈愁二所没有到达的地方的——
  竹田同学砰的一声给了我一巴掌。
  这几天,我已经被琴吹同学、美羽和竹田同学三个女孩子打了巴掌了。
  她用微微带着点热度的双眼,看着茫然的我。
  「这次轮到我来告诉心叶学长了。人是会变化的。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请跟我一起来吧。我有一个想让心叶学长见一见的人哦。」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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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0-17 13:28:23 |只看该作者
【第八卷 惠临神明的作家(下)】第六章 世界终焉之时 上传:亂セパzāɑ

  到底,想要到什么地方去呢……
  在路上的巴士里的时候,竹田同学一句话都没有说.那个想要让我见一见的人,究竟是谁呢?
  在一个不认识的车站下了车,一边与身边的竹田同学一同走在宽阔的人行道上,我一边这般困惑着。
  天空已经染上了一片柔和的暮色。
  就连一直冰冷着的空气,也好像变得有一点点,温暖了起来。大概正如天气预报所说得那样,春天已经快要来临了。
  环顾这周围,总觉得有一种新兴的集合住宅区域的感觉,建筑物也都还很新。
  忽然间似乎传来了一阵婴儿的笑声,我往旁边一看,发现就在旁边的树木丛生的公园里,有个貌似刚购物回来的母亲坐在椅子上,正逗弄着身旁婴儿车里的小宝宝。
  母亲的眼神中,满是暖暖的温柔。
  哎?……
  那个人,我好像在哪见过。
  我明明应该不认识什么有孩子的女性的啊。而且也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不过,总觉得的确在哪里……
  剪的短短的发丝,随着她的脖子摇晃而轻微的摆动着。
  她把握着婴儿车的手伸了进去,握住了小宝宝的手指,带着微笑,和小宝宝说着话。
  我扭头看了看身边,只见竹田同学也正带着空洞的眼神,看着那边的母亲和婴儿。

  忽然间,五月晴朗天空下的那个屋顶,浮现在了我的脑中。

  ——你就是杀死愁二学长的犯人吧。你就是那个S对吧。

  在那像是浸入双眼一般的蓝天下回荡着的,谴责的声音。
  以及出现在终于现身的那个杀人者面前,狠狠的瞪着他,拼命叫喊着的竹田同学。
  然而,被片冈愁二称作S的那个人,其实另有其人。
  她就是前弓道部的经理,现在则已经嫁为人妻,成为了一名快要生产了的妇人——
  濑名理保子——
  不对,添田理保子!
  对啊,是理保子夫人!
  由于她剪短了头发,给人的感觉也显得略微有些不同,因此我刚才并没有认出来。不过在那辆婴儿车里的,难道就是那个时候她肚子里的孩子么?理保子夫人,已经平安的生下了那个孩子么!
  但是,他的丈夫,添田先生又怎么样了!?
  伴随着惊讶与焦急,我的心跳逐渐变得越来越快了。
  那时候被竹田同学误认为是S,还送出了威胁信的人,就是她的丈夫添田先生。添田先生在高中时代里,对片冈愁二抱着激烈的矛盾情感,还在屋顶上用小刀刺伤了他。
  然而,当时尚未死去愁二学长,却因为理保子夫人的一句『你就是人间失格』所刺激,从屋顶上跳了下去。
  但是理保子夫人却一直把这件事情瞒着自己的丈夫添田先生。
  甚至于,她还在明知道添田先生刺了愁二学长后因为害怕而扔下小刀,从屋顶逃了出去,以及添田先生对愁二学长所怀抱的那种黑暗感情,等等的情况下,嫁给了添田先生。
  添田听到了理保子夫人的自白之后,曾经一边哭着一边说到『如果是我杀了愁二的话还更好些呢』。
  『明明爱着愁二,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呢?』
  『都已经要有小孩了,这要我,将来如何和你生活下去呢?』
  『这简直像是,地狱——!』
  那时候的竹田同学,如同没有心灵的人偶一般,用空虚的眼神看着这对夫妇。

  「理保子。」

  突然,耳边传来了一声温柔的呼喊。

  下沉的夕阳,把公园里的长椅、秋千、小树林都染上了温暖的茜色。
  在地面上延伸过来的,长长的影子。
  慢慢靠近的,皮鞋。灰色的西装,薄薄的外套。
  以及从眼瞳的深处,散发出温柔微笑的,添田先生。
  和他对视着的理保子夫人的眼瞳中,也有种甜蜜的笑意逐渐扩散开来。
  添田先生弯下了腰,抱起了婴儿车里的小宝宝,把脸凑了上去,说了声「我回来了」。小宝宝于是发出了开心的声音笑了起来。
  然后就这样,理保子夫人推着婴儿车,添田先生抱着小宝宝,一边轻声说着话,一边向这里走了过来。
  最先发现我们的,是理保子夫人。
  她看着我们,轻轻的「啊」了一声,接着添田先生也望了过来,脸上浮起了惊讶的表情。
  竹田同学的脸上已经换上了如同小狗一般的纯洁微笑。
  「下午好。由于正好来到这附近,于是就决定和心叶学长一起看看。之前碰到理保子夫人的时候,她曾经对我说她经常会和小希美一起,到这个公园里来迎接爸爸的。」
  理保子夫人和添田先生的表情变得温柔了起来。
  「只有他回来早的时候才会来接呢。」
  「要是每天都这个时间回来的话,可就养不起这个家咯。」
  这两个人就像是,仿佛与那时在屋顶上见到的并非同一人一般,都带着十分柔和的眼神。小宝宝正在添田先生的臂腕中,发出着轻轻的声音。
  「井上同学……」
  添田先生看着我,一副非常抱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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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0-17 13:32:03 |只看该作者
「真的非常抱歉,居然对你做过那样的事情。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把你当成了愁二……对不起。」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慌张的摇了摇头。
  「不用了,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话说,这个小宝宝是叫做希美吧?是女孩子么?」
  添田先生的双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他带着无比重视的眼神,看向了小宝宝。
  「嗯,正是这孩子,把我们两个又重新联系在了一起。」
  就像是在细细的咀嚼着自己所说的言词一般,他的话中满是感慨的语气。添田先生就这样,告诉了我们至今为止所发生的一切。
  他曾经有段时间,连看到理保子夫人的脸都会觉得非常的痛苦,日复一日的在家外游荡。
  甚至还考虑过离婚的事情。
  直到临近生产,理保子夫人回到新泻的娘家去时,他们两个也一次都没有见过面。
  理保子夫人也说到。
  在生下希美之前,她总是非常非常的不安。
  总是担忧是否已经再也无法修复和丈夫之间的关系,几乎都要死心了。
  而小希美出生以后,添田先生也始终不曾来过医院,这更是使她胸中充满了快要令人崩溃的绝望,晚上连睡都睡不着。
  然后在出院的那天,添田先生正站在医院的门外。
  「原本,我是准备和她谈一下离婚的事情的。但是,看到理保子抱着希美的那个时候——希美把头转向我,对我轻轻微笑的那个时候——我的双脚却自然而然的向她们两人的方向迈了过去,然后就那样抱起了那个孩子。那个时候我终于,有了想要三个人一起生活下去的愿望……」
  理保子夫人的眼角也涌起了些许泪花。
  「那时候我也——啊啊,我们也,终于明白了,那种一家人之间的亲密……」
  有种温暖的感觉,在我的胸中渐渐的升起。
  那种感觉让我的心灵,大大的动摇起来。
  初夏的那天——理保子夫人曾经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宁静表情,轻声对正在屋顶上抱着膝盖大声哭泣的添田先生这么说过。

  ——我们一辈子都得活在地狱里。没关系,只要有这样的觉悟,不管到哪里,都可以活下去的。

  ——就让我们继续想着片冈,继续被他囚困,然后一起过着平凡宁静的生活吧!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养育他。就在地狱中过活吧!这样才能对片冈赎罪。

