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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不离不弃by顾迷(完)  关闭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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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和花與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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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09:30:1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风过无痕 于 2011-11-17 10:24 AM 编辑

书名:不离不弃
作者:顾迷
出版社:不详
转载处:txt小说下载网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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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09:31:22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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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忘了是多少年以前。看了一篇淡淡的文字,通篇的S,S,S,S……,S是个人,性别不详。这就是观后感。
  
  然后也是那个年纪,开始满纸的T,T,T,T……就像那个里面的S。一张纸就满面疮痍。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大概是十三岁。或许,是更早一些。
  
  我妈开门把我丢出去,再关上门,动作流利,一气呵成,前后一共不到两秒种。
  
  或许是来不及反应,当那扇熟悉至极的门硬生生的在我眼前甩上时,我的只能是目瞪口呆的立在门口。
  
  摇头,叹气,从唇齿间轻轻“企”了一声以示我的不屑。
  
  毫无生气的转身坐在楼道里最高的那一级阶梯上,摸索着从牛仔裤口袋里拿出起了褶皱的烟皮,细细的端详一阵,便将它夹在嘴唇中,长长的吁出一口气,突然感觉到了绝望。
  
  原来,再激烈的争斗到了最后也不过如此,没有所谓的永远挂记。是吧?
  
  了然的笑。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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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09:32:49 |只看该作者
  
  用火柴刮出一簇光亮,用迷幻的眼光看着它,在木梗快要烧到尽头时与微潮的烟丝相触。举止优雅,动作流畅,可媲美她的甩门。
  
  这是几分钟前我正在干的事,也是母女冲突的开始。
  
  听人说,在刮起火柴的时候以一种迷离、最好是迷醉的眼神看着袅袅的烟雾从手指间升起。迷离失错,醉生梦死的,是一种混天然的沧桑。阴暗荼蘼的样子,但却不属于我。
  
  说到了这里,突然发觉也许我妈有那么一句话说的是对的。例如她说我才十四岁,十四岁而已,小鬼一个,就像刚从什么坑里才出土,单薄的可怜。
  
  当然,后面的那一句是我自己加的。
  
  斜倚在楼道,耷拉着眼皮望着手指间同样以袅袅之姿轻盈升腾的烟雾,姿态无异,却毫无沧桑之感,不禁连自己都哑然失笑。如同一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一般。
  
  楼底开始传出细碎的脚步声,抬眼,挪挪屁股靠在了右手边的墙上,瞟了一眼上面那些大大小小的印记。
  
  那些,是用各种各样笔写成的字迹。除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名字外,稍微长一点的就是句子。例如XX是猪,打倒XX等等等等,再高级一点的就是XX喜欢XX,和立体生动的XX猪图。相比较而言,那整面墙上惟一有纪念意义的,就是刻在上面身高的记号。
  
  童年无邪的记忆。
  
  眯起眼等着最后的火星烧成了灰烬,我掸开烟灰,看着一团相互拥抱着的灰尘坠落,再抬头——“吓!”脱口而出,没经过大脑的任何地方。
  
  一双篮球鞋赫然出现在眼底!
  
  隐忍着已经冲到嘴边的惊呼,我撇了撇嘴,顺便再让出更大一片空位,等着他走过。
  
  这个人,向来走路鬼一样没有声音。
  
  篮球鞋不动。我也继续整个人就像烂泥一样摊在蒙了层灰似的墙壁上。有气无力。
  
  按现在的架势,这双鞋子的主人一定是正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的头顶,淡淡的蹙起眉,嘴唇微抿,就像我平常看到的那样。
  
  敌不动我不动。这是翻遍任何一本武侠小说对决时候的真理。于是半垂下眼,静静的等着。
  
  米白色长裤还是不动。
  
  是,我承认,他那双腿是蛮漂亮的。只是,让我一个人独家欣赏,不太好吧?况且,我又不是那种会给观赏费的人。
  
  “不会抽烟就别点。”
  
  他说,声音没有起伏,在给我秀了几分钟的鞋和腿之后这样说着。说完后,如同来时,没声音的上最后一层台阶。走到我家对面,开门,进去,再关门。
  
  如果不是因为曾经看到过他穿拖鞋的脚,估计在八百年前我就会拉他裤脚,看看他脚踝下长的到底是轮子还是脚。居然会来去无声。
  
  撇撇嘴,踩踩脚底的烟灰,我听到背后门开的声音。
  
  “是不是左先生回来了?”我妈拉开门缝探出脑袋问,看来恢复邦交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
  
  我死气沉沉的点头,没转过身来。
  
  我妈是一个称呼所有满了十八岁异性为先生的人,这是她的职业道德。由此看来,她一个十分敬业的人。
  
  身后的门再度发出笨重的响声,接着是对着台阶上的烟蒂加烟灰叹气的音量,“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抽烟的?”她问,似乎是对她的教育失败感到无奈。
  
  抽烟?
  
  挑起眉角,没有讲话,半倚在墙上片刻后转身进门。
  
  然而得不到回复的人并没有就此罢休。
  
  她跟进来,绕了一大圈站在我的面前:“你才十四岁而已,是不允许抽烟的。”
  
  哦,是了,这就是我刚才提起的李母常用会话之一
  
  偷偷给自己笑了一下,低头敛眉,我想尽量表现的严肃一点。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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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09:33:48 |只看该作者
  此时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几坪米的小屋。凌乱,不堪,随处可见丢弃着的衣物、鞋袜、垃圾以及充斥在空气中一股有着奇异味道的霉气。是一种腐烂的味道。
  
  而我,住在这里,一住就是十四年。
  
  “你听到了吗?既然和左先生一个学校,就要多学学人家。”
  
  充耳不闻,径自走到桌子边,拉了椅子坐下,拿了筷子和碗,说:“要七点了。”语气平淡,然后头也不抬。
  
  急刹车般的停下原先的话题,喃喃自语,“七点了?这么快。那——我要上班了。”停顿一会,那个原本滔滔不绝的人又开始手足无措起来,“你一个人在家,有什么事就找左先生。还有,别睡太晚。你……”欲言又止,“还是不要抽烟的好。”
  
  筷子碰撞到瓷碗,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而她在灯光里的剪影,有那么一秒钟轻微的颤抖,似乎是被吓到了。
  
  “你要迟到了。”夹了几根青菜在碗里,我说。
  
  “哦,”她答,然后试探性的问我,“那你……是答应我不会再抽烟了?”
  
