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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文學少女by野村美月(完)最后一贴补上转载信息  关闭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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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和花與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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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06:09 |只看该作者
仔细一想,连远子学姐和流人都知道我是美羽。身为评审委员的她不可能不知道。因为应征的原稿上写着我的真名、住址和简历。
  「……写小说我已经放弃了。现在是普通的高中生。」
  拼命不让自己的声音发出颤抖,我低语道。因为羞耻和愤怒,胸口就像被烤焦了一般地焦躁。这个人也会像远子学姐和流人一样劝我写小说吧。
  但是,作家櫻井叶子,用没有兴趣的冰冷声音说道。
  「这样比较好。因为你成不了作家。」
  血液一下子涌上了我的大脑。

  ——这个写作者,是否能创作出其它作品,是个疑问。

  全身被让人感到刺痛的羞耻感所袭击,看着无法呼吸的我,她宛如从天上俯视着我一样,淡然地继续说着。
  「我认识一个和你很像的写小说的人。那个人的心很脆弱,没有能成为作家。」
  我僵硬着,没能说出任何回应的话。
  完全地被压倒了。
  如果她是天空中高贵的月亮的话,那我就是在草丛中藏身的怯懦的蟋蟀。
  「井上同学。」
  佐佐木先生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叶子小姐向佐佐木先生点了一下头,无言地转过身去,品蓝色的晚礼服的裙摆艳丽地摇晃着,消失在了旋转门的另一侧。
  「井上同学,叶子小姐对你说了什么吗?」
  面对一副可怜的表情、站着发呆的我,佐佐木先生担心的问。
  「她说我……成不了作家……」

  ——我认为,所谓的作家,就是像要一个人穿越窄门的那样的孤独的职业。

  之前听到的凛然的声音,和刚刚对我说的话,在我的耳朵里回响,痛苦的情绪充满了胸膛。
  「叶子小姐对于工作要比常人加倍严厉,容易被人误解。所以那个……请不要在意。」
  「……我没有在意。」
  说出这句的一瞬,我脑袋发热了。是的,我没有必要去在意。因为我不会去做作家——
  但是我为什么如此地受打击呢?就像心被挖下一块一样疼痛无比。
  佐佐木先生像安慰我似地把手放在我的肩上。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们回去吧。」

  「叶子小姐,是在天野手上以职业作家的身份出道的。和远子的母亲结衣夫人,从中学时代起就是好朋友。」
  在出租车中佐佐木先生一点点地向我说着。
  「井上同学看过叶子小姐的书吗?」
  「……没有。」
  「如果把叶子小姐的小说读到最后的话,你将会感受到以往自己所处的世界像是完全颠覆了一般的冲击。平稳的日常生活中潜藏的禁忌、恐怖,被她的笔锋给揪了出来,被冷酷地描写了出来。虽然有人批评说那只是女性作家中常见的,根据自己的实际经验写出来的自爆小说,但是她的小说不是这样的。樱井叶子是货真价实的作家。」
  平和的口吻中包含着毫不动摇的赞赏。
  叶子小姐对我说的话,到现在还在让我的心里阵阵作痛。
  那个人,写这样的小说啊……
  毫不犹豫,冷酷的。
  与满是迷惘的我,完全相反的……
  「因为描写过于逼真,据说《背德之门》的主人公亚里砂(アリサ)应该就是叶子小姐本人,有一阵子成为过轰动话题。那只不过是八卦杂志的夸大的文章而已……」
  「阿莉莎(アリサ)?」
  胸口冒凉气,我下意识地追问。《窄门》的女主角名字的发音也是アリサ。而且《背德之门》这个标题也让人联想到《窄门》。
  「亚里砂这个女主角和叶子小姐很像吗?」
  佐佐木先生吃了一惊,言语含糊。
  「……虽然的确与作者相重叠的地方很多。但也不能说是完全一模一样。那本书里写的事情,当然也不能说全部都是事实。小说与新闻报道不同,毕竟是虚构的……」
  佐佐木先生犹豫地低语着,转移了话题。

  「心叶,去干什么了?为什么不和家里联络?」
  到家之后,发现母亲满脸的担心,特意跑到门口来接我。
  「对不起,妈妈。突然和朋友一起去看电影了……手机也没有电了,没有办法联系。虽然去找过公用电话,但是没有找到……」
  「那么,向你的朋友借用一下手机不就好了吗?」
  「那个人不喜欢带手机。」
  忍受着胸口针扎般的疼痛,我说着谎。
  如果说出之前都是和佐佐木先生在一起,母亲会是什么表情啊。
  如果告诉母亲,佐佐木先生问过我,要不要再开始写作——
  母亲应该会劝阻我,还是不写为好。或者大概会说心叶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了。
  不管哪种答案,母亲还是会和两年一样的痛苦吧。
  如果我没有成为井上美羽的话——不写什么小说的话,父亲、母亲都可以作为井上心叶这个普通高中的父母,过着平稳的日子。
  「心叶,晚饭呢?」
  「谢谢,我会吃的。我先去换下衣服。」
  登上楼梯,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没有开空调的房间像结冻了一般寒冷。
  我打开手机,听着琴吹同学的留言。
  「那个……是我。出了什么事?」
  第二个留言。
  「文艺部里也看不到你,现在,你在哪里?短信也可以,请联络我。」
  琴吹同学声音的带着不安。
  最后是短信。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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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07:01 |只看该作者
「我,回去了。
  等你的联络」
  看着显示在画面上的文字,我的胸腔仿佛被压碎了一般,眼睛和喉咙开始发热。短信的发送时间是图书室关门后的一个小时之后。琴吹同学等我等到了那个时候啊……
  正准备给琴吹同学打电话的时候,突然,庄严的旋律响起,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到了地上。
  来电!
  琴吹同学?
  不,琴吹同学的来电铃声是《美女与野兽》,所以不她的。是其他人。
  确认了一下来电者,脖子顿时发冷、起了鸡皮疙瘩。
  流人——!
  冰冷颤抖的手指按下通话键,把手机贴在耳旁。
  就这样我屏住气息。低沉的声音和强忍的笑声一起从手机里传来。
  「你回来啦,心叶学长。」
  就像被尖锐的冰块砍了一般,寒气传遍全身。
  为什么会知道我已经到家了!
  冷静地考虑一下,佐佐木先生与我分开之后,可能向流人联络了。也有可能是流人联络了佐佐木先生。
  但是,我感觉现在流人就在附近监视着我,从窗帘的缝隙中看到的一丝黑暗都使我颤抖。
  「派对,过的还开心吗?」
  「……怎么可能开心,穿着学校的制服被丢弃在那种地方。」
  「引人注目不是好事情吗?到底,你在害怕什么?本来的话应该是心叶学长站在那个地方,被比谁都要多的荣誉所包围,沐浴在妒忌和羡慕的眼神之中,灿烂辉煌啊。结果你却偷偷摸摸地躲起来,四处逃窜——是讨厌自己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想引我发怒吗?还是单纯地在玩弄我?
  「心叶学长害怕作家这个职业是因为心叶学长在逃避啊。明明只要堂堂正正地去面对就可以了——如此之后,才能会把心叶学长推向天边。他人批评和无聊的伤感都无法抵达的,光辉的高处。从那里俯视凡人——去期望一下这样的生存方式也不坏吧?」
  「这种生活不是我的期望。独自一人穿越窄门那样的孤独的生存方式——」
  愤怒使我的胸中无法平静,头脑热得就快要麻痹了。我用强硬地口气说道。
  「你的母亲是这样说的。作家就是这样的职业——老是依赖家人、朋友的那种撒娇的人是生存不下去的。我宁愿选择和家人、朋友在一起。所以成不了什么作家也没有什么,你的母亲也当着我的面说了『你成不了作家』!」
  「……你就这样退却了?」
  「我没有前进的理由吧?你让竹田同学送来《窄门》,你是怎么想的。想让我做什么?《窄门》里到底有什么含义啊!」
  「不明白吗?」
  流人阴沉地低语道。
  「如果朱丽叶和杰罗姆结合的话,会怎么样」
  「朱丽叶和杰罗姆……?」
  杰罗姆是身为故事的讲述者的主人公,朱丽叶是阿莉莎的妹妹,对杰罗姆是单相思。
  阿莉莎虽然期望着杰罗姆能与朱丽叶结合在一起,但是朱丽叶没有对杰罗姆表白,主动退出。
  在那本书中,杰罗姆只是追求阿莉莎,只爱阿莉莎一个人,对朱丽叶连一点情感都没有。
  这样的杰罗姆和朱丽叶结合的话?
  「朱丽叶,最终是否能幸福?明明杰罗姆的心已经献给了阿莉莎。」
  「……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杰罗姆难道不像心叶学长吗?稀里糊涂的……多愁善感却又很迟钝,对于朱丽叶喜欢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有注意到。也没有追赶阿莉莎的魄力,总是在不断地找着借口。」
  「……」
  「就是因为他这个样子,阿莉莎才会被上帝夺走啊。阿莉莎会从杰罗姆面前消失,杰罗姆再也见不到阿莉莎。心叶学长也是的,这个样子下去的话也是这个下场啊。」
  在没有开空调的冰冷房间里,手机贴在耳边,流人的话越听,身体越发感受到来自空气的重压。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寒冷而感微微疼痛。
  「这是指远子学姐的事情?流人,你是为了远子学姐做了这些事情?喜欢远子学姐的难道不是你吗?」
  扬声器的另一端,沉默了片刻。
  终于,流人用安静的声音回答。
  「是啊……非常喜欢。」
  胸口一阵绞痛。果然,是这样啊!
  「远子姐和其他女人不同……是特别的。远子姐的母亲是我的初恋」
  远子学姐的,母亲?
  对因为超出想象的表白而吃惊的我,流人用饱含忧郁的声音继续说着。
  「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就憧憬着她……如果能一直在她的身边的话,该有多么幸福啊。但是……那个人,没能变得幸福。
  被信任的人无可挽回地背叛了,落入了漆黑的孤独之中……之后,心灵被不断侵蚀……」
  声音渐渐变得痛苦起来。
  在天文馆,流人说过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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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07:46 |只看该作者
  ——我,想成为直到最后都能守护自己喜欢的女人的男人。

  流人想守护的是远子学姐的母亲结衣夫人……?
  但是结衣夫人和丈夫文阳先生一起在车祸中去世了。
  所以作为代替,想守护她的女儿远子学姐吗。

  ——大家,都是那个人的替代品。

  流人有个情感无法传递到的「特别的人」,竹田同学对我说过。
  远子学姐对流人来说也是「替代品」吗?
  流人的口气又加强了。
  「阿莉莎对杰罗姆说过,如果他生了女儿,希望他给女儿取她自己的名字『阿莉莎』。但是那个孩子——朱丽叶的女儿小阿莉莎,到底会怎么样?」
  令人恐惧地低音和冰冷的呼吸声一起吹进了我的耳朵。

