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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文學少女by野村美月(完)最后一贴补上转载信息  关闭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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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和花與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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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25:56 |只看该作者
 我苦笑着点点头。
  「可以啊。」
  「井上,给我……戴上吧……」
  按照琴吹同学的要求,我两手抓着围巾,轻轻地绕在了琴吹同学的脖子上。琴吹同学屏住呼吸不安地看着我把围巾绕了两圈。从围巾上松开手时,感觉就像,远子学姐的洁白的手从我的手上滑落了下来。
  「这样可以吗?」
  琴吹同学用快哭的表情明朗地微笑着。
  「嗯,谢谢。我很高兴。会好好珍惜的。」
  与远子学姐的羁绊被切断了。我一边感受着这种痛楚,一边看着琴吹同学的笨拙的——竭尽全力的笑脸,心里想,这样就好。
  围巾放在身边的话,一定会让我想起远子学姐的。所以这样就好。
  因为,琴吹同学也在笑着。
  直到学校附近我们都牵着手。
  想起手毬的手机挂坠忘在了家里,是在我到了教室的时候。

          ◇        ◇        ◇

  拓海君去世已经有七年了吧。
  直到现在我还时常想起他的事情。
  在新宿的大楼前,和加奈约好在那里碰头,好像是我有些迟到了。就这样,素不相识的男孩子向加奈搭话了。
  明明加奈不耐烦地把头转向了一边,他却一点不灰心,表情是那么兴奋、明朗、充满魅力——
  这就是拓海君呢。
  虽然那时加奈用冷淡的语气说着拓海君的事情,「是酒吧的猎头。吊儿郎当的,太差劲了」。但是我从心底里吃了一惊,居然有人有勇气,介绍加奈去酒吧工作!
  大部分的男人因为加奈太过美丽,连和加奈说话都会犹豫。拓海君却毫不在意。
  那样厚着脸皮接近加奈,即使被无视依然开心地继续着谈话的男孩子,我是第一次见到。
  加奈和拓海君开始交往,是在那之后半年吧。
  为了给远子庆祝第一次女儿节,请加奈来我们家时,加奈竟然是和拓海君一起来的。
  听拓海君说是因为在新宿的同一个的地方偶然再次相遇。「这是命运吧!是吧?是吧?结衣夫人也是这样认为的吧?」,口吻和半年前一样明朗轻快。
  那时我第一次知道拓海君是十八岁的未成年人。
  因为太年轻了,刚开始的时候我很担心加奈和拓海君的交往。而且拓海君因为猎头的工作,和各种各样的女人有往来,是那种麻烦事多的让人吃惊的孩子。
  不过,虽然拓海君的身体长大了,但是也有像孩子般坦率、纯粹的地方。
  善于撒娇也善于认错,看着他用那顽皮的眼睛说「对不起」时,不知不觉地表情就松弛了下来,原谅了他。
  拓海君真像是个让人费心的弟弟。因为我照顾他不少的事情,拓海君居然叫我「结衣姐」。
  小远子只要一靠近过来,拓海君就把她高高举起,笑着说「长大了以后就到哥哥家来做新娘」,让人看着不由地微笑起来。
  而且,拓海君还擅长倾听。
  就像变化无常的猫咪一样。虽然任性而为,但是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你的身边了,认真地倾听着你说的话。
  「结衣姐,有什么烦恼吗?可以的话说给弟弟听听吧。」
  听到拓海君用随意的口吻这样说时,我吓了一跳。
  因为,我是不可能有什么烦恼的。
  「真讨厌,拓海君。你打算对我讲什么人生道理?我是成不了这种谈话对象的啊。因为我非常幸福呢。」
  「真的?最近你都没有睡好吧。」
  「这是之前就开始的了。我等着文阳,不知不觉就夜深了。因为,在文阳到家的时候,我想能对他说一声,你回来啦,微笑着迎接他。」
  「你老公,总是那么迟回家么?到底在干什么?」
  「当然是在工作啦。而且自从远子出生之后,在最后校正工作之外的时候,都会回家来的。休息日也是陪远子玩。」

  但是,加奈。

  我太幸福了,反而感到害怕。

          ◇        ◇        ◇

  「啊——果然来晚了。都怪井上!」
  「对不起。」
  在晨会就快开始的时候,我俩跑进了教室。
  看见我俩大口地喘着气,森同学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看这个样子,昨天进展顺利啊。居然一起上学,真大胆。」
  「这个,那个……!」
  森同学低着头盯着我焦急的面孔。
  「七濑的巧克力好吃吗?」
  「……好、好吃啊!」
  「哇!呐、听到了吗?七濑?太好呢了——恭喜!我也放心了呀——!」
  森同学抱住了琴吹同学。
  「声、声音太大了,森!」
  琴吹同学翻起了白眼。
  老师进来了,我们总算能去自己的座位了。
  琴吹同学在猛敲短信。大概是对森同学说不要说多余的事情吧。
  我注意到芥川的座位今天也空着,吃了一惊。
  居然连续休息两天……
  身体情况很不好吗。过会儿给他发个短信。
  开始上课后,像烂泥一般的疲劳感降临在我身上。身体很累,头脑一片空白。好像所有的感官都麻痹了,心的感知能力也下降了。
  今天早晨,与远子学姐相会时说话的事情……还围巾的事情……告别的事情……远子学姐温柔地微笑的事情……感觉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一样。
  不、不是这样。
  微弱的痛感在刺痛着我的心。
  让心变得钝感,变成无法感受到外界的状态。
  因为如果不这样做,胸口就会被撕裂开来。我会追上去,抓住学姐的手臂,像小孩子一样哭喊。
  会哭着责问她,你所背负的秘密是什么?不告诉我就这样离开不是太卑鄙了吗?
  休息时间,琴吹同学被森同学抓住了,好像是在盘问昨天发生的事情。琴吹同学红着脸,噘着嘴,瞪着眼睛。
  我给芥川发完短信后,就坐在课桌前发呆。
  窗外是一片草木枯黄的灰色风景。
  这场大雪,说不定还会继续下去……
  第二节课是英语,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芥川的回信么?
  偷偷地确认了一下发信者,原来是琴吹同学发来的。
  我吃惊地向琴吹同学那边望去,琴吹同学红着脸把头转到了一边。

  『午休的时候,要在空教室,一起吃午饭吗?
  这可不是森教我这样做的啊!

  另外,你忘记交给我的东西,是什么?』

  啊,手机挂坠——忘在房间里了!
  此时我总算意识到自己的失败之处了,慌忙回复短信。

  『对不起。忘在家里了。下次来拿
  午休的事情,OK』

  琴吹同学用非常紧张的表情盯着手机的画面。
  然后,偷偷地向我望了望,害羞地稍微微笑了一下。
  那之后头又转到了一边,再也不向我这里望了。
  课快结束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琴吹同学……?
  躲在座子低下打开手机,发现收到一条短信。确认发信者时,我的脸仿佛被人揍了一拳一样,从之前的迟钝感觉中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流人!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大脑和喉咙发热,渗出了大量的汗水。

  『游戏结束了。
  这节课结束后,请带着你的东西到校门口来』

  这种短信,无视掉就好了——!
  这样我又可以回到普通的生活中去了。
  也不用让琴吹同学再露出那么担心的神情了。
  我盯着画面盯的眼睛都要发花了,同时咬紧了牙。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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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27:49 |只看该作者
宣告课程结束的铃声在头顶上冰冷地响起。老师收拾好教材,走了出去。
  教室里充满了休息时间的喧闹。
  琴吹同学害着羞,向我走来。
  我关上手机,站了起来。
  「对不起。午饭的事情,可能不行了。」
  「诶?井上——」
  我无法再面对琴吹同学,我侧着身抓起书包和大衣快步离开了教室。
  全身被火一般的愤怒给包围了。
  这是对流人的愤怒,同时也是对优柔寡断的自己的愤怒。

  ——请了解天野远子。

  那么,请停止这种玩弄人的方式,请告诉我!
  远子学姐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求我写作!
  在楼梯口换好鞋,我向外跑去。因为大衣还抓在手上,寒冷透过制服几乎快把皮肤切碎了。
  从被铅灰色的阴云覆盖着的天空上,雪花飘舞落下。
  我一边呼着白气,一边向校门跑去。

          ◇        ◇        ◇


  Ole-Luk-Oie,加奈知道吗?
  就是在安徒生的童话中出现的睡眠的精灵Ole叔叔。
  他不穿鞋,悄无声息地走到孩子们的身边,咻地向孩子的眼睛里喷入甜甜的牛奶,让他们睡去。
  他的双臂各自抱着一柄伞,将有绘画的伞在好孩子的身上撑开。这样那个孩子一整晚都会做着愉快的梦。
  在坏孩子的身上,他会撑开什么画都没有的伞哦。那个孩子不会做梦,会一直沉睡下去。

  去世的前一天,拓海君给了我一个紫罗兰色的小瓶。
  小瓶是可爱的心形,里面装着细沙般的银色粉末。
  ——这是Ole-Luk-Oie的睡眠粉。
  拓海君注视着我的眼睛,轻声低语。
  吃下去的话,所有的痛苦和悲哀,都会像雪一般地消融,也不会再有憎恶、猜疑、妒忌。
  就仿佛被神明的臂弯所拥抱一般,纯洁地睡去。
  我可以吃掉它,也可以给别人吃。