  劣质的木筷在手指间转了一个圈,我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在继续解决温饱问题。
  
  “那,就这样了吧。”没有得到我的回应,她干巴巴的自我下着结论。之后,是高跟鞋在破旧的地板上来来回回急切穿梭的声音。是刺痛耳膜的尖锐,同时慌乱的像脆生生的踏在某个地方,无处不在似的。最后,还是一起隐在了大门处。
  
  只剩我一个人。我跟自己说。
  
  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 四周无语,听不见呼吸,整个世界就像失去语言那样寂静。
  
  想要试图着发出一点声音,于是就重重的放下了碗筷,将一只手插进牛仔裤口袋里,踱步到窗台前,透过沾满雾气的玻璃窗,着夜色中那抹红色的人影。风姿绰约却背影苍凉。
  
  她是我妈。一个在舞厅里生存的三十岁年轻女人,但却有个十四岁就已经开始苍老的女儿。于是两个人相互折磨又相依为命着。
  
  除此之外,她们都寂寞。
  
  就在我的目标离我还有约一百米的距离时,一种高频率,尖锐的音律正刺激着我周围的人做着类似被狗追的狂奔运动。兵荒马乱似的。
  
  然而在这些慌乱的人群中从容的穿梭,却是我少之又少的嗜好之一。
  
  这一刻的四周,就像是时间的定格,时空的错乱,只是听到时间和空间跨越过的声响。
  
  就是这种感觉。
  
  除此以外,这种让人热血沸腾的场面每周会固定上演五次,档期在每天早上的黄金时段。然后一年一年的重复,只有人在不停的更换。而我,还有三年的时间去享受这些。
  
  持续三十秒后,尖锐急噪的铃声终于在我离目标还有五十米的时候完全消音。同时,那扇代表某种意义且笨重的大铁门也终于在我面前闭上了嘴。
  
  只剩我一个人。
  
  “后面的!你快点!”夹着登记薄的学生会某某,站在铁门边手做成筒状朝我喊。
  
  置之不理是标准的李氏风格,因为我早上一般都不太有做运动的嗜好。
  
  撇撇嘴,继续保持匀速运动,两只手也同样还是放在裤子口袋里。
  
  “初中部三一班李旎!”那边再次叫嚷 。
  
  皱着眉,半眯着眼神情挑衅的看着那个学生会的某某。而此刻眼角的余光里,却不经意的晃进来另一个身影。
  
  修长的,挺拔的。
  
  从唇舌间吁出一口气,我有些绝望。
  
  平常在学校里难得碰见的,今天就这样好死不死的撞到。
  
  慢慢靠近,隔着只留一条缝隙的铁门,我站定三七步。离装痞子耍流氓还差抖脚哼歌加嚼口香糖,我资历尚浅。
  
  “几几班的?叫什么?”学生会的某某就夹在那条缝隙里,翻开手上的本,死板的语气。
  
  条件反射的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单音节,游移的视线从地面晃到铁门后另一个人的喉结处——我视线的平面,然后稍稍抬了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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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09:34:54 |只看该作者
  
  “嗳,问你呢。”开始不耐烦了。
  
  头向右偏了偏,口袋里的右手拿出来,抵了抵额头——
  
  “喂,我没什么时间跟——啊!你干吗?!”
  
  既然已经动手踩上铁门了,还能干吗?
  
  三下五除二爬上了铁门,坐在铁门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一张仰起来的脸和一颗有着浓密头发的脑袋。
  
  “我也没什么时间跟你浪费。”我说,完成着这位学生会某某未完成的、同时也是我今天早上的第一句话,对着那张仰起来的脸,然后轻松的下跃。
  
  我想,当时我一定是以一种得意的神态,拍了拍手上根本都不存在的尘土。因为那道视线,因为在我回头的时候看到那张白皙的、英俊的、若无其事的脸。
  
  “左学长……”哭丧的声音。
  
  “昨天的记录表。”他说。声音平淡,讲着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就在那么一瞬间,我轻轻的弯了弯嘴角,把斜挎的背包用食指勾住,东倒西歪的进了楼道。然而我的早读时间,已经去掉了一半。
  
  出现在教室门口,不经意的瞄到了里面五十多双包含各种各样讯息的眼睛,然后进门,从第一排走到最后一排,放书包,拉椅子,坐下去。所有的动作都在万分的瞩目里完成,我都可以装做看不见。
  
  把课本从几乎可以跟废纸箱媲美的抽屉里拿出来,丢在课桌上,我呼吸的格外小心。用食指和中指夹住课本,一边心不在焉的翻着页码,一边用右手的指尖抚摩着已经冰凉的耳垂,反复的摩挲着,直到有了一股沁入心肺的触觉。
  
  看着摊开的书页,毫不意外的等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铅字呈现在我眼前。但我只是盯着其中一个,没任何动作的这样盯着。换句话来说,现在的我,除了呼吸,什么都没做。
  
  “嗳,今天记迟到的是谁?”接着,某人特有的声音从我的正前方传来,带着一丝丝起床一小时内绝对不会出现在我身上的兴奋。
  
  我举手,投降。因为我知道,现在,除了呼吸,我还要听话和说话。
  
  “学生会的。”我说,不热中的程度都表现在语气里。
  
  “具体点的呢?”显然,她是对我的回答不满意。虽然我承认刚才说的等于废话,但谁让她挑在离我起床不到一个小时的非常时期?
  
  于是我的反应是挑眉,推然后开了书本,将身子靠近椅背里。肢体语言是:不想讲话。即使我知道她问题中的潜台词是什么。
  
  “好嘛好嘛,不说就不说。早就知道早上不该和你讲话,你那点起床气的怪癖,一个小时内都闲人勿近。”她眨巴着她的大眼睛,语音中是一种全然的委屈,然后转过头去。
  
  我知道她问的是左霆,我的学长加邻居,同时是学生会里的某个什么和我妈嘴里的左先生。我想,没让人知道他就住在我家对面是明智的决定。否则,我要担起的,将不止是她黄佳韵这一个菜市场这么简单的问题。
  
  所以在这个时候,我的不怜香惜玉是对的。虽然如此,我还是对她转过的脸角闪神,然后再对她的后脑勺定定看了几秒种。之后,我又开始了浅浅的呼吸。
  
  楼道边的一家KTV在凌晨一点的时候,断断续续播放着悠扬的英文歌,它反反复复地吟唱:我的天真太早遗失,而我的成熟又蹒跚不至。我笑着跟着默默的念,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两分钟后,他敲我的门。
  