  「她的存在被抹杀了啊。」

          ◇        ◇        ◇

  之前都是叫「远子姐姐」的流君,变成小学生后突然改口叫「远子姐」了,远子很不高兴、非常生气。
  流君说「叫姐姐的话,像小孩子一样,让人害羞」。
  「明明流君是我手下的小弟,真是嚣张。我再也不叫你流君了!叫你流人,光叫你的名字!不加君字了!」
  远子本以为这样就能让流君哭着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叫你姐姐,你也叫我流君吧」。结果,因为流君满不在乎的态度,远子越发地生起气起来了,非常不甘心。
  呐、加奈。
  关于名字,听着手忙脚乱的孩子们间的谈话,是不是也想起我和加奈成为朋友的初中时代的事情来了呢?
  最初在图书室看到正在读书的加奈的时候,觉得加奈非常漂亮、成熟、凛然,我都看呆住了。心想是不是高年级的学姐。
  知道是和我一样的一年级学生时,我吃了一惊,变的更加在意加奈了。
  因为班级不同,只能从远处偷偷地眺望,但是我对加奈一直很憧憬啊。只有体育课的时候是和加奈的班级一起上课,这让我高兴得无法抑制,上课的前一天就看着课程表,心跳不已。我非常不擅长运动,明明小学时最讨厌体育课了。不过只要能看到美丽的加奈,就足以让我高兴了。
  所以,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和加奈被分到同一个班级时,因为太幸福了,脑袋就快爆炸了。
  和加奈做朋友!想更加了解加奈的事情!想接近加奈!
  抱着这样的野心,在家里多少次地练习如何向加奈搭话,充满活力地等待着机会。
  「樱井同学,之前你在图书室借过森鴎外的《舞姬》吧?我也想读一下,这本书怎么样?」
  其实,《舞姬》我早就读过很多遍了。为爱丽丝的悲惨命运落过泪,伤心难过。
  我喜欢的书,如果加奈也能说「很有趣」的话那该多好啊。我虽然满心期待,但是加奈的话语却很冷淡。
  「没有意思。」
  「诶!?」
  「爱丽丝很烦人。」
  说完之后加奈就走出了教室,我们的值得纪念的第一次谈话,就仅此而已。
  虽然那之后,我也会去查加奈在图书室借过什么书,若无其事地抛出话题,继续着这样的作战。
  「樱井同学,叔·本的《作为意志与肖像的世界》怎么样?」
  「《作为意志与表象的世界》……是亚瑟·叔本华啊。虽然很有意思,不过对你来说应该是无聊的吧,里村同学。」
  结果不是太妙呢。
  我很喜欢书,也偷偷地在写小说,一直自以为是文学少女,但是遇到加奈看的书,偶尔会一窍不通。
  即便如此,我还是很执着吧。
  加奈也渐渐变得愿意理睬我了。
  加奈很酷又成熟,虽然很少对我笑,但是我因为开会而很迟才能回来时,看见加奈坐在教室里一边读着书一边等我,真的是非常高兴呢!
  最初读我的小说的人也是加奈呢。
  那时虽然加奈也没能说有趣
  「下面还有吗……」
  听见你这样问。我就像收到了很多最高级的巧克力,心中溢满幸福、高兴。
  「下面的写好后你会读吗?」
  「……也可以。」
  加奈这样冷淡的言语,一直都是我写小说的原动力。
  午休的时候把桌子拼起来一起吃便当,放学后一起回家,变得比较亲密之后,我和加奈之间还是用姓「樱井同学」、「里村同学」相互称呼吧?
  我一直想用「加奈」这个名字称呼你,都快忍耐不住了。某一天,大胆地喊出了——
  「加奈!」
  加奈的身体僵硬了三秒钟,露出一副不高兴的表情。
  「听的我背后发痒,请不要这样。」
  你是这样说的吧。
  虽然很失望,但是觉得不能在这里退却,聚集起勇气,我便,
  「加奈、加奈~~」
  连续地喊着。
  终于加奈也坚持不住了,什么话也不说了。
  这样的加奈第一次用名字喊了我——
  「结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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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09:30 |只看该作者
 是在初中的毕业仪式的时候呢。
  那时的事情我绝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加奈志愿的高中对我来说太难了,但是我还是想和加奈在一起,虽然很努力地学习,果然还是没有考上——必须各自念不同的高中的事实让我很难过,胸口就快被撕裂了。
  「加奈,变成高中生后肯定会忘了我的。虽然我非常喜欢加奈。但是加奈对我却不是这样的。」
  面对说着孩子气的话,簌簌地淌下了眼泪的我……
  「结衣。」
  加奈用认真地表情喊着我。
  「不会忘记的,结衣。学校虽然不同,但放学后、休息日还是可以见面吧。这样的话,我也可以继续读结衣的小说了。」
  当时,我和加奈的周围,白色的雪花轻轻地随风飘舞。
  积雪的树枝的另一侧的广阔天空是湛蓝湛蓝的。
  注视着我的加奈的眼神是那么的认真。
  风吹拂着我脸颊,是那么清爽。为我拭去泪水的加奈的手指的是那么清凉。我幸福地就快和雪一起融化了。
  我不停地,不停地,回想着。

  加奈
  想像那时一样,和加奈多说说话。
  工作,还是很忙吗。


  ===============================================
  【译注1】
  窄门在圣经中主要出现在两个地方:
  1.圣经 新约 路加福音 第13章
  耶稣对众人说,你们要努力进窄门。我告诉你们,将来有许多人想要进去,却是不能。
  Strive to enter in at the strait gate: for many, I say unto you, will seek to enter in, and shall not be able.

  2.圣经 新约 马太福音 第7章
  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
  Enter ye in at the strait gate: for wide is the gate, and broad is the way, that leadeth to destruction, and many there be which go in thereat:
  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Because strait is the gate, and narrow is the way, which leadeth unto life, and few there be that find it.

  作者的原文是「力を尽して狭き門より入れ」。对应的翻译应该是「你们要努力进窄门(Strive to enter in at the strait gate)」,也就是说引用的是《圣经 新约 路加福音 第13章》。
  但是文章后面写道「接下来是这样的。」也就是说,这里引用的应该是《圣经 新约 马太福音 第7章》。
  所以「你们要努力进窄门」的地方其实应该是「你们要进窄门(Enter ye in at the strait gate)」
  这可能是作者看到的日文版《窄门》的日文翻译问题(或许《窄门》里原本就有的错误),导致作者的错误引用。
  这一段实际上应该是《窄门》中沃蒂埃牧师念的一段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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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11:18 |只看该作者
【第七卷 惠临神明的作家(上)】第四章 作家的谎言

  第二天。
  在教室见面时,琴吹同学一副为难的样子,低着头。
  「早……早上好。」
  「昨天对不起了。」
  「嗯……算了。井上也给我打了电话……」
  昨晚,苦恼了很久之后,我向琴吹同学的手机打了电话。
  「那么晚给你打电话,对不起。虽然本来是想发短信的……」
  突然接到家里的紧急联络,必须立刻回去。我如此说着谎话。如果知道是和流人有关,琴吹同学肯定会在意的,所以还是不说为好。
  「听说亲戚病危了,那个……惊慌失措……真的非常抱歉。嗯,没事的……我会振作起来的。嗯……嗯……谢谢。对不起……」
  琴吹同学没有生气,反而替我担心。
  虽然罪恶感就快要把我的胸口压碎了,但是我不能再让琴吹同学受更多的伤害了。
  「那个……今天必须和森她们一起回去……大家一起去,那个……买巧克力……」
  琴吹同学抱歉地低声说道。
  「啊啊,明天就是情人节了呢!」
  听我这么一说,琴吹同学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大家都在准备本命巧克力。我也是认真地在准备着……不过,在情人节的前一天,百货商店和车站大楼有试吃,可以吃到很多高级巧克力呢。」
  「是这样啊。」
  「我倒不是想去吃巧克力,只是陪着一起去。不过,还是不去比较好?」
  琴吹同学抬头瞥了我一眼。
  因为让琴吹同学如此地为我担心,加上我说谎的事情,我的胸口阵阵作痛,我笨拙在脸上挤出微笑。
  「不,你去吧。难得有高级巧克力可以随便吃。」
  「……嗯、嗯……」
  琴吹同学依然在担心,点了一下头之后,用力抓紧了我的制服的袖口。
  「啊,不过,明天就是情人节了,井上一定要留出放学后的时间来啊!」
  「我明白。」
  「那、那个……」
  琴吹同学的脸更红了。
  「明天,要到我家,来吗?」
  「诶!?」
  「这可不是因为森、森、森、森说的,不是因为什么奇、奇怪的理由——反正要做,还是吃热的好——仅、仅此而已!不要误会啊!」
  依然抓着我的袖口,琴吹同学快速地解释着。
  我禁不住笑出声来。
  「可以啊。」
  「!」
  琴吹同学睁大了眼睛。
  「是明天放学后吧。巧克力,我很期待啊。」
  琴吹同学大概是在害羞,低着头。
  「……嗯,我会努力的!」
  琴吹同学高兴地小声嘟囔道。
  因为有关系要好的女同学来了,琴吹同学就去了那边。
  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
  既不受伤害也不伤害别人,这样让人感觉温暖的日常生活,我很喜欢。
  想去珍惜,不想失去。我生活的地方是有琴吹同学在的地方。
  但是,很快阴云又笼罩在了我的心上。
  离开班会还有些时间……
  我离开教室,向图书室走去。
  昨天佐佐木先生提到的樱井叶子的小说,我一直很在意。
  主人公的名字是亚里砂。
  据说作家本人就是主人公的原型。
  流人说的,和杰罗姆结合的朱丽叶,说不定指的是叶子小姐的小说。
  图书室的门上挂着「闭室」的牌子。
  图书室的老师有没有来啊……
  我试着转动了一下门把手,门不费事地打开了。
  空空荡荡的图书室内,窗帘全部拉开着,早晨的阳光耀眼地射了进来。
  阅览室的桌子前,坐着一位穿制服的女学生。
  椅子和身体一起前倾,竹田同学天真无邪地笑着。
  「早上好,心叶学长。是来找这本书的吧?」
  看见竹田同学伸出的手中拿着名为《背德之门》的精装书。
  我感觉就像是从明亮耀眼的日常生活中坠落到了漆黑一片的非日常之中。
  「我会到这里来,是流人告诉你的?」
  竹田同学一副你猜猜看的表情,微笑着把封面是阴暗的深蓝色的书交给我。
  「今天图书室的老师请假不在。方便的话,要不要就在这里读?」