  第二天,拓海君跳进快车道,被上天召唤走了。年仅十九岁。

          ◇        ◇        ◇

  雪花黏在我的脸上,融化成不算温暖的水滴。
  落在睫毛上的雪,渗入了眼睛,让我的视野变得模糊。
  我到达校门的时候,眼前停着一辆出租车。后部的座席的门打开了,有人下来了。
  短发,背挺的笔直。
  是我熟悉的诚实的眼神——。
  芥川……!
  为什么是向学校请假的芥川!?现在,他出现在校门口是偶然的吗?还是……
  芥川弯下腰,向车内伸出手。好像是在帮助里面的人下车。
  咔……
      发出微微的响声,铝合金的拐杖撞击着地面。
  难道说——
  我的呼吸停止了。
  雪向冰冷的花瓣一样不停地落下,裙子的裙摆被风吹的不停摇晃。
  洁白的肌肤。
  纤细的身体。
  大大的眼睛。
  樱桃色的嘴唇。
  「心叶。」
  从门的那一侧,向站在门的这一侧的我,发出明快悦耳的呼喊声。
  被芥川搀扶着,露出宁静的微笑的,是美羽。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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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29:08 |只看该作者
【第七卷 惠临神明的作家(上)】第六章 死神的两个故事

  初中二年级的冬天。当时我有一个非常喜欢的女孩。
  为了向那个女孩表达我是如此的喜欢她的心情,我写了一篇小说。
  但是,那篇小说却使那个女孩痛苦,把她逼到了绝境。
  就在初夏的某一天,那个女孩,在我的面前从屋顶跳了下去。

  「心叶,你一定不懂吧!」

  寂寞地微笑着,如此低语。
  那个女孩子现在就坐在我对面的座位上。
  在校门相见之后,我们去了学校附近的咖啡店。
  在出租车中我的心情翻来覆去,不知道该问些什么。芥川表情严肃地说「我是来照看朝仓的」,美羽却用明快的口吻说着「好久不见了呢」、「今天我可是按规定拿到了外出许可哦」之类的话。
  「井上,红茶可以吗?」
  坐在斜前方的座位上的芥川问我。
  「啊,嗯……」
  看见我点头,芥川把我们要点的东西一并告诉了走过来的女服务生,之后把头转了回来。
  美羽也用平和的眼神,一直注视着我。
  终于,樱桃色的嘴唇开启了,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不要一直那副吃惊的表情嘛。我可是预告过的吧?等身体好了,下次由我去见心叶呀。虽然可能比预计的要早些。但是比最后一次见面时,要有精神多了呀。」
  从孩提时代就憧憬的,宛如树叶的缝隙间漏过的阳光般耀眼的微笑,在美羽小巧的面庞上扩散开。
  我觉得,与美羽再会的这一刻,既是开始的一刻,也是终结的一刻。
  虽然从芥川那里一直能听到美羽的近况,实际相见之后,我强烈地感受到,与我所知晓的孩童时代的美羽不同、与在下雪的屋顶上哭泣着毫不掩饰地表达对我的憎恶的美羽不同,这是一个成长后的新的美羽。
  「叫美羽来的是流人吗?」
  「是呀。」
  果然——想到这里,呼吸变的困难起来。
  之前芥川不满地说过。流人即使现在都还来探病。
  「为什么,流人要让美羽见我啊……」
  「樱井好像想让心叶再一次开始写小说呢。」
  胸口发出了尖锐地疼痛。
  美羽的眼神突然变得险恶,表情也僵硬了起来。
  「他想让我去说服心叶呢,说是心叶放弃写作是因为发生过我的事情。」
  我写的小说,伤害了美羽。
  ——我根本就不是树喜欢的那个羽鸟一样纯洁美丽的人。
  想起在暴雪中痛苦的诉说着的美羽,我的喉咙好像就快裂开了,心脏似乎就要被压碎了。
  泣血般的惨叫。表白。
  被夺去安眠的,绝望的巡礼者。
  我的小说,让美羽的世界,崩溃了。
  在批评将自己父母和天野夫妇的死写成小说的叶子小姐的同时,虽然在内容上有着差别,但是我所作所为和她是一样的。
  因为自己写的东西,将他人的心给切碎了。
  「不要误会。关于心叶用我们两人为原型写小说的事情,我已经不再怨恨了。心叶用井上美羽的笔名,获奖、职业出道的事情——如果我说完全不在意,那是假话……不过心叶想写新的小说的话,没关系哦。只是——」
  美羽的眼神又变得险恶起来了。
  「按照樱井的意图去做的话,我不喜欢。」
  美羽用强调的口吻断言着。
  点的饮料被端了上来。
  美羽含了一口漂浮着奶油的拿铁咖啡,好像很烫似地皱皱眉,放下了茶杯。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一样地喝着放了冰块的茶杯里的水,然后将这个茶杯也放在了桌子上,又直直盯着我的眼睛说道。
  「我不会再做樱井流人的棋子了。但是,听一诗说心叶的样子很奇怪,我很担心是不是樱井对心叶做了什么。所以我是凭我自己的意志,来见心叶的。虽然樱井说要把心叶带到医院去,不过我对他说,我要自己去见他,用不着你做这种事情。」
  干脆地说明之后,美羽又慎重地稍微含了一口变凉了些的拿铁,慢慢地喝了下去。
  啊……美羽是猫舌头呢……我竟然在这种时候想起来了。
  「……心叶想怎么做呢?」
  我无法立刻回答。
  「我……已经不想写小说了。」
  对于好不容易说出口的答案,我有些微微颤抖,软弱的样子让人感到丢人。
  「是吗……」
  美羽的眼神中有些阴霾。
  「这样……就好。」
  这与叶子小姐对我说的话一样。只是,叶子小姐的话语如同冰一般冷淡,而美羽的话语里蕴含着一丝温暖。
  双手端着茶杯,美羽阴沉着脸低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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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30:49 |只看该作者
「我也觉得……心叶不要再变回井上美羽比较好。因为,变成井上美羽的话,心叶会受伤的。被大家所瞩目,被别人擅自议论着——被不认识的人所憎恨、咒骂、贬低、被言语所切碎。
  当然,会喜欢上美羽的书的读者一定也会有很多吧。还有现在仍在期待美羽的第二部作品的读者——不过啊,心叶。」
  美羽用凶险的表情,告诉我。
  「读者会背叛作家哦。」
  美羽的话语如同箭镞一般插进了我的胸膛,剜着我的肉。
  「即使按照想看到读者喜悦的表情的想法去写作,但因为读者尽提出一些任性的要求,而作家的思想却无法传达。读者擅自地憧憬作家,擅自地对作家失望,擅自地憎恶作家。在某一天会突然变得翻脸无情,并且很快将那个作家忘却。然后就去寻找别的作家。」
  我拼命忍耐着,如同尖锐的箭镞在体内搅拌般的痛楚。
  美羽的话是对的。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也是背叛了名为美羽的作家的读者。
  擅自对美羽抱有憧憬,没有意识到美羽倾注在故事的真正想法,向已经无法再写的美羽,不断地要求着下一个故事。
  那时,我做着与现在远子学姐正在对我的所做相同的事情。
  「为什么不写?」、「呐,写接下来的部分呀」、「我最喜欢美羽的故事了。所以,再让我看更多的吧,写吧美羽!」
  天真无邪的、自做主张的、残酷的读者——远子学姐,对我而言,是否算是背叛了的读者呢。
  「读者才不会去理会作家的痛苦呢。这种事情,从书的阅读者的立场去看,是无所谓的。就像作家不会去在意读者的个人情况一样……」
  一口气说了很多之后,美羽稍微有些寂寞地垂下了眼睛。
  「『所谓的作家,就是像要一个人穿越窄门的那样的孤独的职业』……樱井的母亲,在书的后记里这样写道。樱井叶子——你知道吧?《背德之门》的作者。」
  从美羽的口中听到叶子小姐的名字和那本书的标题时,我吓了一跳。
  美羽依然低垂视线,低语道。
  「她的书,我读过很多本……虽然我也写过对心叶的憎恶……但是,那与樱井叶子的小说不同……将如泥浆般,那么黏糊糊、活生生的故事,居然能用那样的冰冷透明的风格写出来……书中出现过名为缘子的女孩子吧。那是……」
  美羽闭上了嘴巴。
  与远子学姐同名的女孩子在小说中到底怎样了,该不该说出来,即使是美羽也会犹豫吧。
  在咬了一阵嘴唇之后,美羽用带着痛苦的声音小声说道。
  「樱井叶子一定是真正的作家吧……但是,心叶要和她穿越同一个门的话,会很痛苦吧。像那样舍弃一切,追求唯一的至高的那种严酷的生存方式……」
  美羽像安慰我一般地看着我。
  「心叶和我不同,原本并不期望成为作家呢……」
  美羽轻声说道。
  她的表情,多少有些痛苦和哀伤。

  我们在咖啡店告别。
  美羽由芥川搀扶着,离开了咖啡店。
  「我的心情已经已经传达给你了。心叶,想写的话去写就可以了。」
  最后美羽表情认真地抛出了这句话。
  一直在美羽身边沉默地守护着的芥川,在离去时,用诚实的目光面对着我说。
  「……井上,无论多么焦急,人是无法在两条道路上同时前进的。哪条道路对井上来说是最好的道路,现在可以停下脚步,一直考虑到自己可以认同为止就好了。我什么时候都会帮你的。」
  「谢谢。」
  道谢之后,我目送二人离开。
  心情依然阴暗。坐在咖啡店的沙发上,我反刍着美羽说过的话。

  ——再次变成井上美羽的话,心叶会受伤的。

  ——读者会背叛作家哦。

  背叛的不只是读者。作家也背叛读者。某一天突然,不再写下去了。
  读者与作家——两者之间纽带,非常脆弱、纤细、很容易断裂,根本不存在什么确实的联系。
  明明我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当我想起,在文艺部的窄小部室里,在黄昏的金色光芒的包裹之中,将我写的原稿细细撕碎,珍惜地放入口中的远子学姐的身影,喉咙就开始发烫,胸口在震颤。

  ——唔,好甜~今天的点心,合格!