  拉开被子下床,披上外套边走边打喷嚏。
  
  “有事吗?”我开了门,捂着鼻子在一片漆黑中问。
  
  凌晨,仙度瑞拉失去的是魔法,而我家失去的是被房东狠心切断的电源。于是,借着他家的光亮,我看到了他背光的轮廓以及在黑暗里闪烁着不可思议光辉的眼睛。
  
  “你的电话。”他言简意赅,修长的身影投影在我的脸上。
  
  半掩着门,我裹紧厚外套走在他的身后。在走过那段去他家的路上,我没去想打电话的会是谁,因为会打到他那里找我的,除了我妈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然而,排开我家没有电话的客观原因外,我至今很难理解,为什么我妈对于他的信任度一直都大于对于我的。
  
  踏进他家门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光亮是柔和的,但我还是止不住的眯了眯眼。我已经在全黑的空间里待了一个小时,任何细小的光源都会让我一时无法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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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09:35:27 |只看该作者
  
  几秒种后,我老马识途的走到电话旁,同时打量着四周的摆设。
  
  干净,整洁,舒适,冷清。这是他家一直以来给我的感觉,现在还是如此。同样是几坪米大的房间,地板是光洁见人的,客厅是质地柔软的沙发,檀木的茶几和亚麻的地毯。六年前的摆设似乎也是这样。
  
  拿起话筒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在了他的书房门口,我看着他的背影不见。
  
  “喂。”我说,等着那头的回应。
  
  “旎旎,我是妈妈——”
  
  “我知道。”我打断她,“会打到这里找我的,似乎只会是你。”
  
  电话那头是喧嚣,嘈杂,混乱的背景。隐约听到各式各样的声音,只是除了我妈的。在各种的声响中,她是沉默的。
  
  “我……今晚不回来了。”她说,在沉默许久之后。
  
  “知道了,还有事吗?”
  
  “你……”她支支吾吾,最后决定放弃,“算了,没事,没事。帮我叫左先生听电话。”
  
  放下话筒,无精打采的走到他的书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换你了。”
  
  闻言,他抬头看了一眼我的方向,随即动作流利的拾起他左手边的分机,按了接听键,让眼前那柔和的橙色以及冰蓝色的电脑荧幕以一种淡淡的色调密密交织在他的头发、眉睫和嘴唇上,泛漾出一圈迷人的光晕。
  
  有那么一刻,我就站在原地出神的盯着他。
  
  是吧,学校的那些女生眼光没错。他,的确出众。
  
  “我是。”他对着电话说,在我转身时。于是低头,不知不觉的扯动了嘴角。
  
  我忘了他是何时脱掉那一身属于年少的轻狂和稚气的。或许是在他开始出现在我视线的那一刻,就已经完成了某种成人化的洗礼吧。那这么说起来,我和他,我们是否是两个同样苍老着的人?
  
  轻笑着走出他的客厅,隔着一道走廊,我静静看着对面那一片漆黑的房屋。它被黑夜包围,被黑色融化,近乎失去了潺潺流动的声响那样安静的盛放在夜色里。最后……最后应该是以同样安静的姿态融入我的身体吧。
  
  如此寂寞的安于孤独中。
  
  然而,就在此时的另一个房间,我听到他挂电话,身子站起来和电脑椅相碰的声音。
  
  站在原地不动,我转头,直到看到那道熟悉的修长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斜倚在门框上。
  
  “今天你睡在我这里。”他说,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忘了在那一瞬间,出现在脸上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然而在短短几秒之后,我在他的注视下低头皱眉,。
  
  “我妈说的?”半晌,放下拉住耳垂的手,我看着他,然后咧开嘴笑,笑的眼角有细纹在爬行。“我不是第一次一个人在家睡,她大概忘了。”
  
  她大概是忘了,我从小就不是那种看见蟑螂会尖叫,一个人在黑暗的房子里就吓的不敢睡觉的女孩。
  
  “ 你睡我的房间。”他说。对我的发言置若罔闻,只是径自穿过我,关上我家的门。
  
  “你至少要征求我的意见。”看着他打开睡房里的灯,我不动声色的做着微弱的抗议。
  
  他拿了一套床上用品从睡房里出来,在进入书房前看了看里面的钟,说:“你还可以睡六个小时。”
  
  果然是个容易让人咬牙切齿的人。
  
  慵懒的垫着脚后跟,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地面,但在持续不到两分钟后,发现十二月的天气容不得我站在这里进退不得。于是在我看着他走走进书房后,转身进了睡房。
  
  他留了一盏灯给我。
  
  站在门口,我还是不可避免的弯了弯嘴角。对着迎面而来的温暖橘色,我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看着它无影无形的洒在了整个被照亮的空间里。目光所及的所有,都是暖暖的。
  
  弯腰坐在床沿,指尖触摸着那床柔软的棉被,然后将身体都伸展在温暖的触觉里,开始了我的衣锦夜行。和他的味道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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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09:36:15 |只看该作者
  他一定不会知道,开始不再惧怕黑夜的十几岁女孩,是悲哀的。因为那就意味着她们没有了依赖,无论面对了什么,都是将会是一个人。
  
  伸出手,关掉灯,我在一片漆黑里浅浅的呼吸。对我来说,这样的呼吸和黑暗,至始至终都和我缠绕在一起,像是永远都不会分离。
  
  像是……不离不弃。
  第二章
  时间跳过了这一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于是,全世界都站在第二年的春天。
  
  直到三月末的某一天,我十五岁。
  
  春季运动会?
  
  皱着眉,我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的两只手指头把纸张夹离视线以外。
  
  “和我有什么关系?”最后一个字的音调稍稍上扬,余光扫视全场,等着人答腔。
  
  围成一圈的课外组组员,在你看我,我看你之后终于派了同学甲做代表讲话。
  
  “那个,李旎同学,你不认为春天是一个很好的季节吗?冰雪融化,树枝发芽,万物都在这个时候复苏——”
  
  “包括细菌。”不冷不热的接口,我打断他,同时接住他无辜的、以及全组人指责杀人凶手般的眼光。
  
  或许是没想到有这样的结果,不自在的吸收那一圈雪白的眼球光源,我清清嗓子,自动的下了个注脚,“麻烦讲重点,谢谢。”
  
  幽怨的神情在定定的看了我一眼后,马上被高昂的情绪以神速代替。同时,先前被我效法大禹出手遏制的滔滔江水,也开始再度连绵不绝,“既然李旎同学也这样认为,那么一定就是对于我的意见表示赞成。作为祖国的未来,世纪的接班人,跨时代的少年,在如此大好的形式下我们一定要好好回报这个时节。俗话说一之计在于春叽里呱啦……”
  
  我继续用手撑着下巴,分出一只手戳戳坐在右手边的黄佳韵,表情不变,尽量的压低了声音,问:“他到底要说什么?”
  