  我们咯噔咯噔地踏着生锈的螺旋状楼梯缓缓向下,走到灰色的门前,竹田同学打开了门。
  「请。」
  这个我以前来过的房间,与那时里面一样散发着甜美的味道——那是书页泛黄的旧书的味道。
  而且,比那时更加昏暗,阴冷得让人瑟瑟发抖。
  因为阴森恐怖,连图书委员都不愿意来的地下书库,是竹田同学的秘密房间。
  书架层叠,墙壁上、地板上都密密麻麻地堆满了书,在这个宛如「书的墓地」的窄小房间里的空隙中,放着旧书桌和椅子。
  竹田同学打开桌子上的台灯。房间变地稍微明亮了一些。
  「这是我的慰劳品。」
  竹田同学说着,把桔红色的水壶和一次性怀炉放在桌上。
  「水壶里是桃子乌龙茶。那么我去上课了,心叶学长慢慢看吧~」
  「……谢谢你的慰劳品。」
  「嘻嘻,没什么~」
  像小孩子一样歪着脑袋、害着羞。竹田同学关上门走了。
  咯噔咯噔咯噔……竹田同学脚步声渐渐远去。
  为什么我不回教室,却到了这里来呢……看来又要让琴吹同学担心了。
  但我连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只是,从竹田同学手中接过这本书的那一刻起,自己就仿佛被什么身份不明的漆黑的东西给抓住了。
  这与自己抬头望着舞台上的樱井叶子这个作家时的感觉异常相似。
  被仿佛是要拒绝所有的一切的、那样的冰冷高贵的空气所包裹着的那个人,面对着她时既敬畏又无法移开视线的那种感觉。
  让人后背震颤、头脑麻痹的,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坐在吱呀乱响的椅子上,我打开了竹田同学给我的一次性怀炉的包装,放在膝盖上。
  打开桔红色的水壶,将散发着桃子香气的热茶注入水壶的盖子里。喝了口茶,暖暖身体之后,我打开书开始阅读。
  最初的几行。
  仅仅是这些,我就被文章散发出的透明感给压倒了。
  没有一点多余,宛如水晶般的被研磨过的文字,经过严格地筛选,整齐地排列在一起。
  完全没有过剩的装饰。但是被这些文字组合而成的文章,无限的美丽透明。情景、心情就像浮现在眼前一样,被真实地传递过来。
  随着阅读的进展,喉咙干渴不已,房间的昏暗和寒冷,我都已经不在意了。
  比起这些,心中涌起的寒气和黑暗的浓度是压倒性的。
  由通透美丽的文章编织起来的故事——是一个女性和一对夫妇的爱与恨的记录。
  故事的讲述者是名为亚里砂的女性作家。登场人物还有昵称为阳的有才能的编辑。他的妻子名为唯子。
  亚里砂和唯子是大学文艺社团的成员兼朋友。唯子是以作家为志愿的文学少女。不善与人交往的很酷的亚里砂,与对谁都很亲切的可爱的唯子,被描写成完全相反的角色。
  唯子通过前辈的介绍,向已经毕业的社团的前辈阳投稿。
  最终唯子和阳成了恋人并定下了婚约。但是作为编辑,吸引阳的不是唯子的投稿,而是刊登在社团杂志上的亚里砂的短篇随笔。
  阳瞒着唯子与亚里砂见面,劝说她写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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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应该写作的人。你读过《窄门》吗?追求天上的爱的阿莉莎很你很相似,那种顽强地只是追求着自己信仰的东西的那种样子——
  但是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够穿越窄门,抵达「至高」。
  亚里砂根据自身体验写出的小说,得到了阳极高的评价。
  希望你能把这部小说交给我!你会成为作家的。不,你已经找到了只允许被少数人发现的窄门!剩下的就是穿过去而已。
  阳与唯子结婚了。亚里砂的小说被大规模地出版了,成为了话题。
  唯子指责阳和亚里砂。
  为什么,亚里砂在写小说的事情要瞒着我?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两人独处时做了些什么?
  亚里砂对唯子说。
  我和阳是《窄门》里的阿莎莉和杰罗姆。所以绝对不会结合在一起。阿莉莎并不希望那样。而唯子是与杰罗姆结合在一起的朱丽叶。
  作为作家与编辑,被强大的羁绊结合在一起的阳和亚里砂。他们之间不存在男女间的肉欲。那种愚蠢的、不确定的、麻烦的东西,他们两人不需要。
  只是相互为了到达名为神明的理想——写下至高的小说,而成为独一无二的合作伙伴,这就足够了。
  亚里砂可以毫不在意地与路上碰到的男人、危险的少年睡觉。
  但是只有阳不能成为那样的对象。
  抱有这种想法本身,就是自己对阳的亵渎。两人之间的关系是纯粹而确实的。

  亚里砂是叶子小姐。
  阳是文阳先生。
  唯子是结衣夫人。即使是不是很熟悉他们的我也看的很明白。
  设定、情况,重叠得太厉害了。
  看了这个故事的人,以为这就是他们三人的真实故事,也不足为奇。
  到底,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啊?或者说,这本书里写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作家樱井叶子的创作?我完全无法判断。
  伶俐的文章和无法预测的情节编排,使我深深地被吸引。
  一边把冻僵的手指放在怀炉上取暖,我一边继续翻着书页。

  成为了阳的妻子的唯子,怀疑阳和亚里砂是否是在搞婚外恋,胸中暗暗燃起了妒忌的火焰。
  阳因为编辑工作而晚归、经常住在外面,就唯子看来这只可能是和亚里砂幽会的借口,这使唯子难以忍受。唯子装作送换洗衣物的样子,经常去阳工作的地方确认情况。
  想要孩子——唯子越来越钻牛角尖。
  有了孩子的话,就能把阳留在自己身边了。
  阳就不会被亚里砂夺走了。
  唯子毫不顾及仪表地诱惑阳,在亚里砂作为工作室的公寓里,唯子和阳像野兽一般地交合。
  这个场景,亚里砂从隔壁的房间,冷眼看着。
  终于唯子怀孕了,生了一个女孩。
  名字是,缘子。
  翻书的手停止了。
  缘子?
  这是远子学姐吗!
  如果阳与唯子的原型是远子学姐的父母的话,他们的女儿远子学姐登场也不奇怪。
  但是身边的人的名字出现在小说里,让人感觉很奇妙。更何况,故事与现实如此重叠……

  阳沉迷于刚出生的女儿,为了看到女儿的脸,经常早早结束工作回家去。
  亚里砂感到自己被阳背叛了。
  阳不是自己的同志吗?不是一起以至高为目标的合作伙伴吗?
  阳被世俗所沾染,堕落了吗?
  即便与朱丽叶结婚,杰罗姆的唯一也明明只能是阿莉莎——!
  唯子向动摇的亚里砂炫耀自己的幸福。
  缘子是如何地可爱,阳是多么地爱缘子,片刻不离地照顾缘子,疼爱缘子。把缘子当成宝物一样。
  自己的家庭是多么的充实、幸福。
  一有事情就告诉亚里砂,向亚里砂写信,送照片,请亚里砂到自己家来,让亚里砂看缘子是多么可爱,阳是多么地爱缘子的样子。
  唯子与亚里砂的立场逆转了,亚里砂的焦躁不断增加。
  面对阻碍在通向自己和阳的光辉理想的道路前天真无邪的婴儿,亚里砂起杀心。
  极端地厌恶缘子。
  如果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好了!
  某一天,终于无法抑制那种黑色冲动的亚里砂,趁唯子外出的时候掐住了缘子的脖子。
  缘子的小手小脚挥舞挣扎,拼命抵抗也无济于事。亚里砂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一只手掐着那纤细而柔软的脖子。终于缘子停止了哭泣,不再动弹。也没有了呼吸。
  亚里砂把耳朵放在缘子的心脏上听了听,确认已经听不到心脏的脉动后,亚里砂暗自窃喜地回到了自己家。
  这样阳就会清醒过来了吧。
  唯子也会坠入无底的绝望之中了吧。
  但是——那之后唯子的样子完全没有变化。
  对亚里砂提起缘子时甚至比起以前更加炫耀。
  缘子没有死吗?自己没能杀死缘子?
  看着幸福地谈着缘子的唯子,亚里砂觉得自己胸口就快被撕裂了。
  无法忍耐!
  憎恶孕育疯狂,亚里砂对唯子下毒,打算杀死她。
  混在早餐的汤里的毒药,被阳一起误饮,之后开车出门的二人出了交通事故。
  剩下要解决的就是女儿缘子了。
  亚里砂找遍唯子的家,最终壁橱里发现了还剩个人形的、已经被杀死的缘子的尸骸。
  缘子这个孩子——原来早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我的目光一时之间无法从最后一页移开。
  将现在的世界彻底颠覆般的冲击——
  佐佐木先生是这样评价樱井叶子的小说的读后感的。
  因为陷的太深,很难从小说的世界返回到现实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自己这个存在被杀死过了一次——让人产生这种感受。
  但是,让我更加感到全身冰冷的是,在作品中亚里砂杀害了缘子。

  ——杰罗姆的女儿小阿莉莎,到底会怎么样?

  流人的声音在耳边复苏,使我后背发抖。

  ——其存在会被抹杀啊。
  和字面的意思一样,樱井叶子把天野远子的存在给抹杀了。在她写的小说中,她掐着还是婴儿的缘子的脖子——
  这一段内容,全部是虚构的。
  远子学姐还好好地活着,还存在着。
  但是,将还活着的人——而且是朋友的女儿,在自己家寄宿的女孩子——即使是在小说之中,就可以那样残酷地杀害吗?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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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15:15 |只看该作者
不仅如此。
  还下毒杀害了朋友夫妇——
  阳和唯子是因为交通事情去世的。在阳驾驶的过程中,毒性在体内发作,无法控制方向盘,撞上护栏,整部车子坠落山崖。
  远子学姐的父母死于交通事故,佐佐木先生是这样说的。那时,佐佐木先生言语含糊。

  如果,小说中写的是真的话……
  设计使天野夫妇服毒、遭遇车祸的是叶子小姐的话……
  ——不,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将自己杀人的事情写在小说里坦白出来,这简直疯了。首先,警察就不会放任不管的。
  「冷静!」
  在仅有台灯的光亮的昏暗的书的墓地里,我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地低语道。
  什么是虚构,什么是真实,已经分辨不清了。
  「……振作点,别被耍了。」
  很明确的事情是——远子学姐现在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樱井叶子写下的,是被认为是使用了自己和天野夫妇及他们的女儿远子学姐为原型的小说。
  在作品中,天野夫妇和女儿被杀害了。在现实中,天野夫妇实际上是死于事故。女儿远子学姐在樱井家寄宿。
  越想越觉得樱井叶子这个人让人毛骨悚然。写好像是在坦白自己杀了人的小说,还让小说中被自己杀死的女孩在自己家寄宿。
  为什么她会写这样的小说。
  这部小说远子学姐看过吗?
  如果看过那是怎样的心情?
  如果有人写了我被杀的小说,如果我看到了的话,估计心情会像心脏被刀捅碎,然后被丢进黑暗的大海,不断下沉那样吧……
  因为过于吃惊,说不定还会变的无法信任别人了。而且,自己必须和写这个故事的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这简直就是被黑暗吞噬般的恐怖。
  这个人,可能实际上恨自己恨得快想杀死自己了。不知什么时候真的可能被杀。就这样陷入疑神疑鬼的境地,精神上无法得到片刻休息,说不定最后会发疯的。
  远子学姐又怎么样呢。
  佐佐木先生说过,双亲去世的时候,远子学姐才八岁。
  那之后一直是寄住在樱井家吗?
  之前在樱井家的门口与叶子小姐擦肩而过的时候,远子学姐亲切地向叶子小姐搭话,说「我出去了」的时候也是很明朗地笑着。
  那时从远子学姐身上完全感觉不到对叶子小姐的不信任和胆怯。