  幸福地微笑着的远子学姐。
  每天,为了远子学姐,我写着三主题故事。无论我写了多么难吃的故事,远子学姐都会全部吃光。即便没有言语的交流,我面对着稿纸写着,远子学姐在一旁翻着书页——仅此而已,却不知为何感到温暖、心气平和,感觉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所联系着。
  但是,这一切都只是我自以为是的想法吗?
  正当此时,从背后的座席传来了声音。
  「因为心叶学长会受伤,还是不写为好——美羽还真是够天真的。真是让人失望。」
  看到流人从鲜艳的绿色植物后面出现,我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虽然一直从手机听到他的声音,但是自从琴吹同学去我家玩的那个星期天起,这是第一次见面。
  平时围绕在他身上的那种阳光感、让人无法讨厌的爽朗感都消失了。带着强烈的危险感与让人感到透心凉的、毛骨耸然的威压感,流人坐在了刚才美羽刚才坐过的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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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里用凶暴的食肉猛兽般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我。
  就像被那眼神钉住了一般,身体无法动弹。无法闭上眼睛,也无法移走视线。
  「这样做的话,我可为难了哦。心叶不写的话,会有人受伤……会有人绝望……心叶要抛下这样的读者不管吗?没有天野远子的话,井上美羽就不会存在。明明心叶学长是天野远子的作家。」
  「怎么回事……你说『井上美羽就不会存在』……?」
  因为口中的唾液太多,我说不清楚话。
  流人的嘴角微微翘起。这样看起来感觉更加凄惨了。
  「直接去问当事人本人如何?现在她就在家里。」
  看见我在犹豫,流人低声说道。
  「快点去比较好哦。现在,说不定她已经被下了毒,就快死了呢。」

          ◇        ◇        ◇

  呐,加奈,Ole-Luk-Oie可是有个弟弟的哦。
  名字与哥哥相同,也叫Ole-Luk-Oie。无论是对谁,他一生只会去拜访一次。
  他穿着有银刺绣的上衣,披着黑色天鹅绒的斗篷,骑着马。然后让我们也骑在马上,给我们讲故事。
  故事只有两个,一个是这个世界上谁都想像不到的,无上美味的故事。
  另一个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的故事。
  所有活着的人,都会乘上他的马,听着其中的一个故事,进入永恒的睡眠之中。
  加奈。
  加奈目标中的至高的故事是Ole-Luk-Oie的两个故事中的哪一个呢?

  沉淀在紫罗兰色心形小瓶里的,Ole-Luk-Oie的睡眠粉,我把它放到了带锁的宝石箱里,时常会取出来放在阳光下观赏。
  在通透的紫罗兰色玻璃的另一侧,银白色的粉末可爱地沙沙地晃动着。
  我心醉神迷地观赏着,把小瓶贴在自己微微发热的脸颊上,那种清凉的感觉给我以治愈。
  只要拥有这个小瓶,我就可以改变命运。
  也一定也能穿越那云霄之上的天国之门了吧?

  现在在我掌心中的,这颗心脏,又究竟是谁的东西呢?
  我的?那个人的?还是加奈的?

          ◇        ◇        ◇

  到达樱井家时,大衣的下面已经大汗淋漓了,头上也被融化的雪给弄湿了。
  ——远子学姐被下毒,就快死了。
  这肯定是谎言。但是,脑海中浮现出天野夫妇和叶子小姐的小说中写的事情,不安感渐渐扩大,仿佛胃就快碎了一般,无法再安坐下去。
  平房结构的古旧日式住宅,也是叶子小姐在出道作品中写过的,其父亲将母亲勒死、分尸,之后在尸体旁上吊自尽的事件发生地点的那个家。
  感觉就像有谁一直在盯着自己,以前来这里时未曾感觉到的寒气,让我浑身发抖。
  即使我不停地按门铃,也没有应答声。这期间,仿佛紧贴在我后背上一般的寒意一直在持续着。
  远子学姐不在家吗?如果是出门了倒也算了。但是——万一,就像流人说的那样就快死了的话——
  我继续忘我地按着门铃。
  果然还是没人出来。
  拉了一下入口处的拉门,没有上锁,很容易地就打开了。
  「对不起,我是井上!」
  也顾不上礼节了,我大声地喊着。
  「我进来了!」
  脱下鞋,在嘎吱作响的走廊上快步前进。虽然是白天,因为天气不好,房间中很昏暗,让人非常紧张。
  就在这时,我听到噗通一声响。
  我打开拉门,不顾一切地向发出声音的方向跑去,看见长长的三股辫的女孩子脸朝下倒在榻榻米上。
  穿着淡淡的紫罗兰色的睡衣——是远子学姐!
  「远子学姐!是我!请振作一点!」
  当我抱起学姐时,透过薄薄的棉睡衣,可以感到学姐的皮肤烫的让人吃惊。
  眼睛紧紧地闭着,好像呼吸很辛苦,似乎现在就要死了!
  真的是中了毒吗?是谁下的毒?该怎么办啊!食物中毒的时候,好像大量饮水稀释胃中的残留物就可以了,这样做对远子学姐有效吗?还是,喂她吃药,叫救护车,比较好?
  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远子学姐的睫毛颤抖着,微微睁开眼睛。
  「……心叶。」
  「你醒过来啦!被下了什么毒啊!我该怎么办!」
  看着在自己头顶上大喊大叫的我,远子学姐很辛苦地呼吸着,小声地说。
  「毒?……什么……只是……感冒而已……」
  「感冒!?」
  我睁大了眼睛。
  「是那种一般的感冒吗!?」
  「呜呜呜、可不是一般的感冒,是非常严重的感冒……啊!」
  居然还特地更正,我真是无语了。
  「那么,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在被窝里睡觉啊!是在榻榻米上摔倒了吗?」
  「那是因为……门铃,一直在响……响个不停,想去门口看看,因为发烧脚步摇摇晃晃地,被绊住摔倒了嘛……」
  因为不知情而狂按门铃的人是我,对远子学姐的话我无言以对。
  「对……对不起……」
  平时的话学姐肯定会挺起胸脯得意地说「知道就好」,今天只能却耷拉着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
  「哇、远子学姐!」
  果然身体非常烫。总之必须先让她回被窝躺下。
  我把远子学姐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站了起来,像拖东西一样地搬运着学姐。
  巨大的书架上排列着大量的书籍,在挂着淡紫罗兰色的窗帘的榻榻米房间铺着地毯,地毯上铺着被子。直到刚才远子学姐还睡在上面吧。床单很乱,毯子和盖的被子都被推到了一旁。
  我让远子学姐睡下,给她盖上了毯子和被子。
  我把手放在学姐的额头上,灼热般地烫。
  「远子学姐,药呢?」
  「刚才吃过了……」
  什么药?那药到底是否有效?虽然疑问接二连三地在脑海中浮现,现在我决定不去多想。关于远子学姐的不合常理的事情,这两年我见到的太多了。山羊也好、鹦鹉也好,送去医院,通过吃药、打针都能恢复健康。学姐也是一样。
  我去了洗漱间,找到毛巾、向脸盆里倒了些水,然后从冰箱里取出冰块,制作好冰水,又回到了远子学姐的身边。
  将毛巾在脸盆里浸湿,用力拧干,放在学姐的额头上。然后用其它的毛巾,用力的拭去远子学姐面孔和脖颈上的汗水。
  汗水不管怎么擦,总是立刻又涌出来。因为放在学姐额头上的毛巾变的非常热,不得不更换了好几次。
  我想起,昨天早晨,远子学姐还围巾给我的时候,她触摸我的手就像冰一样的冷。
  在那里站了到底有多久啊……
  一定是在那种冰冻般的寒冷中,一个人,在等待我的到来吧。
  患上感冒,不正是因为这件事吗?
  很久以前——我还是一年级的时候,远子学姐和现在一样得了感冒,休息了好几天没有来学校。
  那好像是第三学期刚开始的时候吧。
  那之前,远子学姐的样子就有些古怪。倒不是像因为发烧而摇摇晃晃那样的,而是对我的言谈举止……
  突然的移开视线,脸蓦然变地通红,「不可以再靠近我了!不要接近我啦!」像小孩子撒娇一样,态度疏远。
  「我做了什么吗?」
  「总之,就是不行,因为……」
  也不说明具体原因,就像警戒着我一样,把椅子拖到远离我的地方。话虽如此,因为部室窄小,即使离开也远不到哪里去。
  「我,还是不再来的比较好?」
  「这、这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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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35:02 |只看该作者
「那么,我该怎么做啊」
  「全是心叶不好啦!」
  「所以说,是什么问题啊?」
  「反正就是不行!」
  到最后,学姐垂下眉毛一副快哭的表情,在椅子上转过身去背对着我,抱着膝盖。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时,我对远子学姐的反抗期刚刚结束,即使远子学姐不来接我,自己也会去文艺部了。
  听着看着书的远子学姐说着卖弄学识的话,已经成了我放学后的习惯了。看着学姐在自己的眼前起劲地吃着撕下的书页,也完全不会感到奇怪了。
  不仅如此,看着远子学姐屈腿坐在椅子上,高兴地吃着书,总觉得让人放松下来。
  像小孩子一样、爱管闲事、多嘴、给周围添麻烦——和这样的学姐一起度过放学后的时光,这也不错,我那时刚刚开始有这样的想法。
  但是,就在我和远子学姐刚刚熟悉起来时,以往毫不在意地牵我的手,在我面对稿纸时,从侧面,在脸就要贴在一起的距离上盯着我看,并且催促着「快点快点~肚子饿了~忍不住~了啦」的那个学姐——居然在将点心交给她时,只是指尖稍有接触,她就立刻红着脸把手抽开。仅仅是接近到离她还有一米远的地方,学姐就像是遇到了妖怪一般睁大着眼睛飞快地逃走。对此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
  这种状态持续了有三天。
  去部室看了看,远子学姐还是没有来。
  我以为过一会儿就会来了,于是等着,结果终于还是没有出现,虽然也不是想见她,觉得很没有意思地回家了。
  第二天,心里想着作为昨天让我傻等的代价,我要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结果远子学姐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
  最近学姐的样子很奇怪。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明明没有担心的理由,我还是担心了——在远子学姐没有露面的第四天的休息时间,我跑到二年级的班级去,偷偷地去查看她的情况。
  也不是希望远子学姐能来参加社团活动。只是明明天天都见面的人,突然不来了,要确认一下她是死是活。也说不定她是回妖怪之国去了。这样的话,我也就可以退出文艺部了。
  虽说如此,高年级的教室让人感到紧张,很难张口问人,正在走廊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学姐向我搭话了。
  「咦?你是远子的学弟吧?远子的话因为感冒从星期一开始就在休息哦。好像是因为下雪天一直在外面站着。昨天打了个电话,好像恢复的差不多了,我想明天或者下周就能来学校了吧。」
  感冒?妖怪也会得感冒?
  说起来,那么长的时间在雪地里干什么呢?上周末,市内下了大雪。难道说是那天出门去了!明明连电车都停运了。太冒失了。
  我既吃惊又生气——不过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那天,虽然明白远子学姐不会来,放学后还是去了文艺部,考虑着远子学姐的事情,一个人度过了放学后的时光。
  第二天的放学后。当我打开部室的门时,远子学姐就像往常一样屈腿坐在椅子上,看着书。
  然后看着我的脸微笑着,
  「你好,心叶。肚子饿了。写点什么吧~」
  撒起娇来。
  「呐、我一直请假不在,听说你很寂寞,是真的?」
  学姐连着椅子一起探出身体,高兴地盯着我的脸看,问道。
  「不是靠近了不行的吗?」
  「没关系哦。因为感冒已经完全治好了。不会传染了哦。」
  「不是指感冒。我是说……」
  「唉?唉?什么事情?比起这些,快点写啦~庆祝学姐病愈,拜托要那种非常~甜蜜的哦!」
  远子学姐完全变回原先的厚脸皮、没有防备的远子学姐了。
  我非常生气,给大病初愈的远子学姐送上了一份爆辣的三主题故事的大礼。
  难道说那时,远子学姐在家里也是这种情况吗?
  剧烈地喘息着,多少天一个人吃药、躺在被窝里吗。
  流人说不定会照学姐。但是,叶子小姐呢……?
  家中冰冷而寂静。大概是雪转雨了吧。紫罗兰色的窗帘的外面,发出微弱的雨声。
  远子学姐好像很不舒服。闭着眼睛,喘息着。
  我用湿毛巾擦着渗出的汗水,心里十分着急。只能祈望远子学姐能稍微舒服一点就好了。
  我听说远子学姐开始在这个古旧的家里生活的时候,刚刚才八岁。
  突然之间同时失去父亲和母亲,那是种怎样的心情啊。
  就像流人说的那样,在这个家里远子学姐作为「不存在的孩子」,被叶子小姐一直无视着吗。
  想到这里,心就像被拧了一样的痛。
  小学的时候,我感冒的话,母亲会温柔地为我测体温,喂我吃药。「没关系,很快就会好的哦」的说着,抚摸着我的头,向我微笑。用小勺子喂我吃弄碎的苹果或者亲手做的果冻。
  房间里很温暖,母亲身上有着好闻的味道,比平时更加温柔,这些甚至让我很喜欢感冒。
  双亲去世之后,肯定没有这样的成年的亲属照顾生病的远子学姐了吧。
  我想起,到我家来玩的时候,远子学姐深情地逐一注视着房间里的东西,温柔地说出的话语。