  让我们在地狱中活下去吧,理保子夫人曾经说过。
  能够把这种话说出口的理保子夫人,让我当时觉得非常害怕。
  然而,理保子夫人也同样一直痛苦着吧。
  罪孽是绝对不会消失的。想要把曾经犯下的罪孽当作不存在,是不可能的。但就算抱着这样的悲苦和疼痛,她也必须要把那平和普通的生活,一直一直继续下去。
  理保子夫人那时所说的话语,其实包含着她无比的觉悟。事到如今,我终于能够彻底理解这件事了。
  还有,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竹田同学要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人是会变化的。』
  『这次轮到我来告诉心叶学长了。』

  曾经落入了绝望、不信、赎罪的一片漆黑深渊中的夫妇两人,如今也能背负着过去的罪孽,过着这平稳的日常了。
  就算被猛击、被刺痛、被打倒,只要继续活下去的话便一定会迎来改变的契机的。只要咬紧牙关,做好觉悟,踏出那一步的话——
  曾经哭喊着请让我死死了吧的那个竹田同学,如今也一边看着小希美的脸庞,一边明亮的笑出来了。
  即便那只是拼命装出来的虚伪笑脸,但她仍旧非常普通的,幸福的——笑了起来。
  那个笑脸,让我的胸口猛地一震。如果,谎言能够成为真实的话——
  我们委婉的拒绝了他们一起吃晚饭的邀请,就这样由原路折返了回去。
  在街灯的照耀下显得十分明亮的车站,站着等待巴士的时候,竹田同学忽然用冰冷的表情对我说到。
  「心叶学长也,肯定,不会一直是现在这副样子的。」
  接着,轻轻地加上了一句。
  「阿流也是……」
  她微微思考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不……搞不好阿流会一直这样下去的吧……但是,他在我坏掉的时候,一直都很温柔的对待我……他曾经毫无要求的,做到了那样的事情……在我悲伤和寂寞的时候,都会率直的安慰我……也会很开心的从心底对我微笑……」
  竹田同学的声音渐渐变得越来越小,最终沉默了下来。
  她对于流人的感情,或许也在慢慢的变化着吧。
  虽然我这么认为,但是却没有把它说出口。迟早,竹田同学自己也会察觉的吧。
  又或许,她已经察觉到了也说不定……
  因此,我也必须要做出些改变了。

  第二天的放学后,我和芥川一起去医院探望了美羽。
  美羽似乎下个月就准备要出院了。
  「心叶会来真的吓了我一跳呢。是来拜托我给你和琴吹同学调解一下么?」
  她就这样坐在床边,用嘲弄一般的眼神看着我。当我把作为礼物带来的,她最喜欢的那家店的红茶布丁拿出来时,她脸上的表情才总算是缓和了下来,露出了微微有些开心的笑容。
  「前一段时间,美羽不是来见过我么?所以,我就觉得这次该由我来见美羽了呢。」
  这么说完,她似乎更加开心的笑了出来,接过了那个布丁。
  「哼——是这样么。」
  「能够再来找我,真的是太谢谢了。我一直很想这么说的。还有,美羽好像也有点变了呢。啊,当然是向着好的方向。」
  「就这样而已么?」
  「欸?」
  「这种时候,就算是客套,也应该要说『你比以前更加有魅力了啊』才对吧。」
  「啊,那个……对不起。」
  「不要为这种事情道歉啦。呜,心叶还是一样对于女孩子的心情那么迟钝呢。所以才会被琴吹讨厌的嘛。」
  「朝仓,你说的太过了。」
  「一诗你太啰嗦了啦。你给我安静的在一边吃布丁就好了。」
  美羽胡乱的把我带来的布丁压向了芥川的胸前。
  接着她又把自己的布丁打了开来,一副被激怒的样子,用塑料勺子大力的吃了起来。
  「为什么我的周围,偏偏都是这种样子的男人啊。」
  她抱怨完,接着马上又撇开了视线,用咬着牙齿般的难听口气说道。
  「不过……之前算是我说过头了,很抱歉。一直很想对心叶道歉的……总之,今天心叶能来真的太好了。」
  美羽的脸颊有些发红。
  她短暂的迷茫了一会儿,便忽然把一个布丁递了过来,说是要让我也一起吃,随即一副粗鲁的样子继续说了下去。
  「呐,心叶。心叶写的小说,的确狠狠的伤害了我。如果心叶没有写下那本小说,还把它投稿去参加新人奖的话,我应该不会尝到那种绝望的滋味吧。……我憎恨着也爱着心叶的钝感与纯粹。——但是呢,心叶」
  美羽拿着布丁,抬头看向了我。
  她的眼神非常的真挚,其中,包含着想要好好的传达将要说出的那句话的纯粹意思。
  「心叶写的小说,也拯救了我哦。
  在那个星象馆里,听到心叶为了我写下的,那个真正的尾声的时候,在我心中的那些许憎恨与悲哀,就好像缓缓溶解掉了一样……啊啊,我大概一直想要从心叶的口中听到那样的话语吧,我不由得这么想到。
  心叶给与我的那些话语,真的是非常、非常的美好呢。将来,如果遇到了什么艰辛的事情,我一定会试着想起这些话的。那样的话,我就一定能够继续努力下去了吧。」
  我的心中仿佛被林间的阳光所照耀了一般。
  美羽所说的这些话语,就像是祝福的钟声一样,不断的在我的脑中鸣响着。
  嘴边不禁泛起一丝微笑。
  原来别人所说的话,居然也能够这样的让人开心,成为力量的源泉。
  「谢谢。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能够写下那本小说真的是太好了。这都是多亏了美羽啊。」
  美羽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将脸转向了另一边。
  「好啦,快点把布丁吃了吧。一诗也是,干嘛都那样拿着布丁发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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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0-17 13:40:02 |只看该作者
 「……朝仓。」
  芥川一副非常认真地样子,说了下去。
  「我可没办法,在没有勺子的情况下吃布丁啊。」
  「——那种事情早点说不就好了。」
  「抱歉。因为你们的对话好像很愉快,我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哎~~那你别说话直接拿不就好了。」
  美羽把装着勺子的袋子向芥川扔了过去。芥川从里面拿出了勺子,顺手也递给了我一个。
  就这样,我们三个人一边吃着红茶布丁,一边继续说着话。
  美羽好像从双亲那里获得了一个人生活的许可。芥川好像正在陪她找房子的样子。话说回来,似乎由于他的要求比实际要住在里面的美羽还要多,像是没有自动门锁就不行啦,一定要有防盗摄像机啦,附近有小钢珠店治安太差所以不好啦之类的,因此怎么也定不下来,很是被埋怨了一顿呢。
  「到底,要住哪里你才能够满意啊?」
  「要是能够寄住到我家来的话,当然是最最放心了。反正房间也都空着。」
  「你在说什么啊,别开玩笑了。」
  美羽脸颊发红的喊着。我也笑了起来。
  「芥川大概一定会成为保护欲过渡的爸爸吧。要是生的女儿的话就更可怕咯。」
  「喂!心叶!为什么突然出现了孩子的话题啊。就好像在说我和一诗会怎么怎么样一样啊!」
  被她狠狠地瞪了一下,我不禁有些畏缩。
  「不,不是啦,只是刚好昨天见到了一个熟人的小宝宝。是个女孩子,非常可爱的,叫做小希美哦。写作希望的希和美丽的美哦。好像是他父亲在看到希美的那个瞬间决定的呢。」
  从东京赶来的添田先生,在医院前和理保子夫人抱起小宝宝的时候就咬定了这个名字,理保子夫人一副非常开心的样子这么对我说过。

  就在这时——

  什么东西滑过了我的心头。
  理保子夫人的故事,和在岩手的医院听到的远子学姐母亲的故事,不是有点像么?
  文阳先生也是因为工作的缘故没有办法来和她碰面,护士小姐似乎曾经这么说过……
  『独自一人将你生下来的时候,看起来好像总是很不安的样子,好像还在烦恼些什么事情。』
  『如果生下来的是女孩子的话,就叫做「远子」——你的母亲,看起来真的是非常高兴呢。』——不对,问题不在这里。
  是别的什么——
  对了,是结衣夫人,在岩手的医院里,生下了孩子这件事。
  还有文阳先生,因为在东京工作的缘故,没法和结衣夫人碰面的这件事。
  然而,文阳先生的同事佐佐木先生曾经这么说过。在远子出生的前一段时间,文阳先生一到了傍晚的时候就飞一般的回到家里去照顾结衣夫人了。还总是把工作丢到一边,连在公司里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还经常被同事们嘲笑。
  结衣夫人,在岩手的医院里。
  文阳先生,不曾见过结衣夫人。

  那样的话,文阳先生在工作之后,到底是和谁在见面!