  但是——
  我想起了盯我一眼之后,就立刻移开视线,从我身旁走过的叶子小姐。

  那时的叶子小姐,一次也没有向远子学姐搭话。也不看远子学姐的脸,她的举动仿佛远子学姐这个少女,在那里不存在一样……

  全身的汗毛都恐怖的竖起来了。
  如果那就是远子学姐的日常生活的话……
  感觉自己就要被地下室的冰冷黑暗给压垮了,我合上书,离开了那里。

  登上螺旋楼梯,推开沉重的大门,阅览室里空无一人。
  看看墙壁上的时钟。时间到了差不多第三节课快结束的时候了。
  居然在下面待了三小时啊……
  不回教室的话,琴吹同学会担心的……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
  仿佛是算准了我看完书的时间。
  一切,都和他写的剧本一致——
  我屏住呼吸,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
  「……叶子小姐的小说,怎么样?」
  仿佛是从地底传来般的阴暗的声音,通过扬声器潜入我的耳朵。
  我用渗出汗的手握着手机,用害怕的声音说道。
  「……与朱丽叶结合的杰罗姆是指远子学姐的双亲吧。但是,那些不是小说里的故事吗?佐佐木先生说过远子学姐的双亲关系非常好。」
  「就这样让自己信服,又要逃避吗?又想对自己说,那书里写的都是作家的谎言,不是现实吗?」
  我感受到了流人的焦躁,心像被刀割了一样。
  「被当作『不存在的人』的家伙的心情你想像过吗?明明自己在那里,却被当作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被否定——心在一天天地被消磨,不断重复着失望,即便如此也必须做出笑脸的家伙的心情,心叶学长明白吗?」
  声音越来越大。越过扬声器,就像活生生的情感撞击了过来,流人大吼着。
  「心叶学长让这样的人看到了希望!让她觉得,心叶学长如果能写的话,说不定有什么会发生改变!说不定心叶学长有改变未来的能力!」
  「为什么是我啊!作家的话,其它不是还有很多吗?!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写不行啊!」
  我的情感动摇了,就像是撞击在崖壁上的海浪一样高涨。
  「请了解天野远子,心叶学长。」
  流人的话语让我的胸口仿佛被重重地砍一刀,我屏住了呼吸。
  「为什么,远子姐要让心叶学长写小说。为什么不是心叶学长就不行。对于远子姐的心情,对于真相,心叶学长你也差不多……必须该注意到了。」
  通话中断了,我站着一动不动。

  ——请了解天野远子。

  之前我自以为很了解远子学姐的事情。
  但是,那只是在学校的远子学姐。除此之外的远子学姐的事情,我完全不知道。
  连远子学姐的父母已经去世了都不知道。
  脑海里就像燃烧着一般的灼热,伴随着喉咙的剧痛我发出了喊叫,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不甘心,我也无法判断。
  但是我明白了我必须做些什么。
  为何,远子学姐冀望于我的写作呢?
  在这两年间,她究竟是考虑着什么,待在我身边的呢?
  远子学姐的事情,天野夫妇的事情,还有眼神如同从在高天之上俯视、君临般冰冷的作家——樱井叶子的事情,我必须要知道才行。
  即使这是与按照某人写的剧本内容相同的展开。

  回到教室,琴吹同学跑了过来。
  「井上,你去哪里了!」
  眉头紧锁,闭紧的嘴巴弯成了「ヘ」的形状,忍着泪水,问我。
  「去图书馆查东西了。」
  「查东西……!?」
  为了这种理由居然旷课,琴吹同学一定很吃惊吧。琴吹同学说不出话,睁大了眼睛。
  「而且,因为很花时间,今天我打算早退」
  「查什么东西?」
  「对不起,现在还不能说。」
  琴吹同学的嘴巴又弯成了「ヘ」的形状。面对担心地望着我的琴吹同学,
  「明天我绝对会到学校来的,放学后也会留出时间的,没事的。」
  尽量用明快的口吻,断言道。
  「一言为定……啊!」
  「嗯。」
  回到座位,向书包里装课本的时候,芥川来了。
  「回去吗?」
  「有急事。」
  「井上,还是不需要我帮忙吗?」
  芥川眼神认真地问道。
  芥川也在替我担心啊……
  正直的目光直直地刺进我的胸膛。
  「谢谢。没有办法的时候,我会向你请求的。」
  「什么时候都可以和我说。」
  「明白了。」
  强作笑脸,我抓着大衣和书包,离开了教室。
  之后,我向校内的音乐大厅走去。
  那是交响乐部毕业的前辈们出资建造的。在那最高层上,有被称为公主的麻贵学姐的画室。
  虽然三年级的考生是否来学校都是自己决定,但是麻贵学姐因为是推荐入学,所以不用接受考试。说不定会来这里画画。
  身为理事长的孙女,姬仓集团的继承人的麻贵学姐,是有名的情报通。不过作为情报的报酬一定要付出「代价」,这次我是豁出去了,模特儿也好什么也好,我都愿意做。麻贵学姐会愿以为我调查远子学姐双亲的事故吗。
  不过,画室里没有麻贵学姐,倒是见到了她的监护者高见泽先生。
  「难得您能来,真不好意思。麻贵小姐身体不适,刚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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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16:17 |只看该作者
 「是吗……」
  「有留言的话,我可以转达。」
  「不,没事。请她多保重。」
  那个麻贵学姐居然会身体不适。那个人有过感冒或者是肚子不舒服过吗。
  虽然本以为麻贵学姐能帮上忙,没办法。只有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调查看看了。

          ◇        ◇        ◇

  加奈,远子从文阳的书架上偷偷地把纪德的《窄门》拿出来吃掉了。
  因为那是文阳从学生时代起就非常珍惜地保存着的,看过很多遍的旧书,远子把肚子给吃坏了。
  面对躺着床上一副快哭的样子的远子,
  「下次可不能擅自吃父亲的书了啊。而且旧书就像过了食用期限的食物一样,虽然可以看,但是吃的话就会把肚子搞坏的,之前已经告诉过你了吧。」
  文阳用温柔的声音说给远子听。
  远子先是道歉:「对不起,爸爸。下次再也不做了」,然后哭哭啼啼的诉说着:「但是,看见爸爸用很动情的温柔的表情读着《窄门》,我也想知道是什么味道,想吃吃看。」
  文阳用温柔的眼神,微笑着说道。
  「那么,《窄门》好吃吗?」
  远子打着嗝,回答道。
  「不是很明白。模模糊糊的,不是在吸,而是在咀嚼透明的粉丝的感觉。爸爸,为什么阿莉莎不和杰罗姆结婚呢?阿莉莎喜欢杰罗姆吧?但是,为什么一个人去了上帝那里?」
  「对于远子来说也许这书稍微有些难吧……远子变成大人后,有了喜欢的人,可能会理解阿莉莎的心情。
  那时再吃一次《窄门》看看。肯定味道会发生变化的。」
  「……会变成什么味道?」
  「作者纪德在日记中写道,这个故事就像牛扎糖一样。黏糊糊的糖里有好吃的杏仁。那杏仁就是阿莉莎的书信。
  但是爸爸认为这本书就像法国清汤一样。」
  「法国……清汤?」
  「是的,就像在夜晚即将来临之前,金色太阳的光辉一般的——美丽的琥珀色。
  法国清汤看起来会让人以为使用的材料很简单,但是透明的液体中,各种食材混合在一起,相互融合。要猜出里面所有的材料,是非常困难的。明明是透明的,但是里面放了什么材料,却弄不清楚。
  我觉得这和人的心很相似。好像看的明白却又不明白……
  有的情感连本人都说不清楚。
  也许正因为这点,才让会让人感到怜爱吧……」
  文阳在说话期间一直用纤细的手指沙沙地梳着垂在远子额头上的头发。
  眯着眼睛,非常温柔,让人怜爱的——但是,眼神似乎有些寂寞……
  一边说着《窄门》,文阳一边在考虑着什么吧。
  是在想着谁吧……

          ◇        ◇        ◇

  离开了学校,我的目标是附近最大的图书馆。
  报纸和杂志的过刊,可以通过馆内的电脑阅览。在那里我搜索关于天野夫妇事故的报道,全部看了一遍。
  事故发生在九年前的三月。
  天野夫妇为了出席他人的结婚仪式,把孩子寄放在朋友家,驱车前往在千叶县的结婚会场。
  负责驾驶的是文阳先生。途中没有控制好方向盘,汽车从护栏掉下山崖,两人都未能获救。
  新闻报道只写了这些。
  《背德之门》的出版是在事故的半年后。
  小说仿佛是以作者樱井叶子本人为原型的主人公在自白杀人的事实,这样的冲击性的内容成为了热门话题。八卦杂志大规模的报道,诸如作品中的夫妇是有原型的,他们其实不是死于事故之类的,引起了轰动。
  八卦杂志的报道中将事故情况中的不自然的地方作为丑闻,长篇报道。
  受这个轰动的影响,警察也出动调查了。
  但是,关于樱井叶子投毒的证据,并没有被找到。
  最后,虽然这部小说被认为是她的创作。但是真的只是这样吗,抱着这样的怀疑,报道结束了。
  那之后樱井叶子被认为是连朋友的死都要拿来利用的不知廉耻的作家,受到了猛烈地批判。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早就忍受不了,精神失常了吧。但她却抵挡住了批判,至今仍作为作家继续写作。
  回想起站在舞台上的叶子小姐的让人感到不祥的,美丽而冷淡的身影,喉咙就像被掐住了一般,后背发抖。
  她为什么要写这部小说?
  这个疑问与像泥浆般粘稠黑暗的情感一起重新涌上了我的心头。
  天野夫妇应该是她的朋友。那么为什么?
  想像着她的心情仿佛就像是摒住呼吸潜入无尽的黑暗之中一般。
  那黑暗之中的事物,会不会只是更加暗无天日的黑暗?
  那冰冷眼神的深处,会不会只有虚无的空荡荡的夜晚?
  面对如此的恐怖,我的身体变得僵硬,冷汗渗了出来。关于她,越考虑便越像是会被深深的黑暗给吞没,不知道会沉到什么地方去……
  我,害怕那个人……!
  关上图书馆的电脑时,我好像刚刚做完激烈的运动般,头脑阵阵发痛,呼吸困难。
  叶子小姐的真正心情我不明白。
  当时的情况可以通过报纸和杂志的报道获知。但是,却不足以推测出人的心。要这样做,我还缺少材料。
  凝视着电脑画面,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被我丢弃的名片的事情。