  「很好的家庭呢。」
  「心叶是在这样的家庭中,被那么温柔的人们围绕着……成长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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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36:51 |只看该作者
 这些话,与其说是高兴——不如说是仿佛是从心底渗出来般清澈的——温柔微笑。
  那种微笑又在我眼中浮现,我的心被勒地无法忍受。
  抱着刺痛般的难过心情,我环视着远子学姐的房间。
  焦茶色的木制桌子、椅腿有烧焦痕迹的椅子。旧橱柜。巨大的书架摆满了大量的书籍。
  日本的古典文学、明治时代、大正时代、近现代、海外的名著、诗集、儿童图书——各种类别、时代的旧书,不是用来食用的,而一定是反复阅读过的吧。
  这其中,发现了纪德的《窄门》。
  装订古旧的精装书。
  从杰罗姆面前离去,向上帝的身边前行的圣女——阿莉莎。
  冰冷地伫立在宾馆的大堂之中的作家——樱井叶子。
  她写的《背德之门》——为了抵达至高,即使是杀人也在所不辞的火与冰的女人——亚里砂。
  三位女性在我的头脑中浮现,突然喉咙干渴起来。
  走到书架之前,翻开手中的书的封面,里面用钢笔写着。

  『致远子
                            父亲』

  流动般美丽的字体,感觉有些女性化。
  这本书是远子学姐的父亲赠送给远子学姐的吗?抽出其它的几册书,翻开封面看了看。
  不过,都没有题字。
  只是这本书……?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在这本书上,文阳先生写下了「致远子」的留言呢?
  这与叶子小姐和《背德之门》主人公、《窄门》中的阿莉莎的重叠有关系吗。
  说起来,《背德之门》中被认为是以文阳先生为原型的阳,对亚里砂说过「你就像追求天上的爱的阿莉莎一样」。
  说不定这是文阳先生对叶子小姐实际说过的话。
  我继续翻着书页。
  在教会中被牧师所说的「你们要进窄门」话语深深打动的杰罗姆,强烈地期望着能与阿莉莎一起穿越那扇门。

  「我们两人穿着默示录里记载的白色衣服,相互牵着对方的手,向着同一个目标前进……」

  对于杰罗姆来说,窄门也是通向阿莉莎的大门,他深信他们两人可以一起走在通向神的道路之上。
  文阳先生对叶子小姐又是怎么看的呢?
  像《背德之门》里的亚里砂和阳一样,作为有相同目标的同志,被强烈的羁绊连接在一起吗。
  佐佐木先生说过,叶子小姐称呼自己与文阳先生的关系为「白色的婚姻」。
  还说过,叶子小姐对妻子结衣夫人可能有对抗意识……为此还在休息日,故意把文阳先生给叫出来……
  对此与杰罗姆结合的朱丽叶——结衣夫人是怎么想的呢。
  翻着书页的手指停止了。
  书的中间,夹着照片。
  似乎是在动物园拍的照片。知性的温柔面庞的男性,抱着三股辫的女孩子,微笑着。女孩子似乎也很开心。在旁边留着的微带波浪的光亮长发的,小个子、可爱的、飘逸柔和的女性在幸福地笑着。
  是文阳先生与结衣夫人——那个孩子肯定是远子学姐。结衣夫人的微笑与远子学姐一模一样。
  文阳先生的那种清澈的眼神,与远子学姐偶尔露出知性表情时的那种清爽眼神很相似。
  看着这非常和睦、幸福的一家的样子,我的喉咙就像被堵住了一样。
  身后远子学姐在痛苦地喘息着。
  合上书,把书放回书架,更换了放在学姐额头上的毛巾,又为学姐擦了汗。脸盆里的冰已经完全融解,化成了水。
  除了寂静的雨声与远子学姐的呼吸声,听不到其它任何声音。
  时间感变得淡薄。
  不过差不多该是傍晚时分了。
  这个家里的人什么时候会回来啊……
  流人看样子说不定是不会回来了。甚至有可能在什么地方观察着我的情况。
  佐佐木先生说过,叶子小姐好像在其它地方有工作场所,说不定正在那里写作。
  叶子小姐平时是几点回家呢?还是说,几天才会回一次家呢。
  打开手机,发现琴吹同学发过来的短信。
  为什么要突然早退?身体不舒服吗?亲戚的病情又恶化了吗?琴吹同学在替我担心。因为感觉到我的行为中的不自然感,明明很想问清楚却很犹豫的琴吹同学的样子浮现在我眼前。那种样子跑出教室,被人觉得可疑也是没有办法的。
  胃就像被拧了一般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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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38:02 |只看该作者
因为做了对不起琴吹同学的事情而产生的罪恶感使我感到刺痛。
  『对不起,请不要担心。』
  我只写了这么多,发了出去。
  想到这是第几次的「对不起」了,我的心越发愧疚。明明我很清楚,对琴吹同学说请不要担心这种话是没有用的。
  也给母亲发了短信,说可能会回家迟些,就不必为我准备晚饭了。
  关上手机的时候,感觉胃中囤积了又黑又沉的东西。
  那之后,我继续为远子学姐更换额头上的毛巾,为她擦拭汗水——
  远子学姐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烧还没有退,很痛苦吧。轻微地喘息着,用湿润的眼睛看着我。
  「……心叶,现在,几点?」
  「四点左右吧。」
  「骗人……外面天都黑了。」
  「几点都无所谓吧。要吃药吗?放在哪里了?」
  「被子的下面。」
  「被子?」
  微微掀开被子的一角,发现了银色包装的感冒药。
  「我去倒水。在吃药前先吃点东西吧……咦?」
  垫在地面上的被子的下面,露出了似曾相识的简装本。
  抽出来看了一下标题,果然是暑假时在麻贵学姐的别墅时买的《奥特海德尔堡》。这本书就像是德国版的《罗马假日(Roma Holiday)》,是皇太子与旅店的女儿间的伤感恋爱故事——学姐曾用陶醉的表情对我说过。
  还留着啊……
  明明其它的两册——《托尼奥·克勒格尔》和《水妖记》里面的书页已经早早消失了。
  我翻开《奥特海德尔堡》,发现有反复阅读的痕迹,大约全书的1/3的书页,已经被撕掉了。
  「远子学姐,晚饭吃这个可以吗?」
  正当我打算撕下书页的时候,远子学姐——
  「不行!」
  拼命地叫住我。
  「这本书,不行!」
  学姐面朝着我,眼睛湿润地低语着,这使我心跳了一下。
  「为什么?」
  「吃了的话……就没有了……就只剩下《奥特海德尔堡》了,就只剩下这本了……所以,不能吃……」
  声音变得嘶哑。
  远子学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从我手里夺过书,紧紧地抱在怀里。大概是因为突然的运动,身体又摇晃了起来。
  我急忙扶着远子学姐,让她在被窝里睡下。
  紧紧地抱着《奥特海德尔堡》,远子学姐蜷起了身子。
  「……」
  学姐那幼儿般的姿态,使我心痛。
  「那么,哪本书好呢?或者还是我做点普通的食物吧?白粥之类的,我还是可以做的。」
  远子学姐一定是因为发烧而意识朦胧了吧。
  怀里依然紧紧地抱着书,抬头向上看着我,皱着脸,用哭泣般的声音低语着。
  「妈妈的……」
  「唉?」
  「想吃,妈妈做的……」
  仿佛年幼的孩子一般。
  语气软弱、眼睛湿润。
  仿佛是说出了心中一直在祈求的事情,声音颤抖。

