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簿录系列 by 护玄

虞因接到电话大概是傍晚五点多左右。
那是他正好和李临玥他们在处理昨天送到的材料，打来的人是阿柳，这还满罕见的，阿柳大哥很少打电话给他，而且还约在外面的咖啡座，不是警局内。
向小组同学们打过招呼后，他便提早离开学校。
停好车进到店家，远远就看见玖深窝在角落位子，一脸恍惚。
「玖深哥你怎么了？」顺便在柜台点了点心和饮料，虞因就直接靠近那个座位了。
靠近时才发现玖深对面的空座位上躺了支手机，还用夹链袋包得紧紧的，上面有好几圈胶带。
「咦？咦？阿因你怎么在这里？」玖深愣了一下，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冒出来的大学生，有点疑惑，他在死者家摔了个大跤吓到人之后，回来说了这件事情，阿柳就把他赶出来，叫他先来这边坐一坐，冷静完再看要回去工作或早退。
「路过。」看对方样子有点惨，虞因大致上有点明白为什么阿柳要打电话找他，这两天好像也有收到严司八卦电台的简讯，说眼前的友人又神经过敏在哀哀叫还受伤之类的，「玖深哥你在这边做什么？」
「我、我在忏悔，看看是不是自己有那里做得不好……」看着坐在对面的手机，玖深按着额头思考着这样暴晒在人多阳气比较盛的地方不知道会不会好一点。
「……玖深哥你没事吧？」拿起手机，虞因一屁股坐在那个位子上，看着他的动作，对面的友人眼睛跟着瞪大，活像手机会咬人一样。
「没、没事，只是不科学的东西有点可怕，还有它被你拎在手上、」
「这是空机吧？」也没觉得手机哪里有异状，虞因随口问了下。
「对，我把卡抽出来了，刚刚去附近买了空机来换。」如果真的有必要，玖深原本打算一路送到焚化场，直接送它上路……虽然这支手机他用了很久有点舍不得。
听着对方语无伦次的话，当然也知道他怕阿飘怕得要命，虞因只好认真地环顾了下四周，「这里啥也没有啦，玖深哥你可以安心。」看他的样子实在有点可怜，于是就再过滤过滤，依旧什么也没看见。
抹了把脸，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安心，但是玖深还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放、放心，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其实虞因出现时，他多多少少猜到八成是被阿柳叫来的，因为先前曾听说眼前的大学生最近都认真在准备毕展，不太可能路过这里，尤其自己的位子还满里面的，不特地进来找人是不会发现他在这边。「说起来，你最近如何？」
虞因苦笑了下，「也就那样子。」
「嗯……我想佟应该和你讲过了，虽然我现在的状况好像也没有什么立场这样说。」玖深抓抓脖子，呼了口气，然后认真地看着大男孩，「有时候，很多事情不是勉强自己就可以完成的，而且也不一定非你不可，并不是全部的事情都是你的责任。」
「……」
「也不是都老大的责任，也不是都黎检的、阿司的、当然也不全然都是我的。」接过服务生端来的盘子，玖深说道：「我们并不用全盘接受然后冲第一个，我们该做的是自己的那部分，所以我们的职务才会都不一样。」
「大爸也说过一样的话，小聿应该也是这个意思，但是我觉得越来越搞不清楚了。」看着自己的手，虞因觉得有点茫然，「最近越来越觉得自己做得太少了，我想要做更多……如果多努力一点，说不定很多事情就不会是那样子……而且它们能找的也只有我，可是越做就越有无力感，不论如何都少了点什么……」
随着遇到的事情增多，他每天晚上睡前都不断想起那些没有帮助到的人。
在车里的那个女孩，到最后已经放弃活人的管道，叶翼到现在还躺在床上，没有恢复意识，那个他错过没有握紧的机会，还有过去发生过的很多事，一开始思考，就发现自己有种深深的无力，想要做更多，让自己不再那么懊悔，可以的话，想要握住各式各样的可能性、帮助他们，不要再让自己选择错。
看得见的只有他。
他却无法满足那些人的冀求。
「我的第一个案子，死者只有八岁。」
打断虞因的思考，玖深淡淡笑了下，想起几年前的事：「接获通报时，弃尸现场因第一时间发生的各种因素、像是人群踩踏什么的，整个被破坏得很严重，地点是在一间废弃工寮外的池塘，一名女童放学后失踪，乡下发动了全村的人一起找，一周后才偶然发现在工寮旁的池塘里浮出来，已经半烂的遗体在验尸后研判遭到性侵，死因是溺毙，从尸体的状况来看，她在失踪当天就被杀死了。」
「凶手非常谨慎狡猾，现场几乎没留下任何迹证，遗体被处理得很干净，女孩随身物品全都不见了，村内的垃圾场找不到相关物品，往外扩大搜寻也全都落空……甚至根本没有人看见女孩是怎么离开每天放学路线被拐走的，乡下地方大概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每个人都认为周遭都是熟识的人，每天早晚见面都会互相打招呼，去别人家串门子是很正常的事，完全没有戒心。」

「学长们努力采集了任何可能的线索，但没有一个可以使用，当时最有可能派得上用场的足迹也全部被村民和警察给踩坏，我们到的时候已经一片凌乱，光是一一比对和排除就花掉我们很多很多的时间，每个人都对自己发誓要破这件案子。」
「最后我们终于找到半枚可疑的鞋印，却无法使用在定案上，就让那个人跑了。」
「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当时的嫌犯被释放时，露出的那种笑容，那时候我也觉得很挫折、很无力，自己应该要多做点什么才行，不然肯定是我们的错。」
看着对方，虞因安静地听着。
「后来因为某些案子，第一次跟老大合作时，他发现我工作的状况，把我骂了一顿。」
玖深抬起头说道：「我们对工作有责任，所以必须把自己负责的部分做到好，这是应该的。但是，不论结果是好是坏，最根本造成这种事情的并不是我们，而且那些坏人的错，我们已经努力了，虽然会难过，但不是把自己赔进去才叫对，你懂吗？」
「嗯……」虞因点点头，讲话记在心里，「那个犯人后来抓住了吗？」
「没有，事实上，唯一的嫌犯是民代的儿子，有性骚扰儿童的前科，我们比对出来的半枚鞋印也符合他放置在家中的鞋子，案发之前，民代常施用各种手段把那些骚扰事情压下，一些家长纷纷改变说辞，就是不敢得罪他们。」摸着冒出水珠的玻璃杯，玖深叹了口气：「被放出来一个星期后，就被发现陈尸在鱼池里，现场因大量人群围观所以完全破坏了，所以有村民没人愿意出来作证或提供情报，就连村长都推说路口监视器损坏，连一支画面都没有，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他们无力到让一般人动手做这些错误的事情，而且还是在不能确定罪证的最糟状况下，甚至很可能被杀的并不是凶手，可是愤怒已经让那些人不在乎这些，他们要将无法得到的公平正义发泄在唯一目标上，不在意对错。
最终，他们已经尽力了，而且必须再往前走。
这件案子目前仍是悬案，两方面都是。
「……我会尽快调适好自己的想法，谢谢玖深哥。」本来是被叫来帮忙的，不过虞因现在觉得被帮的好像是自己，没想到自己纠结的问题这么多人都在关心，默默有点不好意思。
「不用客气啊，很多事你应该好好跟佟、老大和小聿聊，就算他们看、看不到不科学……我想多讲几次当作发泄也无所谓吧，不要和我讲就好……不科学的麻烦有多远离多远……」虽然玖深很乐意帮忙，但是不科学的东西他是打死都不可能接收的。
「我知道啦。」说到这个，虞因再度看了下周围，还是没看到什么奇怪之处，「玖深哥，如果你真的很怕，要不用我的护身符先给你用啊？应该还满有效的，滕大哥他们那边也可以再要一个。」
「呃，不用了，你带着吧，阿因你的机率比我高，你顾好自己就好……而且神明叫我不能带。」
「嘎？神明」虞因整个愣住。
「嗯……不然会变成冤孽……」他到现在还搞不清楚到底要干嘛。神明真的好难懂！
「冤孽又是什么东西？」突然觉得好像有点什么超展开，虞因一头雾水。
「等我知道再告诉你……」
虞因环着手思考了几秒，决定问看看自己猜测很久的事情，「玖深哥，我以前就想说了……你该不会是那种体质很敏感的人吧？」虽然看不见，但是有些人就是可以感觉到异状，他从认识眼前的人开始，就觉得他惊吓的反应很不寻常，实在有点怪。
「不！绝对不是！不可能是！我才不是啊啊啊----」玖深哀嚎。
「冷静一点，不是就不是，玖深哥不要激动。」瞄到服务人员都在瞪他们这桌了，虞因连忙抓住又开始爆炸的人。
用力深呼吸几次，玖深慢慢冷静下来，然后紧紧握着友人的手腕：「阿因，我脸上应该没写着不科学的敏感体质吧？」
「……这种事情看不出来吧。」就像他脸上也没写着跳针眼啊。虞因有时候觉得某鉴识神经断掉后，会比较难沟通。
不过如果真的是这种体质，那就太惨了。
「不不，我想绝对不是，我的八字也没有很轻，所以大概是哪里有误会……应该就是错觉了，肯定是工作和作息不正常，太过劳累才常常有幻觉，根除的办法就是排班排正常的，以后不要加班了，每天都要睡足六小时还要三餐正常吃，要吃有原型的饭菜食物……」
啊，开始逃避现实了。
虞因只能陪笑了。
从咖啡店出来时，天空有点飘小雨。
「玖深哥这给你用，早上出门时小聿塞在我背包里的。」把折叠伞递给对方，自己摩托车有准备雨衣所以无所谓，虞因看了下黑色的天空，「如果真的状况不对，看要不要先来我们家住几天，再帮你找看看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好，谢谢，你自己也小心点。」
打开雨伞，玖深叹了口气，开始往回走。
唔，还得再去一次那个房间。
虽然向家属道过歉了，不过果然有吓坏人，下次登门时好像应该买个水果什么的去赔礼……但是工作带水果去好像有点怪怪的，私下去也不对。