  向在通过网络找到的出版社的总机打了电话,告知了部门名称和姓名之后,比我想像的要更简单地联系上了佐佐木先生。
  在轻薄的手机的对面,佐佐木先生好像很吃惊的样子。
  我告诉佐佐木先生现在想见他之后,佐佐木先生说会在离现在我所在的位置三个车站的距离的咖啡店等我。
  「是吗……你读了叶子小姐的那本书吗……」
  一个小时之后,佐佐木先生坐在我的对面,叹着气。
  我用阴暗的声音询问。
  「《背德之门》里写的事情,有多少是事实啊?」
  佐佐木先生好像很为难的样子。呻吟了几声之后,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在视线恢复平静的运动之后,用痛苦的表情望着我。
  「真实的情况,我也不是非常清楚……因为叶子小姐是那种不会把自己的心情向他人表露的人……那个事故发生后,她也什么都没有说。
  她除了继续写了一本书以外,一直保持着沉默……」
  那超越了痛苦和不甘的,高贵的冰冷的眼神。
  即使是在批判的最高潮,她也是用那种冷淡的、自大的眼神,俯视着骚动着的人群吧。
  「在我知道的范围内,叶子小姐和远子的母亲结衣夫人是亲密的朋友。叶子小姐经常把流人托付给结衣夫人照看,结衣夫人好像也非常乐意照顾流人。叶子小姐对于工作过于投入,结衣夫人很担心,这样的叶子小姐和流人接触的时间是不是太少了,身体会不会垮掉……」
  在宾馆大堂叶子小姐对我说的话,让人感到冰冻般的寒冷。
  「你成不了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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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17:09 |只看该作者
就好象把我抛弃了一般地说着。
  沙哑的声音,从干燥的唇间流出。
  「……能用那种方式,把亲近的人的死……写出来吗?」
  面对这样的我,佐佐木先生目光痛苦,低语道。
  「那应该是,作家的罪业……吧。」
  作家的罪业?
  我的胸被冰冷的东西给洞穿了。
  是像《背德之门》里的亚里砂那样,她也被罪业所拘束,驱散所有的感伤,跨越日常,甚至连伦理都丢弃了。将通往以神为名的至高的道路作为自己的目标吗?
  因为是作家,所以可以去写朋友的死亡,并将朋友的女儿在作品中杀死吗?
  太过难以理解,就像怪物一样,我感到了寒意。同时,我眼睛的深处就快被升腾的愤怒给染红了。
  连身边的人的死,对她来说也只不过是小说的题材吗!?
  这是作家吗?
  如此冷淡、任性、傲慢、作为一个人来说是最差劲的——这就是名为作家的生物吗?即使自己写的小说伤害到了别人也无所谓吗?
  如果我站在叶子小姐的立场上,我是绝对不会去写的……!写不出来……!
  这是因为我不是作家。
  「你成不了作家。」
  那句话又在脑海中复苏了,我胸口疼痛,呼吸困难。
  「叶子小姐是在文阳先生手中职业出道,您好像说过……」
  佐佐木先生点了点头。
  「关于那一部分就和小说里写的一样啊。叶子小姐也参加了结衣夫人所在的大学文艺社团,看了社团杂志的天野对叶子小姐的随笔感兴趣,劝诱叶子小姐让她尝试写小说。」
  我的呼吸越发地困难,因为恐惧,寒气在身体里不断上升。
  和小说里写的一样……?
  果然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叶子小姐写小说的事情,到出版为止文阳先生他们都对结衣夫人保密了吧?」
  「这个不清楚……」
  佐佐木先生暧昧地低语道。
  「但是……书出版之后结衣夫人就变得非常担心叶子小姐了。还说过『出书真的是好事情吗?』」
  肯定这也和《背德之门》里写的一样吧。
  樱井叶子的出道作品是她还在大学就读时发表的。
  内容是,将一对夫妇的强行殉情,用他们的十六岁女子高中生的女儿的视角去描绘的猎奇作品。
  因为无法忍耐不断搞外遇的奔放妻子,丈夫在自家的厨房将妻子勒死之后,将其头颅和手臂切断,自己也在满是血迹的遗体旁边上吊自杀了。
  如此的男女间的疯狂,被少女通过透明的眼神,淡然叙述着的故事。
  这是实际降临在书写者樱井叶子身上的事件。
  六年前发生的猎奇杀人事件。
  身为加害者与被害者的孩子的那个少女成长后,用事件的概略写成了小说。
  她现在仍然生活在双亲去世的那个家中。
  八卦杂志立刻以此为题材,虽然这部书很快就成了畅销书。但是作家本人受到了更多的注目。
  「但是作为编辑,是不可能不想出版那本书的吧。如果我是天野,一定也会做相同的事情。不做不行——在看到的一瞬间,心就像被牢牢抓住了一样,那部小说里就蕴藏着这样的才气。在我看原稿时心里想,天野发现货真价实的作家了。」
  我写不出来。
  胸口像是被拧干了一般的疼痛,我就快发出呻吟声了。
  这种事情发生在我家的话——我是无法把它写成小说的。
  但是,叶子小姐写了。
  那之后也在继续写作。
  以娱乐性为第一位的报道和社会上的杂音没有压垮她。她毫不介意这种事情继续着写作,文阳先生作为编辑支持着她。
  「从某种意义上说,说不定叶子小姐是比身为妻子的结衣夫人,更加接近于天野的存在……」
  佐佐木先生用沉重的口吻低语着。
  「与天野之间的关系,叶子小姐经常说成是『白色的婚姻』。」
  「白色的……婚姻?」
  「男女间没有性关系的婚姻,被称为白色的婚姻。本来实际上是指没有夫妻间的交流的夫妇的词语……大概是叶子小姐想表现与天野之间的精神层面的结合吧。虽然没有结婚,但是就像在上帝面前发过誓的夫妻一样,被强烈的羁绊所结合在一起……
  真正能够理解叶子小姐的,大概也许只有天野一人。这一点叶子小姐也清楚吧……」
  胸口就像被从过去伸过来的手指抓挠着一般。
  「叶子小姐喜欢文阳先生吗?不是作为编辑,而是作为男性?」
  佐佐木先生为难地皱着眉。
  「那个……谁知道呢。只是,叶子小姐对结衣夫人应该有对抗意识吧。休息日向天野家打电话,突然把天野叫到工作场所,或者提出无理要求让他为难。那是故意向结衣夫人夸耀,比起身为妻子的结衣夫人,天野更加重视身为作家的自己吧……
  说不定正是这种复杂的情感,在天野和结衣夫人去世之后,使叶子小姐写出了《背德之门》……虽然得知叶子小姐收留了远子时我很吃惊……」
  又是一阵沉默,佐佐木先生摇了摇头。
  「果然两人还是好朋友吧。虽然多少有些妒忌和误解……但两人之间的羁绊还是很强的吧。」
  叶子小姐的心里有多么黑暗,我看不清楚。
  佐佐木先生也向我说了流人父亲的事情。
  名叫须和拓海,还是个十多岁的未成年人。
  「虽然《背德之门》中的亚里砂被描写成是个轻率地可以和任何人睡觉的女人,叶子小姐倒是对这种事情持彻底的拒绝态度,也不接近男性。
  叶子小姐实际交往过的,据我所知,只有拓海君一人,不过……」
  佐佐木先生的言语含糊了。
  「拓海君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是年龄……的问题吗?」
  当时须和拓海是十九岁,比叶子小姐还小六岁。
  「不……虽然这也是问题……他的女性关系非常复杂,除了叶子小姐之外,还和很多女性在交往。也不去学校,打工为色情业和酒吧做猎头。是那种向路上的女性搭讪,问要不要去我们店里工作的那种劝诱工作。除此之外好像还有很多可疑的事情……」
  「叶子小姐为什么和这种人交往?」
  「我也觉得是个迷,除了品行之外,虽然他的确是个拥有可怕魅力的年轻人……。
  外表和流人一模一样啊。流人吸引女性的地方也是遗传他的父亲吧。流人不要变成他父亲那样就好了……」
  看着佐佐木先生如此担心,可以想象的出,不仅是外表,氛围,在性格上流人也像他的父亲。
  《背德之门》中也出现过与叶子(亚里砂?)有关系的未成年人。
  虽然没有写出名字,但是被描写为在路上向亚里砂搭讪「大姐姐,要不要到我们店里工作?」的轻佻的年轻人……
  「流人的父亲,现在,在做什么?樱井是叶子小姐的姓吧。他们离婚了吗?」
  佐佐木先生的脸愈发阴沉。
  「不,叶子小姐与拓海君没有登记。拓海君在流人出生前半年,被汽车撞死了。」
  我吞下了一大口的口水。
  流人的父亲也是因为事故死亡的?这是偶然吗?
  叶子小姐对流人的父亲的死亡是怎么看待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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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17:50 |只看该作者
 虽然无视远子学姐,但是对流人还是疼爱的吗?但是,实在是无法想像那个人作为母亲疼爱孩子的样子。
  叶子小姐,与流人,与远子学姐。
  因为天野夫妇的死亡,而开始的三个人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啊。
  这候我突然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流人知道远子学姐吃书的事情!
  那么,叶子小姐呢?
  叶子小姐也知道远子学姐吃书的事情吗?学姐的父亲文阳先生吃书的事情她也知道吗?
  如果知道的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在天野夫妇去世之前?之后?
  「怎么了,井上同学,突然发起呆。」
  「不……听您说了很多事情,有些吃惊。」
  佐佐木先生一副说的也是的表情,皱着眉。
  「叶子小姐和远子的成长环境的确有些特殊。不过远子真的很温柔、明朗,和她的母亲结衣夫人一模一样,成长为了一个温暖的孩子。流人除去太受女孩子欢迎之外,也是个正直的好孩子。在叶子小姐的身边能有远子和流人这样的孩子在,真是很好啊。」
  面对与文阳先生关系亲近的佐佐木先生,我突然下决心问道。
  「佐佐木先生,文阳先生,吃过书吗?」
  佐佐木先生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然后笑了。
  「呵呵,怎么可能。即使是天野,也不会吃书啊。虽然他爱书爱到了即使吃书也不奇怪的地步。这么说起来,他经常说,这本书像炖的很透的炖牛肉、像正当时令的嫩香鱼。对了,就像远子一样呢。」
  我向佐佐木先生道了谢,离开了咖啡店。

          ◇        ◇        ◇

  整理壁橱时意外地发现了,令人怀念的相册。
  里面有很多加奈和我初中时的照片!我蹲在榻榻米上,忘我地看了一个多小时。
  加奈的头发很整齐地垂在肩上,态度很冷淡。编着三股辫的我因为能待在加奈的身边,几乎在所有的照片中我都在高兴地微笑。
  初中三年级的春天,因为学习旅行去长野时拍的照片也在里面。
  集体照中的我,果然也是在加奈旁边微笑着,头上还戴着紫罗兰花的发饰。这个发饰可是加奈送给我的礼物啊!
  在自由活动时间两个人一起去的玻璃八音盒展览馆的礼品店里,闪闪发光的透明的首饰,像宝石一样排列着。相互之间为对方买些什么礼物吧,我是这样提议的。这样的话,就可以留下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回忆了。
  我为加奈买了纯蓝色的挂坠,加奈为我挑选了紫罗兰花的发饰。
  然后在展览馆的外面,打开包装,我扑通扑通地心跳着将挂坠挂在了加奈的脖子上,加奈害着羞一言不发地为我戴上了紫罗兰花的发饰。
  「谢谢!加奈送给我的发饰,我会非常珍惜的。今后要是也能一直做朋友就好了!」
  拍完照片后我这样说道。
  「差不多该回去了。」
  加奈冷淡地说,同时把脸转了过去。
  我牵住加奈的手,就这样在到达集合地点的巴士前,加奈都没有把我的手甩开。
  戴着这种东西会被老师盯上的,我看着加奈一边抱怨着,一边把挂坠放进了白色的贴身背心里,高兴地胸口都要裂开了。
  在集体照里的加奈的水手服下面,我送的挂坠在闪耀着,想到这里,现在我还心跳不已。