  ——母亲和我一样是文学少女。

  ——总是为我和父亲写出美味的食物来。

  在照片上看到的幸福的家庭。
  年幼的女孩子和温柔的父亲、母亲。
  想起学姐曾经高兴地说过,爸爸和我都非常喜欢母亲写的食物,我的胸口就像被充满了一般,快要裂开了。
  即使是在母亲去世之后,远子学姐还是不断地想念着母亲写的食物吧。祈望着能再吃到母亲写的食物吧。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明明学姐本人应该是最清楚的……
  远子学姐紧皱着眉头,越发地显出要哭的样子,用书隐藏着面孔,低着头,咬着嘴唇,颤抖着。
  「……心叶,今天,为什么来了。」
  语气就像是在责备我。
  「这是因为……」
  「围巾……明明已经还给你了……明明已经说过告别了……我也想过《奥特海德尔堡》必须要……全部吃掉。结果……为什么……你会在我的房间里……」
  「……」
  「心叶,欺负人……!」
  远子学姐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这种时候该说什么话,我想不出来。
  就像胸口被摩擦着一般,我感受着轧轧般的疼痛,说不出话来。
  于是我打开书包,取出数学笔记本。在空白的页面上,用HB自动铅笔,开始写着小小的故事。
  「学校的午餐」、「点心」、「母亲」——。
  回想着从远子学姐那里听过的她母亲的事情——回想着在照片上见到的三股辫的小女孩和她身边可爱的女性——回想着她们二人幸福的笑容,我编织着文字。
  写满一页后又写下一页,下一页写满后又继续写下面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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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39:18 |只看该作者
就这样我在远子学姐的身旁念着刚写好的两页半的故事。
  就像夏天时,远子学姐在我的身边念着百合的日记时一样。
  就像在入睡前,母亲给孩子阅读故事一样——
  刚成为小学生的一个女孩对学校的午餐很头疼。即使大家都吃完了,自己一个人还是盯着碟子发呆。
  被老师训斥,被同学开玩笑,女孩向母亲哭诉着「不想去学校了」。
  母亲温柔地对女孩子说。
  真的不能吃吗?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忍耐着吃吃看吧。这样做的话,作为奖励,妈妈会给你做美味的点心的。
  第二天,女孩将炖菜中的胡萝卜放了点点到嘴里,屏住气吞了下去。
  向母亲汇报之后,母亲温柔地拥抱着女孩,亲手为她做了甜蜜的点心。
  第二天,第二天以后的日子,女孩一点一点地变得可以吃学校的午餐了。
  每次,母亲都会拥抱着女孩,温柔地说『真了不起,你努力了啊』,然后为女孩做点心。
  就这样女孩终于可以一点不剩地将学校的午餐吃完,微笑着说,『我吃好了』。
  女孩心里想着,要早点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
  ——今天的点心,一定是到现在为止味道最美味的吧。
  「……」
  远子学姐依然背对着我,看样子因该是在倾听我的故事。
  我用宁静的声音……一句一句慢慢地念着自己写的笨拙的故事。
  希望这个故事能够传递到远子学姐的心里,能够让学姐母亲的饭的味道在学姐心中复苏,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希望这种味道能传递到远子学姐的心里、舌尖上。
  包含着这种愿望。
  即使念完了最后的一句,远子学姐也没有转过身来。
  我从笔记本的边缘细细地撕下一小片,将手伸到远子学姐的嘴边。
  「不转过头来也没有关系,请吃吧。」
  「……」
  在就像呼吸停止了一般的沉默之后,学姐柔软的嘴唇触碰到了我的指尖。
  喀嚓咔嚓的……咀嚼纸张的轻微声音……
  远子学姐转身仰面朝天。软弱的表情,哭哭啼啼的……
  「……还要。」
  低语着。
  「好的。」
  我微笑着点着头,从笔记本的边缘撕下纸片,送入远子学姐的口中。
  就像被母亲喂食的小鸟,远子学姐从我的指尖吃着故事的碎片。
  学姐的嘴唇、舌头,不时地接触到我的指尖。
  这时我的指尖会突然发起热来。
  手指被学姐牙齿咬到,「请不要咬」我提醒学姐。
  学姐害羞地「……对不起」道着歉。
  那之后,学姐小心翼翼地用嘴唇接着纸片,用湿润的眼神望着我,不停地咀嚼着。
  我将最后的一片碎片塞进学姐张开的嘴唇,远子学姐将纸片完全吞下之后,表情变的寂寞起来。
  「……要吃药吗?我去倒水。」
  「……心叶。」
  远子学姐叫住了起身要去厨房倒水的我。
  我回头看去,学姐表情伤感地低语着。
  「我吃好了。非常的……甜蜜、美味呢……」
  我微笑着说。
  「太好了。」
  抬起头的远子学姐,果然还是用快哭出来的眼神凝视着我。

  那晚,我在远子学姐的身旁,一直陪到了天亮。
  向母亲发了我会在流人家里过夜的短信。虽然母亲回信说「不会给人家添麻烦吗?我想向人家打个招呼,告诉我那边的联系方式吧」,不过我并没有回信。
  也许是药起效了,远子学姐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我从书架上取出《窄门》,一直阅读着。

  「我希望你至少能够记得,我无上地爱着你的事情……」

  「我期待着,你的孩子,将你所喜欢的这个小十字架,作为我的纪念挂在脖子上的那天的到来。在不知道是来自谁的礼物的情况下……」

  「可以用我的名字……为那个孩子命名吗……」

  阿莉莎希望杰罗姆能收下二人回忆的物品——紫水晶十字架。
  并且说希望将那个十字架交给杰罗姆结婚后生下的女孩。希望给那个女孩起名为阿莉莎。
  仿佛是在称颂天使般的纯洁。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会与其它女性结婚生子啊,杰罗姆很生气,拥抱着阿莉莎,恳请她改变想法。
  但是阿莉莎将悲痛隐藏在心里,一副冷静的表情断言到。

  「啊啊、就不要再回想那些过去的往事了吧。」

  「已经翻过了新的一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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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40:17 |只看该作者
「告别了,我深爱的朋友们。今后那——『更美好的东西(some better thing)』【译注:出自——圣经 新约 希伯来书 第11章】就要开始了。」

  阿莉莎所相信的比爱情更佳美好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得到阿莉莎的名字的朱丽叶的女儿,那之后度过了怎样的人生呢……

          ◇        ◇        ◇

  想到可能是和加奈在一起,我很犹豫是否要给文阳打电话。
  睡不着觉,坐在床上,正在把拓海君给我的紫罗兰色小瓶放在手掌上仔细观看的时候,在隔壁孩子的房间睡觉的远子,揉着眼睛进来了。
  「妈妈……晚饭.」
  「还没有到晚饭的时间呢。回床上去吧。」
  「嗯……妈妈,这是什么?」
  发现远子正在看着紫罗兰色的小瓶,我吓了一跳。
  「这是Ole-Luk-Oie的睡眠粉哦。不过不是哥哥的,而是弟弟的。
  Ole叔叔的故事,远子也知道吧?弟弟是骑马而来的死神。所以,这些粉末只要碰到一点点,就会被带上马,被带去睡眠的世界,再也回不来了哦。所以远子千万不能碰哦。」
  我慌慌忙忙地拉开想去触摸心形小瓶的远子的手。
  因为远子好像睡迷糊了,到了明天就会忘记这个小瓶的事情了吧。
  我把远子带回床去,在她的脸颊和眼皮上吻了一下,远子就这样很快地睡着了。
  远子的身旁,流君也正呼呼地睡着。
  两个人就像天使一样。
  能有远子在,真的是太好了。我是多么的幸福啊。
  宝石箱的钥匙就藏在柜橱的最上层吧。
  放在那里的话,以孩子们的身高是够不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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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41:27 |只看该作者
【第七卷 惠临神明的作家(上)】第七章 戴紫罗兰发饰的少女