  “要在最后一句才知道。”她吃吃的笑着,以同样的音量回复,讲出三年来最富有哲理的一句话。
  
  我了然的点点头,哼了个鼻音。才三月而已,蚊子苍蝇已经在四处乱追乱撞了,今年的夏天喔——惋惜似的摇摇头,做不舍状,对对面口水正四处飞溅的同学甲幽幽叹气。
  
  “呃……那个……李同学,你,你对我的发言有什么……呃,更好的建议吗?”
  
  建议?根本都没听能有什么建议?
  
  顶着一头的雾水,我摇头。
  
  “没别的意见?”仿佛不敢确定似的再问一边,之后逐笑颜开,“那,那你是同意了?”
  
  锁紧眉头,我错过了什么吗?
  
  “你同意代表我们小组参加四百米障碍赛了?”
  
  “唰”地一声,全组十几双亮晶晶,亮堂堂外加希翼的目光没商量的集中在我发根之下,脖子以上。
  
  慢动作的放下撑住下巴左手,莫名其妙的迎着众多目光。
  
  “障碍赛?”轻轻的吐出这三个字,众人一致点头。
  
  “开玩笑。”环顾四周,这是我的评语。
  
  “没兴趣。”有始有终的完成这个三字游戏的最后一句,我站起身来。
  
  要我跑障碍,可能吗?撇开跑不跑的问题先,关键在于“障碍赛”这三个字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个连运动会的普通观众都没兴趣当的人,就更别说什么热心参与者了。
  
  “李,李同学,先不要走嘛。”手明眼快的同学乙适时拉住我,吞了很大一口口水,他再接再厉,“我们小组已经有三年没有得到运动会的任何奖项了,可是我们今年就要毕业了,我们不想在最后一年还是什么奖项都拿不到。所以,在经过大家商量之后,我们决定拜托你。李同学——”
  
  目光炯炯有神,闪的我眼前发白,于是伸手挡了挡,没有讲出一个字。
  
  “人家左学长是为争取保送人选才推了学校的活动,但人家还是在做管理工作,严格说起来还是参与了学校活动。而你,常常连课间操都不见人影,你不会是比他还要忙吧?”黄姓同学适时揪出她的偶像举例子,摆道理,企图对我进行更深一层的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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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09:36:59 |只看该作者
  
  对着天花板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会粉碎少女梦想的事实放在我心里面斗争一下就好,不必要抬上表面。既然刚好谈到那位左什么,右脑不得不和左脑交换一下意见,最后认为一致认为以那个左什么的个性看来,要他参加什么学校活动,似乎比母猪跳芭蕾还难得。
  
  跳芭蕾的母猪和某个左姓人士?
  
  皱着眉自我设想了一下画面,突然感觉到自己一个人能交流出了这样具有科学性的回答,甚是安慰。我满意的点点头。
  
  回过神,挥动的五指在眼前来回的摆动,有人怕我睡着了。
  
  清清嗓子咳了咳,示意我还在。于是疲劳轰炸继续。
  
  “我们总不能抱着遗憾毕业吧。”是游说版的同学丙。
  
  “李同学,我们三年来都没有拜托过你什么,就今天这一次。”
  
  是啊是啊,谁会傻的去拜托学校里性格难测的恶劣学生。
  
  “你每天迟到后翻铁门、跳铁门的姿势不赖,动作又一级棒,我们每天都必看。”黄佳韵同学再次进入游说队伍中,说完还附带有补充,“我完全相信你的实力嘛。”
  
  实……
  
  闪了一个字音,我开始羡慕能说出如此风凉话的劳苦大众。
  
  “李同学——”尾音拖长,背景是晶晶亮的一片眼珠。
  
  熟视无睹,从同学乙的手中完成袖子争霸赛,一种种摆脱纠缠的喜悦油然而生。
  
  “抱歉让你们失望,”我决定表明态度,“我没时间、也没兴趣去参加这些东西。”
  
  瞬时,哀号声满地。
  
  像是思考了良久,不屈不舍的同学甲还是没完全放弃,跟着我站起来,他道:“李同学,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
  
  我对他笑着摇头,连自己都不太清楚这样去拒绝的原因。
  
  “为什么?”
  
  “因为不知道。”我笑着说,态度是十二万分的诚恳。
  
  “旎旎,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时间是傍晚。地点是在光线昏暗的客厅。我妈从这里经过,突然间没预兆的靠过来叫我。
  
  放下搁在沙发一边的腿,腾出一个座位,斜靠在扶手上,“嗯?”我发出一个单音节。
  
  “我……”,她没有坐在我让给她的位子,站在沙发边搓着手。“我不想在舞厅里做了。”
  
  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头,把三分之二的注意力放在前面的电视屏幕上,“那样很好啊。”我说。
  
  “我,我……”她看着我,支吾了半天,“事情……也不止是你想的那样。”
  
  还有前因后果?
  
  慢慢停下来把玩遥控器的动作,转头定定的看着她,最后不知不觉的勾了一个弧度挂在嘴角,“我在听你说。”
  
  她先是抬起头看了看我,然后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低下头,一句话以细小的音量吐了出来,“我,我和秦先生在一起了。”颤抖的嘴唇说出这几个字。
  
  我看着她的头顶,想笑又发觉笑不出来,于是不断的点着头,重新把视线集中在电视上,“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她的女儿和我在一个学校,”停顿一下,我说,“是秦可琦?”
  
  她脸色在我的余光里变的苍白,带着泪光的眼眸看起来有种绝美的凄楚。
  
  她,还是美丽依旧的。即使已是青春不在。
  
  电视屏幕里演着什么,我全然不知,只知道有五光十色的色彩照在我和她的脸上。
  
  “情妇?”沉默了许久,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么说。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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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09:37:36 |只看该作者
  她怔了一下,随即神情绝望的点头,细小的哽咽渐渐逸了出来。
  
  “爱他,还是为钱?”
  