  紫罗兰的发饰,我一直很珍惜的保存着。
  虽然现在不能像初中时那样成天地戴着,不过时常我还是会取出来嵌在发髻之上。
  这样做的话,心情也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
  「妈妈,这个紫罗兰很漂亮啊!」
  面对着眼睛闪闪发光,抬着头看我的远子。
  「这个发饰是母亲最喜欢的人送的。是远子也认识的人啊。」
  我这样说道。
  与加奈邂逅时的事情、第一次说话的那天的事情、八音盒展览馆的事情、毕业仪式的事情……
  与加奈的回忆,如同鲜明的故事一般,总是,总是,浮现在我心里。
  我那时是那样地喜欢加奈。
  与加奈一起度过的温馨的时光。
  还有我说过的,我们永远是朋友的话语。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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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19:22 |只看该作者
【第七卷 惠临神明的作家(上)】第五章 告别的早晨

  ——请了解天野远子。

  流人是这样说的。
  但是,在明白远子学姐之前,我甚至连远子学姐的父母和叶子小姐的心情都不理解,事情都没有什么进展。最在我顿足不前时候,远子学姐的身影也仿佛在淡淡的紫罗兰色的窗帘的另一侧渐渐远去。
  情人节的早晨,心中带着牵挂的我来到了学校。
  在楼梯口换了鞋。
  女生们和男生们都很兴奋,失去了往日的平静。
  去年的情人节,远子学姐送给我过巧克力……
  那时我是一年级,远子学姐是二年级。
  像平时一样我去了部室,写三题故事,远子学姐哭哭啼啼地吃着点心,一切一如既往。正当我要回去的时候——
  「给,心叶。」
  远子学姐微笑着,把用像布一样轻薄蓬松的紫罗兰色的纸与白色镂空花纹纸重叠包裹着的小包装物,递给了我。
  包装的顶端装饰着螺旋状的水蓝色与金色的丝带,插着白色和黄色的人造花,这个小包装物不愧是充满了少女的浪漫,下了不少的心思,看着它我的脸都变红了。
  「那个,这个是……」
  「讨厌,今天是情人节吧。」
  「是吗……」
  「这是来自学姐的礼物。」
  我笨拙地接过这个华丽的包装,远子学姐笑更加开心了。
  「呐、打开看看吧。」
  兴奋地催促着我。
  里面应该不会是亲手制作的巧克力吧。
  我紧张地解开丝带,打开包装,铺散在镂空花纹纸上的是在超市里卖100日元一袋子的,小块奶油巧克力、小块原味巧克力、小块杏仁巧克力……
  因为与精心的包装反差太大了,我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远子学姐从椅背后面把头转向我,笑容宛如太阳一般明亮的笑着说。
  「因为,这是义理巧克力嘛。」
  想起这些,我突然非常的想见远子学姐。
  但是即使见了面,该谈些什么好我也不知道。远子学姐的愿望,如果是井上美羽写第二部作品的话,那我只能拒绝。
  这样的话,又会相互争吵,相互伤害,无法相谈。
  虽然心里明白,但是想见远子学姐的心情还是难以忍耐。
  「……」
  紧咬双唇,挥去脑海中漂浮的远子学姐的笑容,我向教室走去。

  琴吹同学在看到我的一瞬,就像放下心一般地表情变的柔和了。
  「井上,今天,没有问题吧?」
  「嗯,时间我空出来了。」
  听到我这么说,琴吹同学的脸颊变得通红。
  「那么,那么……放学后见。」
  在声音小的就像蚊子一样的低语之后,琴吹同学离开了。

  那天芥川请假没有来学校。
  想送巧克力给他的女孩子们——
  「诶诶诶诶诶诶?芥川同学请假!」
  「骗人,为什么!难得我拿了巧克力过来!」
  「我也是,下血本买了高级品啊!」
  「芥川同学不在吗!?」
  吵吵嚷嚷的。
  发生了什么事情啊。芥川请假真的是很少见。昨天还挺精神的。难道是感冒了……?
  午休的时候竹田同学拿着巧克力来了。
  「给~因为平时受前辈的照顾,这是谢礼巧克力~」
  一边爽朗的微笑着,一边递出带着水珠花纹的丝带的蓝色小盒子。
  竹田同学看到在附近的琴吹同学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盯着我们。
  「给,七濑学姐也请收下。这个和心叶学长的是一对!」
  说着,递出了相同外形的红色小盒子。
  「唉,我、我?」
  面对深感意外的琴吹同学,竹田同学微笑着说道。
  「我和女孩子的朋友们之间也交换巧克力的哦~七濑学姐,在图书委员的工作上还有其他事情上,总是照顾我~」
  「啊……那个……谢谢。」
  「白色情人节的时候,拜托三倍返还哦~」
  「——啊,这才是你的目的?」
  「开玩笑的啦。不过,我真的很期待哦。」
  竹田同学表情明快地说道。
  「真是的,你是真的在感谢我?总、总之我先收下了……」
  看到琴吹同学小声嘟囔着走开了,我问竹田同学。
  「今天会和流人见面吗?」
  「是啊~因为我是他的女朋友。不过是和其他的女朋友在一起。」
  看见我沉下了脸,竹田同学嬉笑道。
  「讨厌,请不要表情那么严肃啦~搞的好像我来找心叶学长告白,结果被甩掉了一样啊~」
  开过玩笑之后,竹田同学温和地笑着。
  「情人节和男朋友在一起,送巧克力给他,这种事情很有趣啊。而且还有竞争对手在,让人更加兴奋了呢!」
  「这是你的真心话?」
  竹田同学又变的像小狗一样无邪,满脸微笑。
  「呼,谁知道呢?啊,对流人有什么话要转达吗~?」
  「……不,算了。今天你要玩的开心啊。而且给我把流人牢牢抓紧,让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至少在今天,我想陪在琴吹同学的身边。不能让琴吹同学变得更加不安了。
  「知道了~」
  竹田同学用欢快的声音回答我,挥着手离开了。

  班会结束后,穿好大衣、手里提着书包的琴吹同学稍微有些紧张地噘着嘴,走了过来。
  「我们回、回去吧,井上。」
  「咦?不用在图书室汇合吗?」
  琴吹同学的嘴巴噘的更加厉害了。
  「如果像前几次那样再次走散了的话……我讨厌那样。而且今天是情人节,大家都没空在意别人的事情的。连森都有点飘飘然的。」
  话虽如此……
  琴吹同学僵硬地迈出步子。我慌慌张张地穿上大衣,抱着书包跟上。
  「那、那个……井上,稍微离我远些好么……」
  「?大家不是都没空在意吗?」
  「虽……虽然是这样……」
  因为琴吹同学很害羞的样子,我稍微退后了一些。
  为了确认我是不是还跟着,琴吹同学不时地回头看我。虽然我是觉得这个样子更加让人感到不自然啦……
  到了鞋箱前,琴吹同学先换了鞋子。
  「我要、要先做好心理准备。我先走一步了!」
  用小小的声音说完之后,琴吹同学把书包紧紧地抱在胸前,快步走了出去。
  等我走出校门时,已经看不到琴吹同学的身影了。
  「咦?」
  我四处张望。
  「井上……」
  这时候,耳边听到了微弱的声音。
  向声音的方向望去,琴吹同学在街的拐角探出头来正向这里张望。脸颊红红的。
  因为太可爱了,我微笑着向她走去。
  「心里准备,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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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20:40 |只看该作者
我问道。
  「嗯……」
  琴吹同学害羞地点了点头,悄悄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也回应般地握住琴吹同学的手,就这样并着肩迈出了步子。