  口中忽然感到一阵干涩。
  虽然在《背德之门》里,作家亚里砂与编辑阳之间,并不曾发生过男女关系。
  而且叶子小姐也曾经对周围的人说,文阳先生和自己是「白色的婚姻」。
  但是,文阳先生和叶子小姐会不会真的有过男女之间的关系呢?在结衣夫人生产的这段时间里,文阳先生会不会和叶子小姐有什么出轨的举动呢?不对,会不会从更久以前就!
  而且,结衣夫人在住院的期间,不是总露出一副很悲伤的样子么?
  一个「想象」在我心间浮现,不禁全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难道说——!流人那句话的意思是!投下毒药的那个人是——!

  「怎么了?心叶?」

  美羽微微皱起脸庞问向我。不知为何,她的声音听起来却是那么的遥远。
  「抱歉。我突然想起来妈妈拜托过的一件事,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我就这样说着乱七八糟的借口,离开了医院。
  一边在临近傍晚的树荫道下行走着,心脏一边如同快要破裂一般的高鸣起来。
  天野夫妇去世的那天早晨,结衣夫人和流人吃的是普通的食物,而文阳先生和远子学姐则是吃着结衣夫人写下的故事。远子学姐曾经这么说过。
  然后文阳先生和结衣夫人还喝下了文阳先生泡好的咖啡。
  为什么,我会忽略这么重要的事情呢。
  两个人都吃过的东西,只有那个咖啡的话,那么毒药肯定是混在咖啡里面的。泡了那壶咖啡的人,是文阳先生。
  也就是说,投下毒药的人是——
  脑中好像快要烧起来了一般。
  流人的话语在我的耳朵深处响起。

  『……这是心叶学长……还是不要知道的比较好的东西……要是知道了的话……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为什么,流人会那样的绝望呢?那是不是因为他发现,下毒的人既不是结衣夫人也不是叶子小姐,而是文阳先生的缘故呢?
  流人醉醺醺的说出来的,如同暧昧的梦境一般的那个早晨。

  『将勺子放进了咖啡壶中,咕噜咕噜的转动着……随着搅拌,银色的粉末滑着圆形的轨迹溶解在咖啡中。』

  『我想要帮忙倒进杯子的时候,还一边对我说着流人太小了所以很危险什么的,一边举起了咖啡壶,把咖啡倒进了印着花朵的小杯子里。然后,地面整个裂开,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

  难道流人那时,就这样一直在一旁看着文阳先生泡完咖啡么?
  虽然把装在心型小瓶子里的毒药,藏在宝石箱里的人,大概的确是结衣夫人。把那个毒药给结衣夫人的人,也说不定正如流人所说的是须和拓海先生。
  而事实上,最后把咖啡拿过来的人则是文阳先生。不过,因为记忆混淆的缘故,他却把泡咖啡的人也好、下毒的人也好都错认为是结衣夫人了吧?
  然后有一天,他终于察觉到了。
  让这一切终结的人,乃是文阳先生——

  『还有,谁指着那个架子——这么说了。那里放着Ole-Luk-Oie的睡眠之粉哦——』

  正用不稳的手指指向远方的,那时的流人的脸,同只在照片上看到过的文阳先生的脸渐渐重合了起来。那是安稳的,笑脸——
  我不明白流人究竟在圣诞节的照片上受到了怎样的冲击,也不明白他之后到底在寻找些什么东西。
  但是,如果文阳先生真的和叶子小姐有染,而使得结衣夫人非常痛苦的话——如果结衣夫人藏着毒药的事,文阳先生知道的话?如果怀抱着罪恶感的文阳先生,使用了那个的话?
  如果决定一起自杀的,不是结衣夫人,而是文阳先生的话——
  就如同叶子小姐写下的小说一般,虚构和现实在我的脑中乱成了一片。各式各样的感情交错旋转着,却没有那种看到了真实的感觉。
  所有的这些,都只不过是想象而已吧。
  我一边快步走着,一边赶忙用手机给流人打去电话。
  结果仍旧是电话留言。
  「我是井上,有件事想要和你碰面说一说,不知道能不能联络一下我?」
  就这样,我向着流人经常去的那家餐馆走了过去。

        ◇    ◇    ◇

  如果喝下毒药的话,文阳会怎么样呢?会死去么?还是会和我们不同,一点事也没有呢?
  大家一起在家里吃饭的时候,我这么问了他,因为我的心里已经到了邻近崩溃的边缘了。
  我有着Ole-Luk-Oie的睡眠药哦。要是我们两个一起喝下之后,只有我会永远沉睡下去,而文阳却能够一直醒着的话就太讨厌了。
  虽然用开玩笑的语气如此说着,但其实我却真的希望结果能够如此呢。
  如果能让我永远的沉睡下去,让文阳自由的话就好了。
  那个时候,小加奈皱紧了眉头瞪着我,文阳则一边笑着一边回答了。
  「呐,因为没有真的喝过所以我也不知道哦。总觉得对于生物来说,毒药肯定有着某种程度的共通作用吧。不过对于我来说,被人下毒而死的情况,实在是不怎么喜欢就是了。如果一定要死的话,还真是希望能够为了更加重要的事情而死呢。」
  「重要的事情?」
  「嗯,我是依靠作家写下的东西作为粮食而生存着的。所以很想报答这一恩情啊。
  正式怀着这般想要成为作家写作的食粮的心情,我才选择了编辑这份工作。
  因此,如果我一定要死去的话,我很希望那个死亡能够成为谁写作的食粮。要是我真的死了的话,你能够把那个死写成故事么?叶子小姐。」
  文阳的双眼象是在看着梦幻一般的温柔。
  小加奈却很不开心的说了句「不要再说这种蠢话了!」
  不过想必……就算如此,小加奈也是会写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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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0-17 13:42:58 |只看该作者
 如果我们死了的话,如果是那个死亡的话。