  “我想……两者,应该都有。”
  
  瞬时,一股浓烈的笑意呛入我的咽喉,爬上五官,一发不可收拾。
  
  “为什么我们两个中,单纯的是你?”我笑着问,并听到自己眼角的肌理相碰的声音。“你还是当初那个为爱情十六岁就当未婚妈妈的小女生,我以为你不会相信这些东西了, 没想到不相信这些的,反而是我。”
  
  “旎旎……”她像是没预料会听到这些,以一种复杂的神色看着我。不着痕迹的躲开她伸过来的手,装做触摸眼角,感觉听到了一种怪异的气氛在我和她之间。
  
  除了电视机里各种各样的声响外,我们没有一个人再次口,直到楼下适时的传来了机车喇叭声。
  
  跳起来奔向门口的速度有点像逃难,拉开了大门,我背对着她说:“我今天晚上要出去。”
  
  微弱、压抑的咽呜声顿时在这个窄小拥挤的空间里散开,之后逐渐变的清晰。
  
  折回来,静静的看了她一会,随即伸手,在迟疑了一阵后伸手拍上了她的后背,说:“你的爱情还未枯死,你该高兴。”
  
  她飞快的转过泪水纵横的脸,颤抖着嘴唇开口,“你,你不介意我做——”
  
  “无论你是什么,都是我妈。”若无其事边走边打断她,我站在大门边,开门,再关门。
  
  无论你是什么,都是我妈。
  
  淡淡的扯起嘴角笑笑,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嘴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原来,我对这个晚出早归、一天见面不到三个小时的女人,抱有如此的感情。
  
  我知道她永远像是长不大,也了解她只是一个三十岁年轻貌美的女人,还明白她一直渴望着爱情以及,她可以眼睛都不眨的买下一瓶要平常人一个月收入的香水。
  
  她是感性的,但要不会忽略物质。
  
  靠在黑暗的楼道里,看着班驳的墙壁,我感觉到阵阵的虚弱。其实从刚开始到现在,我的思绪并没有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有条理。我,只是在撑而已。
  
  听到楼低传来的第二道喇叭声,我慢慢走到栏杆边,踮起脚看到停放骑楼边的那辆中古董级的机车。然后,开始向下横冲直闯——
  
  什么都不想的往下冲——
  
  或许,答应了季仲霖今天晚上的见面,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记得今天下午小飞带来话的时候,我刚刚蓬头垢面的从教室里拎着垃圾晃出来,他当场大惊失色,并坚持他的英国绅士风度要为女士效劳。于是我也很愉快的让他效劳,包括另外三组难得清仓一次的陈年老垢。
  
  小旎,嗯,今晚你有空吗??脱手了垃圾,他支吾了许久才搓着手问,讲着一口蹩足的中文。
  
  干吗?
  
  在碰碰鼻尖和摸了头发之后,他说,季哥……我是说季哥想跟你见一次面,This evening。
  
  大概在三秒钟后,我很爽快的说了好,而这个“好”字,当时似乎是吓到了小飞同学。
  
  “我以为你不会答应的。”站在骑楼里,季仲霖跟我这么说。
  
  “既然认为我不会答应,那你干吗要约?”
  
  他扬扬他帅气的眉,神色显得有点滑稽,“现在的事实证明,约了比不约要好。”
  
  “你今天该买彩票的。”我好笑的看他。
  
  “怎么说?”
  
  我浅笑着摇头,仰头看天上,他也不再问。
  
  这么大的一个城市,却被黑色紧紧的裹住。霓虹灯亮,整个天空染着淡淡的色彩。夜,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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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09:38:26 |只看该作者
  
  城市的夜里,没有星星。忘了这句话来自那里,但由我眼前的景象来看的确如此。因为有高楼,因为有高楼里的寂寞,于是,寂寞的人点亮了灯,寂寞的人不止点亮一盏灯——
  
  所以,星光淡了。
  
  叹了口气,低下头来看着自己在灯光里的影子,不言不语。
  
  “诶。”发出一个单音节,他跨在身边的重型的机车上,右手从后坐上拿起一个安全帽,递给我。
  
  “要去哪里?”我从他手上接过,边戴边问。
  
  “先和那群人汇合,再说。”停顿一下,他看着我戴安全帽,“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个男生头变一下?”
  
  “变一下?怎么变?变成儿童爆炸头?”扣紧安全帽上的带子,我口气淡淡的耍白痴。
  
  笑着把皮手套打在我戴了安全帽的脑袋上,化开了先前的尴尬,他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像个小男生一样。”
  
  “这种话已经很多人跟我说过很多次了。”拖长尾音,手脚麻利的往他的后座上爬,我应道。
  
  “看起来是没什么效果。”发动好车子,他转过头对我进行不友好的嘲笑,一口白牙在夜色的称托下越发白呀白的。“坐好,小心掉下来。”
  
  “你是乌鸦嘴?”在抱着他的腰之前,我不动声色的偷掐他。
  
  他闷哼了一声,转过头用杀人的眼光看着我。
  
  “干吗?”若无其事的反问,顶着硬硬的安全帽,忽然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安全感。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有很重的孩子气?”
  
  “如果你打算告诉我呢,恭喜你是第一个。”左右手同时开工,合力让他的视线正确的摆到前方,“赶快开车,别跟年纪大了的老头一样罗哩罗嗦。”
  
  “我总有一天会把你吊起来打的。”他狠狠的转着车把,说的张力十足。可惜的是,发动的油门声削弱了他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的效果,最后只是变成了无可奈何的自我安慰。
  
  做了解拍拍他的背,以兹鼓励。“我相信你的实力。”终于论到我说这种类似风凉话的语句,感觉还真的不是不一般的好。
  
  说到“力”这个字的尾音,原本应该静止不动的空气在我的双肩、手臂、指间快速的流淌,像是穿越了时光。与此同时,我看到他短短的、朝天站立的怪异头发也在此时向后飞去。
  
  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一直都站立着的朝天发,我问:“是怎么弄出这种效果的?”。
  
  “你只……承我……与众不……就行了。”他对抗着风,朝着前方大喊。但传到我耳边的,依旧还是破碎的语言。
  
  收回手,放回他的腰间,车子穿过一个小巷后进入了一个豁然开朗的空间里。
  
  我屏住呼吸,看着宽阔的油柏路在我的脚底匆匆而过,连街上的那些行人也都来不及的飞驰而过。那些灿若流星的闪烁霓虹,划过我的身边,和风一同流逝。
  
  进入车道里的限时区是,车速开始减慢,于是松开一些环在他腰际的空隙。
  
  这个人,曾经告诉过我一件事。他说,知道吗,你的眼睛里有一个空洞。于是我笑,只是觉得好笑。
  
  “但愿你不会在减了车速的时候还掉了下去。”他似乎闲的要命,在我松开他的那一刻,立即转过头消遣我。
  
  “也但愿你能顾虑一下乘客的安全。”隔着安全帽我朝他嘟囔,但从他得意的转头这种情形来看,他听到的机率为百分之一。
  
  觉得此人无可救药,在此时壮烈牺牲也没什么不好。但考虑到我正在这条误上了的“贼船”上,如今只有注意其他车辆,起个及时警报的作用,也是一种珍爱生命的表现。
  
  例如现在,机车的右前方有黑色的、看起来价值不菲的BMW一辆。流线形的车身上倒影着经过的所有色彩,看起来闪闪发光。
  
  BMW开的稳重、平和,车速在车阵中保持中等。
  
  当机车经过黑色BMW时,大概是出于好奇吧,我侧头看了过去——只是那么一瞬间又面无表情转回来,但心跳,已不是一秒钟以前的速度。
  
  给了自己几秒钟去镇定,并为了证实先前看的没有错,我再次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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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09:39:22 |只看该作者
  