不过那个房间里的相片有些地方让他很在意，不论如何都是要再跑一趟的，还得先请家属帮他保留一下物品才对……
想到这里，玖深赶紧拿出手机，打算先拨个电话给家属，接着才发现袁政廷竟然有打电话给他，手机有显示未接来电，大概是刚刚在放空没听到吧？
幸好那通电话过来的时间就在不久之前，他连忙回拨过去，手机那端很快就接通了。
「玖深我收到你的简讯了，今天晚上一点你家门口。」
一打通，玖深就听到对方爽朗地丢来这句，然后他满头雾水，「简、简讯？」
「对啊，你刚刚发简讯来不是说今天晚上要一起去吗，我打工结束后直接去你家门口，对了今天日子有点特别，记得买枝花，我们要去一个地方，一点喔。准时到。」
「咦、喔，好。」愣愣地挂掉电话之后，玖深才惊觉他没有发简讯，也没有和对方约时间，他根本还在考虑中啊。
不过买花到底……
搞不懂，但是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那还是准时到比较好，失约没礼貌。
玖深边这样想着，边拨了电话给家属，「您好，我是早上那个……对对对，不小心摔下来的，对不起………」
大致谈了下后，家属并没有他想像中的受到太大惊吓，让他放心许多。
提了下自己的疑感后，玖深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立刻振奋起精神，「那可以不要动、先帮我保留住吗？嗯，我要过去拿，可能很重要……现在可以吗？」
对方同意后，玖深连忙联系了下早上和他一起过去的人，然后冲出马路拦车，直接往家属那边冲了。
因为女孩相片上的打扮大多都是穿着小外套，而当时现场遗体的相片上，她的确穿的是外出式单一件洋装，那么很可能出事当天她也穿着小外套出门，询问过家属，母亲也表示了有在衣柜旁边看见更换下来的小外套，不知道他们需不需要。就没有动了，当时警方没问到这事，家属又心情悲痛，所以就忘了。
衣物遭窃后，那件小外套可能是唯一可以发现什么的证物，另外就是当天穿过的鞋子了，凉鞋也放在鞋柜里没有动过，家属保留了所有可能的迹证。
很好，有希望。
车程中，玖深也拨了通电话给小男生，但是接起的是对方家长，还被家长臭骂一顿，说女生的死和他们家无关云云，要警方不要再来骚扰小孩了。
看来这部分还是让老大他们自己来处理比较好。
到达家属门口时，同事还没来，不过女孩的父母已经在外面等他了。
「请先进来喝杯茶吧。」孙母这样说着，然后他们看了看还在飘雨的天空，微笑着请他先入内了。
因为还在等自己的工具箱和相机，玖深也不能贸然去拿东西，就乖乖地和家属一起坐在客厅。
真的泡了温暖的水果茶过来，女孩母亲就坐在他对面，所有人都沉默了好一阵子。
之后，先开口的是父亲，外貌看起来好像在短时间内苍老许多的父亲打破了宁静：「虽然这样问对警察先生很不好意思……但早上你在我女儿房间，有看见什么吗？」
「叫我玖深就可以了……那个……样本的话，必须要等检……」
「我们不是问那个。」和男性对望了下，有些年纪的妇人打断玖深的话，「那时候你跑出来，是不是看到我女儿？我女儿是不是还在这里！」
一秒整个鸡皮疙瘩都爆出来，虽然反射性想大喊不要找他聊不科学的事，但玖深还是硬把话给吞回去，「不……那个……我不会看那种，我什么都没看到……那些事情要问比较专业的……」啊该死！他不能叫家属去找通灵人啊！被老大知道他会被揍到扁掉！
叹了口气。妇人也没有强追问玖深什么，只是淡淡地开口：「其实，我们在事情发生后，也常常会听到广播声……如果卉盈哪里得罪你，也请多多包涵，她一定没有什么恶意……」
「不、没关系，不用介意，真的不用介意。」只要请她不要再出现就好了！来一次差点就被吓死，玖深只盼望对方让他好好工作，不要再冲出来吓人了，他的心脏真的负荷不了不科学的状况。
拜托不管地下还是地上有知，真的就放他一个人默默做就好了。
「对了，孙同学交往的男生你们了解多少？」既然都来了，玖深也想把握机会稍微再问点相关情况。
「嗯，这件事虞警官也问过，卉盈喜欢的男孩子叫张元翔，我们不认识对方父母，但元翔倒是来过我们家几次，是个很有礼貌的小孩，家里似乎也管得很严，常常和卉盈争班上的一、二名，两个人感情很好……唉，我们不反对他们交往，现在这种时代，小孩子都早熟，就算制止也没用，不如顺其自然多看着教着点，让他们不要越界就好，孩子也比较不会因为这样和父母闹对立。」擦擦眼睛，妇人低下头，「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我们都不懂……」
「事情发生之后，元翔的妈妈曾打过一次电话，但是态度很不好，说我们家的事情不要牵连到他们的小孩，请警察不要再骚扰他家，会影响到小孩的未来，邻居也都指指点点，让他们很难做人。」摇摇头，孙父和妻子紧握着手，只觉得无奈。
听着家属的话语，玖深思考着第一批带回的证物，女孩子那时究竟想留下什么话呢？便条上只字未提，虽然是失血，但肯定有非常充裕的时间让她留下最后的话，不过她却没有。
是对于父母的抱歉，或是想要给男孩子写点什么？
本人已经不在了，无法从冰冷的嘴唇中问出最后想着的那些事情。
「我们听说这件案子是您主动要求查询的。」
被打断了思考，玖深抬起头，看见的是只充满哀伤绝望又很感激的眼睛，哀恸的母亲打从内心真诚地对他说道：「谢谢，真的很谢谢，不管最后如何，还是很谢谢你。」
虽然他们早就已经跨过了浑淆界线的难关，但往往在这种时候，却还是会想要多做点什么，比起责任、比起工作，这些事情依旧在推动他们往前。
并非阻力也并非伤害，这是让他们足以继续走下去的动力，在这种年代，和身边的伙伴因此可以继续向前走，而不是被绊住迷失。
他真的希望阿因可以了解这点。