  第二天。
  当耀眼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射入屋中时,远子学姐睁开了眼睛。
  「还是有点热呢。我已经写好了早晨用的短篇故事,吃完故事后再吃药,然后请安心静养吧.」
  我一边把手放在学姐的额头上确认发烧的情况,一边说着。远子学姐的脸微微地红了。
  「……心叶,昨天,住在这里了?」
  「总不能丢下病人一个人吧」
  虽然远子学姐好像想说些什么,很难得地似乎在挑选着该说什么话,低垂着眼睛,一会闭紧嘴唇一会又半张着口,过了一会低声说道。
  「……谢谢。」
  「事、事到如今还说这种话干嘛……那个,如果身体能动的话还是把衣服换了比较好哦。因为流了很多汗……」
  「嗯……就这么办。」
  学姐表情害羞地答应着,坐立不安地站起来,从橱柜中取出替换的衣物,抱紧在胸前,脚步晃晃悠悠地离开了房间。
  「没事儿吧?」
  当我想伸手扶住学姐的时候,
  「没事儿。」
  学姐依然红着脸低着头。
  过后,换好了水蓝色的新睡衣,将头发整齐地重新编好的远子学姐回来了。在被子上做起上半身,用自己的手指撕着吃我写的早饭。
  「……美味……温暖……温柔……就像卷心菜和培根和蘑菇做的汤一样呢……」
  学姐微微地笑着,喃喃低语。
  「昨天你写的故事也是像用牛奶煮透的粥一样,非常甜蜜……美味……就好我母亲的味道一样。」

  ——想吃,妈妈做的……

  我胸中阵阵作痛。
  昨天用快哭的表情诉说出的事情,远子学姐自己是否还记得呢……
  学姐平和的眼神中带着伤感。
  远子学姐非常珍惜地一点一点地吃着我的故事,同时用让人心生怜爱的声音低语着。
  「……母亲做的食物,甜蜜又温暖,即使自己有伤心的事情,吃了母亲做的食物,就会忘记那些……仿佛就像是施过了魔法一般……母亲经常对我说,她想写出『吗哪』般的故事……」
  「吗哪……?」
  「那是圣经中,在关于摩西的故事中出现的食物哦。饥肠辘辘、在荒野徘徊的子民的头上,神降下了雪白的吗哪。据说,像霜一样薄,如蜜一般甜……在抵达与神约定的地方迦南之前,神没有停止过降下吗哪哦。」
  清澈的瞳孔里蕴含着柔和的光芒。
  仿佛学姐的眼底正浮现着那种光景一般……
  在荒凉的大地上,如倾盆大雨般降下的上天的食粮。
  无限扩展延伸的,纯净、温暖的神的慈爱。
  「就像使空腹得以满足般的,吗哪般的故事……总有一天写出这样的故事……是母亲的梦想。」
  我听说过远子学姐的母亲曾经以作家为志愿。
  她是不是曾用温柔的声音对年幼的女儿反复提起过。

  ——总有一天,想写吗哪般的故事。

  幸福地叙述着的远子学姐,突然垂下眼睛,沉默不语。
  吗哪般的故事已经不会有人去写了……学姐是想起了这一点吧。
  「我吃好了。」
  学姐安静地低语道。
  「药也要吃哦。」
  「嗯。」
  「再睡一会儿比较好。」
  「心叶呢……?」
  远子学姐不安地望着我。
  「在远子学姐醒来之前,我都会留在这里。」
  「学校怎么办?」
  「请假,刚才我和老师联系过了。」
  「……心叶,昨天没有睡吧?」
  「不想睡。比起我的事情来,学姐应该好好休息、早点好起来。还有目标中的大学的考试吧。」
  远子学姐的眼神有些犹豫,好像就快哭出来了。
  「壁橱里有被子……想睡的话就用吧。还有,厨房里的东西自己拿了吃吧。」
  轻声低语之后,学姐又入睡了。
  说起来,从昨天起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吃过。因为完全不感到饥饿,所以忘记了。虽然对乱翻别人家的厨房这种事情我心存抵抗,但是实际到了厨房,打开冰箱一看,彻底的空空荡荡。
  小托盘里仅剩的一只鸡蛋,不知道放了多久。除此之外就只有奶酪、salami香肠、蛋黄酱、矿泉和罐装啤酒了。
  就算远子学姐是吃书的,流人与叶子小姐,到底过着怎样的饮食生活啊!
  忽然,我看到地板上放着的纸箱里放着大量的杯面、炒面方便面和一次性筷子。
  我从里面拿了一个味噌口味的方便面,烧好开水,泡了吃掉。
  肚子吃饱之后,一股睡意涌上大脑。强忍着沉重的眼皮,回到远子学姐的房间,远子学姐依然闭着眼睛,吃了一半的《奥特海德尔堡》紧紧地握在手里。
  不知为何鼻孔发酸。
  远子学姐似乎是因为寒冷而在发抖。我跪下来,将学姐伸出被子的纤细臂膀,连书一起轻轻放回被子中去。
  再盖一条毛毯说不定会比较好……
  想到这里,我正想打开壁橱,突然间后背莫名地一阵发凉。
  我想起叶子小姐的小说中的一个场景。
  在夫妇的葬礼之后,亚理砂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公寓,打开壁橱之后,发现那里是已经腐烂的婴儿的尸体……
  我在想什么呢!
  那只是虚构罢了。远子学姐还活着,现在不正在我的身后睡觉吗!
  但是,仿佛被冰冷的空气包围着一般的恶寒却没有停止,喉咙干渴,伸出去的手也在壁橱的拉门之前痉挛着。
  仿佛在褪色的薄薄的拉门的另一侧,潜伏着不可以去看的恐怖的东西,一旦打开拉门,就会被袭击一般……
  在那仿佛泥浆般粘稠的黑暗之中,仿佛伸出了洁白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想把我拖进去一样……
  ——振作一点,怎么能面对妄想而胆怯!
  我屏住气息,双目凝神,打开了壁橱。
  冰冷的空气从里倾泻而出,我的心脏顿时收缩,瞬间皮肤上起了鸡皮疙瘩。
  壁橱的上层叠放着毛毯和被子,旁边和下层也被箱子和书堆的满满的。
  非常普通的壁橱。
  但是,仿佛胸中被沙沙地抚摸着的那种感觉还是没有消失,我打算只拿出毛毯,尽可能快地关上了拉门。
  但是毛毯的一角被旁边的东西给夹住了,抽出毛毯时,旁边的东西倒了下来。
  「哇!」
  虽然我慌慌忙忙地用手撑住,但是最上面的箱子没能扶住,箱子里面的东西散落在了榻榻米之上。
  我急忙向后望去,远子学姐似乎没有注意到,依然在沉睡着。
  我叹着气把毛毯放在榻榻米上,开始拾落在地上的东西。可能是孩提时代的远子学姐所画的父母的画像,动物形状的橡皮,紫罗兰色的玻璃弹珠,从医院寄来的祝贺生日的音乐电报卡片等等散落在地上,这些都是充满了回忆的物品吧。
  也有相册。
  因为落在地上时已经是打开的状态了,正当我打算捡起来合上时,穿着水手服的三股辫的女孩子映入我的眼帘。
  大约……是初中生吧。水手服上斜挎着水壶,双手提着很多土特产店的袋子的女孩,在被森林环绕的美术馆门前幸福地笑着。耳朵的上面别着紫罗兰花形状的发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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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43:26 |只看该作者
 结衣夫人?
  在她的旁边,站着纤细身材的少女。胸口挂着蓝色的玻璃挂坠,黑色的头发整齐地垂在肩膀的上方,像人偶般冰冷的瞳孔——
  这,难道说是叶子小姐……!
  翻开其它页面。
  几乎被两位少女的照片填满了。
  古旧的校舍、足球场的球门、单杠、樱花树、体育馆。水手服、体操服、运动衫姿态的少女们,存在于这种司空见惯的风景之中。三股辫的少女无论在哪张照片之中都幸福地无法抑制地微笑着,与此相对,另一位少女的表情多数时候是僵硬和冰冷的。
  但是三股辫的少女,似乎完全不在意这种事情,用自己的手臂挽着朋友的手臂,面孔上浮现出宛如鲜花绽放般的笑容。
  我就这样翻看着相册。
  照片中渐渐成长的两个人,穿着不同的校服。
  三股辫的少女穿着运动上衣、格子花纹褶裥裙与短袜。眼神冰冷的少女穿着无钮短上衣配灰白色连衣裙,外加紧身袜裤。
  似乎两人进入了不同的高中之后也经常见面。
  三股辫的少女的表情依然明朗,旁边的少女的表情依然阴暗、冷淡。
  再翻下去,背景变成了大学校园、可能是社团的部室的窄小房间,在那里有变成了大学生的两个人。
  果然到了这个年纪,发型不再是三股辫了,带着微微波浪的长发披在肩上,但是少女的笑容并没有变。她身旁的少女,出落的越发美丽,瞳孔里蕴含着与少女时代相同的冷漠。
  最后一页是穿着纯白的婚纱的结衣夫人将婚礼的花束交给穿着蓝色晚礼服的叶子小姐的照片。
  叶子小姐一丝笑容也没有,面无表情。品蓝色是叶子小姐中意的颜色吗。派对的时候,她也穿着这种颜色的晚礼服……

  ——叶子小姐和远子的母亲结衣夫人是亲密的朋友啊。

  佐佐木先生的话语,与他当时似乎在犹豫一般的痛苦表情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这两个人真的是好朋友吗……
  的确,结衣夫人总是在叶子小姐的身边——不过,总让人感到不协调感。这一定是因为这些照片中没有一张是叶子小姐在笑的照片……
  正当打算合上相册时,我注意到相册最后一页与相册的外壳之间有些薄纸页,在这些薄纸页里似乎夹着一些什么东西。
  印有行间隔线的几张纸,似乎是便笺纸。
  我无心地看了一眼,大吃一惊。

  『你想着,要是我死就好了,对吧?』

  什么——这是……!