        ◇    ◇    ◇

  当我到了店里的时候,又一次给流人的电话留了言,说现在已经到了晴海小姐的店里了,希望他快点过来。
  把我点的奶茶端过来的晴海小姐,也非常担心流人的事情。
  「流最近一段时间很奇怪啊。虽然平时也总是一副不服输的孩子气,但最近他的情绪却总是特别激烈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给妈妈打了电话说不回去吃晚饭之后,我就这样一直在店里留到了晚上九点。
  虽然这里白天是间家庭餐厅,但是到了晚上却变成了酒吧。由于来喝酒的客人渐渐增多了起来,我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离开了店里。
  正当我一边沿着在街灯的照耀下的车行道慢慢前行,一边想要再给流人打个电话的时候。
  他本人的身姿却突然出现在了我的前方。
  「!」
  我的背后闪过一阵战栗。
  流人比起星期六碰到的时候更加的颓废,好像连精神的平衡都已经崩坏了。就如同在雨宫小姐的葬礼上的那个黑崎先生一般,在巨大的痛苦的折磨下,放弃了一切,只能如同幽灵般彷徨着。脚步摇晃不定,就好像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不再明了了一样。
  「流人。」
  我冲了上去,他用恍惚的眼神看了看我。
  一直都没有洗澡吧,满身的汗臭。
  「……心叶学长。」
  「太好了,你听了我的电话留言啊。」
  「……电话留言?」
  「不是么?」
  「……手机已经被我扔掉了。」
  唾液卡在了我的喉咙里。
  流人的声音非常的嘶哑,呼吸也十分的混乱,充血的双眼就好像没有焦点似的。在那黑色的瞳孔深处,散发着的令人疯狂的痛苦和绝望,正如同荧光灯一般闪烁着。
  「谁也……不肯把我……杀掉……。大家明明都说了喜欢啊爱啊什么的,但是一旦拜托她们把我杀了的话,就都只会吓得逃跑而已……」
  他重复着短促的呼吸,淡淡的说着,却莫名的让我感到一阵寒意。
  「呐……我的孩子,在秋天就要出生了哦。如果现在死掉的话,一定会又变成那个孩子了吧……从麻贵的肚子里生出来……还叫自己的母亲『麻贵』……难道还要再一次,重复同样的事情么……」
  我的背后传来一种冷汗滑落的感觉。脖子就像是被锐利的道具贴着一样,无法停止的颤动着。
  流人突然……望向了机动车道,轻声说着。
  「……有一只猫。」
  亮着车灯的汽车正嘶吼着从我们面前通过。猫什么的,不管是身影还是声音都没有发现。
  「你在说什么呢,流人。」
  流人却直直地盯着车行道。
  「你看,就在那里……马路的正中央有一只黑色的猫,正在喵——喵——的叫着不是么……」
  须和拓海为了保护一直猫被车撞死了哦——我想起了麻贵学姐说过的话,心脏不禁一阵发冷。
  明明不存在的猫,却存在于流人的眼中么!?
  就像是梦游一般,迈着不稳的步伐,流人向着车行道走了过去。
  「等等!流人,根本没有什么猫啊!」
  我的叫声被汽车的引擎声所盖过。流人没有停下来,而是沿着道路继续前进着。
  我伸出了手,正要够到他衣服的时候——

  「阿流。」

  我听见了一个明朗的声音。
  传着纯白色外套的竹田同学,正站在流人的面前。她把双手背在背后,用像是小狗一般的可爱表情,看着流人。
  接下来的一幕,就如同录像机的慢镜头一般在我眼前划过。
  竹田同学嘴角带着微笑,慢慢的靠近了流人。
  她从背后,拿出了一把闪着光芒的小刀。
  接着站在了那里,
  用它
  深深的——刺进了流人的胸口!
  竹田同学拿着的,正是被琴吹同学扔进地下书库深处的那把折叠式小刀。
  就好像是为了阻止流人向车行道继续走去一样,就好像是为了把他继续留在这个地方一样,就好像是为了这件事钉下楔子一样,她刺向了流人!
  「!」
  流人像是难以置信一般的睁大了双眼,紧紧的盯着竹田同学。
  竹田同学用双手握紧了刺在胸口的小刀,用像是快要溶化了般的眼神笑了起来。
  温柔的,甜美的笑了起来。
  流人也眯起了眼睛。
  他的嘴角浮起了淡淡的微笑,就好像现在是他一辈子最最幸福的时刻一样,露出了安稳满足的表情。
  周围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不知有多少辆车,从两人的身边通过。
  流人伸长了手臂,抱住了竹田同学。把脸靠在了她蓬松的头发上,闻着她的味道,一瞬间,眼中似乎露出了痛苦的、哭泣般的神情,却接着又笑了起来。仿佛被至福的沉眠所诱惑一般,就这样合上了眼帘。
  流人就这样依靠着竹田同学,渐渐的倒了下来。
  竹田同学抱着流人,坐倒在了马路上。
  她的脸颊慢慢的变成了人偶般的空虚表情。
  流人胸口流出来的血液,在人行道上缓缓地扩散开来,路过的行人都发出了悲鸣声——
  眼前发生的这整个惨剧,还有这整部爱情。我都只能在一旁茫然的凝望着。

        ◇    ◇    ◇

  已经,不想再写了。
  但是,还有个命中注定要写下去的人。
  有一个无论憎恶、痛苦、悲哀——亦或是重要的人的死亡、丧失——就算把这些都当成粮食,也要继续写下去的人。
  有一个想要要靠着这样,到达名为神明的至高所在的人。
  那究竟是,诅咒么?还是祝福呢?

  小加奈。
  我可以为小加奈做些什么呢?
  如果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话,小加奈就可以给远子和小流爱了么?
  文阳就可以获得幸福了么?

  这个赌,是我输了。
  让你痛苦了这么久,真的很抱歉。
  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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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0-17 13:45:12 |只看该作者
【第八卷 惠临神明的作家(下)】第七章 给最爱的人 上传:亂セパzāɑ