「老大，快点过来！」
打开玻璃门，阿柳朝刚出电梯的人招手。
加快脚步，接到电话就跑回来的虞夏看着还留下来加班的同僚，问道：「什么发现？」「我拆了三干喉咙里拿出来的那玩意。」
「……他的名字叫林宇骥。」回头一定要赏严司那个每次都乱取死者代号的家伙一拳，虞夏如此决定。
「总之那是个药包，我们平常也会折到的那种……以前诊所也有，不过里面装的不是药，是这玩意。」拿出了奋战很久的结果，阿柳让对方看清楚了，是一小块记忆卡，「我试了下，已经被破坏了，希望能尽量把资料救回来。」
「就这样？」既然资料还没出来，叫他干嘛？虞夏眯起眼睛。
「当然不是，因为是药包，所以我针对药包纸做了些检验，然后找到了制造厂商，对方提供我们中部盘商的资料，用了不能跟你讲的办法，总之透过一些快速管道我先问到了现在还在采购药包纸的地方，排除了正常无异状的诊所和地区医院，发现有几个地方采购用量与申报的不太符合，且附近经常被通报有飚车族出没。」拉出清单，阿柳笑笑地问道：「跑不跑？」
「废话！」
拿到清单后，虞夏快速拨了几通电话，准备清查这些地方，「玖深呢？」
「喔，他刚刚打电话回来，说从家属那边找到第二批物证，或许可以取代被偷走的衣物……虽然不一定有正式效力，晚一点会再过来一趟，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说今天有事会比较早走不加班。」正常状况下，应该会看见那家伙又熬夜拼件，阿柳对于会早走感到有点意外，就算要正常下班，他也以为那家伙会冲回来跟他拿备份钥匙借住，没想到竟然没有，「对那件案子，他还真热衷。」
「有发现是好事。」不管是林宇骥或是孙卉盈，案子没有孰轻孰重，只要接手，能够厘清是最好的，虞夏在心中打点了下，决定明天再跑一趟男方那边施压，毕竟死者家属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的话，男方肯定就是关键了，一个单纯的小女孩是绝对不可能自己去那种地方堕胎，她身边必定有陪伴的人，而且还会是她熟悉的人。
「是啊，别头破血流都是好事。」不然再多撞两次，这边都要准备办丧事了，阿柳可不认为友人的脑子真的那么耐撞，总有撞残的一天。
「……」
正打算骂点什么，虞夏听见外面走道传来跑步声。
「啊，果然在这里。」被他扔出去的小伍匆匆忙忙又冒出来，「老大，我电访完堕胎死者剩下的同学和网路上的交友了，没有什么可用的线索，孙同学她的一些好朋友也都不知道她的状况，男生那边的朋友也都不晓得，甚至有联系的网友也都说没有异常。」
「那你跑来干嘛？没事干就继续去追林宇骥那边啊。」因为这家伙太烦了，虞夏就把手上待处理的事物往对方脑子上砸，最好忙到不要来跟在他后面团团转，像条尾巴似地看到就烦。
「呃……是正要去啦。」今天跑了一天了，其实小伍觉得很累很想回家，但是比他跑更多地方还去找长官吵架的虞夏看起来比他还有精神，他就不敢说累了，「对了，孙卉盈隔壁班好像有个男生逃家，跟她导师聊天时说的，好像也是乖乖牌……不过有人说看到他混在飚车族里，导师希望我们在查案时，如果有找到这学生就快点带他回来。」
「名字？」奈着脾气，虞夏问道。
「黄旭光，和孙卉盈他们同年。」

第六章




猛然回过神大概在将近一点左右。
提着第二批东西回来，玖深经过各种分类、和阿柳交换目前进度后，就埋头到那些物品当中，如他所想，孙卉盈的衣服与鞋子上果然有些不明迹证可采，让他一专心就忘记时间。
「糟糕！」
连忙将手上的工作先告一段落，他匆促跑向停车场，然后才想起还要买枝花这档事。
「花花花花……」便利商店便利商店…..商店应该有金莎花吧？不知道带金莎花行不行，肚子饿还可以吃掉。
一般冷风突然吹来，完全只想着要找花的玖深猛地一个酿跄，好像被人推了一把，莫名其妙回过头后，身后只有一片黑暗。
鸡皮疙瘩几乎在同时间冒了出来，也顾不得花，玖深连忙冲向停车处，用生平最快速度把自己塞进车里，接着在下秒差点惊叫出来。
一枝白色玫瑰花摆放在副驾驶座上。
「冷静、冷静….一切都是偶然。」已经开始觉得胃有点烧灼感，玖深很快地发动车子，离开幽暗无人的停车场。驶到大马路后，周围还有些商家在营业，亮着的灯光也让他稍微安心了下来。
回家的这段路中没发生任何事，这让他开始努力说服自己花其实是他买的，只是自己忘记而已。
「没事、没事…..」用力深呼吸几下，快到家时，他远远就看见袁政廷已经在外面等了，一看见他停车摇下车窗，对方也快步走过来。
「哇靠，你的车看起来不错啊，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机车，夜游吹风最舒服了。」从车窗探进半个身体，袁政廷爽朗地说：「花我先帮你拿了，快点来吧。」说完，边径自拿走了一边的花，然后回到机车边等待。
「那个花…..」来不及制止对方，玖深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停好车，乖乖走向机车报道。
「今天会稍微有点距离，玖深哥如果你累的话可以稍微眯一下。」递过安全帽，袁政廷很好心地说着。
「会摔下去吧。」看着150cc，玖深打从心底不认为自己可以边睡边搭车。
「我可以用外套绑住你啊。」袁政廷发动了机车，然后抽出置物箱里的薄外套，「之前我载另一个朋友也都这样，早上要打工上班，晚上夜游就会很累，睡一下大家不会笑啦。」
「…..我绝对不会睡着的。」被绑也太丢脸，玖深在内心发誓要抱持清醒。
载了人之后，袁政廷绕去便利商店买点吃喝的，接着在一点时骑往人烟较少的道路。
一开始只有他们，接着慢慢地零星两、三台机车跟上来，袁政廷似乎习以为常，分别和对方打了招呼。
然后在下个路口、下下个路口，人逐渐多了起来。
前一天参加时，玖深还觉得很奇妙。第一次亲身加入在里面，总觉得每个人彼此陌生但又彼此熟识，就算是才来一次的他，只要抬手打个招呼，其他人也会有所回应。
昨晚袁政廷和他和说过没关系，这就很像以前大家出来逛街，遇到左邻右舍说个晚安一样，会来这里的人都算友善，大家只是不想待在家里，所以才会聚在一起到处走走。
「今天晚上人会比较多。」进入山区后，车辆数目己远超过昨天，变成很大一支车队，袁政廷打过几次招呼后，回头看了下玖深，「以前有些人收到消息也来了。」
「嗯嗯。」看着身边大量的机车车阵，玖深思考着不知道会不会闹事，目前看起来好像都没问题，车速也不会太快，保持在一般青少年骑快车的速度而已。
总之希望不要闹事，他还没被自己人抓过，但也不想被自己人抓，不然到时候被领回去会很难看…..
夜晚的风这样吹着其实很舒服，凉凉的。
抬头看着黑色的天空绽出无数星子，玖深突然有种好像很久没有这么悠闲的感概，像这样漫无目的什么也不做的时间，毕业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哪天大家一起放下工作出来玩一下也不错。
就在脑袋放空之际，玖深无意识猛地一低头，赫然看见车光下倒映的影子，扣掉他和前座的车主，在脚踏板的位置不知何时蜷着一条影子，就好像有人缩着身体窝在前面。
倒抽一口气，根本来不及想什么，身体就自然而然地反应了。
感觉到身后一轻，发现不对劲只来得及刹车的袁政廷听见后面传来更多的紧急车声，一转头才发现自己的乘客摔车了，好像还被后面的跟车撞了一下，他急忙架好车往回跑，「玖深你没事吧！」
摔得头昏眼花的玖深被几个同样下车的骑士七手八脚地扶起来，「没、没事….」摔倒时他有反射性保护自己的身体，也还好后面的车反应够快，只轻轻被撞了下。
难道他最近有车难之相吗？

这频率真是高到自己都想吐糟自己。
「哇靠，小袁你朋友如果太累睡着你起码也绑一下，还好今天不赶时间。」拿下安全帽，一名看起来三十几岁的男人好笑地说着。
「对啊，这样很危险耶。」停下来围成一圈的几名骑士也纷纷表示。
被男人载着的是个小男孩，大概十三、四岁的模样，打开安全帽面罩后往后看了下，「开车的人没来吗？」
「阿克他们几天好像也是骑车，因为今天是要去[那边]，所以大家似乎有默契都骑车。」袁政廷朝旁边一些看戏的骑士挥了下手，看似乎没事了，大半人群就先散去继续向前移动，只留下附近几个人，「玖深你如果真的很累的话，不要怕丢脸。」
「……我没事。」喘了口气，玖深拔下安全帽，这才发现镜片被撞裂了，安全帽上也多了很多刮痕，「不好意思，明天赔一顶新的给你。」说话时，他瞄向对方的机车，刚才的倒影而已不见了，说不定只是自己眼花。
「人没事就好，安全帽不重要啦。」拍拍玖深的肩膀，袁政廷还是有点担心「说真的，我帮你绑一下吧？」
「不用了，我很清醒。」其实他根本没打过瞌睡啊，玖深发现自己根本是哑巴吃黄连。什么都没办法讲，这时突然有点明白阿因的难处了，「快点走吧，其他人都走很远了。」
「…….真的可以吗？」疑惑地盯着人看了一下，袁政廷才回机车上去。
看着那辆车，玖深其实有千百个不愿意再上去，但身边的骑士也都纷纷开始继续移动了，他只好硬着头皮跳上车。
「这个借你吧。」并停在旁边的男孩拔下自己的mp3递给玖深，「听点音乐会比较有精神。」
本来是满怀感激地接过来，但听到耳机内传来完全令他头皮发麻的声音时，玖深一秒就把小机器还给对方了。


