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夏

在安学长身边静坐下来后，我才开始关注比赛的状况。
"上半场是什么状况？"我悄声问安学长。
"韩纪旅这家伙很集中啊。一在场上就好像一切都抛开奋力打球。二年级时还有些任性有些靠不住，不过现在是真正的S市之王了。
唐翼是全力以赴地在防他了。下半场的话，一切都要看他的体力可以对付韩纪旅多久了。
那个许文这次特别厉害啊，一上场就盯死了阿良，自己也不断得分。到现在为止，阿良他还没有射出一个三分球。"
和阿良估计的，真的一模一样。

"山本和今中很努力呀。他们和越野植草相比，总是在身高上可以占些便宜吧。所以分数一直咬得很紧。韩纪旅可是个靠得住的好队长了。上半场就好好地全神贯注，丝毫没有偷懒。不过他真正的强悍还是在下半场吧。要是机缘凑巧，又是在下半场大家都疲劳不堪时来一手，那温槐可就完了。"
我也带着不祥的表情点点头。钓鱼的好手，绝对有足够定力可以等待到最后一刻的必胜时机的。

下半场与上半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球员体力的有限，射球的命中率降低，运球传球时也容易失误。
这时候至关重要的可以决定一个球队胜利的，一是篮板球，二是截球偷球的技术。
下半场山本换了小岛上场。
小岛是今年的副队长，可他甚至不是首发球员，前几次比赛没有特别拉风的表现。虽然在强悍的温槐队也不可能庸碌，但他的射篮平平，力量身高都是一般。
但是我们都知道他的长处，在于他敏锐的判断力和训练有素的偷球技巧，还有，只打下半场的充足体力。
这是李斌教练的战术。

看着记时表再次翻动，我们拼命大叫着："温槐加油！"
温槐的球，在传来阿良的手上时，时间好像再次停止了一般。
许文在三分线上挥舞着手臂，阿良跳起了身，许文也同时起跳。
但是阿良却用着平日无法看见的敏捷姿势重新弯下身，从许文身边穿过了。
在许文的左侧一起身就一气呵成地球出了手，几乎没人看清他的动作。

"发生什么事了？好耶好耶！突破了突破了！三分球天才唉！"全场呆了几秒后，响起了欢呼。
我却看见阿良在那一球后不寻常地大口喘气，那确实是他集中了自己全部力量，全部注意力的一记赌博。

倘若温槐不在下半场打开局面，那全部队员就将疲于奔命运作在韩纪旅尚未全部发挥实力，队长已被封死的阴影下，而无一点的胜算。
只有现在这样的场面下大家才会斗志提高而会继续在希望中尽全力拼命。
"这样才对，这下可有得看了。"安学长在一旁说着。

阿良朝着程扬和唐翼大叫："唐翼，程扬！冲啊！"
他们也开始抛开顾虑爆发了。
在韩纪旅爆发前，让我们为温槐多抢些分吧！
然后一切都必须要听天由命了。

程扬在篮板下瞬时地起跳抢球，口中还学红发傅凌天大叫："我是傅凌天超级篮板王！"
观众席上两秒后也传出一个震耳欲聋的大喊："温槐一年级的笨蛋臭小子！你居然……抢天才的台词！"
程扬程扬，你太投入也可以，要大叫增强气势也可以，但是不用把傅凌天两字都批发拷贝呀。
场上紧张的局势中也看得见球员看着程扬的呆样在呵呵直笑。

在温槐发挥威力的十分钟后，即使风奇死追不放，温槐终于反超了计分，61比59。
韩纪旅却丝毫没有任何惊慌，或者如临大敌的神态，他非常从容地拍着手向队员们喊："稳下来，稳下来。越野，植草，许文，管平，大家稳下来。有人想抢球没有关系啊！我们射中了篮那不就可以了吗？如果自己没有把握那就传球吧！"

"要来了！这家伙又要变成得分狂了。"安学长判断着。
记得经常有人讨论篮球队的完美搭档。常说到的是安学长和阿良，雷雅的许还山和花形，连尚德经常打斗的傅凌天和萧楼都被人津津乐道他们如今的合作无间。
这却是我第一次看见和韩纪旅真正合作得天衣无缝，发出了极强大威力的搭档。不是许文，而是越野。

那样的信赖，那样拼命从对方球员手中抢球，完全有信心的传球，那样的辅助，已经超越了觉得韩纪旅是可以托付的天才而什么都应该支持他的想法。
那是出于一种比合作更为亲密的，友情的完美搭档。
但是他们华丽的表演进行着没有多久。李斌教练发出了换人的指示。
我们看着那换人的数字牌都差点大声惊呼。
如同自杀行为一般，李斌教练换下了唐翼。

一直拼着全力防守韩纪旅的唐翼，自己亦一有机会就抢分，确实到此刻已是极限，面对韩纪旅得分王的气势想着阻止却心有余力不足，只是被意志支撑着才依然在场上防守坚持吧。
但是除了唐翼，其它人的力量和经验，和韩纪旅相比根本连防守的机会都没有。

安学长倒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说不定这是好的决定，一切只能靠他们了。"
场上的韩纪旅同样察觉了这个举动的不寻常，但是又无法短时间猜透李斌教练的意图，只有在防守真空下几乎狂势地让队员抢球，他得分。

休息区的胡子教练也同样恶狠狠眼神盯住不动声色的李斌，冥思苦想李斌这一招的意图。
比分渐渐拉开，61比65，63比69，63比74。

但是在越野又一次从程扬的传球中截到球时，跑开准备接球的韩纪旅好像突然看见什么，瞪大了眼睛，回转身高声大喊："越野小心！"
刚捧住球的越野没发觉身边的小岛，他一下子把球从越野手中抄走了。