  我摒住呼吸盯着这些由工整、美丽的字体写出的活生生的言语。其它如同箭矢般尖锐的言语也罗列在一起。

  『我职业出道的时候,你责问过我很久吧。说什么,我利用了你去接近他。我用肉体去诱惑他,让他读我的小说。背着你写小说,这是背叛,等等。
  那种丑陋的姿态就是你的本性啊。
  但是,在他的面前,你希望被看成是好女孩,居然装作关心我的样子,真是个卑鄙的人。那本书出版后,你竟然说是不是会伤害到我,你还真会说啊。明明心里是妒忌、不甘心地要死,无论如何都想把我除掉。』

  我的喉咙干渴,额头渗出了冷汗。
  这是——叶子小姐寄给结衣夫人的信件吗?但是,这个内容根本不像是给好朋友的。

  『你总是将故事改写成对你自己方便的样子。
  从初中时起,一直是这样。即使我觉得麻烦,你也喋喋不休地缠着我,向周围的人宣扬我们是好朋友。
  然后实际上,你只不过是沉浸在,只有自己才会对总是孤独一人的我亲切地说话的这种优越感之中。
  高中的时候,我的父母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
  明明没有叫你,却跑到火葬场来。在抱着我哭泣的时候,你嘴角边那种忍不住高兴的微笑,你以为我没有发觉吗?
  那个时候,你也在为能够为不幸的好朋友增添勇气的自己而陶醉吧。
  现在也是一样哦。
  装作圣母般的温柔,却害怕丈夫是不是会被我给夺走,暗中用憎恨的眼神看着我,故意往工作地点打电话,利用孩子做工具,打算把他留在家里。你这种拼命的样子真是让人笑死了。
  『我是他的作家。』
  『文阳对我说过,希望我做仅仅属于他一个人的作家。』
  『虽然不能像加奈那样出书,但是我很满足啊!』
  就像是在向我炫耀幸福一样,虽然你不停的说着,不停的给我寄带有全家照片的明信片,你也差不多给我正视现实吧。
  才能之类的,你可没有啊。
  你写的那些故事,就像Ole-Luk-Oie将有绘画的伞撑在孩子们的身上时,让他们做的梦一样。没有实际体验的、暧昧的故事,无法留在印象中,到了天明就会立刻消失。
  他也明白这些,所以不让你职业出道啊。
  天野文阳的作家,不是你而是我——这一点谁都明白吧?他也在我的面前『吃饭』哦。并不是只有你是特别的。他的作家是我啊。
  你成为不了什么作家。你的小说只是无聊的梦中故事啊。
  你说过你有毒药吧。
  『服毒之后,文阳会怎么样?会死吗?』
  你把毒药藏在什么地方,我早就看穿了。因为你总是把重要的东西放在那里。打开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杀死他之后,还想杀死我?微笑着在我的食物中下毒?
  但是这是白费心机。我不会死的,我会活下去。我可没有傻到会被你杀死的那种地步。
  伤害了我和他的『至高』的你,还有你的女儿,我绝对不会原谅的。』

  在我读完的时候,身体还有手指,都彻底变得冰冷了。
  脑袋阵阵作痛,目光无法从文字上移开。在文字的最后签下的日期是,天野夫妇去世的前三天。
  叶子小姐向结衣夫人写指责的信件、结衣夫人用妒忌的目光看着叶子小姐的事情都给我带来了如同胸口被刺般的震惊。但是比起这些冲击更加巨大的是,叶子小姐写道,结衣夫人拥有毒药的事情。
  《背德之门》中,在食物中下毒的是亚里砂。
  但是如果实际上拥有毒药的是结衣夫人的话——
  就像信件里写的一样,叶子小姐找出了毒药,反过来将结衣夫人杀害了吗?不——说不定,结衣夫人她——
  「服毒之后,文阳会怎么样?会死吗?」
  这句话,在我脑海中鲜活地浮现了出来。我后背发抖,呼吸越发困难了起来。
  叶子小姐下毒的证据,警方并没能发现。叶子小姐没有下毒。这样的话,下毒的会不会是结衣夫人。
  如果说,隐藏毒药的地方被叶子小姐发现,结衣夫人被逼入绝境,在自己和丈夫的食物里下毒的话……
  如果说,与其将丈夫交给叶子小姐,结衣夫人选择了与丈夫一起离开人世的话……
  在照片中微笑的结衣夫人,很难看出是这样的人。看上去是一位稳重、可爱、温柔的女性。
  但是,如果像这封信里写的那样,结衣夫人其实对叶子小姐抱有着阴暗的情感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我的手不住的颤抖。
  将信件放回相册,把箱子放到壁橱的深处。即使在关上拉门之后,寒意还是无法抑制。
  将毛毯给远子学姐盖上,我蜷起身体蹲在了房间的一角,用大衣盖住头,紧紧地闭上眼睛。
  希望能将刚才看到的信件内容能全部忘掉。
  明明直到刚才还困的不得了,现在却心跳不已,脑子热的就快要麻痹了,完全睡不着!
  下毒的是结衣夫人吗?
  我往旁边看了看,远子学姐依旧安静地睡着。
  ——到底是为了什么,远子学姐要留下那样的信件啊……
  黑暗,沉重地压在了我的身上。喉咙很痛苦。不要考虑多余的事情。现在要睡觉——!
  就像在咏唱避邪的咒文一样,我不停地重复叨念着。
  睡觉、睡觉——!我终于颤抖着睡着了。

  一定是太疲劳了吧。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
  明明睡前我的身上只披着大衣,现在却被被子包裹着。是远子学姐替我盖的吧。
  我扭过身去,向远子学姐睡觉的地方望去,学姐坐起了上半身,双膝在被子底下弯曲着,正在阅读《奥特海德尔堡》。
  注意到我已经醒了,学姐温柔、平和地看着我微笑。
  「谢谢,心叶。我好很多了呢。」
  学姐的表情与照片中的结衣夫人的笑容相重叠,我的血液仿佛都要冻僵了。
  隐藏住心中的恐怖,我站了起来,将手放在远子学姐的额头上。
  「还有些烫,必须安心静养。」
  我本以为睡醒了就会忘记。但是,根本不行。那样的信件,我根本就无法忘记。
  远子学姐又用和结衣夫人一模一样的表情,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心叶真是的,就像母亲一样呢。」
  我吃了一惊,用干渴嘶哑的声音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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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45:20 |只看该作者
「远子学姐的母亲和……流人的母亲,是朋友……吧?」
  远子学姐表情喜悦地点着头。
  「嗯。初中二年级时,分在了同一个班级,渐渐地两人之间有了对话。关于叶子阿姨的事情,我从母亲那里听说过很多。说到这些事情的时候,母亲总是停不下来。母亲说她非常为叶子阿姨感到骄傲,非常喜欢叶子阿姨呢。」
  在我的胸中,黑色的漩涡在扩张。
  结衣夫人对叶子小姐的事情真的是「非常喜欢」吗?她的真实想法不是这样的吧?
  远子学姐笑容清澈地继续说着。
  「我也非常喜欢叶子阿姨。虽然阿姨看起来很冷淡,其实是很温柔的人啊。让我住在这个家里。真的是好人啊。」
  学姐微笑着,口中不断重复着「好人啊」,看起来就好像是强行让自己觉得是这样一般。
  漆黑的黑暗,不断旋转着逐渐扩大。
  「……告诉叶子小姐,你发烧卧床的事情不好吗?」
  远子学姐还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通知了的话,阿姨一定会非常担心的。不可以让阿姨担心、伤心难过。因为阿姨不会把她的想法说出来……所以,我在阿姨的面前总是保持着笑容啊。」
  这样的做法不能算是正确的吧。明明生活在同一个家里,连感冒的事情都不能谈起,真的很奇怪。
  这些话已经到了我的嘴边。
  但是远子学姐的表情也好、声音也好,晴朗得一丝阴霾也没有,我只好闭嘴。
  这时,远子学姐突然表情变得哀伤起来,一句一句地嘟囔着。
  「……要是母亲还活着……可以写故事的话……那就好了……那样的话……」
  正当我想追问学姐的时候,学姐已经在明朗的微笑了。
  「心叶,我肚子饿了。吃点什么吧!」