午夜一点十三分，这是听众小绵羊的点播……


「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可能会比较严肃点。」
可能是为了给玖深提神，前面的袁政廷突然开始开口：「玖深没办法认识了，但是这个车队是因为有他才存在的。」
「…..召集人？」死盯着袁政廷的后脑勺，打死不看别地方的玖深小心翼翼地探问。
「算是，一开始大家也都只是不想回家而已，所以到处游荡，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聚在一起，然后不管是哪里都一起去，人多时候彼此照顾，没有目的，只知道不想回家时一定可以来这里。」顿了顿，袁政廷打开了安全帽，享受着有点低温的夜风，「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大家都认为召集人就是他，因为不管什么时候来他都在，虽然那时候看起来应该是中辍生。」
「高中生吗？」
「我猜是吧，以前刚见面时他看起来不大，我认识他的时候还比现在小一点，似乎前阵子才成年，总之大家的目的只有到处逛，不会主动问对方背景…..我也没问过你在干嘛啊，这些都不重要。」
想想好像也是，玖深拉回话题：「所以现在是要去看那个人？」
「是…..他已经不在了。」
玖深愣了一下，很快就意识到状况不对，「死了？」
「虽然这样猜，但其他人并没有看到尸体。」将机车转进狭小的山路里，袁政廷避开了大块的石头，机车驶进了荒废的车道，发出了奋力的咆哮声，接着往上骑了一小段，目的地即将到达，「警方说出血量已经到达致死，可是到现在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脑袋整个轰了一大声，玖深抬起头，看见了不远处黑暗的废弃宫庙，周围已经有很多机车围绕着。

-----这不是老大手上那件冤孽吗！
废弃的宫庙旁空地上有一大片黑暗的痕迹，还有残存标注的记号，玖深就算不用细看也知道那些快被磨光的标注各自代表什么。
对了，他们的确还没对外公布尸体情报，去找林宇骥的母亲也是私下，当时有请家属先不要声张，外界现在知道的只限于不明男尸的部分，还未连贯起来。
「不不不世界上不会全都是巧合…..」
「你在跟我说话吗？」听见身后好像很低的讲话声，到达目的地后，袁政廷停下车。
「没有，你可以不用管我。」看着黑暗诡异的废弃宫庙，就算周围围绕着几十辆机车，就算一大堆大灯照的四周很亮，玖深还是几乎要压抑不住拔腿往后逃的冲动。
他总觉得在看不见的黑暗中有别种东西。
大概是职业本能，就算不想看清楚，但玖深还是藉由大批机车的灯光打量了建筑物，以及目前所在地。
这是很寻常的私人搭建庙宇。一大片空地以前可能是拿来做停车场和活动场地使用，都铺上了水泥，因为年久失修，所以有些地方已经破损长出杂草，角落也堆积了不少垃圾杂物，还有两、三个风吹雨打后半腐朽的小金炉。
主庙宇建筑物是半水泥半铁皮搭成的，高度是三层，门窗玻璃早已经没了，墙壁上也被喷漆乱画，占地颇广的庙内没剩多少东西，巨大的神像老早就被翻倒在神桌下还喷了油漆，外面的天公炉被插了半个烧烂的轮胎，室内还散落着几张金纸，看起来格外诡异。
大门口边的墙上用血色油漆喷着的「欠债还钱，」已经说明了这座庙宇为何残破至今。
那滩血迹就在大门左侧。
袁政廷走过去，把带来的花放在血迹旁，接着就走到一边去接电话，那里已经有很多花朵，显然今天应该就是失踪者的特别日子。
虽然很不想碰，但在众人目光下，玖深还是抖着手把那朵白花给放上去，接着逃得远远地观察。
「宋鸥有来吗？」就在他们后面的男人左右张望了下，问道。
「可能晚点，还没看到人，他有说要从外县市赶回来…..」
车队里有不少人彼此认识，所以三三两两群聚在一起聊事情，有的则是放完花立刻走人，没多久人就离开了一大半，剩下部分。
用力深呼吸几次，玖深看了眼正在和刚刚那男人讲话的袁政廷，对方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所以他就自己做了几个心里建设后，去绕宫庙四周了。
这件案子目前他们手上已经知道机车是林宇骥的，发现机车时只有一大摊血迹，血量达致死，不久后就发现死者遗体，不但有遭凌虐的迹象，还是过度杀人，身上有一些加工过的刀伤，还未了解真正意义。
刚刚放花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里应该就是第一现场，那一大块血迹附近有不少移动落下的痕迹，可能死者在死前仍努力想离开这里，最后倒在血泊中，接着附近有车胎痕迹与滴落点，应该是用机车运走了尸体前往其他处处理。
绕了一圈后，在外围并没有什么收获。
玖深抬起头，看着暗黑宫庙的屋顶，千百个不愿意地走进一样暗黑的建筑物内部再走上去。
往回看，袁政廷还在聊天，刚刚要借他MP3的男孩坐在摩托车上听音乐，另外几个人他完全不认识，还有些戴着安全帽根本连脸都看不到。
看向因车辆离开灯光锐减所以也变暗的建筑内部，玖深一眼就看见倒在地上的巨大神像，那个比成人大四、五倍的神像半边脸被喷了各色油漆，看得他头皮发麻，他完全可以感觉到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站起来，脚还有点抖。
「没、没事…..不科学的东西一定没那么多…..」玖深努力安慰自己，拿出随身小手电筒避开人群视线慢慢往没门的侧门口移动，途中还踩到垃圾袋发出噪音差点没被吓死。
踏了两阶楼梯后进了主建筑，空荡荡的空间透着外头照进来的光，还听得见喧哗声，这让他多少安心了些，虽然里面看起来还是很诡异，不过起码外面人多，随时可以逃出去。
呼了口气，玖深抹把脸，擦掉冷汗就开始勘察屋内。
虽然东西早就已经被撤走或破坏了，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全盛时期香火鼎盛，抬头可见熏黑的天花板，庙堂里也有几根已经被敲坏的雕饰柱子，充满脚印的地板显示这里近期内有不少人出入…..大概是前一批来勘察的同仁，或是其他夜游的人，总之现场也已经经过一定程度的破坏了，只能从残存迹象来下手推测看看发生过什么事。
堂后有往内的走廊，走廊通向连在后方的副建筑物，看来应该是私人住处，地面上还散落一些破碎的家具和垃圾。
玖深抓抓头，看来回去还是先调一下档案查查之前同仁的记录好了。
咬着手电筒，他拿出笔记本先画下室内大致上的规格，接着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最后将光转向了后方的楼梯。
楼梯附近的灰尘脏污留有不太明显的拖动痕迹，一样都遭到破坏了。
玖深看见痕迹边也被做了记号，是前一批同仁留下来的，那道痕迹直接沿着楼梯向上，光照上去后可以看见楼梯侧墙也被喷了不少油漆画或文字，表现手法不同，看来应该是不同时期的人留下来的，但是扣掉这些，最显眼的是墙壁上几个断断续续且有些模糊的反向手印，是暗黑色的，他都可以确定应该是血迹了。
因为没带工具箱无法当场检验，不过都这么明显了，应该也有被提取回去，所以他也就略过直接顺着楼梯往上走，穿过了打通的二楼之后直接跟着痕迹走出顶楼。
上面因为没有车子的灯光照射，整片黑暗，只能靠着手电筒微弱的光线辨识。
卡好顶楼歪曲变形的铁门，玖深稍微走了一圈，停在下面那摊血迹的正上方。
在这里他看见了混乱的痕迹、撞歪的栏杆，以及地上的些许血点，全都表明了有人曾在这边斗殴，而且还打得很严重….通报是正确的。加上了下面那滩血迹，如果检验出来同属一人，即使是玖深，也一样会做出可能已经有人死亡的结论。
他几乎可以看见一群青少年在这里打架，接着有人从这里逃向一楼，最后被追上，对方失去理智般不断重踢他腹部，他就躺在那里看着黑暗的天空，接着咽下最后一口气，被切割，全身血液离体，终致逐渐冰冷僵硬。
但是他怀疑的是，在这种地方，那个通报的时间点，怎会有路人正好撞见报警？
警察到达已经没了人影，只剩一滩血和一部机车。
回去之后……向阿柳借案子来看吧。
照了下栏杆处，上面也附着一些滴落血痕。
这个是…….

