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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文學少女by野村美月(完)最后一贴补上转载信息  关闭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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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和花與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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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15 15:53:24 |只看该作者
「好的,就从书信往来那幕开始吧!」
  「……嗯!啊,剧本给你。」
  「不用了,台词我大概都记住了。」
  「……是喔!」
  我们站在舞台的两端。
  琴吹同学开始用脆弱的表情望着我。
  「大宫先生,请不要生气。我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才写这封信的。」
  这是演技吗?琴吹同学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低头往上窥视的目光,还有交握在胸前的手,完全是个努力向爱慕之人表达心意的纯情少女,让我产生一股异样的情绪。
  不知为何,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难道我对琴吹同学动了心?
  不可能吧?一股不安又带着甜蜜的感觉从我的心底涌出。
  「苦苦等候着您的回音,却音讯杳然,所以我开始担心。就算您生气了,也请您怜悯我,给我回音吧!」
  琴吹同学不只是声音颤抖,就连她交握的手指、嘴唇、睫毛都轻微抖个不停。
   「我是您的,是专属于您的。」
  琴吹同学以痴迷的表情凝视着我。
  「我的一生、名誉、幸福、骄傲,都是属于您的,都是您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热烈,眼眶也湿润了。
  「只有成为您的妻子之后,我才能成为真正的我。」
  不知为何,此时的我想起和琴吹同学在医院里的对话。
  ——井上……一点都不记得了……我、我啊……在国中的时候……
  当时琴吹同学也像这般,眼中带泪地诉说着吧?
  琴吹同学突然低下头。
  台词也停止了。
  奇怪?正当我感到疑惑时,一滴晶莹剔透的水滴从琴吹同学的脸颊滑落。
  她、她该不会真的哭了吧!
  「你怎么了?琴吹同学?」我慌张地向她跑去。
  「是不是太入戏了?还是在担心芥川……」
  「不是的。」
  琴吹同学摇头,哽咽地说:「我并不是在担心芥川。我很自私,芥川这么痛苦,大家都在为他担心……我却只在意其他事……」
  她双手掩面,肩膀颤抖。
  我满心困惑,小心翼翼地问着:「你在意的是什么事?」
  琴吹同学像个孩子般啜泣着,好一阵子才放下双手,用微弱的声音说:「井、井上最近……又是迟到,又是早退,午休时间还突然跑出学校……还会跟远子学姐和竹田窃窃私语……一定是在说芥川的事,又不想让旁人知道吧……我是这样猜测的……从大家的态度,我就看出来了。我……我并非一直都像这样……我给你的印象好像很干脆,其实并非如此……虽、虽然……竹田好像已经看出来了……可是,我却被井上讨厌……井上也不会认真跟我说话……」
  我感到整颗心紧紧揪起。
  琴吹同学一定是觉得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外,所以很不安吧?就算她外表故作坚强,内心一定受到伤害了。
  「对不起,我都没有顾虑到琴吹同学的心情。可是,我并不讨厌琴吹同学啊!」
  「笨……笨蛋……」
  琴吹同学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看她哭着连声唾骂,我真的搞不懂她是在逞强还是在示弱,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伤心还是生气
  「虽然我还是不太懂……但很对不起。」
  「既然不懂就不要道歉。我最讨厌井上这样,不管是对谁都那么温柔、那么讨好,让我看得都忍不住焦虑起来……也感到难过。井上在国中的时候……明明不是这种人……那时的井上还会笑得很开心……」
  我震惊地问道:「琴吹同学,你在国中的时候就认识我了吗?你上次在医院里也这么说过吧?」
  琴吹同学欲言又止地望着我。她仿佛天真孩童般毫无防备的表情,紧紧抓住了我的心,令我几乎停止心跳。
  小会馆里一片沉静。
  「我……」她用细微的声音说着,脸颊也泛红了。「我在国中的时候看过井上。」
  「不好意思,请问是在哪里看到的?」
  琴吹同学轻轻咬住嘴唇,垂下眼帘。
  「井上一定不记得了吧!可是,对我来说是很特别的。所以在那之后,我也去找过井上,一次又一次,整个冬天里的每一天都……」
  我不懂。居然还是每天?到底在哪里啊?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琴吹同学?
  「那个时候的井上总是一副开心的模样。经常挂着笑容,看起来好像很幸福。井上的身边也总是有一个女孩。」
  我感觉像是被人迎面揍了一拳。琴吹同学抬起头来。
  「井上随时随地都跟那个女孩在一起,只看着那个女孩,笑得很开心。但是,升上高中再次见面时,井上却变得很不快乐,也没有认真对待过哪个人,只有表面装得笑嘻嘻的,表现出一副很愉快的样子。所以,我好不甘心……因为,好不容易重逢,井上却已经不是从前的井上了。」
  怎么办?我的呼吸变得很不顺畅。
  这些话仿佛变为一层层枷锁,锁住我的喉头。我的脉搏加速,指尖开始痉挛,脑袋昏沉沉的。
  「那个」又来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
  琴吹同学皱着脸,好像又要哭出来的样子。
  「五十岚学长在校舍后面血流如注倒下,更科在旁边大喊『都是那个女人害的!』的时候,我惊觉好像看到了自己,因为我也在心中偷偷地憎恨着那个改变井上的女孩。都是因为那个女孩——都是因为井上美羽,井上才会变得无法开怀大笑!是吧,是这样对吧?那个女孩——总是跟井上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就是作家井上美羽对吧!」
  锁在我喉头上的枷锁束得更紧了!它紧紧束起,伴随着铁圈深陷皮肤般的痛楚,我的脑袋变成一片空白,整个世界都转为无声。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还要跟我提起美羽!
  琴吹同学似乎终于发现我的身体起了异状。
  「井、井上?」
  我呼吸困难,站都站不稳了,眼前一片朦胧,不禁跪在舞台上。
  「对不起,我迟到了。」
  「心叶学长,七濑学姐你们好啊!」
  芥川和竹田同学一起走进小会馆。
  「嘿,我在路上碰到芥川学长,所以就一起过来了。咦?心叶学长,你怎么满头大汗?脸色也好差喔!」
  我按着胸口,大口地深呼吸,勉强回答:「……因为室内有点热。我已经没事了。」
  虽然我感觉脉搏还是跳得一样快,但是周遭的声音又重新传入我的耳中,好像也有办法站起来了。不过,我的头依然像被揍过一样阵阵作痛,好像只要一不小心就会再度发作。
  琴吹同学似乎对她吐露情感一事感到很后悔。她咬紧嘴唇,一直不看向我这边。
  「不好意思,我被班上咖喱喔的准备拖住太久了。」
  远子学姐此时也甩着长长的辫子出现了。
  全员到齐,最后一次排演正式开始。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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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15 15:54:31 |只看该作者
「好美的声音。」
  「这一定是她的声音没错!」
  「这么说来你还真幸运。」
  野岛和大宫演着对手戏。
  而琴吹同学刚刚说的那些话,还在我的脑中徘徊不去。
  ——因为我也在心中偷偷地憎恨着那个改变井上的女孩。
  ——是吧,是这样对吧?那个女孩——总是跟井上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就是作家井上美羽对吧!
  不知怎地,琴吹同学好像误以为美羽就是井上美羽。但是,琴吹同学确实知道我和美羽的事。
  她认识过去那个只要有美羽在身边就会很开心、像个傻瓜一样觉得自己幸福无比、总是以恋慕的眼神望着美羽的我。
   我只要回想起国中往事,就一定会有美羽。
  早上的教室、午休时候的走廊、夕阳照耀的上学跳上、回家途中绕道而去的便利商店、章鱼烧店、飘落着银杏叶片的公园、老旧的图书馆、硬被带去的小饰品专卖店……每个地方都充满了美羽的身影。绑着马尾的美羽总是带着恶作剧般的微笑望着我。
  ——心叶,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所以我只告诉你我的梦想。
  ——我想要成为作家,想要让很多人看我写的书。如果可以让那些人都感到幸福就好了。
  ——我正在写小说喔,就快写完了。我会让心叶第一个读喔!
  ——嘻嘻,心叶,你脸红了耶!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坦白说出来吧,我绝对不会生气的。好嘛,告诉我嘛!心叶,把你心里想的事情全部告诉我嘛!把你的心事全部告诉我吧!
  然而,那一天,美羽突然用锐利如刺的目光看着我。
  她无视于我,回避我,最后还微笑着说「心叶一定不会懂的」,就在我面前从顶楼跳下去。
  当时美羽的姿态,跟更科同学在图书馆里自残之前露出的笑容重叠在一起,充斥于我的脑海。
  ——你终于……回答我了。
  喷出的鲜血。
  愕然睁大眼睛的芥川。
  ——如果,早点……告诉我,就好了……因为我很笨……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对不起……
  我胸口紧缩,喉咙发热。
  我想挥开那些景象,却怎么都挥之不去。美羽的脸、更科同学的脸、芥川的脸一一浮现。大家都露出哀伤、绝望的表情。
  我们一定是某些地方做错了吧?
  芥川并不想伤害更科同学,他只是想偿还过去的罪过。更科同学也只是一直爱慕着芥川罢了。
  但是,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我是不是也在无意间伤害了美羽?我一定是在某个时候,做错了某些事吧?
  所以美羽才会讨厌我,因而从顶楼跳下去吧?  ——当一诗说希望我去看你们比赛的时候,我是那么地高兴啊!
  ——一诗每次约我出去,我都打扮得漂漂亮亮,欢喜雀跃地提早到达集合地点。
  芥川一直想着非得变得更睿智不可、非得更诚实不可。他介于尊敬的学长和曾经伤害过的女孩之间,经过深重的纠葛,才选择了这种行动。
  当他明白这种行动才是导致更大的不幸时所体会到的痛苦绝望,也贯穿了我的胸口。
  舞台上,芥川和琴吹同学正在演出最高潮的书信往来那一幕。我站在舞台角落,心痛地看着他们。
  「大宫先生,请将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把我当成独立的女性来看待。」
  「请不要以所谓友情的石头敲碎我这个愿望。」
  芥川显得很难受。他面孔扭曲、咬紧牙关、额头渗出汗水。
  如果回应了、如果接受了,就会演变成最糟糕的事态。
  因为经过苦思而获得的答案,也不见得就是正确的解答。
  ——一直——一直都是这样!我一直在做错事!我明明发过誓绝对不再犯错,绝对不再像这样伤害别人了!
  ——我又做错了!我就跟国小的时候一样,还是那么愚蠢!快救她!快救更科啊!
  大宫内心的纠葛,跟芥川的痛苦重叠,也跟我自己的痛苦重叠了。
  为何会伤害别人?
  为何关系会遭到破坏?
  ——为什么一诗突然说要分手?
  ——心叶,你一定不懂吧!
  ——我是那样拼命地努力过来的啊!
  ——心叶,你一定不懂吧!
  「我在考虑这封信究竟要寄出去,还是不寄的好?我真的不想寄,然而——」
  台词中断了。
  芥川的脸颊上滴落汗水。他干燥的嘴唇只是不停颤抖,一句话都不出来。他僵立在舞台上,一动也不动。
  已经这么痛苦了,为什么他还要继续演?
  他仿佛非得把自己折磨到底不可。
  这样的决定如果又错了,那该怎么办?
  说不定又会伤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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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15 15:55:27 |只看该作者
 说不定又会破坏什么!
  我的喉咙紧缩,全身冒出冷汗,身体像要从中裂开似的疼痛不已,我再也忍无可忍,因此握紧双拳大叫:「够了,别再这样了!已经够了不是吗!为什么非得这么痛苦啊!」
  芥川、琴吹同学,还有站在舞台另一角的远子学姐和竹田同学,每个人都惊讶地看着我。"
  小会馆里充满了寂静和紧张的气氛。我继续颤抖地喊着:「只不过是小小的文化祭,我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兴趣。已经够了,我明天不会上台演出的。」
  我的脑袋如同火烧般疼痛,喉咙像是有炽热的物体快要呕出。我跳下舞台,拿起放在椅子上的书包,就往门口走去。
  「等一下,心叶学长,你怎么啦?你明天真的不来吗?」
  竹田同学跑过来拉住我。
  我轻轻挥开她的手,低头说了一句:「对不起。」
  然后像逃命一样离开了小会馆。
  回到家后,我躲在棉被里,颤抖着喉咙,持续着短促的呼吸。指尖还在痉挛,像坏掉笛子般的咻咻声从喉咙深处冒出。仿佛有人拿着沉重的铁块,从左右夹住我的头,脑袋持续隐隐作痛。
  为什么我会这么脆弱、这么没用、这么愚蠢呢?
  每次碰上什么事,我的身体就会失去正常机能,然后说出小孩子似的台词,逃离现场。
  芥川他们会怎么想?还有远子学姐……
  好痛苦,快要无法呼吸了。真差劲,我太差劲了。我真是个差劲的大笨蛋。
  我到底要到何时才能痊愈?难道一辈子都得持续这种状况?
  美羽!
  美羽!
  美羽!
  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无法忘记你?
  在我紧闭的眼中,野岛、大宫、杉子的台词逐一浮现。这些血一般的鲜红文字,纷纷落于被锁在永无止尽黑暗之中的我头上。
  「真正陷入热恋的人,是绝不能接受失恋的。」
  「那样实在太寂寞了,寂寞得几乎令人无法承受。」
  「就连梦见那个女孩都会觉得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失恋是绝对无法承受的。」
  「神啊,我会尽可能小心谨慎地做好每件事,请务必帮我实现这个愿望。」
  「求求你,请将杉子赐给我吧!请不要将杉子从我身边夺走!」
  「我会祈祷你得到幸福的。」
  「我实在不想在野岛先生身边待一个小时以上。」
  「我无法横刀夺取好朋友恋慕的女性。」
  太多的文字。
  太多的话语。
  悲伤的话语。
  苦涩的话语。
  让人心痛欲裂的话语。
  ——心叶,你一定不懂吧!
  如果没有喜欢过你。
  如果不曾跟你相遇。
  如果真是如此,我就不需要承受这种仿佛被独自留在黑暗之中的悲伤、恐惧和寂寞了。
  我不想再跟任何人牵扯太深了。
  不想再有这种思慕。
  妹妹舞花叫着「吃晚餐啰」,跑进房里来。
  「哥哥身体不舒服吗?」
  我对哭丧着脸的妹妹说「帮我跟妈妈说,我已经吃过了,现在不饿」,然后把棉被拉到头顶,躲在床上不出来。
  我一定又让妈妈他们担心了吧?
  我对自己的幼稚觉得丢脸到想要叹息,虽然讨厌,却又只能无可奈何地迳自头痛、呼吸困难,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大概在床上躺了四个小时。
  当呼吸总算变得顺畅时,房里已是一片漆黑,外面也下起雨了。
  听得见外面冷冽的雨声。
  躺在床上看着窗户,我发现被雨淋湿的地方正闪闪发光。
  我想关上窗帘,就蹒跚地起身,缓缓走到窗边。低头看向窗外,可以看见邻居的窗户玄关照出的灯光,淡淡地散布在建筑物和道路上。
  在这片景色中,绽放着一朵大大的红花。
  有个人站在路边,仰望我家的方向。
  那位撑着红色雨伞、身穿我们学校制服的女生……
  「……琴吹同学?」
  我吓了一跳,赶紧冲出房间。为了不让家人察觉,我蹑手蹑脚地下楼,打开玄关大门走出去。
  琴吹同学看到我出现,肩膀强烈地震动了一下,抓着伞柄的双手握得更紧,战战兢兢地垂下目光。
  「……对不起。」
  那细微到难以听闻的声音,几乎溶化在雨声中。
  「井上会生气地跑出去,都是因为我吧……因为我说了那个女孩的事……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是琴吹同学害的。」我僵硬地说着。因为我已精疲力竭,身体一点都使不出力了,实在没有心力去选择温和的用词。
  「可是……」
  琴吹同学缩紧身体。
  「真的……跟琴吹同学没有关系。所以请你回去好吗?」
  琴吹同学仰天起脸来。她的眼神非常悲伤,就像受到伤害,让我的胸口也跟着痛了起来。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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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15 15:58:09 |只看该作者
琴吹同学嚅嗫着说出这句话,就快步离去。从她制服的肩膀和背后都因雨水淋湿而变色的情况来看,我知道她已经在雨中站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的胸口好难受,呼吸快要不顺畅了……所以我禁止自己再继续想,走回家中。
  我轻轻关上玄关大门,正要走上楼时,妈妈从客厅走了出来。
  「心叶……你的身体还好吧?」她担心地问。
  「不用担心,妈妈。」
  「我有留下你的晚餐,还是要洗澡?水还是热的。」
  我原本想回答不想吃饭,但是琴吹同学悲伤的眼神又在脑海浮现,令我胸口疼痛难耐,因此我顿了一下,说:「谢谢。我洗过澡就去吃。」
  我像是喉咙堵塞地吃着迟来的晚餐,总觉得食不知味。即使如此,我还是全部吃完,在流理台洗过餐具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即使关上电灯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我持续听着外头冷冷的雨声。
  我已经不想再伤害别人,也不想再受到伤害了,然而我还是伤害了琴吹同学……那些伤害也同样回到我自己身上。
  或许人类这种生物就是要伤害别人才有办法活下去吧?人类就是这么愚蠢的生物吧?
  我对琴吹同学说了很过分的话……
  今后我要用何种面貌对待芥川、竹田同学,还有远子学姐呢?
  文化祭的话剧,又该怎么办才好?
  对了……远子学姐没有打电话来呢……一想到这里,我的意识就像泥土融入了黑暗中。