  流人在非常危险的状态下被送到了医院,然后立刻开始了手术。
  竹田同学一直表情空虚的,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无论怎么和她说话,都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在救护车里的时候,她曾经『我一直想给流人……他最最想要的东西。』这样,轻声说过一次。
  闻讯赶到医院来的麻贵学姐,也一边喊着「真是蠢的无药可救!」一边绷紧了脸,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不过,即便她这般用力的咬紧了嘴唇,双眼中浮现着焦躁的感觉,却依旧表现了刚强的一面,不仅立刻便对高见泽先生下达了各种各样的指示,还督促着我赶快去远子学姐那里。
  「这里就交给我了,你去把远子带来。我绝对不会让这个孩子也跟着流人自杀的,所以你就快点去吧。」
  对于就算有人在自己眼前说着这种事情,也仍旧没有任何反应的竹田同学,我尽管感到一种仿佛胸口被刺入一般的不安,却还是坐上了麻贵学姐家的车子,向樱井家赶了过去。
  虽然在医院里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没有人接听,但是樱井家中却可以看到亮起的灯火。
  我走到玄关前,正准备伸手按下门铃的时候,大门突然从内侧被打开了,双手抱着一个紫罗兰色箱子的远子学姐披着外套走了出来。
  「叶子阿姨!」
  刚一叫完,她的脸庞就僵住了,话语间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对,对不起。我听到了车子停下的声音,还以为是阿姨呢……发生什么事了,心叶?」
  「流人被竹田同学刺伤了,现在非常的危险!」
  我的话音刚落,她的眼睛一下子便瞪圆了,双手之间的箱子也滑落了下来。
  随着咚的一声,许许多多蓝色和淡红色的碎纸片在了玄关的地面上撒了一地,在寒风中渐渐的被吹散开来。
  这不是那个时候看到过的信么!?为什么被撕成这样的碎片了?
  远子学姐脸色发青的弯下腰,把纸片一张张捡了起来,用异常软弱的样子轻声说到。
  「……一定要把阿姨,也一起带过去。」
  然后一瞬间,又带着下定了决心的眼神站了起来。
  「你等等。」
  她急切的说完,就返身回到了屋中,不一会儿又跑了出来。
  随后,在向叶子小姐的工作室前行的路上,远子学姐一副在思考着什么的样子,始终低垂着头。
  「说不定阿姨已经不会和我见面了。说不定她已经再也不会原谅我了。毕竟,她读了那些信……」
  这些话似乎并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好像在为了自己心中的矛盾而痛苦不已。她一次又一次的看向手中紧握着的那些信纸的碎片,咬紧了嘴唇。
  即便打电话过去也总是留言电话,虽然我安慰学姐说或许她现在已经在赶往医院的途中,她却摇了摇头。
  「不,阿姨是不会去那里的。」
  远子学姐呆呆的盯着自己的膝盖,用僵硬的表情说着。
  「对于阿姨来说重要的人,从以前开始就只有那么一个而已。因为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所以阿姨已经不会再爱上什么人了。」
  重要的人,是指文阳先生么……?
  「但是,这次——唯有这次,一定要把她带过去!否则的话,阿姨也好流人也好,便再也无法获得救赎了。」
  车子停在了公寓的前面,远子学姐打开了车门,飞快的奔了出去。
  就这样一口气冲上楼梯,来到了那个房间的门前,她用力的按起了房门上的门铃。
  「阿姨,开门啊!我是远子!你在的吧!」
  一点回音都没有。
  远子学姐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从口袋里拿出了钥匙插进了门锁。
  备用钥匙?使用这个,一定需要相当的勇气吧。叶子小姐会发怒是肯定的,这点连我也能想象的出来。可是尽管如此,她依旧咬着牙,转了转钥匙,打开了房门。
  远子学姐脱下了鞋子,向房间里面走了进去,我也紧随其后。
  前方传来了敲打键盘时的咔嗒咔嗒声,这声音不禁让我的脑中有些翻腾起来,呼吸也带上了些许的苦闷。
  叶子小姐正带着冰冷的表情面对着电脑。就算远子学姐打招呼说「阿姨」的时候,她的视线没有丝毫的偏移,仍旧不断跃动着她纤细的手指。
  「我擅自进来实在是非常抱歉,但是流人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胸口被人刺了一刀,现在正昏迷不醒。拜托了,一起到医院里去吧。」
  远子学姐对着叶子小姐拼命的哀求着。向她看去的眼神也好,向她呼喊的声音也好,都带着一种仿佛要被撕裂一般的痛苦。
  但是,叶子小姐的视线仍旧面对着显示屏,一动也不动。我也随即向她喊到。
  「拜托了,叶子小姐!流人现在真的是非常危险了!」
  叶子小姐终于打张开了双唇,她的视线仍旧没有移动,只是用冰冷的语调说道。
  「我有个明天之前必须完成的原稿。你打扰到我了,所以快点回去吧,井上同学。」
  看起来,是准备装作没有听见远子学姐的话了。这个彻底的、绝对的拒绝,让我不由得感到一股背后仿佛要被冻住了般的寒意。
  这个人,就连这种时候也还——
  「阿姨……流人他,已经快要死掉了啊。」
  远子学姐带着痛苦而扭曲的表情看着叶子小姐,如此诉说到。
  「可是就算我去了,也依旧于事无补不是么,井上同学。会死的人终究是会死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个人,怎么能这样!这还算是个人么!
  心中涌上来的这一感情,究竟是愤怒呢,还是恐惧呢,又或是绝望呢?我已然无法明了。
  「阿姨,你不是流人的妈妈么……」
  「……反正对于流人来说,我是他母亲什么的,恐怕连想都没有想过吧。」
  叶子小姐用仿佛是没有听者的自言自语般的语气,轻声说到。
  「不是的。阿姨的笑容什么的,拥抱什么的,一直都是,流人他非常渴望的东西的!」
  「……从他小时候开始,那个孩子比起我,一直都更加亲近结衣不是么?呆在家里的时候,也从来不会接近我的。」
  「那……那是,阿姨自己疏远了流人的缘故啊。因为你说了,不想被他叫作妈妈……所以,流人才不敢对阿姨撒娇。但是,流人他一直都,很想叫你一次妈妈的。甚至在小的时候,他还曾经对我说『远子姐能够把结衣阿姨叫做妈妈真好啊』这样的话啊。」
  咔嗒咔嗒,敲打键盘的声音依旧在空气中冰冷的回响着。
  明明这个人就在自己的面前,却总觉得遥远的像是存在于别的次元里,仿佛所有话语都只会直接穿过她的身体一般。对方似乎连我们的存在,都不想予以承认。
  眼前这个用快要跌倒的双腿拼命的支撑着自己的远子学姐,已经不再是那个至今为止都能够靠着自己聪敏的眼睛发现真实,并把它解读成一个个温柔的故事的「文学少女」,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无力的少女罢了。那断断续续的嘶哑声音中,满溢着深深的哀愁。
  「流人他,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喜欢阿姨啊!他非常非常希望能被自己的母亲所爱啊……!」