砰——


一阵巨响打断他的思考，玖深完全僵住。
刚刚卡好的顶楼门重重摔上，完全无风的空间里，他的手电筒突然熄灭了。
心跳声在黑暗中非常清晰。
握着怎样都亮不起来的手电筒，玖深很紧张地环顾黑暗的顶楼，然后慢慢移动着想要去打开门。
细微的声音在他的左后方响起。
明明看不到，但他却很敏感地听见了某种东西从外面拉住栏杆的声音，咯咯咯的将生锈的栏杆弄得不自然作响，接着施力点向上移动，栏杆也跟着摆了摆，然后再向上……有什么东西沿着栏杆外围爬上来。
楼下的机车声和喧哗声很大，但是玖深现在却觉得四周安静得诡异，静到完全能听清楚栏外的移动声和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接着，手电筒无预警亮起，被吓一跳的玖深反射性就把手电筒丢出去，一脱手他就知道惨了，慌忙想去捡回掉在地上的唯一光源。
然后他看见了。
在微弱光源的照射下，一抹影子出现在地上。
玖深往后弹开，靠在身后的墙壁，惊恐地看着地上的人影，手电筒是往外照的，他发现栏杆停止了声响，落地的是条完整人影，但空气中却什么也没有，接着，那人影慢慢往他靠近，离开手电筒的光源范围后再度消失。
但是玖深知道，那个东西一定过来了。
他真的很想逃走……这高度跳下去应该不会死人。
黑暗的不愉快记忆无预警冒了出来，他想起之前被关在后车箱的事，狭小、闷热、黑暗，不明白的事物窥视着自己。
遗留旧伤痕的左手隐约痛了起来。
全身肌肉紧绷到想吐。
然后他的脑袋传来刺痛，似乎更久之前，还有更黑暗的事情…….
「我……看不见……不知道怎么帮……」
一丝冰凉滑过他的后颈。
直到眼前一阵发黑晕眩，玖深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屏住呼吸，差点憋到窒息。
然后他听到咯答一声，掉落在地上的手电筒滚了两圈，照到某条影子跳出栏杆，接着什么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那东西是不是走掉了，至少四周的空气似乎不再那么诡异，接着玖深就听到非常大的喇叭声，是同时有大量车按下喇叭那种巨大又刺耳的吵杂声音。
猛地才想起来刚才楼下的喧哗声好像大到有点不自然。
玖深连忙捡起手电筒，跑了几步靠着栏杆，他看见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很多改装机车，而且显然来意不善，包围着包括袁政廷在內剩下的人，挑衅地直按喇叭。
回过头，本来被摔上的顶楼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其实也没关上过的迹象，玖深沉默了两秒，逃难似地冲下楼梯，一路逃出侧门绕回车队边。
被包围的己方车队里也出现好几部刚到的摩托车，不知为何，玖深看见其中一辆还觉得有点眼熟，还没想仔细就被袁政廷给拉过去。
「你跑去哪里了？」袁政廷白了他一眼，接着把他和刚才那个男孩塞在一起，「算了，现在有点麻烦，总之你们不要管任何事情。」
玖深和男孩对看一眼，旁边还有几个看起来比较害怕的年轻人也被挡在后面，车队的机车直接在他们面前围绕一圈，骑士们也不甘示弱地催着油门回应挑衅。
改装车队过了好一会儿才把手从喇叭上移开，接着中间那没戴安全帽，染着一头金发的年轻人勾起冷笑，唇环银光也跟着划开诡异的弧度，「现在谁在带头？」
玖深打量了下这个应该是车队首领的家伙，大概十七、八岁，脸上一堆环环扣扣的看起来好像很痛，但引起他注意的，则是对方的穿着和改装机车，大图腾的衣服，价值不菲的硬底靴，以及换过引擎、排气管的轰轰声响。
接过身旁笑得张狂的同伴递来的铁棍，年轻人用铁棍在地上敲了两下，「你们这支现在是谁在带头？」
车队里几个人面面相觑，接着走出一个戴全罩黑色安全帽的，深色镜片掩盖住脸，帽上有很显眼的银色线条。
「很好，林宇骥现在不在，那就找你要人。」改装车队抛出了几辆拔掉消音器的车，围着那个黑色安全帽。

见情势紧张，玖深立刻偷偷发了简讯回警局请求帮助。
「等等，你们几个没毛的小孩是吃饱撑着吗。」三十岁那个男人催了油门，直接挡在黑色安全帽前面，顺便撞开一部逼太近的机车，引起一阵叫嚣，「各自走各自的，少来找我们麻烦！妈的你们这些吃家长的小屁孩，信不信老子会让你们全家吃不完兜着走！」
「喔喔，好可怕喔。社会人士欸。」改装车队里的人群哄笑了起来，「干！都给我打！打到他们交人！」
随后，就是一圈混战。
「别打了，别打了！」
看着扑来的人，玖深很顺手地扣住对方手腕，然后将人翻倒在地上按住，「不要打架！」
接着旁边的男孩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根木棍用力把他下面的青年打晕。
「…..」看着戴耳机的男孩，玖深默默站起来，还没训斥小孩子不要跟着打时，一根铁棍又飞过来。他只好绷紧头皮再抓人，压制，还没开口又再度被旁边的男孩打昏。
袁政廷吹了记口哨，「其他人就交给你啦，玖深。」
「喔好……不对啊不要交给我！通通不要打！」
最后玖深可悲地发现自己的声音根本压不过整片混乱的机车噪音、催油声、喇叭声，以及混战的叫骂声。
混乱中，他看见那个黑色安全帽的骑士很帅气地应对，身手简直好到不行，居然还可以把机车上的人给撂翻下来。和老大那种一招死的暴力美打法有点不太一样，但这样看着也是很赏心悦目。
很快地，他搭的那部摩托车骑士也抢上来帮忙，马上摆平了不少人。
几乎看到发呆的玖深突然感到肩膀一阵剧痛，然后才猛然回过神，抓住想再度敲下来的铁棍，接着将攻击的绿毛小孩给踹开。
为什么警方会这么慢啊！
看着眼前扭打得乱七八糟的混战，这辈子没打过群架的玖深真的有点傻眼，虽然努力想叫所有人住手但又传达不到，忙乱中被敲了好几下还要保护身边的小男孩，这种时候他就开始哀怨怎么虞夏不在身边，老大一出马肯定可以十招定江山。
随后，那个黑色安全帽的吹了记口哨，车队的人好像很有默契地各自发动了车子开始向外冲撞。
「傻在那边干嘛！快上车！」
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距离玖深比较近的男人往他头上敲下去，接着硬扯着玖深上后座，油门一催就往外撞。
仓促间，玖深看见袁政廷也抓了有点被冲散的男孩上车，然后跟在他们后面闯车阵。
机车碰撞时他也被撞了好几次手脚，最后还真的让他们冲出包围。
陆陆续续，玖深也看见后面有些人冲出来，各自散掉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改装车队并没有追上来，依旧在宫庙前的空地上纠缠。
「靠北。还真的被他讲中了！」冲出有段距离之后，男人咆哮了声：「他妈的！选在今天找麻烦！」
「喂喂喂！其他人没事吧！」抓着对方的外套，玖深觉得在山路上用这种高速行驶实在很危险。
「安啦，我们算是最后走的几个。」用力一转弯，骑了一段路之后男人才停下来，等待后面的袁政廷和男孩，「温区，小的那个是我儿子温有恒。小弟你还满能打的，该不会有练过吧？」
除了被虞夏扁之外就是基本训练……玖深苦笑了下，「还好啦，就防身。」
「等等去我家吃夜宵吧。真是，久久出来一次就遇到这种场面，幸好警察没来，我可不想今天睡警局。」
幸好警察没来……不然他大概会成为第一个被扣在派出所等提领的鉴识人员……
不过为什么警察没来？
玖深疑惑地翻出手机，才发现自己的手机竟然关机了，荧屏一片黑暗，打开之后没有传出简讯的记录，也不知道是传讯失败还是发生什么问题。
难怪没有警察来。
过了一会儿，袁政廷跟上了，玖深和温有恒交换了座位后，两部车就一前一后下了山。
「小温是大温未成年时生的小孩，听说好像是姐弟恋，后来老婆癌症死了。」袁政廷有意无意地说了下：「大温以前也混很凶，不过现在经营小面店，只偶尔想到才会载小温出来逛一逛。」
「知道了。」玖深点点头，拉下帽盖。对方先和他提点应该是要避免他失礼地去问，不过看起来袁政廷应该跟他们满熟的。毕竟不久前才讲过他们不会去问别人背景。
精神一松懈后，玖深才感觉到手脚肩背都在痛，刚刚那些飙车族简直卯起来往死里打，完全没有下手留情，袖子一拉高全都是淤青肿伤，唯一庆幸的是没打在脸上，不然明天肿得跟猪头一样去局里可能会被很多人关心。
前座的袁政廷也差不多，身上、脸上多少有着些伤。
大温的面店兼住家其实不算太远，就在东海附近，抄了近路绕回去后也差不多凌晨了。
跳下车，小温按了电铃，很快地有人来应门了。
门打开的瞬间玖深瞪大眼睛，很面熟的脸孔好像最近才在哪里看过。
帮他们开门的是另一个男孩，十五、六岁的年纪，似乎是被吵醒的，神色还带着疲倦困意。
「你们回来了啊。」