更科已经出院了。
  母亲,我一次都没有去探望过她。
  到底去探望才正确,还是不去探望才正确;该去道歉才好,还是默不吭声才好,我已经无法判断了。
  我深深地伤害了她,不只是身体,就连心灵也是……从六年前的那一天开始,我便一直一直在伤害她。但是,我真的想要当一个诚实的人。
  母亲,我已经无法了解诚实这个词汇的意义了。诚实到底是什么?怎样才叫诚实?对某人诚实,同时却会对另一个人不诚实,不是也有这样的情况吗?
  我不懂。到底什么才正确?到底该做什么?到底该选择谁?
  今天,我又收到她的来信了,我没有办法读那封信。
  为何我曾那么傲慢地想过,这样的我或许也能给她帮助呢?
  母亲,我真是个愚蠢的人。
  补述
  文化祭的话剧可能要中止了。我一定也伤害了井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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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15 15:58:43 |只看该作者
第七章   「文学少女」的心愿

  醒来之后,我的头沉重得像铅块一样。
  我转头看看枕边的闹钟。
  不起床不行……
  可是,我不想去学校,也不想演出话剧。
  我就像国中的时候一样,虽然啜泣着想要躲在家里,但是一想到妈妈他们担忧的模样,还是无可奈何地爬出棉被。
  「早安,心叶。要不要吃早餐?」
  「……嗯!」
  培根煎蛋、涂上苹果果酱的吐司、玉米汤和果菜汗,吃起来就跟昨天的晚餐一样毫无味道。
  「我要出门了。」
  我背起书包,走出玄关。
  干脆随便找个地方去吧,像是看电影之类……或是去网咖……
  我一边思考,一边走往上学道路时。
  「早安,心叶。」