  流人,最最喜欢的那个人。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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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0-17 13:46:17 |只看该作者
从孩提时代开始就一直仰慕着的,绝对无法得到手的,遥远的那个人。
  那究竟是谁,在这个瞬间,我终于明白了。
  麻贵学姐那异常骄傲的眼神、竹田同学和雨宫同学那种没有在看着任何人的空虚表情,到底是和谁重叠,到底是何谁相像呢——!
  头脑中闪过了各种各样的影像和话语。
  从橱柜里掉落出来的相册里的照片,站在森林前的美术馆门口的,两个少女,紫罗兰花的发饰,冰冷的双眸,『Ole-Luk-Oie的睡眠药就在那里哦』这样,指着远方的流人,还有唰啦唰啦掉落的银色颗粒。佐佐木先生说过的话,流人说过的话,远子学姐说过的话,还有在医院里听到的,护士小姐说过的话——
  身体里流动的血液都好像沸腾了一般,一口气涌上了头脑。在激烈的目眩和混乱中,四散飞舞的碎片就像是被狂风所吹起,所拼凑,终于变成了一块完整的拼图。
  我走到了远子学姐的身边。
  「远子学姐说的话都是真的。流人比起其他任何人都要喜欢你。流人曾经对我说了。自己的初恋情人,就是远子学姐的母亲。」
  「所以说那不就是结衣么。」
  叶子小姐用厌倦的语气轻声说到。
  「不,是你。你!才是远子学姐真正的母亲!」
  看向我的叶子小姐脸上瞬间浮现出了极度震惊的表情。一旁远子学姐也猛地倒吸了一口气。
  就连说出这句话的我,都觉得非常愕然与混乱。
  远子学姐和结衣夫人,并不是真正的母女!
  那么说来,让远子学姐受到了那么残酷的对待的人,竟然便是她的亲生母亲?这个人,竟然能够如此无视自己真正的女儿?这样的女人,流人竟然还如此的恋慕?竟然能对她那扭曲的憎恨,执着,还有爱情,如此的渴望?
  空气好像也绷紧了一样。我一边感受着体内吹动的狂暴热风的冲击,一边接着说了下去。
  「在岩手,我们拜访了远子学姐出生的医院。看到远子学姐的那个护士小姐曾经说过,远子学姐和她的母亲非常相像。
  但是,远子学姐和结衣夫人的外表却不怎么相像!就连佐佐木先生也是,虽然说过微笑的样子和给人的感觉几乎一样,但是对于两人的容姿相似之类的话却一句也没有说过。若论谁和远子学姐最为相像,与其说是结衣夫人,还不如说是你,叶子小姐!」
  因为发型和给人的感觉都完全不一样,所以一直以来都未曾发觉。
  但是,只要这样在近处同时看这两个人的话,眼睛也好、鼻子也好、嘴唇也好、洁白的肌肤也好、纤细的身体也好,简直是无法让人觉得她们没有关系一般的相像。
  在照片里看到的那个中学时代的叶子小姐,剪的笔直的头发垂在肩膀上,如果就那样把头发留长编成三股辫的话,就与远子学姐更加相像了。
  叶子小姐用冰冷的仿佛要将人冻住般眼神瞪了过来,我的耳边似乎听到了暴风雪的呢喃。
  「远子学姐出生之前,文阳先生似乎一直都很早回家,在家里照顾结衣夫人。但是,护士小姐却说结衣夫人是一个人生产的。那么不是很奇怪么,文阳先生在工作结束后,到底到哪里去了呢?
  恐怕他的确是按时回家,与结衣夫人待在了一起!至于住在医院里的那个人,正是你!」
  我干脆的说着。
  「正是你,装作结衣夫人,生下了远子学姐!你与文阳先生之间,事实上已然发生了男女关系。远子学姐,其实是你和文阳先生的女儿!而在家里,能够一直看着你们两人的面容的流人,大概也早已察觉到了这件事。你,就是远子学姐的母亲,而远子学姐,正是他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也正是因此,对于流人来说,远子学姐才会是「特别」的吧。
  远子学姐一定,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吧。因此,才会特意去医院确认,而且无论受到怎样的残酷对待,也都不曾怨恨过叶子小姐。
  身边的远子学姐正带着软弱的表情,倾听着我说的话语。
  被真正的母亲当作「不存在的孩子」一直无视着,到底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为什么能一直忍耐着这种绝望般的情感呢。我只是稍微想象一下,就已经觉得仿佛连呼吸变得痛苦起来了。
  叶子小姐用锐利的声音问到。
  「我装作了结衣,还生下了孩子?为什么我非得做这么复杂的事情不可啊?」
  看着我的那个眼神,就如同冰晶做的针尖一般,一扎一扎的刺了过来。我只得把精神都集中于叶子小姐表情的变化上。
  「……结衣夫人怀孕这件事,是可以通过佐佐木先生的证言得到确认的。那么,不是很奇怪么?那个结衣夫人的孩子,究竟消失到哪里去了呢?在《背德之门》里,你的分身亚里砂,曾经掐死了身为婴儿的远子。而在阳和唯子死后,亚里砂在公寓里看到的,只有一个人偶,和远子的尸体——
  但是在现实中,想要把婴儿的尸体藏起来根本是不可能的。可是,如果那个婴儿,事实上根本就没有被生下来呢!?如果结衣夫人,流产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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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0-17 13:46:54 |只看该作者
 叶子小姐的脸颊瞬间绷紧了。她带着这样的表情,目不转睛的盯向了我。
  「应该名为远子的那个孩子,已经不存在了。所以,你才把自己的孩子取名叫作远子,把她交给了结衣夫人。目的就是想要拯救结衣夫人——」
  看到她此时咬紧了牙齿,双眼中闪烁着憎恨的目光的样子,我终于确信了自己的想象并没有错误。
  文阳一直提早回家的原因,并非是为了照顾临近出产的妻子,而是不能把刚刚流产的妻子放在一边啊。大概那时的结衣夫人,已经是让人担心的只能片刻不离的状态了。
  「无聊。我可是最讨厌结衣了啊!」
  叶子小姐仿佛是想要把什么东西吐出来舍弃掉似的,忽然大声叫了起来。
  听到她如此言语的远子学姐,十分痛苦的皱起了眉头,双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裙摆。
  我的内心,也瞬间动摇了。
  矗立在叶子小姐面前的那道又高又险的壁垒,绝非是轻易便能够击毁的东西。明明已经看到了那个答案,但是却怎么也没法将它确实的传递过去。所有的一切,全都被断然的拒之门外了。无论投射过去多少言语,在那如同刀刃一般的冰冷面前,恐怕也都只能黯然折返吧。
  可是,当我看到那个快要哭出来的远子学姐的时候,心中却忽然被一种必须如此的念头给填满了。远子学姐大概一直以来,都品尝着这样的痛苦吧。这悲哀的锁链一定要在这里斩断才行!一定要从叶子小姐那里拉出一切的真实!
  我直直的切入了叶子小姐的话语。
  「那句话是骗人的。你说了一个大谎,叶子小姐!」
  「!」
  远子学姐的肩膀震动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我。
  叶子小姐的眼眸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如果是之前的我,恐怕一看到这么可怕的眼神,就会立刻感到畏缩,马上语无伦次了吧。但是,不知为何,一直以来面对她时所感受到的那些恐怖,在这一瞬间全都烟消云散了。
  此刻,我只觉得头脑忽然热了起来。胸口的深处像是有什么在骚动着一般。
  「既然,你不想和远子学姐说话,那就让我来代替她,把所有的话全都你说清楚吧。」
  也许我的诸多言语,在她看来,归根结底也只能算是小孩子的戏言。可是即便如此,那些东西也一定要传达出去。
  向着这个如同冰晶一般的作家,现在,用我的话语!
  「我读过了你写的那本《背德之门》。那是一本我永远都不可能写的出来的作品。
  书中人物的原型,据说就是你和天野夫妇。但是,你依靠着身为作家所编织的谎言,把真实的事情巧妙的替换掉了。在作品中,主人公亚里砂从唯子的丈夫阳感觉到了同类的意识,因而对他非常的迷恋。两人是朝着至高的小说一起前进的同志。所以她觉得唯子和远子都非常的碍事,并憎恨着这样的她们。而唯子也一直妒忌着亚里砂。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叶子小姐的表情由热变冷。眼瞳越来越冰的仿佛冻住了一般,反射着深沉的空虚。
  「就是这样的啊。那家伙一直都是这样,总是一边在表面上笑嘻嘻的,一边却在内心深处丑恶的妒忌着……即便如此,还非得装出一副好孩子的样子,一直缠着我,实在很让人厌烦。」
  我不由得问了一句。
  「真是这样么?」
  虽然装着一副冷静的样子,但其实此刻的我内心正非常的不安,连胃也好像扭曲一般的疼痛着。
  要怎么做,才能打破那道壁垒呢?怎样才能,把其中的真实给揭露出来呢?
  怎样才能,像那个拥有着清澈眼神的「文学少女」至今为止向我展示的那样,把这个黑暗悲伤的物语,转变成爱与温柔的故事呢?
  身边的远子学姐正用着祈祷般的渴望眼神看着我。
  在那个初夏的晴朗屋顶上、在那个黑夜中的教会中、在那个一片漆黑的别墅里、在那个大群观众聚集的舞台上、在那个月亮照射下的那个工厂前、在那个闪耀着光辉的星空下,远子学姐向我解说时。
  长长的三股辫摇晃着,毫不害怕的和对方直视着,嘴边的微笑显露着——
  那个姿态,在我的眼皮内侧轻轻的浮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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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0-17 13:48:16 |只看该作者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忽然平静了。
  来吧,首先,要从这里开始。
「你在《背德之门》中,让亚里砂这么说过,唯子就像是与杰罗姆结合的朱丽叶一般。在她看来,阳便是杰罗姆,自己便是阿莉莎。
纪德的《窄门》,乃是讲述的拒绝了爱恋着自己的杰罗姆,独自一人向着至高之门前行的阿莉莎的故事。故事中的朱丽叶虽然一直爱着杰罗姆,但她的爱情并没有得到回报。而在杰罗姆的故事中,朱丽叶充其量也只是个配角而已。杰罗姆的双眼,至始至终都只望向了阿莉莎一个人。但是,在阿莉莎的视角中,又是怎样的呢?」