"快防守！"风奇的队员发觉后喊着，球已是一记漂亮的长传来到阿良的手里。球一到手阿良就一个熟练得飞速的三分动作，在三分线外尚远的地方球已离开了手中。
急忙扑过来的许文为此人全部向前倾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

"小福没事吧！"阿良弯下身急忙问他。
看见许文呆了一呆的表情，他低着头甩开了阿良的手，自己站起身来。

运球的植草小心地把球运向前场，在前场角落的越野已摆好了姿势。
植草手一转把球传给了许文，许文再次以让人几乎无法反应的速度，把球回给越野。
越野作势要突破山本的防守，却把球再次传到了韩纪旅手中。

"去吧许文！"
韩纪旅把球向已跑到篮下的许文传去。

就在此时，小岛跳得出乎意料之高把球截了下来。
球一到手他就在前场的人头簇拥中从空隙将球回传，速度有优势的今中过了中场，球又来到了阿良的手里，即使无人防守中也飞快地出手。球应声入篮。两个三分球拉近了距离，两次的截球都在于小岛。

坐在椅子上的胡子教练恍然大悟地击拳，一刻都未耽搁叫了暂停。

"幸好叫了暂停。"
安学长说着："不然地话风奇可就中计了。你们看把唐翼换下场，是为了让他有足够的休息，可以保持体力在最后韩纪旅发威的时候有能力抵抗。同样也是要给风奇的感觉，即使韩纪旅可以爆发，我们温槐同样也有可以盗球的选手可以扭转局势，还有阿良的三分球。在小岛尽全力盗了两次球以后，韩纪旅必定会被挑起，会不顾一切地抢分。那样很容易消耗体力，对于分秒必争的，什么情况都会发生的下半场来说，绝对不上算。作为队长的球员，不是只要大量得分就可以带领大家赢那么简单。有更加重要的，对全场比赛的掌握，需要靠他支撑着，才可以取得胜利。"

于是回到场上的风奇继续防守严密，小岛和阿良的发挥再次被抑制住。
迫使了李斌教练把唐翼再次放回场上。

"你打不倒我的，信长兄弟。"
韩纪旅摇着手指对再次上场的唐翼挑衅着。

"重要吗？温槐打得倒你，还不是一样？"唐翼的眼睛也有着壮士断腕的勇气。
然后大家看见了唐翼和程扬对韩纪旅的同时盯防。

阿良死死守住了许文。而放心把防守风奇其它三人的任务交给了今中和小岛。
就和安学长被四人盯防一样，虽然两个人的联合防守也未必防得住现在的韩纪旅，但是至少一定程度上抑制了他的行动范围。
况且程扬在比赛中也飞快地成长着，不会不使韩纪旅感到压力。

两个队把彼此咬得死死的，在最后的一分钟温槐依然有三分的差距。
而韩纪旅再一次冲向禁区，别人根本无法阻挡他再一次灌篮。
差距五分了。
他不给温槐任何的反击机会，回头向所有的风奇队员高喊："好了大家守住了！尤其防住阿良！"

大家都明白，想要在这五十秒里，追平比分，或者反败为胜，不靠三分球绝对不行。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听见阿良同样的大叫："拜托大家了！"

"先看我的吧！"唐翼却带球冲了出去。

"韩纪旅交给你了！程扬！一定要给我死死守住！"他大声地喊着，以精疲力竭时依然惊人的速度向篮筐冲去。
程扬拼命阻碍着韩纪旅冲向前场的防守。
唐翼顺势冲向禁区，面对着管平和越野的阻拦还是向篮筐正前方冲了上去，手中抓球，是灌篮的手势。

"越野不要慌！别去拦！"韩纪旅发现了危机所在向越野大喊。
可是在唐翼如此猛烈的气势下，全然如同条件反射一般，越野伸出手的阻拦已经收不回来了。
球被狠狠地砸进了篮筐，管平人歪向一边，越野顺着球被狠狠摔在了地上。

裁判的哨声也同时响起："蓝队五号防守犯规！加罚一球！"

"真是强得不是盖的！"观众席又是欢呼又是议论，期待场上人为罚球做准备的排列。

身边的安学长却没有什么兴奋，他还是用肃穆的表情对我们说着："很好，唐翼为自己创造了很好的机会。可是你们不觉得吗？接下来这个罚球才是至关重要的。"
在最后的关头，即使再次有可以反败为胜的机会，那也只有一次了。
倘若罚球不中，三分的差距下，唯一可以做的是三分球，这样全部风奇的注意力只要在阿良的身上，就赢定了。
但是如果这个罚球可以进，两分的差距下，随时都可以投篮追平比分，也可以由三分反败为胜。加上去年有和温槐打过加时赛的经历，甚至用两分追平的战术更有可能，这样他们的防守范围根本无法缩小，还必须要有做延长赛的准备，可以扭转局势了。
所以唐翼这一个罚球的心理压力，比他灌篮的压力要大得多，他在这一球的表现，我更加期待。"

在我们说话中，已看见唐翼站在罚球线上，脸上是非常无畏的神色，一点不拖拉地球一接手就射了出去。
是球在篮筐上打转，然后穿过篮筐中心的声音。
"啪。"寂静的场上，我的耳边响起了很响亮，甚至有些缓慢的鼓掌声。

安学长双眼望着场上的唐翼，人已是站起身来，一下子一下子地鼓着掌，脸上是非常感动的，好像老丈人送女儿出嫁的表情。
唐翼做到了。先是起先那个灌篮的动作，是安学长苦练至十分擅长的力量的控制，在身经百战后犯规与不犯规的一线之间可以做到收放自如，同时让对方没有办法不犯规的动作。
然后，更重要的罚球，在输赢一线间的压力下，精疲力竭体力集中力都不支下，可以抛开所有的压力，抛开所有杂念罚球得分，他同样也做到了。