  刚下过雨、寒冷晴朗的天空洒下透亮的光芒。
  远子学姐拿着罗伯特?布朗宁的诗集,站在残留着雨水味道的街道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望着我。
  「我来接你了,一起去上学吧!」
  此时的远子学姐,就跟她把刚升上高中的我硬拉进文艺社后,为了不让我翘掉社团活动,每天到教室来接我的时候是同样的表情。
  那是开始又明亮的温柔表情。
  ——社团时间到啰,心叶。
  远子学姐阖起诗集,轻快地走到我面前。像猫尾巴一样的长辫子也跟着大幅跳动。
  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远子学姐俏皮地歪头仰望我,让我感觉喉咙热了起来,胸口好像压着什么东西。
  「……真是多事。」
  我一边压抑着热气涌上喉咙的感觉,颤抖着声音说:「你总是这么多事。我再也不想管了,我也不想演出话剧。对芥川来说,这样也比较好吧!」
  我像个拗起性子的小孩,远子学姐则像母亲一般,脸色温和地问我:「心叶不想演出话剧,是因为不忍心看见芥川那么痛苦吗?还是,心叶不想看见的是自己的痛苦?」
  「都有。」
  远子学姐的眉梢稍微垂下。
  「是吗……可是,如果持续这种状况,心叶和芥川会一直痛苦下去喔!」
  「无所谓……这样就好了。决比做些多余的事而失败,承受更大的痛苦来得好一点。」
  远子学姐的表情变得更落寞。
  那是我最无法应付,又担心又悲伤的表情。
  「昨天心叶回家后,芥川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看起来也很难受。芥川现在不是正需要别人帮助吗?」
  「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我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了。」
  远子学姐用清澈得像流水般的声音,对低头颤抖的我说:「我啊……看到升上二年级的心叶跟芥川在教室聊天时,觉得很高兴喔!我心想,啊,心叶也交到朋友了,我真的很为你感到开心喔!因为心叶在一年级的时候,跟谁都不亲近,总是跟别人保持距离,好像只是在应酬。
  如果心叶能交到朋友就好了,我一直是这么想的。我担心的是,明年我就要毕业了,没办法继续待在这里。这么一来,文艺社岂不是只剩下心叶一个人?」
  远子学姐之所以想要增加社员,并不是因为担心文艺社的存亡,而是担心被独自抛下的我吗?
  她硬把芥川拉来演话剧,也是因为自己总有一天要退社,所以不想丢下我独自一人……
  远子学姐声音中包含的温柔,让我几乎忍不住感动落泪,我只得不断眨眼拼命忍住。
  「你真的太爱多管闲事了。你总是这样把我耍得团团转,任性地做你想做的事……我根本就不想要什么朋友,也不想跟任何人建立交情。永远维持的关系只会出现在天真的童话里,如果轻易相信这种东西又遭到背叛,只会让人受到伤害。
  如果这种关系总有一天会毁坏,还不如不要开始。芥川也一样……我只想跟他像从前一样,保持那种舒服的相处方式。就是因为远子学姐做了多余的事,又叫芥川参与话剧演出,又四处调查芥川的事,才害我知道那么多不想知道的事……」
  啊,我这样根本就像推卸责任给芥川的桃木老师。再继续说下去,就会把远子学姐伤害得更深。我实在受不了自己像个孩子一样无法抑制的脾气。再也受不了了。
  「……我明明什么都不想知道……明明就不想接近任何人……如果不曾相遇就好了……」
  美羽也是,芥川也是,如果不曾相遇就好了。
  远子学姐垂下眉毛,哀伤地看着我。
  不能再多说了。
  我住嘴之后,远子学姐问我:「那么,心叶也觉得没有遇见过我比较好吗?」
  我抬起头来,发现远子学姐澄澈漆黑的眼睛全神贯注地望着我。
  「……」
  我心中一痛,眼眶发热,喉咙颤抖。
  「太狡猾了。」
  没错。太狡猾了。
  这种问题太卑鄙,太狡猾了。
  远子学姐至今在我面前展露过的各种笑容、温柔、言语一一浮现,我的心底深处似乎有个炽热的东西冒出来。
  漫长的冬天结束后——在春天的校园里,纯白的木莲树下,我和远子学姐相遇了。
  ——我是二年八班的天野远子。如你所见是个「文学少女」。
  ——来吧,心叶,今天的题目是「西瓜」、「新干线」和「瓦斯桶」。限时五十分钟,要写个甜蜜蜜的故事喔!好,开始!
  ——呜,这个故事太辣了啦,心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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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是妖怪,我只是个普通的「文学少女」啦!
  那个随性所致、乐观天真,还会啪嗒啪嗒吃起纸张,毫无常识的学姐——动不动就使唤别人,还逼迫我帮她写点心——我明明就不想再写什么小说,却每天逼我写三题故事,然后一边嚷嚷着好酸好苦,还是一点都不剩地吃光。
  明明那么任性妄为,却不时流露出担心我的表情,还会对我说些温暖又柔和的话语。
  就像芥川只有无法对母亲说谎,我也只有无法对远子学姐说谎。
  因为,远子学姐一直看着脆弱又可悲的我。
  我的胆小、愚昧,远子学姐全看在眼里。
  所以我无法对远子学姐说谎。
  但是,她却问我「没有遇见过她比较好吗」这么狡猾的问题。
  她早就知道答案了。
  狡猾!太狡猾了!
  远子学姐真是狡猾!
  「呜……这种问题太狡猾了。根本是明知故问……太狡猾了……」
  我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哽咽地反复说着「太狡猾了、太狡猾了」。远子学姐走过来,伸出白皙的双手贴在我的脸上,带来一阵柔软的触感。
  我放松下来,低头不停垂泪。远子学姐则是以温和清澈的声音,轻轻念起话剧的台词。
  「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获得胜利。你的诚实、对事情的认真,在你身上到处可见。寂寞时,我将追随你左右,请坚强地走在自信的道路上,你的路途还很遥远,现在,你只是还没找到你的伯乐罢了。但是,现在你还是必须负起自己的使命。」
  我断断续续地说:「这些……又不是杉子真正说过的话,只不过是野岛的妄想吧!」
  「是啊,可是我并不是心叶的妄想。」
  远子学姐的手离开我的脸颊,抓起我的手,按在她的心脏上。
  「我就真实地站在这里。」
  那知性的眼眸笔直凝视着我。
  远子学姐的心脏,在制服上衣和衫衣中持续跳动着。一阵阵律动从我的掌心传来。
  远子学姐的胸口又平又薄,但是很温暖,我在远子学姐胸前的肌肤强烈感受到她的存在。
  扑通……扑通……
  泪水止不住了。
  喉咙、胸口仿佛快要迸裂,就像漏水的水龙头,滚烫的泪水不停流出。
  我从掌心感觉远子学姐的心跳时,也发觉到一件事。
  经过美羽的事之后,我原本抱定主意,再也不要跟人牵连太深,但我其实已经跟远子学姐建立了深刻的关系。
  我也发觉,只要像这样在远子学姐面前哭泣,吐露真心,感觉远子学姐手上的温暖,我就能够再次站起来。
  没有遇见远子学姐比较好这个想法,是绝不存在的。
  「好了,不要再哭了。我借你手帕吧!」
  远子学姐放开我的手,掏出一条水蓝色的手帕。我接过手帕按在脸上说:「……这条手帕是我借给远子学姐的。」
  「咦!」
  「……大概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是、是吗?我不太记得了……」
   远子学姐扭扭捏捏,很不好意思地说。
  「把脸擦干净后,一起上学吧?」
  「好。」
  我先在校内的洗手台把脸洗干净,才走进教室。
  教室已经在昨天改装成泡沫红茶店了,里面摆着椅子,还有併起课桌做成的大桌子。同学们提供的漫画也都排上书架,展示用的动画人物图片也挂上墙壁了。
  「芥川来了吗?」
  我问着同学,然后得到「他正在弓箭社晨练」的回答。
  我去了射箭场,看见换上箭装的芥川独自对着箭靶练习。
  他持弓拉弦,伸直腰杆,用严肃僵硬的表情凝视靶心,射出箭矢。
  箭从靶旁掠过,插在竖于靶后的榻榻米。芥川看着那支箭,皱起眉头。
  「芥川。」我一叫他,他就惊讶地转头。
  「井上……」
  「昨天真是对不起。我也一直在烦恼某件事,所以太过焦虑,才会想要逃走。但是,我已经不再逃避了。所以你也愿意跟我一起演出话剧吗?我们一起站上舞台,面对自己害怕的事物吧!」
  芥川的表情越来越惊讶,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也抬起脸来,笔直地回望着他。
  无畏地、堂堂正正地,面带微笑地望着他。
  芥川眼中浮现的惊讶神色,也逐渐变成积极的决心。
  「好的。」他点点头,露出一丝微笑。
  这一瞬间我仿佛感到,我们之间的爽朗气氛,与早晨清新的空气一起流进体内。
  换回制服的芥川回到教室后,似乎变得比较开朗了。
  他不是还有问题没解决吗?
  这时,跟琴吹同学交情一向不错的小森朝我走来。
  「啊,井上同学,大事不妙了!七濑刚刚晕倒,被送到保健室去了!说是得了感冒!现在发烧得好严重耶!」
  「什么!琴吹同学?
  我跟芥川一起冲进保健室,看见琴吹同学满脸通红地躺在病床上,痛苦地喘息。
  「对……对不起,井上。我……」她哭丧着脸看着我。
  「……我会上台演出的。」她断断续续地说着。那种拼命逞强的模样,让我的心都痛起来了。
  「别硬撑了,你还是联络家人,早点回去休息比较好吧!」
  「可是,这样就会给大家添麻烦。」
  「这又不是琴吹同学的错。琴吹同学会感冒,都是我害的。」
  没错,琴吹同学会感冒都是因为长时间站在雨中,所以我觉得自己应该负责。
  「没问题的。话剧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我以百分之百的真诚笑脸这么说着,琴吹同学的眼眶又湿润了。
  「……嗯!」
  「咦!小七濑发烧晕倒了?」在班级的咖喱屋里女仆打扮,担任女服务生的远子学姐眼睛圆睁地大喊。
  「远子学姐,你可以代替琴吹同学饰演杉子吧?如果是远子学姐,一定早就把全部的台词都背得滚瓜烂熟了吧?」
  「那野岛的角色怎么办?」
  「就让我来演吧!」
  我立刻回答后,远子学姐先是讶异地看着我,然后立刻笑着点点头。
  「我知道了。」
  芥川也问道:「井上若是去演野岛,那早川要叫谁演?」
  「反正早川的台词很少,我们视情况用即兴演出带过就好了。」
  「是啊,就这么办吧!距离演出没多少时间了,得尽快跟千爱说一声才行。」
  此时抱着素描本的麻贵学姐出现了。
  「哈啰!远子,我来欣赏你穿女仆装的模样了。真不愧是货真价实的美少女,不管穿什么都很合适。」
  「啊,你来这里干嘛啦!我不是跟你说我下午才开始值班吗?」
  「那种三流谎言怎么可能骗过我呢?来吧,别再挣扎了,让我画你的素描吧!」
  远子学姐脱下围裙,硬塞给麻贵学姐。
  「我们发生了紧急状况,现在非走不可。」
  「啊,远子同学!轮班的时间还没到啊……」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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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15 16:02:11 |只看该作者
跟远子学姐同班的其他女服务生慌忙地想要阻止她。远子学姐却指着麻贵学姐说:「让这个人来代班,尽管使唤她吧!」
  「呃,咦!远子同学!」
  我们在校园里的摊位找到穿着短袖外套,正在卖章鱼烧的竹田同学,谈过变更表演方式,换好戏服冲进体育馆时,已经是演出前五分钟了。
  我和竹田同学站在舞台一角,一边喘息一边调整呼吸。
  站在舞台另一端的远子学姐和芥川,应该也准备好了吧!
  「总算赶上了。」
  「呃,是啊!」
  「心叶学长今天没有丢下话剧真是太好了。因为,是心叶学长叫我『活下去』的。」