绿发少年被一拳重重击倒在地。
确认车队的人差不多散去之后，载着黑色安全帽的人撂倒冲过来的机车骑士，将对方的改装车翻倒在地，用力催下油门，巨大的空转声很快就引起周遭所有人注意。
「都住手。」
戴着安全帽的人声音不大，但也不小，刹那安静中几乎每个人都听见了。
拿下安全帽，看起来干干净净的面孔有意无意的地往血迹方向扫了眼，接着转回视线，看着已经重整的车队，还有与他们两派对立的少年车群，呼了口气，他将安全帽往后一抛，稳稳落在后方友人手上，「带头的，出来说话。」
残余车队骑士慢慢聚集到他身后，两方看起来都没占太大便宜，虽然不少人都挂彩，但躺在地上哀嚎的却是改装车队的人较多。
一开始的金发少年走出来，「哪路的？胆识不错，嗤」
「一太。」
报了名字后，金发愣了半响，他多少听过一太的名字，而且也不只他，身后带来的飙车族也有不少开始议论纷纷。
「…..难怪。」冷笑了声，金发掩饰自己刚才的不自在，然后转着手上的戒指，「我不想找你麻烦，林宇骥欠我一个人，我一定要找到那家伙。」
「不管你找谁，动了车队任何一个人，就是找我麻烦。」一太冷淡地说着，语气带着强硬，「带着你的人回去，否则别怪我清算。」
「你凭什么讲话！嘎！」看不惯眼前好学生模样的家伙，剃着一头绿色鸡冠的骑士跳了出来，直接揪着一太的领子叫嚣。
微微偏过头，一太几乎瞬间挣脱了对方的手，接着在鸡冠头还没反应过来时扯住他的领口向下拉，膝盖直接撞在他头上。
连有点距离的阿方都听见很痛的撞击声。
接着鸡冠头摔开，捂着脸部在地上打滚，血从他指缝流了出来，随着动作喷落在地面。
「我们在讲话，轮不到不够资格的人插口。」音调起伏完全没变，也无视对方人手露出惊愕或愤怒的表情，一太直视着金毛，「退不退。」
金毛脸上浮现阴狠怒意，「干，今天算给你面子，但是我们一定要抓到那小子！」说完，恶狠狠地吐了口水，一扭车头就朝后面的人吼：「冲啥啦！换路啦！」
改装车队轰隆隆转向，不少人都朝着车队吐了口水，接着嚣张离开。
「没受伤吧？」看人散去得差不多后，阿方靠了过来问道。
「没事。」一太偏过头，留意到有个骑士往他们这边走来，拿下安全帽后也是熟面孔。
「我干，你们今天晚上在干嘛啊。」被几个朋友揪着出来夜游，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场面，阿关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学校的同学们，「还好阿因没跟出来，不然刚刚如果又打到他，李临玥会掐死我。」那女人放话不准酒肉朋友去骚扰他们的朋友了。
「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啊，最近别约他到这种地方。」一太笑了笑，这样告诉对方：「你也是。」
看阿关莫名其妙的样子，阿方补充了，「最近夜游状况不太好，这支车队的领头前阵子人不见了，不过他在不见之前好像有拜托一太帮他看顾车队，所以我们最近晚上也都泡在这里，有过几次零星冲突，但今晚的最大。」
「领队是一太朋友？」阿关挑起眉，没想到一太居然还管到朋友的车队上。他以为范围就是学校四周而已，虽然曾听过一太会帮忙处理其他事，但竟出乎意料地广。
「倒也不是……说真的，我完全不知道他认识这个人……..」
「这是正常的，我也不认识他。」
阿方和阿关几乎同动作转向旁边的同学，被盯着的人脸上还带着一贯的微笑，无视两只瞪得像牛眼般大的眼睛，「我并不认识这支车队的领头人，我只收到简讯拜托我来看照一下。」
阿方整个人呆掉了，「…….你就只为这种原因所以跟着乱跑？因为不认识的人给你简讯？」他只知道一太最近逛很凶，因为担心友人眼睛状况，他坚持不让对方自己骑车，硬是腾出很多时间陪他到处跟车，而且一太没说，他也没特地问，还以为是在帮认识的人。
「是的。」一太微笑地说出让阿方想吐血一百次的话。
「所以他们要找谁你也不知道？」听出端倪，阿关非常怜悯身旁的阿方。
「是的，我连他在说什么也不清楚呢，找人保护人什么的，发给我简讯的领车者根本没有交代所有问题，我也有点疑惑为什么对方拿得到我的号码。」一太还是微笑，这时候有几部机车向他们挥手，便径自离开了，「不过偶尔会有我们学校的人来，我想就顺便帮他照顾也无所谓。」
阿方一脸空白。

「他有找过我们学校学生麻烦吗？」因为最近忙毕展整个昏天暗地，阿关反而比较没有去那些狐群狗党的聚会了，所以消息慢了不少。
「有啊，这阵子学校不是在宣导回家时不要逗留，小心飙车族吗。」一边的阿方回过神，咳了声「我们有夜校学生回去时落单被围，根本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就被打到手脚骨折。」
「原来如此。」阿关点点头，思考着要不要去撂几个闲人来帮忙注意学校四周。
「结果警察抓到围人的那几个时，他们也已经手脚骨折了，还坚持不说是为什么。」阿方看着旁边的朋友，默默补上这句话。
「…….」阿关沉默了，决定不要去深思那几个人是发生了什么事。
「总之你们那边也小心点，不知道会不会再去找学生麻烦。」
目送阿关那群人离开之后，阿方把自己的摩托车牵来，一边想刚刚骚扰时瞥见的某个人；「说起来，我总觉得刚才好像有看到认识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眼花……」
「如果怀疑，不如就直接去确认吧。」微笑了下，一太接过黑色安全帽。
「什么？」
「刚刚那些人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结束，我们去大温家看看吧。」如果没看错，一太认为自己在遏止那群改装车之前，已经有好几个飚车的人伪装成一般车辆，跟着他们的车队离开了，看来似乎盯上了谁。
所以，他认为有必要多跑一趟。
「…..那就走吧。」阿方完全放弃询问因由。
总之，到了就知道。