  略长的刘海和发尾,俊美的五官,雕刻似的轮廓以及从容安稳的神态……能给人这些视觉效果的人,在我所认识的范围里的,除了他再也不会有别人。
  
  左霆。
  
  猛然一怔,为这样默默的念起他的名。
  
  而那辆BMW中确实还有第二个人:那个在高中部被人称为“柏杨之花”的秦可琦。
  
  应了一句套话:说曹操,曹操到。
  
  我全身上下开始不能克制的渐渐发凉,感觉像是偷窥到了有妇之夫在外偷奸的情景。只不过从头到尾那个不自在的,不是那个被偷窥的,而是我这个偷窥的。
  
  手脚僵硬的转头并深深吁出一口气,直到从后视镜里看着那辆黑色BMW被渐渐的甩远。
  
  于是今晚,我开始第二次的庆幸——有个安全帽可以把我的脸包的面目全非。
  
  日历翻到了四月,于是学校后庭的樱花开的灿烂的仿佛在明天就要死去——因为怕明天来不及,所以就不顾一切的。
  
  站在樱花林前,我是这么想的,并且把想法分享给面前的同学甲乙丙丁,而分享的后果是得到了一个结论:据说这么比喻花开的灿烂的程度的,放眼整个柏杨,只有我一个人。
  
  在我视线约五十米左右,统一穿着长袖T恤的同学卯己庚辛正忙着布置着运动会主席台,看起来是充满了活力的样子。
  
  而我,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们,让四月的风吹在我的脸,我的发,我的眉睫。
  
  “哦,你的体育课就是用来这么发呆的。”一根手指头毫不犹豫的点在了我的肩上,伴着一种“被抓到”的语气。
  
  回过神,我舔了舔嘴唇,没有讲话。
  
  “在想什么?”手指头由点肩升级到勾肩搭背,而它的主人也顺势没骨头似的靠在我身上。
  
  “我在想——”拖长尾音,拉下她的手腕,转头看了一眼,道:“你的体育课就是用来打搅别人的。”
  
  “打搅?哪有,我只不过是在提醒上课走神的同学而已。”随手撕了一片樱花的花瓣,黄同学佳韵委屈的要命。
  
  拂开挡在眼前的刘海,指指站在后庭另一块空地上,穿着长袖运动上衣和运动裤的那群女生,我有点好笑,“上课就是去跟她们一起踢毽?对不起,我玩不了。”
  
  说到这里,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根据多项事实证明,本人,对于本该女生在行的玩意一概不通。例如折纸、手工、家务等等等,再例如踢毽、跳皮筋,完全和我八竿子打不着。所以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可是,我看你根本就没有要上体育课的打算。”她古灵精怪的上上下下打量我的穿着:同样的长袖运动上衣,只不过下身是牛仔裤。
  
  双手插进牛仔裤口袋里,我耸耸肩,不再讲话。
  
  约在视线五十米左右的那个半成品会场,两个相称的人影加入进去,其中一个身影挺拔且熟悉。然而,在一秒内,我完全可以凭借听觉判断出他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人。
  
  就在同一时刻,因为激动而颤抖的不能把持的手没商量的拉住我的衣服一角,之后是瞪的很用力的眼睛完全不顾观众情绪凑到我面前,“左,左——”
  
  “要坐回教室坐。”拉开她的手,但另一只又缠了上来。
  
  “不是!”她想充分表达她的意思,所以被拉掉的手不屈不饶的指在我的正前方。“左,左霆。”
  
  抓回她出境的手,就在抬头看向那边时,和另一束目光碰了个神清气爽。
  
  秦可琦。
  
  是我先低头避开她的视线的。我和她,并没什么交集,不是吗?
  
  然而,她却是不想罢休。因为在我再次抬头时,她的视线依然还在。
  
  于是我回视,第一次在这样迎着一个人目光的同时打量那个人。
  
  她确实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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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09:40:00 |只看该作者
  浆白的女生制服上衣穿在她身上都有不一样的味道,下身墨绿色的苏格兰呢绒方格裙看上去顿时生动了不少;黑亮的长头发以及几缕被风吹动的发丝,光这几样加起来就构成美女标准,更何况她脸上那精致的五官。
  
  迎风扒着一头带有微微栗色的短发,有点想不通自己干吗费那么大周章去看一个同性。难道,我没发现自己是个lesbian ?
  
  自顾自的笑完,突然感觉到颈部以下的热量被外部因素挡走,于是回神,以外的看着刚刚被我打量完、现在正离我不到一米的人。
  
  右手边的袖子被人小幅度的扯动,标准咬耳朵的音量在我右耳膜回荡,“你认识她?”
  
  不发一语,因为预感接下来的事绝对不会是会见美女那么轻松。
  
  “李旎?”她仪态万千的问我。
  
  “我不知道我那么有名。”不承认也不否认。据一名专家说,这是很好的外交辞令。
  
  她甜美的笑笑,表现出绝佳的教养。
  
  “我一直都蛮羡慕你的,你看上去好帅气。”
  
  扬了扬右边的眉给她看,我淡淡的扯着嘴角,同时隐隐感觉到现在她说的,绝对不会是这次这么面对面的重点。
  
  “全校的女生就你一个人把男生制服穿的那么好看的。”我想也是,因为全校就我一个女生会去A一套男生制服穿。
  
  “所以,我想令堂令尊也有非凡的气质和容貌了。”
  
  要笑不笑的看着她,好在她的重点不会像先前那个演讲上瘾了的同学甲,第三句就找到了主题。
  
  “令尊——”她拖长尾音,表情恬静,“是做什么的?”
  
  “家事调查?还是秦同学的一点嗜好?”我双手环胸,从身边樱花瓣的飘落看到了一次风的经过,可惜气氛不对。
  
  “哦,”她伸出芊芊玉手,优雅的理着胸前的长发,“我只是对学妹的家世好奇而已。”
  
  做了解状,一把拖过右手边不明就理的黄佳韵,“可以开始了。”
  
  “开始什么?”某黄姓同学显然不太清楚状况。
  
  “ 秦学姐说她对‘学妹’的家世很好奇,所以你可以开始了。”说完这些的时候,我开始沾沾自喜,原来我装傻还蛮有天分的。
  
  而明明挡在我和她之间的黄佳韵被她在下一秒温柔的“移”开。
  
  “我不想跟你玩文字游戏,你是想要我挑明了说?”
  