  远子学姐,总是这样对我说到。
  一个故事的阅读方法,绝对不只有一种。只要还有别的登场人物,就会有别的故事存在。

  ——所以,试着让自己去感受不同的登场人物的心情,重新把故事读一遍吧。这样的话,就会有新的故事产生了哦。

  ——这样的话,也就会察觉到一直以来没有发现的事情了,也就会有像是找到了宝藏一样的感觉了。

  在温暖的金色光芒中。远子学姐蹲坐在铁管椅上,一边翻着放在膝盖上的书页,一边用清澈的声音这么说着。
  没错,我接下来所要说的故事,并非是杰罗姆的故事。
  而是阿莉莎同朱丽叶之间的故事。
  「——阿莉莎和朱丽叶,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对完全相反的姐妹呢。阿莉莎是恬静而虔诚的,朱丽叶则是开朗又活泼的。如果阿莉莎是高洁的话,朱丽叶就是低俗了吧——但是实际上,朱丽叶也是个懂得音乐和诗歌的聪明少女啊。一方面,朱丽叶为了阿莉莎,从杰罗姆身边抽身而去,成为了向他求婚的男人的妻子。另一方面,阿莉莎也因为知道了朱丽叶的心意,而拒绝了杰罗姆的求婚。两人就是一对如此的为对方着想的好姐妹。」
  远子学姐曾经说过,叶子小姐和结衣夫人,是从初中时代以来的挚友。
  放在壁橱里的那本相册中,也有很多两人在一起的照片。
  这两人一直一直都在一起。结衣夫人总是笑脸盈盈,而叶子小姐则是眼神冰冷——
  如果真像叶子小姐所说的样,结衣夫人实在是很让人的厌烦的话。
  如果她真的非常的讨厌结衣夫人的话。
  那么,为什么,还要总是呆在一起呢?
  为什么进入了不同的高中,甚至进入了社会之后,还会一直呆在彼此的身边呢?至少像叶子小姐这种不会害怕孤单的人,想必肯定能够做到和结衣夫人断绝往来的吧?既然如此,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以朱丽叶的结婚为转折点,姐妹之间的关系渐渐发生了变化。虽然一开始是没有爱情的婚姻,但是随着年月的增加,朱丽叶终于也习惯了自己的丈夫,与他变得亲密了起来,还为了他停止了钢琴和读书的活动。阿莉莎对此却感到非常的不满,甚至把这些写在了给杰罗姆的信中。她说,朱丽叶是不是只是装作一副很幸福的样子呢?是不是自己在扮演着幸福的时候也渐渐被这个感觉所欺骗了呢——」

  『事到如今,她用来营造幸福的东西,同她从前所梦想的,已经大相径庭了,而她的幸福本应取决于她当初所梦想的那些别的东西。』

  『……啊啊,被称作「幸福」的那样东西,为什么是与灵魂如此深刻相关的事物呢?而那些由外部因素所构造的,可以看见形状的东西,又是多么的无足轻重啊。』

  「去探望临近出产的朱丽叶的阿莉莎,被无缘无故的忧郁心情所感染,一直都无法高兴起来。这会不会是因为,妹妹在结婚后渐渐改变了的这件事,让阿莉莎有些悲哀呢?是不是因为她感受到了,至今为止都和自己呆在同一个世界里的朱丽叶,已经走向了与之不同了另外一个世界了呢?
  在杰罗姆的视点里,并没有写下阿莉莎与朱丽叶平日的细琐日常。但是可想而知,对于比较怕生的阿莉莎来说,拥有血缘关系又一直在待在自己身边的朱丽叶,一定是能够进入她心灵的存在吧。她大概会一边读书一边对朱丽叶说着感想,会倾听朱丽叶弹奏钢琴的声音,会在圣诞节啊生日什么的互相赠送礼物,还会时不时的谈论未来的话题——说不定她们之间的那些时光,一直都是这样将彼此当作最为重要的朋友来度过的呢。」
  叶子小姐用像是隆冬的天空一般泛着寒意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电脑屏幕,她的睫毛、手指全都一动不动。
  我继续说了下去。
  「据说,阿莉莎的原形,就是纪德的妻子玛德莱娜。她是比纪德大两岁的表姐,虽然在很多地方和阿莉莎有所相似,但是却并不完全一样,她就是这样的女性。纪德在他的日记里写下的与玛德莱娜之间的夫妻生活,你也是知道的吧?叶子小姐。」
  我对着仍旧保持一副雕像表情看着电脑的叶子小姐,问到。
  在图书馆里读过的,那本纪德的日记。
  上面所记录的,是一边爱着玛德莱娜,却不能与她在肉体上合二为一的,纪德灵魂的纠葛。
  「作为同性恋者的纪德,无法从肉体上爱着自己的妻子。两人的关系正是『白色的婚姻』。在纪德和自己的情人旅行的时候,玛德莱娜把纪德的信劝导烧掉了,两个人的感情也渐渐错过。可是即便如此,在玛德莱娜死后,纪德也还是一直渴求着玛德莱娜。
  在他自己的作品里,与她相似的女性,总是重复不断的出现着。玛德莱娜才是纪德创作的源泉,是无可比拟的存在。」
  对着咬紧了嘴唇一直沉默着的叶子小姐,我继续说了下去。
  「你与结衣夫人的关系,就好比阿莉莎与朱丽叶一般!同时,也如同纪德与玛德莱娜一样!」
  叶子小姐仍旧一动不动,她的内心僵硬的封闭着,把所有的话语都关在了里面。她就这样,等待着对手的疲累、绝望,并最终离去。
  怎么能在这里放弃呢!
  「叶子小姐,你是不是也因为感觉到了,那种结婚之后的朱丽叶渐渐离你而去的感受,而觉得非常寂寞呢?
  我听说你在休息日,经常会把文阳先生叫去工作室呢。还说过自己与文阳先生之间的关系是『白色的婚姻』吧。虽然身为作家的你,与身为编辑的文阳先生之间,的确有着强烈的羁绊。而把你发觉出来,并且让你发布的处女作的,也正是文阳先生。
  但是,你真正爱着的人,并不是文阳先生,而是结衣夫人对么!?把文阳先生叫去自己的工作室,并不是妒忌结衣夫人,而是因为妒忌文阳先生,想要把这两个人分开来对么!?」
  为什么,就算换了学校,就算变了立场,也还要呆在她的身边呢?
  为什么要如此的执着呢?
  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氛,一直持续着,叶子小姐面前的墙还没有崩坏。
  我的手心里浸出了汗水。
  「前几天,我来打扰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放了很的多的照片呢。还有带着花样的茶杯啊、草莓的馅饼啊,紫色的汤勺什么的……
  不知为何,总有种和你给人的印象不相配的感觉,这让我有些在意。」
  我看了看放在桌上的简单的黑色马克杯。
  「今天,没有用那个杯子么?」
  一直缄口不言的叶子小姐,总算说出了话语。
  「……随着自己的心情,使用不同的杯子,不可以么?突然很想吃甜食,也不可以么?」
  「那个时候放在桌上的那些照片,似乎都是一些风景照,是在哪里拍下来的呢?」
  「……只是让编辑帮我收集的,一些资料而已。」
  「不过,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这些景色。特别是,那个被森林包围的美术馆——」
  我慢慢的说着。
  「那是,你和结衣夫人,在初中旅行时去过的地方对吧?」
  叶子小姐没有回答。
  「其他的照片里的那些学校啊道路啊什么的,恐怕也是与结衣夫人有关的地方吧?我曾经在结衣夫人的相册里看到过同样的建筑和风景,所以当时才会有种既视感。」
  远子学姐吃惊的问了一声。
  「为什么,心叶会知道妈妈的相册里的内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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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点不好意思的,道了个歉。
  「对不起,我从壁橱里拿毛毯出来的时候,那本相册正好掉了出来。虽然本来不准备看的……可是一不小心就……」
  「……是这样啊。」
  好像在意些别的什么东西似的,远子学姐带着游移的视线,轻声说到。
  这时身边又传来了叶子小姐的冰冷声音。
  「学校这种东西,无论是哪儿的都很相似。而且,就算我持有些著名观光地的照片资料什么的,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吧。」
  我的表情不禁有些绷紧了。
  「的确,如果只是照片的话,倒也并不值得奇怪。但是,那个时候令人感到在意的东西却并不只有这一项而已。」
  对着走上前去的我,叶子小姐用像是要将人贯穿般的视线瞪了过来。我就这样一直走到了桌子前,轻轻指了指黑色马克杯的一边。
  咚咚——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之前,在这个地方,似乎有过一个汤匙呢。」
  冰冷的青色脸庞上,闪过一丝红色。这一点,我并没有看漏。
  「那是个金色茶匙,在它下面挂着的,似乎是一个紫色的心型挂饰吧?」
  「……」
  叶子小姐紧紧的咬住了嘴唇,撇开了视线。
  「在美术馆拍的照片里,你挂着一串蓝色的玻璃坠饰。而结衣夫人则戴着一个紫罗兰花的发饰。那个发饰上的花瓣,似乎和那个挂在汤匙上的东西很像呢。那个东西,是不是就是原本结衣夫人发饰上的东西呢?」
  「妈妈的——发饰……!」
  远子学姐低声叫了出来,仿佛是在说着梦中的呓语一般。
  「我知道的!妈妈的确有一个紫罗兰色的发饰啊。那似乎是个从叶子阿姨这里得到的,重要的发饰呢!」
  叶子小姐的眼睛中忽然浮现出了强烈的愤怒和焦急。我不由得为这终于出现的反应感到胸口一阵发热,于是继续问了下去。
  「或许,这只是我搞错了也说不定。所以,让我们再看一次那个茶匙上的吊饰吧。也好让远子学姐确认一下,那究竟是不是她妈妈的发饰。」
  「……为什么我非得要做这种事情不可!」
  叶子小姐的声音越发慌乱起来,瞪着我。我也大声说到。
  「如果不让我们看的话,就等于默认那是结衣夫人的发饰了!你把那个结衣夫人的遗物,略作改动后,一直都带在身边对么!而且,还在结衣夫人的忌日之时,将那些满是和结衣夫人的回忆的照片以及——或许是结衣夫人喜爱的杯子和点心全都取了出来,放在一起,目的难道不是为了哀悼结衣夫人的死亡么!那个时候,你还穿着黑色的衣服吧!恐怕,那正是用来代替丧服的东西吧!」
  叶子小姐的双手重重敲在了桌子上。
  「够了,给我回去!这种无聊的推论,根本没有听的价值!」
  「推论!不对,这只是我的想象而已。但是,你已经在动摇了!可以请你说一下,特意将那么讨厌的结衣夫人的遗物给取出来的原因么!把其他人装饰在头发上的东西,做成自己的茶匙挂件,实在有些不正常不是么!如果不是十分的思念着那个人的话!」
  「回去!」
  「我不会回去的!你对于结衣夫人的感情,已经超过了挚友的程度了。和你有着白色婚姻关系的人,并非是文阳先生,而是结衣夫人吧!就如同爱着玛德莱娜的纪德一样!结衣夫人对你你的人生来说,是绝对不可欠缺的存在!而且,结衣夫人也——」
  「结衣她恨我!」
  叶子小姐忽然发出了很大的声音站了起来,像是为了压抑喷发而出的感情般大声叫到。瞪着我的那双眼睛,已经不再是冰冷的了,而是如同火焰般激烈的燃烧着。其中散发出赤红色的火粉,仿佛足以点燃这世间的一切!
  我完全被那隐藏在冰冷的面具下的她的本质,那种无比激烈——无比疯狂的东西——所压倒了。
  「对啊,结衣她,一直都在嫉妒我!她总是不安的看着我,担心天野会不会被抢走!到了最后,还喝下毒药死掉了!」
  这个人的胸中,一直以来究竟封闭着何种程度的悲痛、叫喊、憎恨、爱情、还有绝望呢?
  初恋的对象,一直都没能获得幸福,流人曾经痛苦的对我说过。