「来，久等了。」
靠坐在小桌子边，玖深看着刚上桌、热呼呼的面条，肚子也跟着咕噜咕噜叫起来了。
大温煮好汤面后，边擦着手，边招呼几个各自上好药的客人一起先吃了，「就只有店里剩下的现成材料可以用，大家简单吃一下吧，等等再出去吃早餐。」看了下时间，再过不久附近的早餐店该也都开了，这样折腾一晚，都该多吃点补补。
「好香。」闻起来不是那种人工肉汤味，玖深不客气开始大口吃了。
「我们家用大骨，每天都订很多猪大骨煮汤、油葱和肉燥也是自己炸跟卤的，我妈妈的秘方，没有放味素，一碗才二十五块。」坐在一旁的小温这样告诉玖深，「简单的东西最好吃，请多找朋友来捧场。」
「呃，好。」玖深连忙点点头。
「小旭，帮忙去冰箱拿饮料出来。」大温转头向另一个小男生说道，也在桌边坐下来。
小男孩应了声，抱来几瓶罐装饮料。
「大儿子？」看着似乎完全不像的两个男孩，玖深随口问了句。
「喔，那是小温的网友，发生了点事，现在借住在我们家。」大温很随口地介绍了下：「黄旭光，他…..」
「噗！」玖深被面条呛了下，整个人狂咳。
------他现在真的感觉到神明的存在了！
这就是阿因的世界吗！好可怕啊！
有没有出去夜个游就会遇到这么多「巧合」啊！这根本不科学！他是不是在实验室里睡着没醒….其实现在才是在做梦吧？
「咳咳….」
「你没事吧？」本来正在按手机的袁政廷靠过来，顺便帮他倒杯开水，「哪有吃面吃成这样的。」
那和吃面完全没关系！
玖深根本无法把自己的惨点说出口，只好默默接过水，开始思考要怎么出示自己的身份，然后把小男生带回局里，不过现在明说，可能会被凑扁，他多少也晓得像大温他们这类型的人不是很喜欢和警察混在一起。
怎么办呢？
看来还是得先向老大回报一下，让他们出面比较好。
玖深正想要借故去厕所发个简讯，却突然听见很多改装车轰隆隆的声响围绕在大温住家外头。
「我干，居然跟到这里来。」大温骂了句，看了窗户外面，「没办法，小温，你们先报警。」
「嗯。」拉着黄旭光往里面的房间走，小温按着手上的手机。
「玖深，你也避一避吧，那些人是来找我们麻烦的。」袁政廷数了下外面的改装机车，这样说着：「房间锁好，用东西挡着，避免被闯进去。」
「喔好。」玖深一边跟着跑进去，一边偷发了简讯给虞夏搬救兵。
房间里的小温看了他一眼，「他们是来找小旭的，如果冲进来，你就跑自己的，我爸不能一次保护很多人。」
玖深抓抓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讲，只能四周看了看，然后打开房间壁橱，把里面的东西翻出来，幸好两个男孩都算瘦小，空间应该足够。「你们两个躲这边吧。」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将小孩塞好后，玖深本来想堵住入口，但先听见了窗户那边传来敲叩声。
转头，窗外什么都没有。
正要继续手上的事时，好几个拍窗声再度传来，然后他看见窗户上吓然出现很多小小圆圆的印子…..
「哇啊啊啊——！」不要在这种时候来落井下石啊！
玖深眼泪几乎跟着飚出来，差点又去撞墙，然后连忙用力深呼吸几次，「振作振作振作…..」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砰地一声巨响，有东西撞在房子大门上，还有很多叫嚣、喇叭声、许多人拿着棍棒重击大门，也惊扰到了周围正在好睡的邻居，但却没人敢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滚出来！」
「全部滚出来！」
轰隆隆的引擎声响震动了空气，连在房间里听都觉得异常的大声。
糟糕，该不会刚才那群全都一起过来吧？
玖深正想搬床铺挡住门口时，脚下突然被某个东西一扯，完全没预料，整个人狼狈摔倒在地，一时之间头昏眼花，还没来得及意识到怎么回事，就先听见某种不自然的破裂声响。有东西打穿了窗户，接着房间窗户完全破裂，碎片喷炸了整片地板。
玖深眼尖地看见身侧墙上多了个小洞，寒毛都竖起来了….接着看见汽油弹被丢进来——他超讨厌验这个啊！混蛋！这群天杀的死孩子。
赶在玻璃瓶真的爆开烧房间之前，玖深冲过去捡了带火的瓶子，然后回扔出去。
「烫烫烫——」甩着手，手上出现了一些烧伤，不过幸好有赶上，玖深踩掉地上点点火焰，看见后巷也堵了不少飚车族，还冲着他叫嚷。
接着他就看见那个绿毛甩着手上的玻璃瓶，点燃塞着的布条，又往他这边丢过来。
玻璃瓶在飞进来之前，玖深突然听见某种很细小，哇啊哇啊的小小声音，他鸡皮疙瘩群起，觉得那种视线感又出现了，而且超多啊啊啊——
腹背受敌这想法一冒出来，那颗飞来的汽油弹突然硬生生在空中咚地声，不知道撞到什么，就掉下去砸在柏油路上，掀起了一阵火焰，熊熊烧了起来。
「啊。」玖深愣了愣，看见火光反射出来的黑影，那好像是个女孩子的影子，顺着火光又消失了。
正想要叫小温和黄旭光趁空隙想办法逃出去时，玖深看见绿毛竟掏出枪支…..好眼熟的枪…..啊不对！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从窗边跳开，一发子弹直接打在后方墙壁上，底下的飚车族又开始大吼大叫了。
如果又被打到，他阿母一定会掐死他。
啊，搞不好在这之前会先被老大揍死。
就在玖深觉得自己有点淡淡哀伤之际，较远处传来了另一波声音，直逼此处，接着那些飚车族的鼓噪声停了，而在前面，则听见了警笛的声音远远传来，应该是地方辖区接护报案赶过来…..辖区应该不会被飚车族打吧？
玖深还在思考警力人数，却听见了很惨烈的哀嚎声，而且好像还是那些飚车族的——
「干！拎加吃饱撑着没长毛还敢学人开杀的卒仔屁孩！恁祖嬷今天没让你们唉爸叫母回去，恁凭祖嬷名字倒过来写！」

第七章


大清早接到通报的虞夏真不知道该怎么发火。
他昨晚难得有时间回家睡觉，才躺倒床上没多久马上就接到通报，根本连熟睡的机会都没有。
赶到场时，虽然大势已去……对飙车族而言。
一地的破碎痕迹外加已被扑灭的汽油弹，被捣毁的民宅和前面的小店面，煮面的台子全被砸到变形，最让人傻眼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好几个被头下脚上垂挂在二楼阳台外的青少年，个个都已经变成猪头，下方竟然还有几个头毛染色、穿着也很微妙的人拿手机在照那排猪头。
几部改装车都烂得差不多了，被叠在马路边，路上还有一些横尸……应该是等待救护的伤者。
「哟，条杯杯二号！」一下班就撂小弟群过来堵死孩子的小海抬起手，精神奕奕地打招呼。
「……叫你那些手下马上进屋子，立刻。」媒体都冒出来了，虞夏吩咐来支援的弟兄先拉出封锁线，挡住那些要抢新闻纷纷出笼的镜头。
小海耸耸肩，一声令下，十几个穿黑衣的小弟鱼贯走进屋里，训练良好，好到都有某种诡异的气氛了。
进屋之后，虞夏看到屋主坐在一边，有个小男孩拿着毛巾帮他压头上的伤口。
然后转看另一边，就看到玖深和他儿子那两个同学坐在一块……不知道为什么，虞夏冒出满肚子浓浓的杀意，真想宰掉一大清早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还卷入帮派斗殴的混蛋同僚。
「早、早安。」玖深抖了一下，连忙往后挪。
呜啊，老大看起来超生气，杀气外露完全不遮掩啊！
「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虞夏捺着火气，压下宰人的心情，看向一旁的小海。
「小弟说阿兄有难，老娘才不管发生啥事，敢碰我家人，格杀勿论。」小海用拇指在脖子前划了一记，完全表达自己的立场。「条子来太快了，不然挂着晾干，老娘今晚就让他们去防止海水倒灌。」
「是对方先动手的，我们也没办法。」其实还是有点状况外的阿方只能委婉说道。
「嗯……不知道呢，就变成这样了。」一太给了让虞夏火气直接暴增成二十倍的回答。
「我、我我我我……我好像本来是和朋友去夜游。」玖深的回答让虞夏的火气再翻高一倍。
「对不起，玖深是跟我一起出门的，和他没关系。」袁政廷按着手臂上的伤口，连忙走过来，「你们认识？」
一太站起身，挡在玖深和阿方前面，微笑地开口：「我们和这位警官见过几次面，算得上是稍微认识。」
虞夏眯起眼，看着眼前的学生，然后横瞪了眼后面的玖深，转回视线，「你们这些人少在哪边一天到晚生事，闹这么大，通通给我回局里说清楚。」
「在这之前，那些屁孩的头头和一些人跑了咧，老娘可以先做了他们再去报到吗？」染金毛的一看到她家小弟，跑得被跟鬼追一样快，小海已经通知几个道上的朋友帮忙堵，敢撂人打她阿兄，她就撂人蒸发他。
「不行。」直接打断小海的凶残计划，虞夏加强语气：「那些人是我们要的，就算变成消波块你也要吐出来。」
「啧。」小海只好再发简讯交代朋友们不要把那票白目变成消波块。
虞夏抓住一边的员警吩咐他们准备车辆移送那票小弟和飙车族，赶在媒体全到齐前先把相关人员全部转走，「你们几个现在通通和我回警局，马上，那几个小孩跟屋主也是。」
黄旭光看了大温和小温一眼，只能乖乖跟着往警车方向走。
还握着水包的玖深就在杀气陪伴下，战战兢兢上了虞夏的车。