  我痞子味十足的耸耸肩,良心建议她,“从头到尾我只知道你叫秦可琦,传说中的校花,如此而已。所以,要说什么,就不用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要说的问题很丢脸,所以要逃避?”她以一种胜券在握懂得姿态看着我,继续丢出她反问句,“你不敢跟我说,是吧?”
  
  这段话结束的时候正赶上我对天翻的白眼,至于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我今天才算是有了切身体会。
  
  “你要不要对着天问问,它明天要是下雨就是老天觉得对不起你?”
  
  闷闷的偷笑声从某个控制力不够的人咽喉里传出来,我一个白眼丢过去,以示警告。
  
  “哼,我没兴趣跟你在这里扯东拉西。”成功的用鼻音表达出了她的不屑,然后继续,“这么看来令堂的职业,是让你觉得不可告人了?”
  
  抬头看着天,我决定翻出今天在十分钟内的第三个白眼。
  
  “她对我来说职业只有一个,就是我妈。”我说。
  
  “是吗?好像一边职业是人家母亲,一边又可以做舞女或情妇的人就只有令堂了。”
  
  鼻管里发出一个单音节,平静的看着她,“在家闲着不要钱也没人爱的女人,却也不止令堂一个。”
  
  话音落,我静静的站立,同时头脑清晰的把以上字句从唇齿间吐出来,表情是淡然的。然而,那个把这句话全盘照收的人,似乎是没有我的这种冷静和风度,因为在下一秒,我生平第一次让人的手掌接触在我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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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09:41:01 |只看该作者
  我还记得当时因为外力,整个头偏转到六十度的感觉。不由自主的,无法控制的,惯性的向后微扬着。与此同时,两旁半长不短的头发全部飞贴到我的左脸颊,轻轻碰触着开始变的火辣的左脸。
  
  撇着嘴角慢慢的回头,我的视线首先停留的地方是在她的身后的。
  
  那是一缕在樱花飞舞里夹杂的缝隙。是三三两两的人,还有他。
  
  我喜欢这样远远的看着他。这样看起来,他像是一个美丽而又遥远的梦。
  
  一种完美的样子。
  
  收回视线,手指接触到脸颊,我看着面色苍白的秦可琦,我淡淡道:“有没有谁告诉过你,无论是什么人的脸,都不要轻易去打。”
  
  于是,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我快速的扬起手掌,对着她躲也不躲、以绝望神情闭上眼睛的脸。
  
  轻轻扯了扯嘴角,手掌变成拳头快速的下落,到了最后,只是轻轻的擦过她的脸颊。
  
  “只有这一次。”我说,然后拉着看呆了的黄佳韵转身离开。
  
  不止她发傻,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在发傻。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指腹快要接近她的脸时,我竟然没有了还手的打算。
  
  或许,是因为就在视线越过她肌理完好的脸时,我看到了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隔着远远的距离,看着我。
  
  第三章
  季节进入梅雨,温暖的季节快要流到末尾。
  
  伸手接住那瓣从空中扬洒下来的粉色花瓣,这一刻,心是温暖的,不知道为什么。
  
  晃着脚坐在天台上,拿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沙漏倒过来倒过去。
  
  “嗳,第一次还没有漏完你又倒过来漏第二次。”孔武有力的手夺过沙漏,换了一条毛巾回来,“脸怎么被人打成这个样子?”
  
  “嘿嘿,”我傻笑两声接过毛巾,按在左脸颊上,“我是以为她没有什么力气的,结果是低估她了。”
  
  两个季氏白眼丢了过来,他拉了一张椅子靠在天台边坐下。“是不是你要死不活的样子又惹到人家了?”
  
  “嗳,”拉下毛巾丢在他脸上,我抗议,“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惹到‘人家’?”
  
  他先是用透视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我一番,然后哼出一个鼻音,“你是什么样子我还不清楚?看在每天你都气我气的要死的份上,怎么不可能也把其他人气个出手打人?”
  
  “我还以为你会给我伸张正义呢。”看着在悬空中晃来晃去的脚,我音量不大的嘀咕着。
  
  “伸张正义?我看免了吧,估计那个打你耳光的人比你更惨烈。”他站起身把玩着毛巾,最后想起来似的,在热水盆里换洗,然后拧干。
  
  “没有。”定定的看着脚尖,我轻轻吐出两个字。
  
  “没有?”顺手把毛巾搭在我脸上,他仿佛因为听到东方夜谈而丧失语言能力,只会重复。
  
  我白他一眼,一把扯过毛巾,敷在左脸上,有点担心在今晚回家之前脸上的红肿还是消不掉。
  
  “除了这么敷啊敷,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他没好气的看我一眼,说:“有啊,我再打你另一边,两边对称就看不出来了。”
  
  “为什么不是我打你一拳,和我‘独肿肿不如众肿肿’?”睨了他一眼,我抬手一拳就给他这么比画了过去。可惜对方不受任何威胁,连躲都没有躲。
  
  “一点威胁感都没有?”拳头快要碰触到他的脸时,没动力的停了半截,最后顺势化成因为无奈而摊开的手掌,“就算没有你也友情演出一下吧。”
  
  他掀掀嘴皮,一付要说不说的样子,然后四肢伸展躺在椅子里,假寐似的闭上了眼睛。
  
  把腿从天台栏杆的一边拿了上来,转身打量着这个别墅的顶层。来过多少次我记得不是太清楚,但像今天这么平和着的,是第一次。
  
  “你打算就这么一个人在这里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我问了一句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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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无痕 发表于 2011-11-17 09:41:53 |只看该作者
  
  位于市郊的花园别墅,只住了他一个人。
  
  他不说话,只是从旁边的白色镂空餐桌上拿起了一个打火机,点烟,动作堪称一流。
  
  看着那簇在黑暗里忽明忽暗的光亮,有一种着迷在我的眼睛里。
  
  “烟,抽起来是什么样的?”
  
  他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烟笑,“你不是点烟点的挺流利的吗?”
  