"好耶！"随着全场的欢呼，我们温槐的啦啦队观众都站起身来跳着大喊："唐翼太棒了！"
是输，是赢，在可以看见这样的表现，唐翼如此令人骄傲的成长后，还重要吗？

后来20秒的情况也如梦中一般。
在异常的气氛中植草小心翼翼运着球，越野和许文同样神色严峻。韩纪旅却喊了："不要想太多了，传球吧！怕他们反超我们就再进一球！"
确实这样才是主动的打法。

韩纪旅挡在了唐翼的身前，天衣无缝，小岛因为出色的截球技也被越野咬着牙死命防住了。
球理所当然地从植草的手中向韩纪旅的方向离去。
"啪……"

球被截了！
球被截了……
我们定睛看场上，是阿良抓住球，双手捧着正落地的身影。

他身后奔上前来阻止的许文，却被程扬巨大的身躯挡住了。
阿良？阿良居然截了球？
我也真是不袒护哥哥的妹妹呀，居然不相信他可以截球。可是纵看温槐队，和韩纪旅身高最相似的，除了他还有谁？
他如此日日夜夜的苦练，在三分球和传球以外，也肯定会有深藏不露的其它技术了。因此在非常集中的信念下，可以摆脱许文，可以判断准确，可以高高跳起抢下了球。

10秒。
"拜托大家了！"阿良运着球，回头向大家高喊。
难道不是三分？正准备扑上去防止阿良射三分的许文和管平听着阿良的话，向前猛扑的气势退了下来，疑虑地眼观四周。
韩纪旅却看破了阿良的眼神，一边向前冲着去抢球，一边大叫："不要让温槐把我们挡出去了！"

可是就在这仅此一秒迟疑而来的时机中，温槐则趁势在阿良的身边建起了防卫阵，每个人都拼命挪着脚步，挥着双臂，保护着阿良投篮的位置，不让风奇的队员有机会阻挠。
原来拜托大家，并不是传球给队员让他们得分的意思，而是这个三分球，需要大家的支持才可以射出。
自己也许会是软弱的，需要依赖的，但是只要温槐在一起，就是最强的。

2秒。
韩纪旅突破了唐翼的防卫，人往前倾，抬手向阿良完美三分姿势的手伸去。
那仅仅是半毫之差，半毫的时间之差，半毫的距离之差。

1秒。
球离开了阿良的手，同样离开了韩纪旅阻挠的手。
那条看见了不知多少次的完美弧线。
然后很优美简略的：篮筐中央"唰"的一声--
时间好像停止了，完完全全不能再动了。

直到裁判刺耳的那声长哨，计分显示牌上的６蜕变为９，全场才又一次从完全的震憾中想起来：现在是需要很大的欢呼的时候呀！

89比88，温槐大附属获胜，谢谢大家！

欢呼的温槐球员身后，越野手握紧了拳头，重重击在了地上，不服输地掉着眼泪。
许文的整张脸都在微微发抖，然后嘴角歪了下来，也呜呜哭了起来。
静默着不动的韩纪旅，转过身来时却微笑着，不是木然的微笑，也不是掩饰的微笑，而是看着队友深深关切的微笑。

"宏明--小福--哭什么呀？走啦走啦！比赛输了就哭吗？忘了更重要的事吧？今年我们风奇第一次打进全国大赛噢！马上还有那么多有意思的比赛要打呢！还不开心吗？"
他拍着两个人的肩膀带着他们去排队，走过阿良的身边时，他笑着眨了眨眼睛，伸出手臂向阿良翘起了拇指。

"冠军：私立温槐大学附属高中。"
通过扩声器让全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

心中有太多的感动无法说出来。只是看着场上排列整齐的，穿着紫色夹金的球衣的一个个熟悉的面孔，那样快乐着，自豪着。
阿良站在最前面的中央，队长的位置上。
没有比现在再觉得：阿良无愧于是温槐的领袖，十八年常胜的王者的领袖。
我站起身来，拼命地鼓掌。

接下来的声音："亚军：私立风奇高等学校。"
上前领奖的是韩纪旅。
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想起了小时候我第一眼看见的矮个子，平头的小白痴韩纪旅。
那样被人打着，害怕着，笑着。
可以变成现在的，没有人可以欺负的，被所有的人崇拜着的，尊敬着的华丽篮球明星，真好，真好。
我鼓掌鼓得手都肿了，还是拼命地鼓着，特别地高兴。

下面是优秀球员的颁奖。
今年的MVP，有一个人当之无愧。
一定会是他！我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最有价值球员：韩纪旅，风奇高等学校，三年。"
全场掀起了一波波的尖叫，我连自己的鼓掌声都听不见了。
真的是他。

眼睛重看场上的颁奖仪式，韩纪旅的表情我至今都佩服得话都没有了。
他张大了眼睛，手指着自己，四处寻找着别人的眼神，口型好像念叨着："我吗？是我吗？"
风奇的队员们都笑做一团，有些故意气着要打他，推着他往前迈步去领奖。

他却还玩笑地赖着不上前，还转头去看风奇旁边的温槐，和他站在相同位置的阿良，手指指自己，摇了摇，再指指阿良，嘴里好像说着："是我，不会吧！应该是你吧。"脸上是百分之百的玩笑神色。
风奇的一队都被气晕过去。
阿良的表情一样值得佩服，他同样指指自己，摇摇手，再指指韩纪旅，点点头。