  琴吹同学的家是住宅区的洗衣店。好像父亲和母亲是普通的上班族,奶奶掌管着店铺。
  三层的长条形建筑物的第一层是店铺,第二层和第三层是琴吹同学的家。在建筑物的外侧有楼梯,可以从那里进入第二层。
  「不和你的奶奶打招呼吗?这样不好吧?」
  「今、今天就算了。下次吧。」
  琴吹同学拉着我的手,走上楼梯。
  「琴吹同学,是独生?」
  「虽然有个大哥,因为岁数相差很多,已经上班独自生活了。」
  「和我家相反呢。」
  说着这样的话,我们到了二楼的大门。
  琴吹同学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打开门。好像还在紧张,动作很僵硬。
  琴吹同学先走了进去,从门内盯着我。
  「进来吧。」
  促催着我。
  「打扰了。」
  我脱下鞋进入了房间,琴吹同学的眼睛不时的向我瞥来。
  「啊,这里是琴吹同学的房间吧。」
  进入大门后的第二扇门上挂着写有「七濑的房间」的鳄鱼形的粉红色的牌子。
  「!」
  琴吹同学睁大了眼睛,把牌子挡在了身后。
  「明……明明我已经摘下了的……奶奶,傻瓜!」
  琴吹同学用几乎快听不见的声音嘟囔着,用手在背后把牌子给摘下来,夹在腋下。
  「咦,为什么要摘下来?」
  「平时就没有挂的。」
  「什么时候会挂?」
  「正月之类的时候……」
  「为什么是在正月?」
  「别问了,快点进来啦。」
  琴吹同学打开房门,把我推了进去。
  「哇!」
  「我要做准备,你在这里等着。」
  琴吹同学急急忙忙地关上门,之后很快又打开了门,红着脸回来了。
  打开空调,把放在床上的垫子放在地毯上,从书架上抽出几册小说和漫画,又从CD架上抽出了几张CD,将这些一起放在了小桌子上。
  「坐在这里,听这些,看这些。」
  因为紧张而声音僵硬地说完之后,又走了出去。
  我按她说的,脱下大衣后坐在垫子上。
  之后又重新观察了一下房间。
  窗帘是粉红的珊瑚色,印着白色郁金香的花纹。桌子是有抽屉的木质学习桌,椅子上放着红色格子花纹的垫子。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书,从老的文学作品到畅销书、儿童文学、少女漫画,种类繁多。书架的最下面一层摆放着漫画杂志、小说杂志和画集。
  房间的四处放置着长颈鹿、熊猫等布绒玩具。正当我感慨着「这真是女孩子的房间啊」的时候,一只企鹅的布绒玩具停留在了我的视线之中。
  「这个是……」
  虽然和其它的布绒玩具一起摆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但是不知为何是背面向外放着。
  我随手把它的正面转向朝外。它的脖子上戴着红色的丝带,丝带的正中间别着枫叶形的徽章——这个,难道说……
  我抱起这个布绒玩具仔细地观察着。
  啊啊,果然。
  是我初中的校徽。
  同时,我想起了与琴吹同学的邂逅。
  看见路上因为裙子破了而为难的女孩子,我取下了校徽——
  「用这个固定住破了的地方就可以了。」
  我把校徽交给了她。
  因为没有仔细看对方的相貌,所以进入高中之后与琴吹同学再次相会时,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但是琴吹同学记住了我,并且对我说她一直喜欢我。
  琴吹同学……还保存着那时的校徽啊。
  我的脸颊开始发热,胸口麻痹了。就这样怀里抱着企鹅,一边仔细地盯着校徽看,一边沉浸于伤感之中。这时,我的身后——
  「啊啊,不行!」
  传来这样的声音。
  我回头看去,端着放有椭圆形的巧克力蛋糕与装有咖啡的茶杯的托盘的琴吹同学,竖起了眉毛,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好像是换过了衣服。明明出去的时候还穿着学校制服,现在换成了柔软的半袖白色毛衣,配上红色的格子花纹的裙子。也没有看见她拿衣服出去,是之前就准备好放在外面的吗。
  琴吹同学把托盘放在桌上,从我的手里夺回了企鹅布绒玩具,紧紧地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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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21:50 |只看该作者
 「明明对你说过不要在房间里乱看的。」
  「不……你好像没有说过吧。」
  「即、即使没有说过,在女孩子的房间里四处乱看也是没有礼貌的!」
  「我也没想乱看,只不过偶然看到了。这个,是我的校徽吧?」
  「这、这这这这这有什么问题吗!」
  「嗯,非常珍惜地保存着,谢谢。」
  向她道谢之后,琴吹同学的脸红的越来越厉害了,害羞地低下了头。
  「没、没什么……」
  琴吹同学一下子跪在地毯上,把企鹅的布绒玩具藏在了背后之后。
  然后开始将蛋糕和咖啡摆放在桌子上。
  「在还没有变凉之前,快点吃吧。」
  琴吹同学侧着脸,小声地说着。
  「我开动了。」
  我也重新坐回垫子上,拿起了叉子。
  白色的碟子里放着单纯的巧克力蛋糕,蛋糕旁还放着冷的生奶油。
  叉子插下之后,蛋糕中的热巧克力随着甜蜜的蒸汽一起粘稠地流了出来。
  是熔岩巧克力。
  放入口中后,有一定浓度的酸味在口中扩散开来。
  与生巧克力一起吃的话,热的巧克力和冷的生奶油,比例得当的相互融合,味道变得更加美味。
  「怎、怎么样?」
  「非常美味呢!」
  「不、不是太甜了吧?」
  「不,很好的原味巧克力啊。」
  「太好了。」
  琴吹同学紧张的表情松弛了下来,像松了一口气一样,脸上浮现出了开心的微笑。
  看见琴吹同学这样的表情,明明嘴里吃着原味巧克力,心情却变的非常甜蜜。
  「那个,要听什么音乐吗?」
  「好啊。」
  「听什么好呢?」
  「那个《美女与野兽》之类的」
  「这、这这这这这——」
  「没有?」
  「有、有啊。但是……」
  「那么,就听这个吧。」
  「嗯……嗯。」
  琴吹同学翻着CD架。
  一边吃着熔岩巧克力,一边向那边望去,我又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琴吹同学在收藏硬币啊?」
  「唉?」
  手中拿着迪斯尼的《美女与野兽》的原声集的琴吹同学,突然肩膀跳了一下,回过头来。
  沿着我的目光看去,不知为何脸都变青了。
  那是书架从上往下数的第二层,大概是因为刚才琴吹同学拿书出来的缘故,一部分的书侧倒着,出现了一块空隙。在那本侧倒着的书后,像书签大小的夹着五百圆和十圆的塑料夹露了出来。
  「听说那种硬币,发型数量比较少,是这样吗?」
  「这个,那个……」
  琴吹同学,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呐,可以让我看看吗?」
  「不行!」
  琴吹同学突然站起来,就像抱刚才的企鹅绒布玩具一样,双手拿着夹着五百圆和十圆的塑料夹,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藏了起来。
  「?为什么?」
  「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井上看!」
  琴吹同学激动地拒绝着。
  「那个……这么说来,我记起刚升上二年级的时候,琴吹同学向我要过书的赔偿金吧。就是那本《大亨小传》。那本书的确是五百圆呢……」
  远子学姐吃掉的书,琴吹同学却让我赔偿。
  「我付了钱之后,琴吹同学第二天拿了五十圆找给我,为了找那五十圆钱我又付了十圆吧……!」
  ——咦!这是?
  琴吹同学的嘴巴弯成了「へ」的形状,满脸通红地瞪着我。眼睛微微含着泪水。
  「难道说,那五百圆……」
  还有那十圆……
  「就是那时的五百圆?」
  正确的说应该是五百一十圆。
  「不、不知道啦!」
  琴吹同学完全屏住了呼吸,510日元依然被按在胸前,把头转了过去。
  做出这样的反应的话,果然应该就是这样了吧,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的脸颊也突然发烫了。
  不仅是校徽,连这种东西都被保存了下来啊……因为怕被我发现,而藏到书后的吧。
  「井上,傻瓜!不知道,什么不知道!」
  我蹲下身来,用膝盖向通红着连不断念叨着的琴吹同学那里移动。当我接近琴吹同学之后,琴吹同学突然沉默了下来,睁大了眼睛。
  「这个,那个……」
  大概是在做准备时沾上的吧。从琴吹同学的头发传来巧克力的甘甜香味。除此之外还有些柑橘类的香味。
  我的脸发烫。
  「果然,我还是很高兴……吧。」
  「……!」
  琴吹同学的眼睛睁地更大了。之后
  「是、是吗……」
  害羞地移开视线,嘴巴微微地动了一下。
  胸中像是点起了明灯,我也害羞地说。
  「听CD吗?」
  「嗯……」
  终于,《美女与野兽》的主题曲静静地在室内流淌。
  这是我与琴吹同学的回忆的曲子。
  在那个积雪的屋顶之上,这首悦耳的曲子挽留住了我,赋予了我勇气。
  「是英文版呢。」
  「还有日文版哦。」
  「那么听完英文版后再听那个吧。」
  「嗯。」
  我们对坐在小小的桌子的两侧,吃着蛋糕,喝着咖啡,听着音乐,聊着天。
  仅仅如此而已,但是却非常快乐,心里有些痒痒的。
  相互意识着对方的存在,心跳不已。
  琴吹同学好像在意起了竹田同学送给我的巧克力。
  「打开来看看吧。」
  说道。然后琴吹同学自己也把从竹田同学那里收到的巧克力盒子的丝带解开,开始打开包装纸。
  「竹田同学说过是一对的吧。」
  「这种事情是真是假不知道嘛。说不定我的这盒里放着写着『没有中奖』的橡皮。」
  竹田同学的信用度真低啊……
  包装纸拆开后,出现了两个外形相同但颜色不同的正方形的小盒子。我的是蓝色,琴吹同学的是红色。这和包装纸的颜色相同。
  「一起打开吧。一、二——」
  在琴吹同学的口号声中,我们同时打开了盖子。
  两个盒子里分别放着半片心形的巧克力。
  琴吹同学的是心的右侧,我的是心的左侧。
  「一对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太好了,不是橡皮呢。」
  「……刚才的话是,开、开玩笑的」
  我提议把心拼起来,琴吹同学「诶!」的一声,惊慌失措。「快点,琴吹同学」我催促着,伸出抓着自己的半片心的手,琴吹同学也红着脸把自己的半片心放了过来。
  两颗半片的心,拼合在了一起,成为了一颗心。
  「天衣无缝啊……」
  「嗯。」
  我们害羞地笑着。
  然后把心小心地放回盒子里,双目相视,相互之间又害羞起来了。
  「我,去年的情人节也为井上准备了巧克力啊」
  琴吹同学向我说出了让人意外的事情。
  「诶?是吗?」
  「因为亲手做的巧克力可能会让井上太过吃惊,所以是在店里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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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22:50 |只看该作者
的巧克力……不过是我尽全力挑选的啊。啊啊,不过,还是没能交给你。虽然去了教室,但是因为害羞还是退缩了。其中的一半,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吃了……」
  说完后,突然表情变得寂寞起来,垂下了眼睛。
  「为什么?」
  「……想起了……夕歌的事情……」
  胸口像被重击了一下。
  水户夕歌同学是琴吹同学初中的同班同学,也是琴吹同学的好朋友。她去年在圣诞节前去世了。
  「……正在我自暴自弃地吃巧克力的时候,夕歌打来了电话,对我说『一个人吃光可不行哦,把我的那份留下来啊』。后来……第二天,夕歌来了,陪我一起吃巧克力……」
  琴吹同学神情沮丧的样子,让我呼吸困难。
  琴吹同学像驱赶泪水一般地眨着眼睛,然后抬起头来微笑着。
  「对不起。心情变的沉重起来。让夕歌知道了一定会生我的气的,这不是这种时候该说的话题……」
  「不。水户同学真的是非常重视琴吹同学呢。」
  「是啊,我也很喜欢夕歌。不论是过去还是以后,夕歌也一直都会是我的好朋友。」
  琴吹同学用清澈的眼神——明朗的声音断言到。这样的琴吹同学看起来真是坚强而又美好的女孩子。
  只是一瞬间,远子学姐的母亲结衣夫人与叶子小姐的事情掠过了我的脑海。
  两个人是好朋友,佐佐木先生是这样说的。
  结衣夫人与叶子小姐之间的关系是像琴吹同学和水户同学之间那样的强而确实的东西吗?还是……
  「啊,对了。还有一件东西,没能交给井上。」
  琴吹同学站起身来,我的思考被打断了。
  打开学习桌的抽屉,琴吹同学从中取出一枚明信片。害羞地双手递了过来。
  「虽、虽然迟到了很久,暑假慰问的明信片。可以的话,那个……你就现在收下吧!」
  浅绿色的背景上印刷着粉红色的牵牛花,用水蓝色的笔书写着寄语。

  「谢谢你来看望我
  把你赶回去真是抱歉
  其实我非常高兴
  第二学期能和井上说更多的话就好了」

  明信片里包含着的琴吹同学的情感,传递到了我的心里。
  活生生的情感,充满了我的胸口。仅仅是看着手掌中的这张薄薄的明信片上的文字,心情就变的温柔、可爱起来了。
  琴吹同学不安地盯着我。
  我望着琴吹同学笑了。
  「确实收到了。谢谢。」
  琴吹同学高兴地微笑着。
  这表情让人觉得非常可爱、非常珍贵。
  第二学期已经结束,第三学期也仅剩一点时间了,不过,今后能和琴吹同学说更多的话,了解琴吹同学的各个方面的话就足够了。
  用温暖的心情看着明信片上书写的文字和牵牛花,突然我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我也有件东西没能交给琴吹同学。」
  「唉?什么?」
  「明天我会带来的。」
  琴吹同学绽放出笑容,期待地说着。
  「啊,好让人在意啊!」
  「那么,明天在上学途中汇合,一起去学校吧。」
  听我这样说后,琴吹同学露出了高兴的笑容,「嗯」的一声点着头。