  那之后,我吃了炒面方便面。远子学姐吃了国木田独歩的短篇集。
  「《少年的悲哀》——这个短篇,我最喜欢了。故事讲述者的男性,在少年时代与一个不幸的女性之间经历了非常短暂的谈话,然后告别——虽然是仅此而已的小故事……就像漂浮着文蛤与鸭儿芹的清汤一样……清澈……伤感……有着夜晚的海潮的气息……」
  我想起,自己曾经和远子学姐一起读过独歩的短篇小说,心中变的十分伤感。
  「这个故事,最初的部分非常美丽啊。
  『如果少年的喜悦是诗的话,那么少年的悲哀也是诗』——这句话。」
  远子学姐就像那时一样,微笑着问我『很棒吧?』
  「……是啊。」
  我现在所感觉到的,胸口就要涨裂般的疼痛是少年的悲哀吗?变成大人以后,是否会淡薄褪去呢?
  或者说,我的血会一直淌下去吗……就像叶子小姐的信件那样,即便成为了大人,依然憎恨着谁、咒骂着谁吗?
  吃完了迟到的午饭之后。
  「我已经没事了。心叶,回家去吧。」
  远子学姐对我温柔地说。于是我决定回去了。
  「就不用送我了。请好好躺着。」
  「只是送到门口的话没关系哦。而且我必须把门锁上呢。」
  「我来的时候并没有锁啊。」
  「咦……奇怪了呢。」
  我和学姐就像往日一样说笑着,但是我的胸口被无法抑制般地狠狠压轧着,伤感涌上心头。
  下一次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相见啊……
  已经,不会再次相见了吧……
  我蹲在门口,慢慢地系上鞋带,这时拉门被打开了,身穿鲜艳的蓝色大衣的女性走了进来。
  我一下子摒住了呼吸。
  对方也皱起了眉头。
  就是这个人写了那部小说。给朋友夫妇下毒,将他们的女儿掐死的——
  夹在相册中的那封信件、流人说过的话、远子学姐的言语逐一浮现在心里,沸腾般的愤怒涌了上来——我不由自主地瞪着她。
  打破紧张空气的是远子学姐的声音。
  学姐用喜悦得不得了的耀眼笑容迎接着叶子小姐。
  「心叶是来看望我的。虽然我只有一点点感冒,不过完全没事儿。阿姨工作结束了?啊,出版社寄来的包裹到了。我放在起居室里了,请去看一下。还有,阿姨——」
  叶子小姐如同寒冰般面无表情,脱下鞋跟纤细的高跟鞋进入家中,从我身旁走了过去。
  毫不停留地从不停地说着话的远子学姐身旁通过,打开拉门在房间中消失了。
  啪地一声关上了拉门。
  远子学姐依然在笑着。
  「因为阿姨一直忙于工作无法回家,看起来她好像很疲劳。请不要在意啊,心叶。」
  我心脏彻骨冰凉地看着这样的远子学姐。
  「昨天和今天照顾生病的我,真的是非常感谢。再见了,心叶。」
  「……多保重。」
  我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离开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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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46:16 |只看该作者
为什么,远子学姐必须那样的笑啊!
  外面刮着寒冷的风。
  在日落后变得昏暗的院子里我向着院门走去,我强忍着无处可以发泄的愤怒。
  学姐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吗?一直被无视吗?
  那么为什么还能说得出,阿姨是「温柔的人」这样的话啊!
  明明是如此让人气愤、无法忍耐,对远子学姐、对叶子小姐,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是,只能,转过身去,离开她们两个居住的家——
  因为,我没有那样的资格。
  远子学姐的心情也好,叶子小姐的心情也好,我都无法理解……
  连作为作家生存下去都办不到的我……
  胸口痛得好像裂开了一样。
  ——当我注意到,流人就站在门口旁边的柿子树前,我的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
  「见到叶子小姐了?」
  他发问的声音很低沉。
  凶险僵硬的面孔上,只有眼睛在放射着尖锐的光芒。
  「一直都是……那样啊,那两个人。远子姐来搭话,叶子小姐就无视……
  从远子姐到我家起……一直就是这样。在旁边看着的我,都受不了啊……」
  痛苦地咬了咬嘴唇之后,他继续说道。
  「和家里人一起生活的时候的远子姐,一有点事情,就会哭。从学校哭着回家,被结衣阿姨安慰。虽然在我的面前鼓着脸颊说『我才没有哭呢』。但是眼睛红红的,早露馅了。
  大概是因为想象力太丰富了,远子姐非常怕生人,有不认识的客人来时就会害怕地躲起来……最讨厌幽灵呀、恐怖故事之类的……但是,自从到了我家,我从来没有见过远子姐因为悲伤哭泣过,变的与谁都能积极的谈话了。明明很害怕发生过分尸杀人事件的这个家,却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而且,在叶子小姐的面前总是微笑着。这是为什么你知道吗?」
  流人的眼睛里、声音里,渗出了火一般的愤怒与痛苦。
  「远子姐想成为结衣阿姨啊!」
  成为结衣夫人!
  与远子学姐一模一样的微笑,在我脑海里复苏。
  远子学姐微笑的时候,脑海里总是浮现着去世了的母亲的身影吗?
  为了让内心不屈服,所以努力地装出明朗的样子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但是,无论打算多么接近阿姨,对于远子姐来说,只有一件事情是办不到的。」
  流人盯着我。
  「就是写出结衣阿姨的故事啊。
  只有这一点——不是阿姨本人是办不到的。」
  我被穿刺般的眼神注视着,背后发凉。
  什么……
  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曾经应该——是不可能的。」
  流人斩钉截铁般地宣告着。
  「但是,发现了心叶学长。拥有完成阿姨未能写出来的故事的可能性的你——」
  叶子小姐对我说过「认识一个和你很像的写小说的人」,远子学姐也对我说过,她母亲总是对她说「想写吗哪般的故事」。想起学姐用快哭的表情对我说「想吃妈妈做的食物」,我的大脑宛如沸腾一般,身体不停的颤抖。
  远子学姐希望我写的是,应该是由她母亲写的小说吗!学姐祈愿着,希望我能去写吗!
  「心叶学长能写的话,我们所有的人都能得救……我也好,远子姐也好……都是这样想的啊!」
  我呻吟着。
  「这办不到啊!因为我不是远子学姐的母亲——我和她是不同的人!即使被如此期待着,也什么都办不到!」
  「但是,这样下去,等着我们的只有毁灭!」
  流人的面孔上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沉表情。
  「我……明白啊。
  大家心里都背负着炸弹,在极限上走着钢丝。和九年前完全相同……就像那时一样,没有人消失的话,就无法收场了……」
  黑暗的浓度在不断增加,从头顶压了下来。在微弱的月光的照耀下,流人浮现出凶险的笑容。
  「我什么都明白啊……
  因为——我是须和拓海的转世。」
  「!」
  怎么了,流人……样子看上去有些不正常。
  「知道吗?须和拓海?游手好闲、喜欢女人,是我的父亲。虽然在我还在叶子小姐的肚子里的时候,就跳进了快车道,死掉了。
  ——我就是他的转世啊。」
  声音低沉而恐怖。
  「这种无稽之谈——」
  「你以为不会有?但是我有前世的记忆。叶子小姐表情冰冷地拒绝我的事情,跳到汽车面前的那一瞬间的事情,叶子小姐没有来医院的事情,交给结衣姐毒药的事情,全部都还记得。」
  颤栗感贯穿了我的后背。
  他说他给了毒药!?
  「对,我把装在紫罗兰色的心形小瓶中的毒药,交给了结衣姐。因为结衣姐总是对我很温柔,我真的是非常喜欢她。她痛苦的样子,我看不下去了啊。希望她能安乐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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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47:44 |只看该作者
面对着仿佛被冻住了一般的我,流人依然面带笑容,继续说着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结衣姐的手是纯白的——皮肤细腻,就像孩子般光滑、柔软。当我把紫罗兰色的心放在她的手上时,结衣姐高兴地笑了。对我说,谢谢。就这样,她用了。因为,为了将心爱的人永远地变成自己的东西,只有杀死自己或是对方吧。」
  像匕首一般尖锐的风刺着我的面孔、喉咙。
  流人总是挂在嘴边的话。
  在寻找爱自己,爱到要杀死自己的地步的对象。
  希望能被这样的女人所爱、所恨。
  因为,越是憎恨,爱就越长久——
  下毒的果然是结衣夫人吗!
  我变得分不清现实与虚构的分界线,在仿佛就要被拖进异常的空气里,我拼命站稳脚步。
  「这是你的想像吧!因为,拓海先生去世时,叶子小姐有没有去过医院,他本人应该根本不可能知道吧!」
  「是啊。但是我总是重复地做着梦。一个人在医院里渐渐死去的身影……仿佛是灵魂出窍般,从天花板上眺望着一样……
  当时的焦急、不安、绝望、恋情——到现在全部都还记得。带着这些,我又从叶子小姐的腹中降生了。
  这一定是为了不让相同的悲剧再次发生——」
  流人用仿佛要把我穿透般的眼神盯着我,用强调的口吻说道。
  「请写吧,心叶——请在我将Ole-Luk-Oie的紫罗兰色的小瓶交给远子姐之前。
  能够拯救我们的——只有你啊!」
  这仿佛就像是诅咒的话语。
  「我办不到!我什么写不出!」
  丢下尖锐的话语,我跑了出去。穿过院门,在冰冷的夜晚的街道上,我踉跄着脚步,不顾一切地不停向前奔跑。
  我办不到!
  我办不到!
  我办不到!
  如同神明在子民的头上降下的,纯白的吗哪般的故事。
  崇高、光辉的、上天的食粮般的——
  那样的小说,我写不出来!
  通过写作去拯救谁,这样伟大的事情我根本就办不到!
  呼吸困难,大脑就像被殴打般的疼痛!喉咙就像被烙了一般,心脏就快破裂了!
  为什么,我必须去写啊!
  为什么,把这种责任强加给我!

  ——请写吧,心叶学长。

      ——要是母亲还活着……可以写故事的话。

  ——心叶学长,必须去写。

      ——呐……心叶。总有一天,会写小说吧。

  ——能够拯救我们的,只有你啊。

      ——心叶写的故事,要给我看哦。

  头脑中,言语的风暴在肆虐着。冬季的强烈阵风似乎要将我的身体撕裂。

  ——你成不了作家。

      ——读者会背叛作家哦。

  ——写小说吧。

      ——心叶。总有一天,会写小说吧……

  我办不到!请停止吧!我不是作家!不是作家!
  明明我已经不想再写什么小说了!
  跑的太累了,想的太累了,好几次都想干脆躺倒在地上算了,就这样好不容易我来到了自家门前。
  在砖瓦堆砌成的围墙边上,我看到了白色的东西。

  是围巾。

  围着我送的白色围巾的琴吹同学,双手提着书包,担心的注视着前方。
  琴吹同学,为什么……!
  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琴吹同学发现了我,眉头紧紧地皱着,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太好了……见到你了……」
  轻微的声音使冰冷的空气震颤。
  眼里满含着泪水,琴吹同学一句一句、哽咽地、努力地说着。
  「井上……昨天突然早退……今天也请假……我很担心……对不起……擅自跑来……虽然芥川同学说,因为井上现在也很痛苦,在他得出答案前……请等等他……井上好像很痛苦……我,忍不住要做点什么……对不起……对不起……」
  诉说着的琴吹同学突然睁圆了眼睛。
  「井上……你为什么在哭?」
  听见这句话,我才发现自己在哭泣。
  喉咙就像裂开了一般,胸口被撑的满满的,鼻孔发酸,眼皮颤抖,眼泪止不住地从脸颊滑落。
  「怎么了,井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琴吹同学跑到我的身边,明明自己就快哭出来了,却在用冰冷的手替我擦拭脸颊上的泪水。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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