  我悄悄望向竹田同学,她脸上并没有笑容。她的表情,还有细微的声音,同样显得平静淡然。
  「我跟竹田同学一样,我一直戴着面具,避免跟任何人产生太深的关联。但是,我总觉得如果可以成功演完这出话剧,就有办法跨越自己的障碍。不只是我,芥川也……」
  「那么,就让我见识见识吧!这么一来,或许我也能拥有希望。」
  舞台就像黑夜一般黑暗,完全看不见对面的情况。
  现在芥川在想什么?
  我想跟他一起跨越障碍。
  我在心中深深期盼。
  期盼愿望可以成真。
  开幕铃声响起,我们同时走向昏暗的舞台。
  在月光般的聚光灯下,我由右而左、芥川由左而右,缓缓走到紧密盖住的布幕前。
  「这是我和好朋友大宫,以及我所爱女性的故事。」我的声音经由别在衣领上的麦克风,静静地流洩到体育馆中。
  然后,芥川低沉稳重的声音也……
  「这是我和好朋友野岛,以及他所爱的女性的故事。」
  布幕慢慢升起,舞台中央亮起第三个聚光灯,照亮了远子学姐纤细的背影。
  她的乌黑长发披散到腰间,后脑绑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身穿艳丽樱花色的振袖与胭脂色的裤裙。
  「我第一次见到杉子,是在帝国剧院二楼的正面走廊。」
  我们不是职业演员,演得不好也情有可原。我只是在脑中想像野岛这个人物,试着把他的心情和自己的心情重叠,努力把台词念得响亮清晰。
  芥川现在的声音也很平稳。
  远子学姐摇曳着长发转过身来,爆满的观众席上扬起一阵惊叹。
  那是因为解开发辫的远子学姐太美丽了,她怎么看都像个无懈可击的美少女,全身还散发出古早淳朴时代的文学少女气质,仿佛一朵报春的堇花。
  「仲田先生在做什么?」
  「哥哥正在练习插花。」
  远子学姐饰演野岛时,情绪总是很亢奋,换成饰演杉子却能抑制得恰到好处。她念起台词的声音,还有对野岛低头行礼的婉约动作,实在显得清纯而楚楚动人。
  野岛以爱慕的心情目送杉子优雅离去。
  啊,她就像大自然里绽放得最美的一朵花。
  既温柔又娇贵,仿佛梦一般的存在。
  「何等高贵的女孩啊!我会成为有资格当她丈夫的男人。神啊!在那之前请别让她嫁给别人!」
  这种虔诚祈祷的心情,我也曾经体会过。
  只要看着喜欢的人,就会感到幸福喜悦。一旦爱上那个人,就会毫不厌倦地幻想各种美妙的情节,愚蠢的单方面爱慕对方。
  我对美羽的情感,逐渐重叠上野岛对杉子的情感。
  看在旁人眼中,或许只觉得这是愚昧的妄想,是一厢情愿的过分幻想吧?
  或许我从来不曾理解美羽的心思。
  但是,喜欢她的这种心情,是绝对假不了的。
  我握着球拍,和杉子隔着乒乓球桌对打。
  野岛爱慕对象的嘴唇浮现愉快的微笑,每当她挥动球拍,那长长的袖子就像蝴蝶翅膀一样翩翩飞舞。
  如果此时此刻能永远停留就好了,野岛一定也这么想吧?
  「世上怎会有如此纯洁、如此窝心、如此可爱的女孩呢?神让她出现在我面前,如果最后却不让我得到她就太残酷了。」
  「这种喜悦究竟来自何处?难道是凭空而来?若是凭空而来,应该不会如此深刻。」
  「我无法不去爱她,无法想像失去她、拒绝她。神啊!请怜悯我吧!赐给我们两人幸福吧!」
  虽然野岛如此深爱杉子,杉子爱的却是他的好朋友大宫。
  大宫不断意识到杉子对自己的好感,所以他故意对杉子表现得很冷漠。很讽刺地,这种态度却使杉子的心越来越靠向大宫。
  「我来代替野岛上场吧!」
  大宫走到球桌前,面对杉子。芥川演起对杉子毫不留情发动攻势的大宫,表情十分刻板严肃,清楚而沉痛地表达出大宫内心的纠葛。
  芥川能够展现这种演技,想必也是深受自身的纠葛所苦吧!
  自从六年前的事件后,芥川立誓变得更诚实、更睿智。
  升上高中以后,当五十岚学长要求他帮忙介绍更科同学,还有更科同学想跟五十岚学长分手而找他商量的时候,他必定经过一番天人交战。
  在他清楚感受到更科同学的爱慕时,一定也着实品尝了无法接受对方心意的苦楚,还有对五十岚学长的强烈罪恶感,因而受尽煎熬。
  他用平静的表情隐藏这种痛苦整整一年,不曾对谁吐露半点怨言,只会写信给一直躺在医院里的母亲,藉以纾解心情。
  他这种笨拙,这种不容转圜的诚实,我实在不愿予以否定。
  无论他的做法再愚蠢、再不正确,我也不愿否定。
   因为芥川是想尽办法,才选择了这条道路。
  剧情渐渐迈向高潮。
  大宫为了斩断自己对杉子的情丝,毅然决定留学海外。
  「我会祈祷你得到幸福的。」
  他带着沉静的微笑,对前来送行的野岛这么说。
  站在一旁的杉子,则是以泫然欲泣的眼神望着大宫。
  心情逐渐重叠了……
  野岛、大宫,以及杉子……
  当我看着这个故事,仿佛可以从剧中人物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
  翻着书页时,自己好像也跟着他们一起开心、欢笑、悲伤、苦恼、呐喊、流泪。
  野岛对杉子求婚,而杉子拒绝了。
  野岛把大宫从国外寄来的贝多芬面具戴在脸上,瘫坐在舞台中央。我以野岛的心情低声啜泣。
  真正陷入热恋的人,是绝不能接受失恋的。
  所有希望在一瞬间被击得粉碎,整个世界笼罩着黑暗,心脏像被切成碎片一般痛苦难耐,不知该怎么活下去。
  神啊!为什么要把唯一重要的事物从我身上夺走?
  美羽,我至今仍然无法忘记你。每当想起你,我就无法呼吸、心痛欲裂。为何你要拒绝我,离我而去呢?
  台上转为黑暗,大宫神情凄苦地站在舞台右方。柔和的灯光照在他头上。
  「最敬爱的朋友,我是来向你请罪的。你只要看了某同人杂志刊登的小说就会明白。那是我的自白,请你惩罚我们吧!」
  一盏聚光灯从蹲踞舞台中央的我的头顶打落。我焦急翻着手制道具杂志,低头阅读。
  杉子出现在舞台左侧,以思慕的神情遥望着站在右侧的大宫。
  接着,在柔和的灯光下,大宫和杉子交互读出刊登在同人杂志上的信件内容。
  「大宫先生们,请不要生气。我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才写这封信的。」
  远子学姐清澈悲切的语气,述说着杉子对大宫的思慕。
  相反地,大宫却坚定地拒绝,杉子,还要求她试着接受好友野岛。
  「你还没真正了解野岛的优点。我希望你能看到野岛的心灵深处。」
  「大宫先生,请将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女性来看待。忘了野岛先生吧!我就是我!」
  「你一直把我理想化了。假如你和我在一起,那也绝非你的幸福。」
  「我觉得您在说谎,真的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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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15 16:04:35 |只看该作者
你来我往的台词充满紧张感。
  远子学姐的声音包含无比的热情,她被聚光灯照亮的脸颊泛起红晕,眼神热切地湿润了。
  相较之下,芥川的表情却变得越来越阴沉僵硬。
  「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信才好,我迷惘了。我很想和野岛谈谈,可是没有勇气。这对野岛太残忍了。」
  每说一句台词,芥川的眉头就痛苦地纠结在一起。他握紧的拳头不停颤抖。
  芥川的心痛、苦楚,也刺进了我的胸口。
  他规范自己非得诚实不可,因此对决断感到畏惧。
  过去发生的事,将芥川的心层层捆绑,牢牢束缚。
  请你千万不能认输!斩断那道束缚吧!
  你没有错!
  你是诚实的!
  所以,请你继续向前迈进吧!
  「我在考虑这封信究竟要寄出去,还是不寄的好?我真的不想寄,然而——」
台词中断了。
  芥川表情扭曲,愕然地睁大眼睛,仿佛受到巨大冲击似地望着观众席。
  观众席从前面数来第三排的正中央,坐的是喉咙上扎着绷带的更科茧里。
  我也惊愕地吸了一口气。
  更科同学神情悲切地仰望芥川。
  芥川微微张开的嘴唇颤抖着,全身僵硬。然后他紧闭双眼,双手抱头,呼吸也变得急促。
  那个模样简直就跟我发作起来的我一模一样。
  整间体育馆静得出奇。
  芥川原本就一直说不出大宫的这句台词,更雪上加霜的是更科同学还出现在他面前。在这种情况下,他更不可能说得出来了。
  即使我想要冲过去,在舞台上也无计可施。正当我心急如焚时,一道清澈的声音传来。
  「大宫先生,请听我说一个故事好吗?」
  是杉子……
  不,远子学姐走到舞台正中央。
  你又想要干嘛啊!远子学姐!
  因为这是无从预料的行动,灯光延迟片刻才追上远子学姐。
  「这个故事包含了您至今藉以决断事情的重要『真实』。请您不要捂上耳朵,务必仔细聆听。」
  炫目的光辉中,远子学姐摇曳着乌黑的长发,眼神闪闪发亮地开始诉说:「主角是一位礼仪端正,允文允武的优秀少年。
  另外还有两个角色,都是少年的同学。其中一位跟少年类似,是个认真乖巧的长发少女,另一位则是不善交际,眼神冷漠的短发少女。
  两位少女都同样爱慕着这位少年。」
  芥川猛然抬头,惊讶地看着远子学姐。
  更科同学也睁大眼睛,流露出困惑的神情。
  观众或许以为这也是演出的一部分吧?虽然有人露出讶异的表情,不过大部分的观众还是被远子学姐的声音和动作吸引,认真地观赏舞台表演。
  站在舞台角落的我,也紧张地看着远子学姐。
  这位「文学少女」打算怎么解读芥川那段充满辛酸悲叹的故事?
  远子学姐能够引出芥川的台词吗?
  「第二学期开始后,少年和长发少女换到邻近的座位,两人因此成为朋友。长发少女和父母感情不睦,时常为此感到苦恼。少年会认真倾听她的烦恼,还为了鼓励她,把自己姐姐的旧书送给她。
  而短发少女总是站在远处,不甘心地看着这两人。所以少年误会了,以为短发少女讨厌自己。
  其实短发少女也很喜欢这位少年,只是当她看见长发少女和少年在一起,就像一对郎才女貌的优等生情侣时,无法坦率面对自己的心情。」
  观众都竖耳倾听着似乎跟剧本主线毫无关联的故事。
  体育馆中就像夜晚的森林一样沉静,只有远子学姐清澈的声音缓缓流动。
  「短发少女很想要一样东西,那就是兔子娃娃。据说把这兔子娃娃当成恋爱护身符带在身边,就可以跟喜欢的对象两情相悦。短发少女或许是在贩卖兔子娃娃的商店前,央求母亲买下吧?就这样,她终于得到了兔子娃娃。
  如此一来,少年或许会注意到自己吧?短发少女忍不住感到喜悦。但是,长发少女也有一模一样的兔子娃娃。
  而且,那是少年送给她的礼物。
  短发少女又伤心又生气,因此怀着愤恨的把长发少女推下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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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15 16:05:39 |只看该作者
很明显地,故事主角就是芥川,而长发少女是鹿又同学,短发少女则是更科同学。
  故事说到一半,更科同学的双手在膝上紧紧握起,难受地低着头。
  远子学姐继续说:「但是,少年心中挂念的并不是跟他交往密切的长发少女,而是那位短发少女。」
  「!」
  更科同学惊讶地抬起头。
  我也为之愕然。
  少年喜欢短发少女?这不就等于芥川在国小时喜欢的是更科同学吗?
  芥川讶异地望着远子学姐,我也无法判断那到底是肯定还是否定的表情。
  远子学姐微笑着说:「您不相信吗?大宫先生?您想取笑我的故事只不过是『文学少女』的妄想吗?我所说的故事,并非毫无根据。
  重点就是那只兔子娃娃。
  少年向其他朋友说过,那只兔子娃娃是生日礼物,因为他不好意思自己走进女孩聚集的商店,才找长发少女一起去选购。
  光是听到这里,或许您会认为少年是要将兔子娃娃送给长发少女当生日礼物吧?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远子学姐凛然望向观众席,断言说道。体育馆里越来越安静,所有观众都吞着口水等待远子学姐继续说下去。
  更科同学则是僵硬得像石块一样。