「你的手没事吧？」等人上车后，虞夏看了眼水包，问道。
「呃，一点烧烫伤而已，不严重。」玖深缩了缩身体，正想拉安全带时，突然又感到某种视线，不是在车内、是在外面；不知道从哪边来的，直勾勾盯着这边，让他又有点抖，不过因为虞夏也在车里，他的害怕还不到逃窜地步。
那个到底是要干嘛啊……
正在思考那道视线的意义时，旁边窗户突然被敲了两下，玖深一整个跳起来,直接撞到车顶，痛得弯身捣住脑袋。旁边要发动车的虞夏啧了声，打开车窗。
「抱歉，刚忘记给你们这个。」站在外面的一太微笑了下，递了张纸片进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们应该会需要，还有玖深哥你要快点去处理伤口，不然会有不好的感觉。」
「啊？什么？」突然被点名，玖深愣愣看着大男孩笑笑地离开车窗，往后方的警车报到去了。
盯着纸片上的字看了半响，虞夏眯起眼睛。这地址不偏不倚就在阿柳开始给他的区域范围里，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他，总之他收下了，既然都要跑，从这里开始跑也没什么不行。接着他就转头看向旁边的同僚，「手张开我看。」
玖深搞不懂什么状况，他张开手，接着就看见虞夏套上手套，突然用力往他手上扯了下，连着血和皮扯下一块不知道什么东西，把他痛得眼泪都爆出来了。
「封口融掉的塑胶黏在上面，你找死吗。」将物品塞进一旁小瓶子里扔在仪表板上，虞夏发动了车子，和警局其他车辆转往不同方向，「去医院处理完，你就给我滚回去，我已经通知阿柳帮你请假了。」
「咦？咦？我还可以工作啊。」玖深有点错愕，但很快就想到为什么了。除了已经被牵扯进去之外，他也不能把主观意识带进工作里，发生这些事已经很难不预设立场了，这和阿柳私下玩游戏的状况截然不同。
「你现在已经不是旁观者。」虞夏啧了声，看了眼旁边突然消沉下来的家伙，「回家去，黄旭光的事我们会处理，这两件案子你都不要再碰，其他人会接手。」
「唔……」玖深巴巴地眨着眼，很想说点什么，又不敢开口。
「还有啥事？」虞夏斜了副驾驶座一眼。
「我可以不要回家吗……」
「不可以！」
好凶。但这实在攸关自己的安全，玖深豁出去了，「老大，我家、我家没其他人啊啊啊啊啊——」他不要回去没人的家啊！现在好可怕啊！
「……」
虞夏再度冒出满心的杀意。


**********

——帮帮忙。
他太害怕了，做不到。


「谁？」
半梦半醒之际，虞因听见了淡淡的声音。
翻起身，四周一片沉黑色，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了，于是他抹抹脸，有点半习惯地等待对方的讯息。
在黑暗的那端，隐隐站著那名一直在他四周闲荡的女孩。
不知为何，脑袋有点发晕，他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那时候的……是给他的……
一直在忽视……
女孩的声音变得有点断断续续，有些部分听不太清楚。
虞因皱起眉头，「什么……」
话都还没讲完，几个很大的碰撞声响打破了黑色空间，眨眼瞬间，一切都不见了。
现在他在自己的房间。
虞因掀开被单，起了身，现在的时间是上午，和其他人约好下午在空教室集合，所以他并没有调闹钟……那声音到底？
平常聿知道他会睡比较晚时，不会弄出太大噪音，连电视都转静音，问了几次，对方竟然还回答自己在读唇，真是吓死正常人。
虞因有点疑惑地走下楼梯，看见了蹲在厨房捡锅子的某人背影，「……玖深哥？」
「啊？吵到你了？对不起，没想到这样还满难拿东西的。」抬起被绑得和猪蹄一样的右手，玖深严重怀疑这是阿司那个什么学长故意整他的。他明明记得只要贴人工皮就好，对方还恫吓他说不包会怎样怎样，弄得跟粽子没两样，连手指也裹得像香肠。
虞因跳下阶梯帮忙捡掉落的锅子，左右看了下，没看见这时间应该在看电视或书的聿。
「小聿刚刚出门了，说要去图书馆，等你放学一起回来。」在门口被踹下来那时，玖深正好遇到要出门的聿，对方给了他备份钥匙后就这样写了纸条说明行程。
「喔，了解。」虞因抓抓翘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将散落的大小锅子归位，然后瞄了眼放在一旁桌子上要热的东西，顺手拿来拆开了加热。「玖深哥，你吃饱后要先去睡一下吗？我中午才会出门。」对方脸色实在难看得和鬼一样，他多少看得出来八成是没睡，因为前一天才在咖啡厅聊过，可能是因为这样才会出现在他家……不知道是大爸还是二爸扔回来的。
「呃……」虽然老大家看起来干净整齐，好像很好睡的样子，当玖深并没有忘记近期成打不科学的事情十之八九好装于眼前的大男生身上包括他家。
「不然你睡我房间好了，我等等要画设计图，会在旁边。」看对方还是很迟疑，虞因只好这样说道：「就算真有点啥，好歹也有人吧。」
「谢、谢谢。」因为真的很害怕，所以玖深就老实道谢了，这种时候实在不想深思丢不丢脸的问题，至少虞因不会拿这种事情笑他、也不会揍他；而且折腾了整晚他真的很累，现在除了全身酸痛还有点恍神，刚刚买早餐还点错，一杯热豆浆直接点成了一瓶冰豆浆啊啊啊啊啊！
「快点吃饱休息吧。」将热豆浆递过去，虞因自己也倒了杯。
玖深匆匆吃饱后，借了衣物简单冲过澡，就钻进别人家被窝，很快打起盹进入梦乡。
虞因其实也不是真的要画设计图，只是为了让对方安心。他看了下，这时在房间里玩电脑也很缺德，于是他先走出房间发了简讯给李临玥他们，表示要晚点过去，让他们自己先动手，接著就去楼下拿了画本往回走。
靠近房间时，他听见了细小的声音。
那是种很难形容、稍微有点像小孩玩闹的声音，但又不太一样；那个声音也不像小孩、比较像其他相近的声音。虞因小心翼翼地移了过去，还是什么都没看见，就像之前在实验室里一样，完全没有任何东西，不过，这次他的确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存在。
窝在他床上的人睡得很熟，看起来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他身上的被子——原本盖得好好的被单呈现诡异的多角，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将被单往床外拉走。
虞因眯起眼睛，屏住气息，依然看不见自己房里有什么，但玖深身上的被单已经全被拉扯到地上了，绝对有什么存在……这种状况太奇怪了，经过那些事情之后，他看得比过去清楚了许多，不该发生在他眼前却看不见才对。

难道是故意不让他看见？
「喂！在干什么！」就在「某种东西」试图把玖深也拉下床时，虞因立刻推开房门遏止。就在喊完瞬间，他房里再度传出那怪声，好像有什么一哄而散的样子，所有动静霎间全都没了。
虞因捡起被单盖回去，思考了半响，想不出所以然，现在把床上疲倦的客人打醒好像也有点不人道，只好等对方起床再问个详细了。
真是搞不懂……
玖深是在中午被吵醒的。
不知何时被设定为静音的手机在旁边的矮柜上发出震动声响，他迷迷糊糊摸到手机时对方已经挂断了，取而代之的是收到了一份简讯。
打开来看，是袁政廷发来的询问。大致上是他和大温、小温刚从警局出来没看见他，希望他没事之类的，后面还附带问了句「没事的话晚上要不要再出来」。
玖深思考了下，先打开其他的讯息。一封是阿柳工作加重的诅咒信，一封是虞夏的短信，内容是黄旭光不肯和警察配合，连一个字都不吐，已通知父母前来。
……呜呜他不能碰这些案子。
把头埋在枕头里哀伤了几秒，玖深还是爬起来，先回了阿柳很多的道歉，然后思考今天晚上要不要去找袁政廷。昨晚有些事他还满介意的，既然不能碰案子，那单纯出门应该不会被老大揍成扁的吧？
好好睡过一觉之后脑袋果然清醒多了，身体状况也比较好一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在旁边比较安心，他这次没有作噩梦，就这样一路无梦地睡到现在。用力拉拉筋骨，玖深瞥到一旁桌子上放置的大画本，代针笔和色铅笔放置在一旁，楼下传来某些声音，看来对方真的信守承诺在这里画设计图……真是对不起他。
玖深深深愧疚了起来，想想自己都几岁的人了，居然睡觉还得要有人才可以睡得熟，不管怎样想都觉得很悲哀啊！
正在自我反省之际，一股凉凉的风吹来，将很大的画册吹翻页，下一页上有许多彩色圈圈，看起来与前一页那种精致设计图不同，是某种很随意、不具任何意义的涂鸦圈，看着看着玖深觉得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