随后他向韩纪旅走近一步，脸上是真诚的鼓励笑容，在寂静的场上很响亮地拍起手来，带动了全场开始鼓掌。
换作别人可能都会气疯吧：你小子得了奖还装模作样的！

在全场都响起的掌声中，韩纪旅笑得快乐，但是得体而不过分地捧过了他的奖杯。

"其余四名最佳球员：陈建良，温槐大附属，三年。"
许文，风奇高等学校，三年。
萧楼，尚德高等学校，二年。
张冲，育才学校，二年。"

不好的预感，好像听见两只猴子狂跳起来的暴怒声。
体育记者的相田小姐这次特地来为五位最佳球员拍照。
我还是当阿良的摄影师。

萧楼的脸色阴沉得很，没有打入决赛在他看来是无论如何不可饶恕的失败。
拍照的时候同样是阴沉着脸一声不坑，然后他好像想起什么，转过头去说了好精彩的一句话。

以后有孩子一定要教育他们学习萧楼，话可以不说多，看上去呆一点也不要紧，但是一定要像他那样，说话一句是一句的魄力。

他看着韩纪旅，脚挪开一块地方，然后命令韩纪旅："你，站我前面去。"
我们都呆了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

去年的五人照，韩纪旅表演了他女性向的恶搞。
可以想像，萧楼一年来，被喜欢看男生暧昧的庞大萧楼迷外加韩纪旅迷纠缠确实会是苦不堪言的恐怖经历，至今心有余悸。

韩纪旅转过头去装哭："萧楼好凶啊！"
然后他恶劣的笑容和行动发挥得淋漓尽致，左手勾上了许文的肩膀，右手勾上了阿良的肩膀，一边还不怕死地对萧楼嘻笑：哼！我找小福和阿良！才不理你呢！"
这家伙开玩笑很容易开过火的。

阿良和许文的脸上，为了拍照，还是蛮客气地笑着，可是肯定已经拉满隐形黑线了。身边的南乡和萧楼倒如释重负地摆好姿势了，暗地里肯定在庆幸，幸好这变态的韩纪旅没有第三第四只手。

阿良撇下温槐的同伴，没有和大家一起去喝酒庆祝。
他很早地回来了，脸上的兴奋比打赢球赛还要多。

"莫凡！你看！我把谁带回来了？"
"嘿，莫凡啊。"有些怯怯的声音，还有些愧疚的语气。
好像是许文。

"哎呀，小福快进来呀。"
阿良往里迈着步子，却看见许文还木木地站在门口。
"做什么呀！不愿意来看我们啊？"
阿良干脆大力一把拽着许文的手臂拉他进了家门。
好像又变成国二时的阿良哥哥和小福了。

吃着家里的茶果子，阿良给许文沏着红茶，一边问他："小福，好久都没和你讲话了，以前没有你的消息，后来看到你以后，叫你来家里玩你也总是不肯来，老是躲着我们，为什么呀？"
许文的窘态好像欠了我们巨债无法偿还一般。

过了一会儿他才吞吞吐吐地告诉我们："以前被球队禁止比赛的时候，觉得好丢脸，没脸来找那么好心教我打球的阿良你。后来回去打球……也知道和温槐比赛是要由我来防守你的。我知道你对人最好了，要是我接受了你的好意，好像就会觉得不能再像看待敌人一样很努力地封杀了……"
许文其实是我们当中最善良的人呀，最重感情，心肠也最软了。

连平时像哥哥一样关照程扬的阿良，在程扬打球万分艰苦几近绝望的时候，依然可以做到不动声色，硬着心肠让他自己去对付。
是许文肯定会心软。
许文还是许文，长得再高大，再可怕，可是看他时，还是可以看见那个纯真，可爱的，圆圆脸蛋的小福。

"那现在我们可以对小福好好招待吗？"
阿良端起装满茶果子的盘子，递到许文面前，又马上作势收回了："不行啊，如果对小福太好的话，冬季赛我们可是还会碰面呀！要是因此挫伤风奇猛将许文的锐气可太不应该了。"
听着阿良的话，我坐在一边也笑得不停。

"不会了。"许文低着头，眼睛朝下看着地板，很清晰地说了这几个字。
我和阿良的笑声在半空中嘎然而止，眼神相遇，察觉出许文语气中的不对劲。
"我不会参加冬季赛了。"

"我……会去从军。"许文抬起头，深深呼吸了一下，然后一口气说了出来："很早时就开始申请了，两个月后我就满十八岁了，可以赶上他们新一年的准入学训练。"
他看着我们，脸上还是非常欣慰的神色："风奇还同意给我特殊的结业证书呢！"

我看着许文的笑容，想说两句客气的祝贺语，可是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根本说不出来，好像在强言欢笑一样。
"小福……这真的是你想做的？"几分钟的静默后，阿良的声音同样轻轻的传来，没有担忧，没有故作欣喜，是不被感情影响的，最直接的问题：是你真正的想法吗？

许文眨了眨眼睛，摇着头看着我们："阿良，莫凡，我和你们不一样的。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就好像在赛跑，你们的启始点，在我很远很远的前面。所以我无论怎么努力跑，我都无法赶上你们，没办法做到你们这样。"
他咬着嘴唇，脸上并没有不甘，而是很内敛的悲伤。

"一切对你们来说都是那么的容易。你们如果觉得喜欢，就可以学习，就可以打篮球吧。然后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大学，喜欢的科目，做很成功的人。可是我不是那样的人。上风奇本来就是靠着体育的助学金才可以的。我的成绩也差，就算勉强进了大学，找工作也会很难，说不定会失业。很早就知道自己会变成这样的。从军的话，找工作就不用担心了，而且一进军队就会有津贴呀。儿子可以挣钱了，不靠家里生活了，老爸就会高兴，不会喝那么多酒了。妹妹唱歌唱得很好，可是在学校要上专业课要付费的。我如果运气好，平时少花钱，还可以攒下学费让妹妹做专业训练呢。"