  「我先在此透露一点提示吧!长发少女的名字叫做『笑』,她父亲说过,会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她出生时『山峦笑了』。
  大宫先生,如果您对俳句有些许心得,应该明白『山峦笑』是指怎样的景象吧?没错,『山峦笑』就是形容草木新生,山峦开始变得青绿的春天景象。也就是说,长发少女是在春天出生的。长发少女和少年变得亲近是在暑假过后,少年把兔子娃娃送给她则是在秋季结束时,离她的生日还很久。
  但是,少年为何对朋友说『那只兔子娃娃是生日礼物』呢?
  少年说谎了吗?
  不是的,您应该会想到,那只兔子娃娃原本是要送给其他人当生日礼物吧?少年因为不好意思自己去那间店,才请长发少女跟他一起去选购『某人』的生日礼物。
  事实上,短发少女的生日就在秋天,而她一直很想要那只兔子娃娃。」
  凝视着舞台的更科同学受到强烈震撼。
  这点芥川也是一样。
  身着振袖和裤裙的远子学姐以轻快的口吻侃侃而谈。
  原本沉重苦涩的故事,因此染上了温柔淡雅的色彩。
  「您知道吗,大宫先生?即使您对待我始终冷淡,我却因此更加仰慕您。每当我受您忽视,感到悲伤时,对您却也越来越倾心。
  这位少年或许也跟我一样吧?或许他也在不知不觉间,对那位只能远观而无法接近的少女动了心吧?
  因此,当他偶然看见少女显露出少有的温柔和脆弱,一定也忍不住爱上她了吧?这就是我的想像。」
  我回忆起,在某个黄昏的通学路上,芥川对我说过的话。
  ——如果见到女生出人意料的一面,我就会忍不住在意起她。譬如平常看来盛气凌人的女生,却在无意间见到她躲起来哭泣的模样。
  芥川或许是曾经看过更科同学这种模样,因而受到她的吸引吧!
  面露惊色看着远子学姐的芥川,轻轻垂下视线,露出悲切的神色。或许是因为想起了更科同学吧!
  远子学姐的口气也渗入了淡淡的哀伤。
  「兔子娃娃是要送给短发少女的生日礼物,但是,因为短发少女已经有相同的东西了,少年当然没办法再送出这样东西给她吧?后来,变得毫无用武之地的兔子娃娃就被转送给长发少女。说不定,是长发少女自己要求说『那干脆送给我吧『。不,说不定长发少女打从一开始就知道短发少女拥有一只兔子娃娃了……
  因为,对长发少女来说,短发少女就是情敌。
  所以,她或许也对短发少女炫耀过成为自己囊中物的兔子娃娃,声称那是少年赠送的吧!虽然这个故事从头到尾都只是我的『想像』——但是女人不管年纪多小也还是女人,会做出这种事情也很合理。」
  远子学姐垂下眉梢,表情悲伤地继续说:「长发少女后来转学了,临走前她去见了短发少女,请对方帮忙送还少年赠送的旧书和兔子娃娃,还向短发少女道歉。
  为何长发少女不直接把东西还给少年?为何要特地交给短发少女?从这一点也可以推测出,长发少女早就知道少年喜欢的是谁,因此把兔子娃娃据为己有这件事让她感到相当愧疚吧!」
  不知何时,更科同学望着远子学姐的表情已经转为哀伤。
  六年前,还是小学生的更科同学切断了兔子娃娃的头、割下《橘子》,送给芥川。
  但是这不能怪她,因为她也同样受尽痛苦与折磨。
  远子学姐的袖子轻轻飘动,她再次转向芥川。
  「大宫先生,或许您会觉得疑惑,不知刚才那个故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过,他们的故事中却隐藏着能让您以自己的力量开创崭新未来的重要『真实』。
  大宫先生,您害怕接受我。
  您也害怕未来可能变得天翻地覆。
  您更打从心底畏惧,自己的决定会不会破坏一切,让整个世界陷入失控吧!
  没错,就像那位少年虽然想要诚实,最后却伤害了两位少女,您也畏惧着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愚昧,而挑了『错误的』选项吧!
  可是,大宫先生!他们虽然彼此伤害而分离,但是没有人说他们的未来就非得过得凄惨痛苦啊!说不定他们还能开创出一片光明的未来呢!」
  芥川的脸上显现出冲击。
  这位「文学少女」笔直地看着他,以强而有力的语调说:「阖上书本,故事就会因此终结吗?不是的!这种阅读方式太肤浅了。所有的故事,都会在我们的想像之中无限延伸,而那些角色们也会继续活下去。
  我们可以把结束的故事想像得充满光明和希望,也可以把它想像得黑暗而绝望。所以,身为『文学少女』的我,也可以为他们想像出一个崭新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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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15 16:07:20 |只看该作者
转学之后的长发少女,在新的环境里跨越悲伤,和父母获得和解,她一定可以藉这脱胎换骨的心情重新振作!
  而短发少女虽然又遭遇了难过的事,失去重要的人,也伤害了自己。但是,那一定只是因为未来的成功而提前受到考验。将来她必定会体验到种种想像不到的幸福!她将会愉快地度过每一天,努力变得乐观积极,得到众人的爱,也可以发自心底爱那些人吧!」
  仿佛从云层缝隙投下的一线光芒,远子学姐以坚决而温柔的声音凛然喊出:「大宫先生!我们同样被各式各样的事情束缚着。被家人、朋友、情人,被愤怒、喜悦、哀伤所束缚!
  您或许会想,这些对人来说都是必须的,若是切断了这些事物就无法继续生存。但是,人就是切断了母亲和自己的联系,才能诞生在这个世上。如果不试着斩断过去,就无法迈向未来。
  有时必须破坏原有的一切、受尽伤害,才有办法了解某些事、见到某些风景、体会到某些心情。
  我之前说的故事,除了叙述人们的愚昧和悲哀,也是一个『重生的故事』,更是『开拓的故事』!这个故事真正要述说的,是要鼓励人们开拓美好的未来啊!而且,我们之间的这个故事也是!」
  远子学姐双颊泛红,眼中像是有无数星辰闪烁。
  她的声音充满了澄净的希望。
  远子学姐叙述的未来风貌,芥川一直用惊讶的表情聆听。而坐在观众席上的更科同学,已经全身颤抖地开始啜泣了。
  「您知道在白桦派某位知名文人的小说中,写过一位了不起的真理先生吗?穷究着真与美的他曾经这么说过:『如果不去亲自体验,就无法理解真正的人生!当无法忍耐的时候,就尽情地哭吧!光是忍耐,并不能让我们获得重生的力量。人生就是因为有无法忍耐的事,所以人们才能获得重生!』
  把真理先生呈现在世人面前的这位文人,也写不少故事来歌颂人类拥有的坚强和善良。他相信人类、深爱人类,不断以毫无赘饰的率真词语描写着重生的故事!
  当然他有时也会不相信他人,甚至不相信自己,有时也会感到痛苦挫折而驻足不前。不管是谁,只要是人就会碰到烦恼痛苦,不可能有人毫无烦恼,也不可能有人不曾伤心难过。在这个世上,不会有人不曾遭受过任何失败!
  因为,只要是人,大家都是愚者!
  我和您,还有所有故事中的人物,活在这个世上的人们,每个人都有各自愚昧的部分。
  如果人不愚昧,就不会有艺术和文学了!没错,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愚者!
  学校和社会都是由愚者聚集而成。您应该要有这种理解啊!」
  芥川眼中的阴影渐渐消失,仿佛漫漫长夜退去,从恶梦中缓缓醒来。
  他原本僵硬的表情变得柔和,浮现出所有苦痛被洗刷一空的清爽神情。
  远子学姐至此已经用上全身力量在说话了。
  聚光灯的光线,在昏暗的舞台上把远子学姐的身影照得鲜明耀眼。
  她乌黑亮丽的长发、汗水沾湿的额头、脸颊和颈项,就像夜空的星星一样闪闪发光。樱花色的嘴唇没有片刻停止,源源不绝地吐出强韧的字句。
  「请不要再忧心不能变得更明智了!也不要再用层层枷锁束缚自己了!
  请试着想像未来有多么光辉灿烂、多么值得称庆吧!有时或许会因过度的想像而招致失败,或是会有悲惨或令人羞耻的想像,因为错误的想像而伤害别人当然是错的。但是即使犯错,即使跌倒,只要再站起来,继续往前走就好了!
  当您觉得痛苦难耐,只要想着那是因为未来的成功而提前受到磨难就好,也别因此颓靡丧志。既然我们都是愚昧的,那我们就永远当个心系崇高理想的愚者,当个无畏失败勇于前进的愚者吧!
  就算愚昧也好,您只要依照您的方式、您的声音、您的言语、您的想法、您的真实来行动就好!请让您自己的心来决定您的道路吧!」
  我的脑海浮现出染上温暖暮色的天空。
  晴朗的、柔和的橙色天空……
  色彩鲜艳的橘子,一颗,两颗,被抛上半空。
  远子学姐白皙的手,一次又一次地抛起橘子。
  三颗,四颗,五颗。
  一边带着充满朝气的笑容、温柔的眼神、摇曳的长辫子,以及清澈的笑声……
  累积在我心中的郁闷,全都溶化在那酸甜的香气里。
  芥川抿紧嘴唇,眼中浮现出坚决的光芒。
  「我还是把信寄出了。野岛啊,请原谅我!」
  这句话说得虽然低沉,却十分清晰。
  这是芥川对过去的诀别。
  我明白,更科同学也明白。
  更科同学已经不再颤抖。她的脸上虽然泪痕未干,但她依然仰起脸庞,祈祷般地望着舞台。
  芥川挺拔站着,朝远子学姐伸出右手,以燃烧着热情的眼神叫喊:「我所爱的天使啊!随着武子一同到巴黎来吧!把你从婴儿时代开始的所有照片都给我吧!我即使失去全世界,也不愿意失去你。但是,如果能和你一起获得全世界,我会开心得高呼万岁!」
  远子学姐牵动嘴唇,迷人的微笑在她脸上扩散开来。
  她一头乌黑长发像羽翼般展开,朝芥川奔去。
  聚光灯追着远子学姐。
  然后,照着芥川的灯光,跟照着远子学姐的灯光两两重叠,合而为一。远子学姐带着喜不自胜的表情敞开双手,热情地飞奔到芥川的怀里拥有他。
  「谢谢您,谢谢!大宫先生!谢谢!」
  其实杉子在这时应该带着微笑慢慢走向大宫,而大宫也要走向杉子,然后杉子把手放在大宫的掌心,两人相视微笑才对。
  但是,远子学姐真的太高兴了。
  芥川被猛然抱住时还有点吃惊,但是很快就恢复成开朗的表情,他也轻轻地搂住远子学姐。
  就整体演出来说,这是无可挑剔的精彩场景,角色的演技也完美无缺。但是老实说,当我看着这一幕时真的有点嫉妒。
  远子学姐也未免太亢奋了吧!
  我会感觉心乱如麻,既懊恼又悲伤,或许是因为太投入野岛这个角色了吧?
  舞台转为阴暗,幸福的情侣消失在黑暗中。
  我坐在舞台中央,愕然低头望着那本同人杂志,聚光灯打出我孤单的身影。
  大宫以友情换取了最爱的女性,然而野岛却同时失去了好友和最爱的女性。这是多么难以承受的痛苦和绝望啊!
  但是,就像远子学姐所说的,如果不试着斩断过去,就无法迈向未来。
  有时必须破坏原有的一切、受尽伤害,才有办法了解某些事、见到某些风景、体会到某些心情。
  现在的我也想要相信这句话。
  我想要相信,在黑暗的尽头一定可以开创崭新的世界。
  我也想要相信,有些交情就算失之交臂、互相仇视、彼此伤害、背道而驰,仍然可以再度握手言和。
  所以,我不再害怕下决定了。
  我撕裂同人杂志,站起身来,把大宫赠送的面具摔在舞台上。
  石膏面具发出碎裂声,白色的碎片四处飞散。
  我对着观众席大叫,就像要尽数摆脱过去的束缚与枷锁。
  「我会独自承受一切,孤独寂寞将为我带来新生。也许有一天,我会在山上和你们握手,但是在那之前,先让我们分道扬镳吧!」
  我两腿发软,再次跪倒在舞台上。
  慢慢转暗的灯光中,我颓丧抱头,低声嗫嚅说:「我终于耐得住寂寞了。今后我更必须独自忍受。神啊!请帮助我!」
  是的,将来我恐怕还是必须躲在床上独自哭泣吧!
  恐怕还是会感到后悔和绝望吧!
  也一定会有「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痛苦」的想法吧!
  然而,哭泣过后,还是要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真正的故事才会因此展开。
  跪在黑暗中的我,听见了几乎撼动体育馆的热烈鼓掌和欢呼。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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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15 16:09:01 |只看该作者
终章   朋友