  ——她一直信任的对象,却做出了不能原谅的背叛行为,于是她就这样落入了漆黑的深渊中……连心灵也变得冷酷了起来。

  对于叶子小姐来说,最大的背叛莫过于结衣夫人选择了死亡这件事吧。
  叶子小姐直到现在,都一直认为下毒的那个人就是结衣夫人吧。
  但是那——
  我想要开口的时候,在我身边的远子学姐已经叫了出来。

  「不是的!不是的,阿姨……!妈妈她,没有用过Ole-Luk-Oie的睡眠药啊!」

  远子学姐轻轻颤抖着。她紧紧握住了双手,痛苦的眯起了眼睛,脸庞也略微有些发青,她就像是要说出什么忏悔的话语一般,大声叫到。
  「——妈妈她,没有用过……的,她没有用过啊!下毒的那个人,并不是妈妈。那对于妈妈来说是不可能的。因为,泡咖啡的人是——那个早晨,下毒的人是——」

  「把毒药放进咖啡里的人,是流人。」

  远子学姐像是要突然弹起来似的向我看了过来。叶子小姐也顿时哑然了。
  这也难怪。在这九年里,这两个人各自把下毒的人想象成别人,也因此而一直痛苦着。
  「……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不幸的巧合而已。」
  我的胸口感受着如同被灼烧着一般的疼痛,慢慢的说出了——九年前那个早晨发生的事情。
  「发生事故的那天早上,远子学姐和文阳先生吃的是结衣夫人写下的故事吧?文阳先生是以书为食,而且他的女儿也继承了这一点,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吧,叶子小姐?虽然文阳先生那天早上并没有吃普通的食物,但是他同结衣夫人一起喝了杯咖啡。而那个咖啡,则是文阳先生冲泡的。」
  叶子小姐倒吸了口气,她也意识到了,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能够下毒的人,就只有文阳先生了。
  我最初也是这么认为的。想必,远子学姐也一定是——
  「……井上同学,你说过,是流人下的毒吧。」
  叶子小姐用带着点困惑的声音说着。
  「嗯,的确如此,在文阳先生泡的咖啡里混入毒药的,正是流人。」
  「为什么,心叶?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呢?」
  「……因为我从流人那里,听说了些关于前世记忆的话题。」
  两人的表情,越发显得困扰了。
  我把流人告诉我他是须和托海转世的这件事情,慢慢告诉了两人。
  那么流人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想法呢?
  因为对于流人来说,那是「前世的记忆」。
  为了保护猫被车子撞到,送进医院后一个人慢慢死去的记忆。
  还有给一直对他很温柔的结衣夫人,送去那个Ole-Luk-Oie的睡眠药的记忆。以及结衣夫人,把那些东西混入咖啡的记忆。
  就如同他的灵魂,可以自在的穿梭于时空之中一样,流人「记忆」着他本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但是这些事情,真的是流人作为须和托海所经历的事情么?
  事故的记忆,可能是因为孩提时代周围的人所说的话语在记忆中留下了痕迹的缘故吧,只是有什么事使得他把那些记忆当成了前世的记忆而已。
  之所以把结衣夫人称呼为『结衣姐』,可能也是因为结衣夫人和他说过,『你父亲曾经管我叫作结衣姐哦』之类的话吧。
  那么,那个心型的紫罗兰色小瓶子的记忆呢?
  是不是因为,流人曾经实际的看到过它呢?而且,出于孩子的好奇心,亲手拿过它呢——」
  远子学姐突然用双手遮住了嘴巴,用颤抖的声音说到。
  「那是我……我,告诉他的。因为我看到过,妈妈在夜里把一个紫罗兰色的心型瓶子放在手心里,呆呆的眺望着……我说着好漂亮哦,但是她却告诉我,这是Ole-Luk-Oie的睡眠药哦,如果小孩子喝了的话,就会被永远的带去睡眠的王国了,所以远子绝对不能碰它哦……」
  远子学姐的脸色铁青,就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似的。她的眼中浮现出了深深的绝望。
  「妈妈拥有Ole-Luk-Oie的睡眠药的事情,以及放着那瓶子的宝石箱的钥匙,就藏在书架最上方的事情……我用一副大姐姐的样子……把这些……全都告诉了流人。我因为很害怕,所以只敢抬头看着书架的顶端,但是流人——说不定曾经踩着椅子,偷偷看过呢——说不定曾经拿出钥匙,打开过宝石箱呢——」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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