他的脸上，有着与生俱来的苦恼表情，可是现在却看不到觉得自己牺牲太多的赌气相，而全部都是想到未来的好处的欢喜。

阿良捧着他的茶杯，沉思了许久，然后看着许文的眼睛，很专注地看着他，说道："小福……如果这是你考虑好了以后的决定，那就这么走下去吧。我会永远支持你的，会相信你的选择是最好的。然后有什么困难的话，不要害怕寻求帮助，一定要先来找我。我们在人生都要做出许多的选择，在选择中会牺牲很多。但是我相信只要这样的牺牲，我们才可以成就更大更好的事。你说对吗？还有，不可以再说觉得自己很差，及不上别人的话了！我们都有我们的长处和短处。我们相互敬佩，相互启发，可以变成更好的人呀！小福，你已经可以像大人一样做决定了！我其实好佩服你，那么负责地帮助家里挑起担子。"
许文则低着头，点点头，很注意让我们不看见他表情的感动。

庭院外大门处的街道上好像渐渐传来一阵阵的大笑声。
"等一下，外面好像有很吵闹的声音，这么晚了怎么回事呀？"阿良不放心地向外看着："我去看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阿良起身走后，我看着许文静静喝茶，咬着糯米团的样子，忽然眼眶一湿，差点呜咽出来。
因为同时还想起了胡子教练何去何从的悲伤，想起了韩纪旅把天大的责任自己一个人担着的事。
风奇的篮球队，风奇的队员，不论是输是赢，好像总是会很辛苦吧。

"莫凡怎么啦？"
许文看见我拼命揉眼睛，横过脸来看我。

"没事没事呀。一下子不知怎么回事眼睛痒就眼泪流出来了。"我忙转过头去，继续拼命揉眼睛。
许文再看了看我，起先还笑着，笑着笑着也开始双眼朦胧，好像也要哭出来一样："莫凡你和阿良都是很好的人，真的把我当朋友。"

"唉小福你可别哭啊！"看他呜呜哭我最没抵抗力。
"你们都当我是朋友，都那么在乎我。从国中就让我觉得被人重视，我已经很知足了。"
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满足地微笑，看着自己的茶杯。

"阿良不也说了吗！你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我摇手阻止他说下去："你本来就是他国中时的好朋友。朋友间难道不该互相重视吗？还说得好像我们给了你什么施舍似的。"

许文很明确地摇摇头："不管怎么说啊！他永远都是站得那么高的，我一直都只能远远地抬头看他。因为他的笑容永远都在和我说：生活总是很美好呀。我知道他也有苦恼也有困难，可他永远都是那个想法。我……就没有办法那么想，再怎么努力告诉自己都办不到。遇见困难的时候，真的做不到那么满足地去看待一切的。然后会觉得自己很及不上他。可是后来也从韩纪旅那里学到好多。韩纪旅啊，他也总是很满足地笑着。但是我看着他的笑，就觉得自己也做得到。他的笑好像在说：以后会越来越好的！那么就好有希望了，现在再怎么难过，还是可以快乐，因为可以看到，我盼望的东西。"

有些人会无法想像许文，有如此细腻的心思，可以说出如此富有感情的哲理化的言语。
可是认识他好久的我，不会惊讶。
他一直都像被人遗忘的小孩站在一边，眼神贪婪地看着世界发生的一切，因为他用了他满腔的热情在喜欢这个世界。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和大家一起奔驰，得到大家的认可，得到赞扬和鼓励。
而他就会发出超越常人的光芒，让所有冷落他，看不起他的人在惊讶中羞愧万分。
他以后会是个看待荣誉尊严超过自己生命的优秀军人。

"来了来了！快点把他驮进去。"阿良的声音，夹在一大群人七嘴八舌的噪杂中。
在走道上继续的噪杂，还有踢翻东西的声响。

安学长第一个走进客厅，看见我们打招呼："莫凡和许文啊！"一边往后看着，不住地皱眉摇头告诉我们："阿良就是对大家太迁就！运动员聚在一起去喝酒算什么啊！去年我就不让他们去！"
你去年不是自己也喝啤酒的……我心中暗暗想。

然后重步进来的是低着头，一脸气愤得表情都呆掉的的程扬。
他慢慢挪着步子，背上还有一个，无知觉无意识昏迷中的唐翼。
身后一大群人，小岛，今中，山本，越野--
等一下！这不还有风奇的人吗？
两支球队的队员鱼贯而入。

阿良有些忙不过来地指挥着："厨房有热茶，要醒酒的人快来。程扬，你先放唐翼躺在沙发上，我去取盆凉水来。"

安学长看着热闹的一大群人，低下头对我说明："今中的家开酒吧的，他爸爸答应要是温槐拿冠军大家都可以去他那里喝免费啤酒和伏特加。也不知道是风奇的谁知道了，他们一听有免费喝酒，眼都红了，硬是要凑着一起来。"

"那唐翼这是怎么啦？"我指着躺在沙发上昏迷着的唐翼问安学长。
"这家伙啊，一声不哼就自己坐一边喝酒去了，酒量又特别小，一杯伏特加他像喝白水一样一口气灌了下去，差点没喷出来，这不，一下子扑倒在吧台上了。"