  演出结束后,更科同学来到演员休息室。她的眼睛还红通通的,但是整个人却显得焕然一新。
  「我让你添了很多麻烦,真是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找你了……我一直很怕独处,因为我的父母总是在吵架,我从小到大的生日都是自己度过,所以我才会希望有个人可以陪我过生日。但是,我现在已经可以承受了。看过你们的话剧之后,我是这么想的。」
  「我才想跟你道歉。」
  芥川对更科同学深深鞠躬。
  更科同学和芥川……果然还是显得很落寞。
  「不好意思,我有东西要给你们两人看。」
  远子学姐开朗地说着,然后拿出一本国中校刊。
  「我本来想在演出前就让芥川看的,可是小七濑突然晕倒,我一时手忙脚乱,所以没时间拿给你。请看夹着书签的地方。」
  芥川讶异地接过校刊,翻开夹着淡紫色书签那一页。
  我们也围在旁边一起看。
  然后,手写的标题和名字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
  ——「采橘记」     二年一班      鹿又笑

  「这篇难道是鹿又同学的作文?」
  远子学姐笑而不答。
  芥川和更科同学都迫不及待地读下去。
  「上星期日,我和爸爸妈妈一起去附近的果园采橘子。」
  由这句话开始的作文,描写着一家大小和乐融融的采橘光景。而且还提到了另一件事。
  「我跟父母一起吃着橘子的时候,就想起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小说《橘子》。以前我曾经跟朋友一起读这篇故事,当我刚转学,觉得很寂寞时,常常读这篇故事来鼓励自己。这是我最喜欢、最珍惜的故事。」
  读着这篇作文的芥川和更科同学,脸上都浮现出混杂着悲伤的笑容。
  远子学姐温柔地说:「我在舞台上述说的未来,其实也掺杂了一些『真实』喔!」
  跟父母感情不睦,不得不割破课本来舒解心中郁闷的鹿又同学,在新环境里跟父母改善了关系,过着平静安稳的生活。
  鹿又同学已经脱离不幸,也不再憎恨别人了。过去的事,都被她当成温馨的回忆收藏在心里。
  芥川和更科同学知道这些事之后,心情一定会变得开朗安详吧!
  没错,就像看见飞舞在黄昏天空的橘子……
  他们两人都流露出释然的表情。
  更科同学喃喃说道:「我一直很讨厌芥川龙之介的《橘子》。但是,我会试着再读读看。因为我感觉现在的我,一定可以用全新的心情去读……」
  更科同学正要离去,就被芥川叫住。
  「『小西』,那个兔子吊饰的确是打算送你当生日礼物,所以才请鹿又帮我挑的。那些剑术也是『真实』的。当我经过你家,看到你独自在院子里哭泣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
  芥川说的并不是『更科』,而是『小西』。
  我在医院问芥川是不是喜欢更科同学的时候,芥川确实流露哀伤的目光说「我是喜欢过她」。
  那是毫无隐瞒的真实。不只是因为罪恶感,而是因为对方是自己小时候喜欢过的女孩,所以芥川才无法丢下更科同学不管吧!
  更科同学眼眶湿润地微笑着。
  「谢谢你。再见了,一诗。」
  更科同学前脚刚走,麻贵学姐就踏进教室。
  「大家辛苦啦!你们的话剧真是太棒了!远子!看在你们演出如此感人的份上,叫我穿着女仆装在咖喱屋当女侍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女侍!你真的做了吗?还穿着女仆装?」
  我忍不住大叫,麻贵学姐则是豪气干云地回答:「我哪次拒绝过远子的请求啦?对了对了,远子,你寄宿家庭的浪荡子也来参观咖喱屋了喔!」
  「你是说流人吗?」
  「是啊,身边还跟着一大群女孩。那位少爷可真是一点都没变。我要去帮他点餐时,他竟然说『我看到全世界最恐怖的东西了』,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所以我就踢了他坐的椅子脚,让他跌了个四脚朝天。」
  她说完之后就嫣然一笑。
  我一想到这位学姐穿着女仆打扮,说出「欢迎光临」的模样,就对流人的发言感到深切的认同。不过这种想法如果说出口,就不定也会当场被她踹翻吧!
  「谢谢你,麻贵。不管是话剧还是其他的事……有麻贵在真是太好了。」
  平常视麻贵学姐如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的远子学姐,很难得地坦率道谢。
  看来那本校刊很可能也是麻贵学姐藉由某种管道获得,再交给远子学姐的吧!
  但是,这次的「报酬」会是什么呢?
  麻贵学姐眼睛闪闪发光,似乎很满足。
  「我的爱终于传达到你心里了吗?那我如果现在拜托你,你愿意脱吗?」
  「我才不脱!」
  远子学姐红着脸大叫,麻贵学姐就笑嘻嘻地说:「真可惜。算了,也好啦!反正我也拿到『报酬』了。」
  远子学姐哑口无言。
  麻贵学姐向我贴近,轻声地说:「等一下音乐厅要举行管弦乐社的演奏会,心叶一定要来喔!有很精彩的东西要让你看看。」
  「啊!你在胡说些什么啦!」
  麻贵学姐朝着焦急挥舞和服袖子的远子学姐抛去一个充满爱意的秋波,然后就走了。
  「唔?精彩的东西,会是什么呢?」在后面听见我们对话的竹田同学歪着头问。
  「无、无所谓啦,千爱,不要在意这种事了!心叶也是,绝对不可以去看管弦乐社的演奏会喔!」
  后来,我匆忙换下戏服,跟必须回自己班级的竹田同学和芥川道别,就跑向举行演奏会的音乐厅。
  同样换回制服,拖着两条纷乱辫子的远子学姐也追在我身后。
  「你真的要去吗,心叶?真的那么想去吗?古典乐听了会想睡觉啦!与其去听那种东西,还不如跟我一起去吃蜜豆甜点吧?」
  「远子学姐,你没办法吃那种东西吧?」
  「那就回社团活动室,帮尊敬的学姐写一篇蜜豆甜点口味的爱情故事也好啊!」
  「我不想连文化祭期间都要帮学姐写点心。」
  「为什么那么想去看管弦乐社的演奏会呢?」
  「远子学姐才奇怪吧,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地跟在我后面呢?」
  「因为……因为……」
  远子学姐一边跑一边双手握拳,脸和手肘左右摆动,一副很不情愿的模样。我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到达位在中庭的音乐厅。
  「不行啦,不可以进去啦!」
  远子学姐抓着我的制服袖子,拼命地想要制止我,而我还是买了票,走进音乐厅。
  一走进大厅,就看到头上钉着一面巨大的看板。
  那是用远子学姐的照片放大制成的。
  穿着无袖上衣和迷你裙,打扮成拉拉队员的远子学姐,两手拿着彩球,笑容满面地跳跃,除了双马尾发型之外,不知是麻贵学姐的个人兴趣,还是远子学姐自己的要求,她还戴了一副大大的眼镜。
  被轻薄上衣包住的胸部,还是平坦如昔,迷你裙下尚可窥见白嫩的肌肤。这角度把她的肚脐拍得若隐若现。而翻飞的裙摆,也停留在内裤若隐若现的位置。那双白皙的腿还弯曲着浮在半空中。
看板旁边附上一行「圣条学园管弦乐社,为您的未来加油」的文字。
  原来如此,这就是这次的「报酬」啊!
  我想起来了,以前曾经看到远子学姐甩着不整齐的辫子在走廊上飞奔,大概是因为刚拍完照吧!
  看到我若有所悟地仰望上方,远子学姐脖子红到耳根辩解:「不、不是啦……那个不是我啦!应该是别人吧!拜托你,别再看了……不要看啦,心叶!」
  我不禁噗哧一笑。
  「真是太好了,还有人的胸部跟远子学姐一样平呢!」
  结果我的头上立刻挨了一拳。
  「太过分了!真是个不体贴的学弟,亏我还把手帕借给你!」
  「那本来就是我的手帕吧!好啦,演奏会快开始了,继续站在这里会更引人注目喔!」
  远子学姐也发现大厅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着「你看,她就是看板上的……」,赶紧低头贴在我的背后。
  「快、快点入座吧,心叶!」
  这样只会更惹人注意……
  远子学姐双手揪住我的衣服,把脸埋进去,我有些困窘地感觉背后传来的温度,无可奈何地走着。
  「呜,我绝对,绝对不要再拜托麻贵了啦!」
  远子学姐入座后还是念个不停。
  「对了,你那位在猎熊的男朋友最近还好吧?」
  我心血来潮随口一问,远子学姐霎时红透了脸,愕然地看着我。
  「你……你……你在说什么?」
  「北海道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也该准备白色围巾了吧!」
  「呃……」
  「举行婚礼时请记得寄张喜帖给我,要附上来回机票喔!」
  远子学姐依然满脸通红,气势软弱地瞪着我。
  「心、心叶真是坏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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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15 16:12:16 |只看该作者
布幕终于拉起,圣条学园引以为豪的管弦乐社正式展开了演奏会。
  身穿燕尾服,挥着指挥棒的麻贵学姐,看起来生气蓬勃,似乎指挥得很愉快。
  令人感动的演奏会结束后,我们走出会场,看见校园覆盖着柔和的夕阳余晖。
  「闭幕典礼即将举行,请所有学生到体育馆集合。」
  橙色的天空飘送着执行委员的广播声。
  我和远子学姐各自分别。我回到教室后,发现芥川独自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芥川。」
  「井上……」
  芥川转头看我。我走到他的身旁。
  「你不去参加闭幕典礼吗?」
  「文化祭要结束了,总觉得有点寂寞,所以想待在这里。」
  「没想到芥川也会说这种话。」
  敞开的窗户吹进一阵清风。
  教室里也染上了夕阳的色调。
  「但是,我也跟你一样,总觉得胸口仿佛开了一个洞……我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啦……虽然从一大早就手忙脚乱,但是很愉快。」
  芥川露出微笑。
  「是啊!」
  这种互相体谅的气氛让我觉得很舒适,真想一直沉浸其中。
  「我啊……自从上了高中,从来没有像这样积极参与过学校的活动。我一直觉得这些事很麻烦,只要应付过去就好了。可是……跟你一起参加演出真是太好了。」
  「我的想法也跟井上一样。不管是文化祭或班际球赛,我都是当做学校生活的义务来做。像这样跟同伴们一起努力的愉快经验的确从来不曾有过。多亏有天野学姐和井上,我才能体验这种感觉。」
  「帮你引出台词的是远子学姐啊!我什么都没做。」
  「不,如果井上没有对我说『一起面对吧』,我可能在上台之前就先逃走了。」
  「是吗?我倒是觉得你一定不会逃避……不过,如果真的帮上你的忙,我会很高兴的。」
  芥川神清气爽地笑了。那是只有跨越痛苦的人才能由衷流露出的笑容。他亲手斩断过去的枷锁,开始朝未来迈进了。
  而且我也……
  「芥川,我想跟你做朋友。」
  芥川的眼睛睁大了些,似乎有点惊讶。
  「我一直在逃避跟别人有过多牵扯。因为我以前有过伤心事,所以不想再跟人牵扯太深以致受伤。说起来我跟你还挺像的。可是,我现在真的想跟你建立更深的交情。我们可以交朋友吗,芥川?」
  他轻轻垂下视线,流露出犹豫的表情。
  「可是,我还有话没告诉井上。或许我有一天会伤害井上。」
  他的自白让我感到讶异。
  芥川的心里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是母亲的事吗?还是……
  虽然脑海中的疑问陆续浮现,我还是笑着说:「没关系啦!如果你不想说,就保留这个秘密好了。」
  芥川抬起头来。
  那张富有男子气概的端整脸庞,再度蒙上惊讶。
  我伸出右手。
  「我们当朋友吧!就算哪天会吵架绝交,现在我还是想跟你当朋友。」
  芥川一直惊讶地望着我。
  我也认真地接受他的目光。
  就算挫折、就算受伤,也一定可以获得重生。因为我们之间已经产生羁绊了。
  我如此深信着……
  芥川温和地眯细眼睛。
  然后他也伸出手,用力握住我的手。
  我也紧握他温暖的右手。
  不需要再出言确认。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很久没寄信给你了。
  请原谅我在这两个月里收到好几封你的来信,却一次都没回信。
  你在信里再三要求跟我见面,我也非常清楚你心中的焦虑,但我却有不能跟你见面的理由。
  坦白说,我害怕见你。
  跟你相遇是在去年冬天,一年级的第三学期。
  我去探望母亲,因而认识了住在同一间医院的你。
  当时你在走廊上独自练习走路。
  不管跌倒多少次,你还是继续站起,摇摇晃晃地踏出脚步,然后再度跌倒,又再度迈步。你似乎为了不受控制的身体感到焦躁,经常不甘心地自言自语,偶尔也会哭泣。
  我在无意间看见你哭泣的模样,忍不住感到在意,从此我几乎每天都会躲在走廊转角,看着你练习走路的身影,却一直无法开口跟你说话。
  但是,某次你在走廊上如常跌倒时,你趴在地上很生气地说:「你干嘛老是鬼鬼祟祟地躲在那里偷看,我又不是展示品!」
  你可知道我当时有多惊讶?
  你可知道,当我发现你瞪着我的眼跳带着盛怒和憎恨时,胸口感觉像是被利刃贯穿?还有我在那时就已被你完全掳获的事实?
  我向你道歉,你只是回以冷言冷语,对我保持距离。
  后来我每次去见你,跟你说话的时候,你也总是面露不悦地离开。
  如果我想帮助你,你就会火冒三丈地说自己什么都做得来,不需要我的同情,叫我不要多管闲事。
  虽然知道你会生气,我还是说出实情。
  打从一开始,我就在你的身上看见被我伤害过的少女的影子。
  那位少女是我的国小同学,叫做小西茧里。关于她的事,我以前也曾向你提起。
  每次我受你责怪,就觉得像是被她责骂。我也因此感到欣慰。
  因为我一直认为自己理当受罚。
  后来事情变得更复杂了,我在高中跟小西重逢,并开始交往。
  但是小西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小西了,我怎样都无法把现在的小西当成普通的异性去喜欢。另外,我背叛喜欢小西的学长一事,或许也是我不容许自己喜欢小西的理由之一吧!
  小西对不肯卸下心防的我从没说过一句怨言,也不曾追问,仿佛只要跟我在一起,什么都好,她总是依恋地看着我、依赖我、信任我。
  但我真是太卑鄙了,竟然觉得这样的小西让我产生很大的心理负担。我因此又体会到更深一层的罪恶感。
  所以,会令我想起以前的小西的你对我流露出厌恶神情时,我虽然会难过得胸口隐隐作痛,却又感觉好像得到惩罚,而觉得宽慰。
  就这样,我越来越受到你的吸引。
  虽然你一开始把我当毛毛虫一样讨厌,但是当你知道我是圣条学园的高一生之后,好像开始期待我的到来。然后,你经常会问我在学校发生的事。这都是为了从我这里探听出,跟强烈痛楚一起栖息在你心中的那人的事。
  你以愤恨的眼神对我说,他把你伤得很深,他夺走了你的未来。
  我升上二年级,跟他成为同班同学后,我跟你的关系变得比从前更加密切,同时也发生了令我难以忍受的变化。
  很不幸地,你在医院看见了他。
  暑假开始之前,我到你的病房探望你,你脸色铁青地说出他来到医院的事。
  你说他好像是来探望班上同学,还执意地追问,跟他在一起的女学生是谁?他来探望的好像也是女生,跟他很亲近吗?他们是怎样的关系?
  从那时开始,你的情况越来越变本加厉。
  有时会恍惚地眺望窗外,有时会突然发怒,有时焦躁不已,有时又哭又叫,还会动手打我。
  某天我去见你,发现你的床上有撕碎的信纸。
  那是你说想要写信,叫我去你常去的店帮忙买来的。
  我想,你大概是想用你喜欢的的信纸写信给他吧!
  你恐怕也是因为心中的重重纠葛,所以又把信撕碎了吧!
  撕碎了信纸的你,表情充满抑制不了的焦虑和憎恨,用力咬过的嘴唇渗出鲜血,脸颊上还留有泪痕。
  然后,你要求我协助对他的复仇行动。
  那并非恳求,而是近似胁迫,你应该也有自觉吧!
_  你为了逼我答应,几乎不择手段。你恐吓过我如果不听从就要割腕,也试图诱惑过我,听到我不愿遵从就骂我是胆小鬼,或是拿东西砸我。
  后来我不再去医院看你,你就每天寄信给我。
  我很清楚,你光是写这些信就要耗费多少劳力和毅力,所以用文书处理机打满整张信纸的文字、还有信封上歪歪扭扭的手写字迹,都逼得我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我应该看也不看就收起来,然而最令人绝望的人,我已不再把你当成小西的替身,而是喜欢上真正的你了。
  我开始担心,你是不是真的会结束自己的生命。
  光是这么想像就让我痛苦万分。事实上我也觉得你很有可能做出那种事,因此更加痛苦煎熬。
  我总是想像你会不会伤心难过、会不会独自哭泣、是不是想向我求助,所以最后还是会忍不住拆信。
  不知不觉间,我甚至开始想,如果我实现了你的愿望,是不是可以当成我对昔日过错的弥补?
  如果我可以什么都不想,只听你的命令行事,只为你而活,那该有多轻松啊!
  其实,我曾有一次把你寄来的信放进他的鞋柜。我想,这么一来或许就可以断绝后患了。
  但是,我屹立不摇的理性一直告诉自己,绝不能这样做,所以我最近还是把信撕碎丢掉了。
  我必须当个诚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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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15 16:14:22 |只看该作者
从过去的那件事以来,我一直秉持这个原则过活,我应该也这么对你说过,不管碰上任何状况,我都必须当个诚实的人,绝对不能再次伤害他人。
  但是,你却那样要求我。
  要求我背叛我的同学。
:  我不能答应这个请求,这是不诚实的。但是,你寄来的信件内容越来越焦躁愤恨,正好在这段期间,小西也因为我的态度而变得异常,让我更加不知所措。
  不管我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想救小西,都是白费力气。小西的行动已经超乎常轨,到达疯狂的地步了。
  我没有把写给你的信寄给你,而是寄给母亲,藉此艰辛地支撑下去。
  但是我已经受不了了,我无法拯救陷入疯狂的小西,而且我面临了这种状况,竟然还在思念你,我觉得自己真是差劲透顶,因此绝望得像是坠入无边的黑暗。
  这样的我,是没有资格去见你的。我去探望母亲时,也无法去你的病房。
  这两个月之间,我也过得很痛苦。绝对不是丢下你不管。虽然这听起来很像推托之词,但是只有这点请你务必明察。这两个月对我而言,是绝对必要的时间。
  现在我已经把小西的事解决好,终于从过去解脱了,所以才能够写信给你。
  我不会对他设下陷阱,也不会伤害他。
  因为我跟他已经是朋友了。就像我珍惜你,我也非常重视他。
  或许总有一天,我跟你之间的事会伤害到他。但是,我还是想要尽可能地诚实对待我的朋友,所以我不愿做出那种设计人的卑鄙行为。
  我在此明确地向你宣示。
  这么简单的回答,我在这两个月里却都说不出口,只是用美工刀割碎你的信,或是割伤自己,重复着愚蠢的行为,也持续把我对你的回复寄给母亲。
  现在的我大概还是愚昧如昔吧!
  但是,有个人这么告诉我:
  所有人都是愚昧的。
  既然如此,至少我还能当个坚持心中理想的愚者吧!
  所以我终于能够接受自己的愚昧,我也将秉持这个信念,朝你跟他踏出步伐。