  “那和抽烟并无关联。”
  
  他耸耸肩,眼神迷离的看着手上的东西,“它,味道很苦也很呛。在痛苦的时候,由真实的苦味刺激味蕾,痛苦也许就会被这种活生生的感觉抑制住。如果要说实话,烟抽起来的感觉,真的一点都不好。”
  
  咬住下唇,我定定的看着他。又因为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于是顺手接过他手中的打火机,一明一暗的点着。
  
  看着手中一闪一闪的光亮,他问我,“我是不是看起来给人一种很孤独的感觉?”
  
  我笑着摇头,没说话。
  
  他意思意思的扯扯嘴角,再次闭了眼靠在椅背上。
  
  其实,当他说起“孤独”两个字的时候,在我脑子里浮现出的,是另外一张脸。
  
  那张时隐时现在飞舞着的樱花中的脸。
  
  我不知道当我在看到它时,猛然撞到我心脏上的是什么。但我在那一刹那看到了那张脸的颜色:它是透明的。这是唯一可以形容它的词。因为在重重人影后,它都飘忽的像在另一个世界里。
  
  没有人可以靠近,或许只是让人感觉很近。
  
  意识到扶着左脸上湿毛巾的力道越来越轻,才发觉刚才的神游太虚。把毛巾从脸上拿下来,掩饰性的清了清嗓子。
  
  “最近生活如何?”他问。
  
  “我妈她不在舞厅里做了。”手没闲着的叠着毛巾,我说。
  
  “噢,那很好啊。”他的反应果然和我一样。
  
  “她——”我拉着毛巾上的线头,拖长尾音,“做了秦预先,也就是我的一个学姐的父亲的情妇。”复杂的关系,连解释起来都很难有条理。
  
  “情妇?”他闷哼一声,玩味着这个词,“那对你来说有差别吗?”
  
  “没差,她照样是那样的作息规律,只不过天天面对的,是同一个男人。”
  
  闻言,他以一种不以为然的神情站起来,靠在我身边的天台栏杆上,面对整个城市的夜景。
  
  此时万籁俱静,我和他,谁都没有开口讲话。只有穿插到我耳里、经过长途跋涉到这里的风。
  
  “你不觉得她也无形的背负上了一些东西吗?从这一刻起。”良久,他说,微凉的夜风百般吹拂着他倔强站立的朝天发。
  
  脖子断了似的重重点了一下头,我好笑的摸着自己的左脸颊,说:“那些东西,是没有选择承担的。况且这种罪名,只是机缘巧合而已。或许换到明天,背着这个的,是另外一个人,不再是我妈,而令这种罪名出现的 ,才应该是真正的关键吧。”是的,是令“情妇”二字出现的人,才是关键。
  
  那这么推敲起来,今天让我挨耳光的始作俑者不就成了我妈的金主?我闷笑起来。
  
  以不以为然的神情转过头挑眉看我,之后又再转过去面对他的风景。“小姐,我才刚说了几句话?你又说了几句话?”
  
  “口才好也不行啊?”我拍着他,顺便把已经冷掉的毛巾丢在他脸上,“对不起,这个是天生的。”
  
  他拉下毛巾,顺手搔乱我一头短发,然后很得意的晃了晃他永远不会变形的朝天发给我看。
  
  “嘁”了他一声,我笑着扒好一头乱发,把脸也和他一样转向这个城市的夜色中。
  
  站在这个地方,居高临下的。似乎,看的比较远;还似乎,看得见每个人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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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叹出一口气,我讪讪的低头掰弄着自己的手指,再抬头——一只打扰我雅兴的猪蹄从背后敲上了我的肩。他先是抬手看表,然后开口:“十点以前,我还有兴趣送你回去。李小姐,请你把握住这个机会。”
  
  双手环胸看他,我没有一点给要他面子的意思。
  
  四目对视几秒后,他先笑了出来,在行了一个绅士礼后,把手臂横在我面前。
  
  跟着笑了出来,我“嘁”了一声,然后才扶着他的前“蹄”跳下栏杆。
  
  “备的什车?”我佯装高贵的抬头提臀。
  
  “说出来怕吓到你,哈雷几万CC。”
  
  “哈哈哈哈!”给他干笑几声,我连连拍胸道:“我好怕。”
  
  他丢出一个白眼,在伪装绅士的第一分钟又三十一秒的时候,伸出他的魔爪,再次揉乱了我的头发。
  
  于是在我伪装淑女的第一分钟二十五秒,迈开腿追着打了过去。
  
  这个夜晚,或许是因为带着一点淡淡的樱花的味道,所以才那么平和着。而对于他,季仲霖。在今晚一别后,以至以后那么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和他,应该都不会见面。
  
  没有原因,直觉而已。
  
  当重重的机车引擎声,渐渐消失在我生活了十五年的街道时,我还靠在第二层楼的楼道里,用勾着背包的右手再次摸了摸左脸颊。
  
  还是有点辣辣的。
  
  拍拍手,拾阶而上,但却在刚刚走到自己家门口时,被对面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和射出的光亮,惊的我心跳频率陡然加快。
  
  “吓人哪?”纠结起眉头,我看着出现在门框里的人,“有事?”
  
  他不说话,只是在向我走过来的时候,从家居服的口袋里掏出一部银灰色手机。
  
  “干吗?”我不明就理。
  
  一只手插进了裤子口袋,直到他烁烁的眸子直射到我眼睛,他才缓缓开口,“给你妈回个电话。之前,她至少打了五个到我这里。”
  
  狠狠的接过手机,我龇牙咧嘴的瞟过他一眼,“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到你的休息。”
  
  “没关系。”浅浅勾了勾嘴角,他淡淡答到。
  
  “你——”一个音刚刚发了出来,但在感觉起不到任何报复效果后,只得作罢的把它咽了回去。
  
  我就说跟这种人在一起我迟早会暴毙。
  
  快步下了台阶,也以同样的速度解决完这通电话,再上台阶,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动作优雅的接过,他只是扬了扬眉毛。
  
  转身拿钥匙,开门再开灯,都没有听到背后有任何响动,于是不得不转过头看个究竟。
  
  “不是要我恭送您进屋吧?”看到他动都没动的站在原地,我没好气道。
  
  似笑非笑的看着手机,他开口,“在牙尖嘴利之前,想想后果或许会好的多。”
  
  “我代手机保证它是不会牙尖嘴利的。”一字一句牙缝里迸出来,我有掐他脖子的冲动。
  
  他不语,只是定定的看着我,然后伸出手——
  
  我也定定的看着他,只不过表情里加了一点傻傻的成分,以至于直到他的手指碰触到我的左脸颊时, 我才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事。
  
  转身,关门。
  
  只不过刚刚完成这些动作的不是我,我只不过负责傻傻的站在原地,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的手指,是冰凉的。
  
  喧闹沸腾,人声鼎沸。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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