安学长看着他直摇头："现在又个子这么大，没人背得动他，他们又吵着要来阿良家。韩纪旅根本不肯背他，管平来帮忙差点自己没跌倒。都靠程扬一个人背着他走了这么多路。"
坐在一边的程扬，喘着气，脸上是非常疲劳，非常生气的样子。

"韩纪旅呢？"我的眼睛在人群中搜寻他的影子，却怎么也找不到，心中一阵惊惶。
安学长用"我知道你想什么"的眼神看看我，手指着庭院说："他在庭院呢！说晚上的月亮真是漂亮，还要拉着别人一起看，大家可没他那么雅致，也都耐不住晚上的阴冷风。莫凡你去好了，情调很好的。"
我看着他长者般瞒不过我笑着的眼睛，也不高兴去争辩什么，就开了门去找韩纪旅。
因为必须要问他我心中最担忧的事。

看见韩纪旅一个人靠墙站着的背影，是否会有些要承担别人都不知道的重任的落寞呢？
或着在这样的重担下依然可以发挥全力，他也会觉得欣慰呢？

"韩纪旅。"我叫他。
他微笑着回头，向我挥挥手。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那样积着，决定还是直接了当地问他："韩纪旅，这次……得亚军的话风奇会满意吗？胡子教练……还会被辞退吗？"
韩纪旅仰着看天的眼睛还是那么静默地望着厚厚的夜云后面那微弱的一点月亮光。

过了很久的寂静后他的眼睛才转过来，语气倒没有一丝的玩笑："莫凡原来真的知道？那次看见你和胡子教练一起回体育馆时，我就想啊，说不定莫凡都知道了。"

"韩纪旅。"我抬头看他的眼睛，那样在黑夜中乌黑但是依然闪亮的眼睛，记忆中好像也有过我和他两个人站在暗中谈话的回忆，心里忽然有点慌："韩纪旅……我……我真的……不是为了得知了风奇的秘密，为了可以在韩纪旅面前炫耀才来问韩纪旅的。是真的想知道胡子教练会怎么样？风奇的篮球队会怎样？还有韩纪旅……这样自己担着所有的期待和要求……真的会累吧！"

他看着我，厚厚云层下昏暗中只看见他脸部的轮廓，和眼睛中那一点点的闪亮，无法察觉表情的变化。

更加不安下反而把心中想说的话都倾了出来："有可以分享韩纪旅的重担和烦恼的人吗？绝对，绝对不是在说我觉得自己可以是这样的人……是谁都可以……只要可以听着韩纪旅说话的，可以为韩纪旅祈祷，和韩纪旅一起想办法的……朋友。如果韩纪旅真有这样的朋友的话……那样……真的很好吧。"
话说到最后我的语气中，无法自制地，甚至带着几乎哭泣的语调。

那说不定，真的是我最在意的事吧！比我自己的喜怒哀乐更要在意万分的事。
看见韩纪旅的脸型没有动，他什么都没说，却慢慢无声迈着步子向我走来。
他的右手臂抬起，一点一点伸过来，右手的食指下垂弯着，指尖渐渐接近我的左脸颊。
我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他的手指关节就在我左耳边一寸的地方停下了，我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却意外下一秒，他的手指并没有碰触我的脸上。
脸上的血好像一下子涌上来了，当我再度睁开眼睛时，他的手已经回去了。

"自己的事，别人说什么都帮不上忙的吧，只是可以由自己完成啊！"韩纪旅开口了："既然帮不上忙，我也不想寻求……精神抚慰。"
和他站在很靠近的地方，抬头看着他，可以隐隐约约看见他五官的微小变动。
他笑了，不是恶搞时喜出望外的咧嘴大笑，但是却还是，没有我想像中的沉重的，非常坦然的笑容。

"莫凡，其实没有你想像的那么恐怖啊。风奇在考虑更换教练的事，我们这次打球的成绩再好说不定对他们的决定也影响不大吧。只不过他们说如果看见我们得到冠军，或者全国赛可以打入前八会重新审视球队的水准啦。和温槐的比赛，我全力打了，大家也全力打了。最后的一分之差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不会因此懊恼。再说，我可是韩纪旅啊，怎么会为了这些理由不顾形象去做很没品的事呢？难道莫凡以为我会发狂，变成去年那个大阪有名的，为了他们教练搞暴力的，王牌杀手……叫什么的？南本？"

听着他起先认真万分的口吻，后来却越说越不对劲了，直到最后那个"南本"我听着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像是叫南乡吧！连我都知道的。"我从狂笑中回过神来，告诉他："他的跟班叫岸本。你把两个人合在一起了吧！"

"不是吗？彦一拍录像回来过，还很气愤地指给我看呢……那样一个蘑菇头，后面扎个长辫子，眼睛金鱼一样，嘴唇很厚的？"他边说边打手势比划着。
不仅把名字并作一个，连形象都二合一了。
除了佩服这个家伙没有别的办法了。

"有些冷唉，我们进去吧！"
韩纪旅裹了裹衣服开始往房子里走，又回头对我笑："莫凡这么关心我可不要担心得吃不下饭啦！哈哈！"

"谁会啊！你不要太得意了！"我赌气变成野蛮小孩不满地反驳他。
"哈哈！"
他继续笑着看我，语气却又认真起来："碰见这样的事确实很讨厌啦！可是风奇这次是第一次打入了全国大赛呀！这本来就是很值得高兴，值得庆祝的事了。
很好的事吗，就应该要说很好，要觉得很好。所以就要喝酒要好好庆祝啊！我不想看见有讨厌的事夺走大家的快乐了。"
他说着跨进了门。
我在他身后缓了一步，也跨进了门。
脸上依然烧得火烫。