文化祭之后过了一星期。
  我们的话剧似乎大受好评,设置在中庭的妖怪信箱,不,是恋爱咨询信箱里塞满了「话剧非常精彩,让我深受感动」、「让人好想去看武者小路实笃的书」之类的回响信函,远子学姐的心情愉快得不得了。
  她把从信箱里拿回来的纸条撕碎,送进口中,然后眉开眼笑地说:「真好吃,辛苦耕耘的收获,就像刚摘取的甜美桃子或葡萄的味道!心里肚里都感觉到一派清爽喔!」
  另外,信箱里也混杂着「希望能看见护士服的cosplay」、「下次请演出野岛和大宫先生的热爱故事」之类的信件,远子学姐也同样仔细品尝,结果就皱成一张苦瓜脸说:「呜,好奇怪的味道。好像包着栗馅的日式点心挤上美奶滋,或是烤乌贼淋上炼乳一样的味道。」
  「芥川后来怎么了?」
  放学后我去社团活动室,把脚踩在椅子上、正在读契诃夫《樱桃园》的远子学姐如此问道。
  「他很有精神啊!他还说五十岚学长昨天到弓箭社跟他道歉。啊,听说下周弓箭社有比赛,我答应要去帮他加油。后来聊到电影,我发现我们的喜好还挺接近的,所以也说好有机会要一起去看了。」
  我一边把五十张一叠的稿纸和铅笔盒放在桌上,一边热烈说着。
  「这样啊!」
  远子学姐的眼神变得柔和,唇边绽放出堇花般的欣喜笑容。
  我感到有些难为情。
  这时,琴吹同学也来了。
  「嗯……非常抱歉,我在文化祭的时候让大家操心了。这个……为了表示歉意,我又烤了一些饼干,请用吧!」
  她对远子学姐道歉时,偷偷往我这里瞟了一眼,然后就脸红了。
  「哇!谢谢你喔,小七濑。那我跟心叶就收下啰!小七濑也要一起吃吗?」
  「呃,嗯,我今天要去图书馆值班,现在就得走了。」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希望下次有机会喔,琴吹同学。」我笑着这么说,结果琴吹同学睁大眼睛,脸变得更红,说着「那我告辞了」,就迅速离开。
  琴吹同学这样的感觉挺可爱的。
  远子学姐抱着那袋包得漂漂亮亮的饼干,带着戏谑的目光短浅,由下斜睨着我问道:「嘿,心叶,你跟小七濑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是秘密。」
  「啊!你们果然有事!」
  她提高声调,不满地涨起脸颊。
  看来我该找个时间,跟琴吹同学好好谈一谈吧……我想问她国中时到底是在哪里认识我的。
  「好嘛,心叶,你就告诉学姐嘛!」
  「这种私人问题恕不回答。」
  「啊,心叶真下流。」
  「什么啊,你想到哪里去啦?」
  远子学姐吵着「瞒着我太过分了」,拗了好一阵子,突然神情寂寥地低头看着那包饼干说:「我……对小七濑,对其他人都说谎了。」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让我有些难过。
  远子学姐解开缎带,摊开包装。花瓣形状的烘焙纸上盛满了星星和鸡心形状的饼干,狭窄的活动室中飘散着吵糖和奶油的香气。
  虽然美味,对远子学姐来说却毫无味道的饼干……
  她以纤细的指头拈起一片星形饼干,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笑着说:「这一定像是特拉佛斯《随风而来的玛丽阿姨》的味道吧!又甜美又松脆,上面的杏仁也好香!」
  她一边不停赞美,还陆续把饼干送进嘴里,有节奏地嚼碎,笑容满面地吞下去。
  「这片就像韦伯斯特《长腿叔叔》的味道!柠檬的芳香在舌上散开了!这片的味道就像法兰西丝霍森柏纳的《秘密花园》呢!玫瑰色的果酱又甜又酸,让人觉得好罗曼蒂克啊!这片加入红茶叶的饼干应该像《爱丽丝梦游仙境》吧?用淡淡的苦涩提味,真是太好吃了!」
  试着想像饼干味道的远子学姐显得非常乐观积极。
  每个人都有无法向人倾吐的秘密。
  远子学姐把自己「异于常人」的阴暗念头藏在心中,一边想像着饼干香甜的滋味,幸福地笑着。
  这位「文学少女」也和我们一样,会开怀大笑、会耍脾气、会伤心流泪、会在尝试倒立时跌倒、会穿上啦啦队服跳跃、会鼓励别人、会陷入忧郁,也会再次重新站起。
  我坐在铁管椅上,翻开放在桌面的五十张稿纸的封面。
  然后,开始写起远子学姐能够品尝出甜美味道的「点心」。
  对了,今天的题目是「朋友」、「朋友」和「朋友」。