  回到家后,我快步跑上楼梯,连衣服都顾不上换,就在厨柜里寻找东西。
  「那个,的确是放在这附近的。」
  翻开手绢和皮带,像寻宝一样兴奋地仔细寻找着。
  终于,目标的小包装在袜子之间找到了。
  「太好了!」
  禁不住高兴地喊叫起来。
  撕开印有土特产店店名的纸袋,粉红色的手毬的手机挂坠掉了出来。
  暑假时,住在麻贵学姐的别墅时,远子学姐让我买的。因为没有机会交给琴吹同学,一直放在厨柜里。
  抓在手上,放在眼前观赏着,手毬可爱地摇晃着。
  要是能满意就好了,琴吹同学。
  我的嘴角绽出了笑容,一边看一边心里痒痒的。
  摇摇晃晃的粉红色手毬。
  草的芳香。
  在水边摇晃,暑假。
  突然之间——
  有什么东西在抚摸我心里的柔软的部分。
  啊,这?怎么回事?这种心情……
  好痛——在感觉到这痛感的一瞬间,被夕阳照耀下的深山别墅,鲜明地在我脑海里复苏了。
  在草地上飞快滚动的深红色的手毬。
  土特产店所在的大街。
  几乎快饱和了一般的绿色。仿佛被树木隐藏着一般,宁静地蓄着深水的,怪异池塘。
  鸟的鸣啼声。从脖颈之间掠过的爽快夏风。
  起舞的白色连衣裙。跳动的长长三股辫。
  当其中的一件事情被想起后,就像书页被翻动一般,其他的也一件件地不断浮现在脑海之中。
  沐浴着燃烧般的夕阳,解开的头发在微风中轻轻飘扬,瞳孔中放着光辉,喊着「你来啦!」向我跑来的远子学姐。
  因为害怕幽灵,一副快哭的模样蹲在我的床上一动不动,「为了不让幽灵来,我来替你把风」一边颤抖着一边说大话的远子学姐。
  在小小的书店之内,高兴地挑选着礼品的远子学姐。「请用礼品的包装」在收银台前声音兴奋的远子学姐。焦茶色的包装纸。金色的丝带。
  在百合与秋良的书房。坐在长椅之上翻着书页的远子学姐的幸福微笑。坐在同一张椅子上,两人一边看着同一本书,一边说着登场人物的台词。
  宛如瀑布的水流落入深渊一般,情感充溢上来,已经完全无法停止了。

  那个不可思议的夏天。

  怪异而美丽的花与月的故事。

  头上披着雨衣,在雷雨交加之中,虽然因为黑暗而胆怯,但是却拼命地来寻找我的远子学姐。
  我的呼喊声。
  牵在一起的手。
  在黎明的微亮光线之中,渗出泪水的,寂寞眼神——
  垂下眼睛,注视着我睡梦之中的表情的远子学姐。
  从唇间流出的虚幻般的低语声。

  ——这样的时间……还能持续多久呢?

  在现实与虚构的缝隙间,即使是现在也好象要融化消失一般的远子学姐。
  背对着我不停地重复着「不能说」,仿佛情感就快溢出来了一般紧紧地抓住我。
  「心叶总是欺负人!」学姐咬紧着牙诉说着。
  那时被远子学姐咬的手背,带着灼热,开始一阵阵地发出疼痛。

  ——不会忘记的。

  ——因为,是和心叶在一起度过的时间。

  在被月光照亮的小路上,和我手牵着手,目光温暖地微笑着的远子学姐。

  ——不会忘记的。

  如梦般——如故事般的夏天。

  ——不会忘记的。

  胸口在颤抖,热乎乎的东西几次要冲上我的喉头。眼睑发烫。
  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想起来啊……!
  却在现在,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回想出来啊!
  那时远子学姐在向我隐藏着什么。
  但是,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月光下,宛如美丽的鲜花般地露出温柔微笑。
  为什么我会忘记啊……
  那个早上,轻轻拂去垂在我脸颊上的长发,轻声低语的远子学姐,明明是那么的悲伤——!
  手里握着系着桃色小球的手机挂坠,我蹲在了地毯上。
  忍耐着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记忆与被刀刺一般的痛感,我咬紧牙关,心情低落。
  母亲在楼下喊着「吃晚饭了」。但是,现在的我不能去。
  这样痛苦扭曲的表情是不能别人见到的。胸口发胀,仿佛整个身体就快裂开,身体无法动弹。喉咙发热。眼睑也像燃烧着一般。
  强忍不发出呻吟,我忍耐着持续的疼痛。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远子学姐的洁白的手和温柔的笑容。

  那晚我无法入睡。
  明明和琴吹同学一起度过了那样愉快的时光,脑海里却满是远子学姐的事情。浑身疼痛,感觉快被撕裂了。
  窗帘的另一侧变白的时候,我的眼睛变得红肿,喉咙干渴异常。
  慢慢地下了床,穿着睡衣到一楼的洗漱间,用温水洗了洗脸。镜子中映射出的我,异常疲惫。
  今天早上,明明约好了和琴吹同学汇合的……
  又洗了一次脸——这次是冷水,我拍打着脸,希望能够转换情绪,但是脑海中远子学姐的面容却挥之不去。
  换好制服,将母亲做的培根煎蛋、莎拉、烤面包片硬塞进嘴里。
  这样的事情,以前也有过。
  在文化祭的早晨。
  因为痛苦的芥川和自己重叠,因为害怕受伤而逃避的时候。
  手里拿着罗伯特·勃朗宁的诗集的远子学姐,站在雨停的路上,沐浴在晶莹的光线之中。然后对着我微笑。

  ——早安,心叶。

  我穿上大衣,比平时更早地走出了家门。
  外面天空灰蒙蒙地阴沉着,空气也仿佛冷得能把人的手冻僵。
  离开地形复杂的住宅区,来到笔直向前的两边都是行道树的路上,也没有出现正在看着书的文学少女。
  远子学姐,不可能在的。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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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28 15:25:17 |只看该作者
这个事实让我的胸口就要裂开了。
  很快就是和琴吹同学约好的汇合地点的便利店了。我必须笑啊。
  用力握紧冰冷的手,嘴角努力牵扯出笑容,在转过街的拐角时——

  「早安,心叶。」

  远子学姐,站在那里。
  制服上套着深蓝色的厚绒大衣,手里拿着书包和纸袋,呼着白气,温柔地微笑着——
  我茫然了,之后脸颊和大脑就像着火般的发烫。因为内心的动摇,心脏狂跳不已。
  为什么,远子学姐会在这里!
  幻影?
  不,不是的。
  ——是真人。
  几天前,像病人一样青着脸,出现在我家,声音颤抖地责问着我的远子学姐,现在正用着和以往一样的温和眼神,注视着我。
  「我是来还围巾的,因为考前复习很忙,很难见到你。」
  学姐手中的纸袋向我递来。
  「……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远子学姐的口吻和看我时的眼神,因为过于平常了,我头脑混乱地问着。
  「只是一小会儿哦。」
  但是,接过纸袋时,一瞬间接触到的前辈的手,如同冰一样的冷。
  「心叶,眼睛肿了啊。睡眠不足?」
  为什么要为我这样的人担心啊。
  喉咙就像被用力勒紧了一般,这太没有道理了,这种愤怒的情感在升腾。
  明明对我隐藏了真相,明明无视我的意志,强求我写小说——
  那么又为什么要关心我?明明自己的手比我要冷很多……!
  「晚上一定要睡好啊。即使睡不着,总之先躺下闭上眼睛。这样的话,不知什么时候就能睡着了。」
  一边用像姐姐一般地口吻说着,一边打开了书包。
  「接下来是附赠品。」
  前辈从书包中取出有光泽的细长袋子,微笑着让我看了看。
  「昨天是情人节对吧。」
  袋子是紫罗兰色的玻璃纸做成的,上面还结着金色的丝带。
  我接到手中,沉甸甸的。
  「巧克力……」
  「不,是羊羹哦。」
  远子学姐若无其事地回答着。
  比起巧克力我更喜欢羊羹,以前,我好像说过。
  「是义理羊羹喔。」
  只是一瞬间,学姐用寂寞的眼神注视着我,嘴角泛起了淡淡的——真的只是淡淡的、虚幻的微笑。
  「因为是义理的啊。」
  一年前我见到的那如同太阳一般的没有一丝阴霾的笑容和现在的学姐相重叠,胸口好像就快被压垮了。
  远子学姐很快又变回明朗的表情。
  「那么,就在这边分别了哦。围巾真的很谢谢你。
  告别了。」
  说完,转过身去。
  不是下次再见。

  「告别了。」

  远子学姐说的话,让我心底涌现火一般的焦急。
  空气冷得就像利剑一般刺着我的皮肤,云层很厚,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灰色失去了生机。
  远子学姐要走掉了!
  要在我的面前消失了!
  我正想追过去喊请等等,突然看到的事物让我胸口一窒。
  琴吹同学从对面的拐角不安地弹出头来张望着。
  「……!」
  双脚就像被钉在了地面上一般地停止了。
  燃烧的冲动,就像突然被冷水浇头一般。琴吹同学双手紧紧交叉在胸前。用祈祷般的伤感目光看着我。
  远子学姐纤细的后背——虚幻地摇晃着的长长的三股辫——在渐渐远去。
  我说不出话来。
  「……」
  在冰冷的早晨的道路上,我与琴吹同学,相对而视了一会儿。
  远子学姐的身影在街的拐角消失后,琴吹同学强行做出了一个笨拙的微笑。
  「在去汇合地点之前碰上了学姐吧……」
  「……是啊。」
  我的嘴角拼命地用着力。但是这样看上去像是在笑吗……
  「和远子学姐也是约好的?」
  「不,学姐是来还我借给她的围巾的。羊羹是附赠品……」
  「是吗……」
  可爱的袋子包装的,不是巧克力而是羊羹。关于这一点琴吹同学没有说什么。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我和远子学姐的谈话的呢。我又是用怎样的表情看着远子学姐的呢。
  「呐,要迟到了。去学校吧,井上。」
  看着尽全力想微笑出来的琴吹同学,我的胸被勒紧了。
  我「嗯」地回答了一声。把羊羹的袋子放进了纸袋。风刮的很猛,我缩起了脖子。纸袋里抽出来的,刚还回来的白色围巾,散发着紫罗兰花的芬芳。

  ——告别了。

  围巾上浮现出远子学姐微笑的面孔,痛苦从喉咙的深处涌上来。
  为了驱散这种感觉,我正准备随随便便地把围巾给围上——
  琴吹同学突然把她的手放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吃惊地看着她,琴吹同学的嘴巴弯成了「へ」的形状,低敛着眉,就快哭出来了。
  「这个围巾,送给我……不可以吗?」
  「诶?」
  「正好想要这种颜色的。」
  琴吹同学拼命地抬头看着我。放在我手背上的手在颤抖。
  「我想要,井上的,围巾。」
  在琴吹同学的手掌之下,在那个夏天被远子学姐咬过的手背,像被烙了一般地烫。
  「……嗯。」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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