回来时听见厨房里又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好像一大群人说服了阿良把隆志叔叔特地带回中国，波兰著名出产的Monte Verde打开分享了呢。
"我和他们去狂欢一下噢！"韩纪旅轻松地弯着眼睛笑了，向我挥了挥手往厨房走去。

我回来客厅，许文程扬还坐着，唐翼依旧昏迷，安学长却招手叫我："这两个不会喝酒的人还在这里，我给他们做皇家咖啡，莫凡也算你一个吧！"

于是我坐下，靠坐在唐翼的脚边。安学长泡了咖啡，关了客厅的灯，然后用打火机点燃了浮在咖啡上的酒精，一朵一朵小小的火花，在漆黑的氛围中漂亮得无法形容。
脸上被甩了一块凉手巾的唐翼迷糊醒过来了，他动作有些不灵活地坐起身来，呆呆注视着眼前跳动的小火花，什么话都没有。
我起先以为他根本没有察觉我的存在，可是过了一会他用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音对我说："莫凡学姐，我觉得今年好倒霉。好像什么事都没办好。"

如此用心拼命地使自己变强，却一直遇到挫折没有看到显而易见的成效吧。
他可能真的，好想得到最佳球员的奖项。
这样就可以证明自己的努力不是没有效果吧。可是偏偏没有。

"温槐分明是赢了呀！应该觉得高兴呀。可是真讨厌，我说什么都高兴不起来，觉得特别不爽。"
"唐翼，忘记你决定训练体力时对李斌教练说的话吗？"

"是没有忘。我知道自己想训练也好，拼命长肌肉也好，都是为了温槐呀。
可是，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比赛打赢了还是好开心的。可是一听最佳球员没有我，就开始气得要死，就觉得自己那么努力，什么效果都没有。"
他好像要摆脱这样想法似的，拼命抓头。
我拍拍他的蓬松头发，即使变成肌肉男，唐翼还是好单纯好坦率的乖孩子呀。

"唐翼你会气恼，这并没错，这很正常。是我我也会觉得好丧气的，这么拼命打球，支持住常胜的温槐，居然还不够做最佳球员。但是不要让你的情绪，你的感觉，过份影响你对事实的判断。你的进步如此之大。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你已经学会安学长的贯穿全场，很快就可以应用自如，不是吗？你在温槐队是绝对必不可少的人物，没有你的努力温槐会一败涂地，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不要因为觉得不开心，就看不见这所有事实。一定要看见你得到的，你做到的。"
他想了一会儿，在暗中点点头。

"不过，也要看到其他人的强大。
唐翼，好好平心静气想一想。五名最佳球员，他们的技术都比你娴熟吗？他们的组织能力都比你优越吗？他们的发挥，都比你稳定吗？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迸出了几个字，居然有些心平气和："他们是比我强呀。"
酒精燃烧完了我们抢着杯子喝带着白兰地香味的咖啡。

过了好久唐翼又叫我："莫凡学姐，我知道我确实很强。可是还有弱点，还有不强的地方，所以没有赢。所以要更加努力，变得更强不就可以了吗？"

是啊！
没有赢，变强就可以了，变强就可以赢了，就这么简单。



呵呵！我的签名档的来源……

13
联考后期待录取通知是极度快乐的漫长的时光。
风奇的越野君十八岁了，又是大家都结束考试期待狂欢，于是开了个场面很大的生日party。连我们温槐，和尚德的认识的几位都接到了邀请函。
唐翼和尚德的傅凌天君却很不幸地不在邀请范围中。

据悉越野狠心的理由就是："从第一次看见这两个臭屁的小子时我就十分不爽。"
这两位野生动物自然是怒火中烧，整天嚷着要去风奇找如此小看侮辱他们的越野拼命。
尚在为横滨大学医学部的第二次录取考复习预备的阿良和韩纪旅于是还要为摆平这样的事浪费精力。

韩纪旅摇着头无可奈何地苦笑："越野这家伙呀，对人是特别的喜憎分明，不是黑就是白，不是朋友就是讨厌的人，可伶的信长和傅凌天呀。"

party办在相当华丽的礼堂，在自助的餐台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越野的父母满脸欢喜地为我们开着香槟酒，也不管我们当中是否有未成年人。
越野的朋友真的很多，小学的，国中的，高中的，打篮球认识的，补习班认识的，都为他聚在一起了。
他是个一把你当朋友，就会完全真心相待的人。
人缘自然特别好。
和篮球队的日夜相处，尤其亲密。

韩纪旅和阿良上完补习班赶来，在大家开始唱生日歌前，韩纪旅一下子跳在了众人面前："我，想为越野的生日说几句话。
要祝他生日快乐，天天都开心。
刚进篮球队时我又是迟到又是迷路，多亏了越野君帮我的忙。就这么认识了。
三年来，越野君都是我很可以信赖的朋友，打球时最好的后卫搭档。
我翘练习时总是赖着越野君帮我请假。
我想去恶作剧时总是拉着越野君和我同谋。
再怎么过份越野君总是好支持我的。
谢谢你越野君，三年来有你这样的好朋友，是我的荣幸。
希望以后的日子，十年，二十年后，越野君还会是我的朋友。"

全场都鼓掌鼓得厉害。
然后越野哭了。
他抹着眼泪试着把韩纪旅推开一边，嘴里还不服气地嘟哝着："韩纪旅你这个家伙！说得这么感动做什么呀？真是的，你平时和我们总不是太亲近的……以为你一点不在乎我这个朋友呢。"