等这封寄到你那里之后,我就会去探望你了。
  然后,这次我要把无法写在信上的心情,还有我跟仍然占据你心房的井上心叶已经成为朋友的事,用自己的话语明确地传达给你。

                                                                        芥川一诗

朝仓美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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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15 16:19:09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卷 背负污名的天使】代替自我介绍的回忆——我和天使在一起的时光

作了许多道门,还设置了陷阱,所以谁也无法来到这里,天使这样说道。
    这里是只属于天使和我的,黑暗之城。
    只有在这柔和的黑暗之中,我才能叹息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不幸,才能被容许去蔑视、怜悯在阳光下假装纯洁地微笑着的自己所附着的那份丑陋和污秽。


    然后,也能继续作七濑的好友——


序言    代替自我介绍的回忆——我和天使在一起的时光

    他是活在天与地之间的人——歌女如此说道。
    对我来说,美羽正是这样的存在。
    在众多的同班同学中,只有美羽的身影看起来像是被洁白的光芒围绕着。只有美羽的声音,像是从天而降的清爽乐曲一样悦耳。每当心脏被她的话语紧紧握住的时候,就会觉得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异常特殊的女孩。
    美羽一定是天使,背后隐藏着透明的翅膀。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一个和我同龄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创作出如此轻快﹑自由﹑美好的故事呢。
    美羽就在我的身旁。
    用小猫一般有些调皮的眼神注视着我,用甜美清澈的声音『心叶』『心叶』地这样呼唤着我,还会非常自然地拉着我的手——这对我来说,就有如被神明赐予了像是奇迹一般的恩宠,是应该就这样永远地持续下去的日常生活。
    但是,我对美羽的事,又知道多少呢。


    真正的美羽,是个怎样的女孩呢。


    美羽和我的平静生活,在中学三年级,那个平静且晴朗的夏日午后,以最坏的形式被打破了。
    美羽从学校的楼顶跳了下来,而我却只是不知所措地目送着她离去。
    从这以后就此闭门不出的我,一直到冬天快结束的时候,才走出了被窗帘封得严严实实的地窖一样的房间,参加了考试,升学进了高中,又在那里,遇见了天野远子学姐。
    喜爱这个世上所有的书,自称文学少女的她,也是凭着想像这对闪闪发光的翅膀,自由地穿梭于天地之间的人。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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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9-15 16:20:10 |只看该作者
第一章  点心,绝对不会忘


  「啊,是砂糖口味的塔鲁特嘛!」
    (注:taart,荷兰的某种糖果)
  将稿纸的边缘撕成小块放入口中,远子学姐开心地笑了。
  「在哗啦哗啦地嚼碎的塔鲁特材料中,有味道浓郁的红砂糖和黑砂糖,还有大粒的核桃,嘴里传来有节奏的感觉……」
  一边伴随着叹息声喃喃地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稿纸撕成小而圆的形状往嘴里送去。
  「每当咬碎的时候就有一种纯朴的甜味扩散开去……非常甜,却又不会腻,保持着绝妙的平衡。」
  劈啪。咔嚓咔嚓。嘎吱。
  几乎被书的坟墓所埋没的狭小房间里,奇怪的声音悄悄地响了起来。
  远子学姐是吃故事的妖怪。
  「我可不是什么妖怪,只是一个文学少女而已!」
  本人虽然是这么主张的,但是她那将写着文字的纸津津有味地吃下去的样子,实在是不像一个正经的女高中生。
  「说到那个、砂糖的塔鲁特、塔鲁特=sucre喔。sucre是法语,在法语中就是砂糖的意思。表面虽然有点焦,味道有点苦,却是难以形容的好吃。今天合格了,干得不错喔,心叶同学。」
  『篝火』﹑『驯鹿』﹑『速食比赛』,用这三个题目写成的点心,看样子远子学姐还是挺满意的。
  在速食比赛中落败,孤独地在夜晚的森林中彷徨的驯鹿,和一直等候着他的恋人的少女,在篝火前再度相会了——
  写下这样乱七八糟的故事的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应该再多用点心思写得更好吧……
  每次都写下一个奇怪的结局搞得远子学姐抽抽搭搭地说「好难吃~」,所以偶尔也想写点她喜欢的,甜美的故事,不过……
  「塔鲁特=sucre什么的,我可没听过喔。会变成这样的味道只是偶然而已。本来是打算写女孩用燃着火的木柴打了驯鹿,把它做成驯鹿汁的。可是刚写到再会的时候限定时间就到了。」
  我一边整理着稿纸,将自动铅笔放进箱子里,一边索然无味地说道。
  说完,正屈膝坐在窗边折椅上吃着点心的远子学姐,一边衔着稿纸的碎片,一边突然脸色发青地说道。
  「怎么这样,明明是难得的砂糖口味塔鲁塔。那种就如同在加了芥末的土豆上再淋上西式调料的举动,只会是多此一举……」
  远子学姐耸了耸细细的肩膀,摇曳着长及腰间的三股辫,在表示了些许的不满之后,就马上将双眼眯成了一条细缝,好像是在阳光下的猫一样。
  「太好了。故事能在驯鹿先生得到幸福的时候结束,真是又甜蜜又美味啊。」
  看着远子学姐这样的表情,心里有些闷闷的,感觉很不舒服。
  决定了,下次一定要写恐怖小说。
  「啊啊,太美味了!谢谢你的美餐!」
  还不知道我的企图的远子学姐,把稿纸的最后一张碎片一脸幸福地吞了下去。
  「那太好了。(……不过,下次可是恐怖和血腥暴力的故事喔)」
  就在我一边露出爽朗的笑容,一边在心中这样嘀咕着的时候——
  「这样的话,我也可以放心地退出文学部了。」
  远子学姐干脆利落地说道。
  「哎?」
  「你看,我也是三年级的学生了,差不多该把心思放到考试中去了。」
  「你才开始专心准备考试啊!」
  我感觉无话可说。现在都十二月了!离考试不是只剩大约两个月的时间了吗。平时看她总是在社团活动室里高谈阔论,要不就是狼吞虎咽地吃书,我还以为肯定会被保送呢——
  「你真的要参加吗!?考试!」
  「当然了。我可是个斗志高昂的应试生喔。」
  远子学姐用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斩钉截铁地说道。啊啊,我可没想到远子学姐会是个这么漫不经心的人。
  远子学姐放松了肩膀,看着我,用仿佛年长姐姐一般的口吻说道。
  「别那么失望嘛,心叶。不能和尊敬的学姐见面的那种寂寞心情,我可是很清楚的喔。对我来说,不能再吃到喜欢的点心——还要离开这个亲切得就像家一样的文学部活动室,心里也很难过。
  可是,人可不能只读一些美好的书喔。有时仔细地阅读一下石川啄木先生的《悲哀的玩具》和《一握之沙》(注:两本诗集)这两本书也是很有必要的。
  对了……把萝卜和胡萝卜切成小块然后拌在一起,在盖浇饭上堆得满满的,就像可以吃很长时间那样——然后一边借醋腌萝卜那种酸楚和胡萝卜那种坚硬的口感来感受人生的辛酸,一边被其中混杂的仅有的那一点砂糖的甜味激起干劲,细心地咀嚼,细心地咀嚼,然后吞下。醋拌萝卜丝可是对身体很好的喔。心叶也试试看吧」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就是说为了迎接幸福的春天,就要在冬天边吃醋拌萝卜丝边努力喔!」
  「就算我吃了醋拌萝卜丝,远子学姐的学习成绩也不会提高吧。说到石川啄木,他不是因为贫穷而死去的吗。没有得到任何回报,就去世了。」
  「咿呀呀呀呀呀呀,不要对敏感的应试生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远子学姐双手捂住耳朵,在椅子上蜷缩成了一团。
  「啊啊,好了好了。请快点回家去学习吧。」
  我只是随口说说,她立刻用长辈似的眼神盯着我,然后扑哧地笑了。
  「是是,谢谢了,我会这么做的」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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