韩纪旅露着满足的笑脸，勾起越野的脖子，另一手作势在他手臂上猛打一拳："生日快乐，宏明。"
又有女性向的好事者因此大做文章。

韩纪旅同时对站在人群中的阿良打了个手势，阿良也走来众人面前，向大家作了个无声的示意，手中高高举着韩纪旅的手机。

众人起先不解，直到静悄悄的全场中，一个我们都很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越野你在吗？我是许文啊！不能回来为你庆祝生日真是遗憾啊！要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呀！我现在还好。军事训练很紧张，不过既然胡子老师的魔鬼训练都熬过来了，现在的也不算什么啦！"
听得大家哄堂大笑。

越野兴奋地一把抓起手机就嚷："阿福！真的是你啊？你小子走了这么长时间都不给我们来个信！"
其他队员也阿福阿福地一涌而上，要抢着听手机。

韩纪旅故意紧张地狂叫："不要抢坏了呀！"
大家的脸上都是万分兴奋的笑脸。
这样程度的快乐，真的很难用言语表达吧。

还是决定了暂时先不回北京。
这是阿良考医科最后的战斗了，三年我们相依为命都熬过来了，这最后的战役，我想陪阿良打完它。
煮着美味的食物，全心全意地想着要支持哥哥，不停地鼓励他，自己也会觉得很振奋。
看见阿良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就和自己可以做到那般一样开心。

我的录取通知很快收到，横滨大学的心理学科。
没有什么意外，有些理所当然的未来。
更加关注的是阿良，还有韩纪旅的医科升学考。

两人在参加面试前，请来即将离开S市去深泽报道的许学长来我们家指导。
两位的笑容不够格啊。许学长扫了两人一眼就一言道出。
这两个S市以笑容著称的帅哥居然笑容不合格。

"阿良不要笑得像梦幻少年一样。医院不是白色的天堂，有许多丑恶要你去承受。
考官想看的是你对世间事物看得透彻力，以及承受丑恶的韧性，还有梦想破灭的表情。
韩纪旅笑得太散漫了。医院不要喝酒唱歌知足常乐的快乐医生，他们喜欢有些名气欲权力欲，会积极努力向上爬的人。笑起来，要有些志在必得，小小的野心。"

轻松利落，有条不紊的说教。然后是身体力行的训练："看好了，我爸爸平时就是这么笑的。"
那个笑容和他自己平时的笑容其实相去不远，精明有智慧的笑容。
没有刻意保持距离，但是足以让人家都尊敬他。

他可能真的很适合当老师，当教练，当一切在高处的领导角色，让别人尊敬着的角色吧。
可是许还山毕竟是他自己。

他的强烈自尊，不允许他用自己最擅长的东西来取得他人的尊敬。
就像对于他来说并不难，可以跟着他父亲的步伐，当上医生那样。
当教练也好，继续打篮球加上学理疗也好，面前的路，他总在不知不觉中会走上最艰难的那条吧。
也许他的自尊和强悍一直会带领他如此，以非常的毅力去做别人做不到的事。
许学长已经很强了啊，不用那样辛苦也已经很强了啊，有时候我很想这么告诉他。

那两个人的面试辅导确实成效不错。阿良面试回家时脸上是坚韧和包容的成熟笑容。好像已经有了值得病人信赖的医生的感觉。

面试后一星期，一天睡懒觉醒来，看见阿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横滨大学医学部的信。

"阿良！你考上了吗？"
我一紧张就完全醒了，看着他平静的脸，实在不知道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
他抬头看着我，悠然点了点头。
我倒是先高兴得跳起来的那个。

阿良也伸出双手，顶着我的手叫道："莫凡，我真的办到了！"
猛然记起了他15岁时被李斌教练肯定实力的时候，也是这句话。
阿良也许是我们中间最幸福的人吧。
有那么清晰，那么值得他满腔热情投入的梦想。又可以如此坚毅地向他的梦想努力，看见它们一个个实现在他眼前。

接着就响起了敲门声。
"是韩纪旅！"
我兴奋地叫了起来，"他肯定也考上了！"
"是的是的！"
阿良也张大了眼睛。

三分钟后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韩纪旅手中握着他的录取通知。
他把录取通知塞进口袋，两只手高高举着，看着他面前的阿良，同样双臂高举起来。

"啪！"两人仿佛在一场篮球赛中，响亮而振奋地击掌来庆祝胜利，然后两人像打赢球赛那般大笑起来。
很爽朗，很有气势，很男孩子的笑声。
名扬S市，温槐和风奇的前队长，一同被医科录取，成了一起打造自己未来梦想的好友了。

于是我三月才回到了北京。
"布朗特三姐妹"演出一夜成名，现在为了出国演出而住校特训。
阿良接到录取通知后不久去了北海道探望父母，在依旧寒冷的传教基地接受他新的挑战。
听说安学长也遵守了他和三个孩子的约定，也去了北海道呢。
两个好厉害的家伙呢！
真是越来越佩服他们了。

父母还是忙忙碌碌的，全心照顾他们的病人，看着我又回到家里，心里也有说不出的平安吧。
在过来的三年里，三姐妹被爸妈照顾着，她们多了一对父母。
我和阿良在S市，差点成了双胞胎，我多了个哥哥，他多了个妹妹。
父亲母亲同样，多了一个儿子，三个女儿。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已经完全是一家人了？

有些人会觉得我们的父母如此高中三年不照顾自己的孩子，把他们晾在S市真是极不称职的恶劣行为呢！比安公平还要差劲的父母呢，安公平至少天天在家，让孩子觉得有个爸爸呢。
也许对有些人来说是那样的，也许吧。

不过我们会很爱戴这样的父母亲。
两家人如此亲密地合作，如此无我地为他人着想。
是我们很好的榜样，父母没有对我们过分宠爱，但是他们一直都是我们的行为典范，我们觉得非常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