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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异长篇】] 夺命电邮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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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3-7-14 14:37:1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布丁の珍 于 2013-7-14 14:43 编辑

——序

一封来自虚拟空间的电邮,揭开了真实人性的序幕,但是,真实常常是以生命作为代价的……


第一节

月幕下的大学校园里,虫鸣鸟栖,树影幽幽,一片静瑟。毕业前夕,分离在即,这使得灯光通明的一间间学生宿舍里盛不下浓浓的离愁别绪,溢了出来,飘过树影,散至夜空。

“我们还喝吗?”程海脸上的红晕在他黝黑的肤色掺和下,红得泛紫,红得深沉,浓眉下的细眼睛此时更是分不清似睁似闭,丰满厚实的嘴唇好象没动,几个字直接就从滚动的喉结里溜了出来。

在程海的这句话之前房间里已经静寂了好久,他旁边的何啬在仰首盯着墙上的一幅字出神,那是一个“舞”字,上边的一撇象一个高昂的头,中间一横是 两条努力伸展的手,左下角的“夕”字如同一条曲起往后勾的腿,最后的一竖由粗渐细,长长地拖下来直至势尽,活脱脱一条踮起的美腿。

整个字一气呵成,乍一 看,正如一位孤独的舞者,或是一只骄傲的天鹅,向往着自由的天空,欲展翅而索群……

何啬知道这个字是李祖为吴小媛写的,然而,她也知道,只有自己读懂了这个字。

吴小媛挨着何啬而坐,不过她的头却是低垂的,怔怔地望着手里把玩的酒杯,其实那本来也不是酒杯,只不过是桌上四个杯子中它最象酒杯而已,因为只有它是透明玻璃的。

另外三只杯子瓷的是程海的,红色塑料的是何啬的,不锈钢保温杯是李祖的,而中间那支红酒瓶子此时是空的。

“当然,今日一醉,他日无期,下次再聚也许我们都拖儿带女了,呵呵,你们等等,我下去买,”李祖站起来,转身从床上揪过长裤,掏出钱包就走出门。

“我和你一起去,”吴小媛也站了起来,甩甩长发,扭着舞蹈表演般的步子追上去一把挽住李祖的胳膊。

程海看了看他们出去的背影,转头说:“何啬,你真的决定和我一起回洛阳吗?”

何啬对他展开了一个微笑,这便是程海夜夜梦里相伴的微笑,

“怎么,你不想我去吗?”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嘿嘿,”程海脸上的紫红色更加深沉了起来,他本不善言辞,更是不常激动,不过,何啬看得出,他现在有点激动,因为他在拿 着早已空了的杯子往嘴里送酒,发现酒没有,赶紧放下杯子,杯子没放稳,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却忘了捡,无助又慌乱地看着何啬,何啬好气兼好笑,只好帮他捡 了杯子。

大学四年,一个人一辈子最黄金的年代,也是最青黄不接的时期,稚嫩的脸上常常有满口的治世金言,莽撞好奇的骚动中不时是无奈的羞涩。

这时间,每 一次的激动都刻骨铭心,每一段的友情都纯洁真挚,虽然它们看起来似乎并不那么真实,比如中文系高才生李祖唯一的挚友竟然是学计算机理论的程海,如果说艺术系的吴小媛爱上李祖是郎才女貌,那么同是中文系的何啬和程海是什么呢?用何啬的话说是文理互补,终成方圆。

李祖一下子提了两瓶红酒回来了,吴小媛手里还捧了乱七八糟的瓜子果脯花生米。

气氛又重新热闹起来,刚才的离别伤感仿佛从未在这个屋子存在过,年轻总是善变和善忘。

“来,祝我们友谊地久天长,”李祖先举杯。

“不管天涯海角,”吴小媛也兴奋地举杯。

“哪怕白天黑夜,”何啬抢先说完,歪着头看着程海,她故意留了个难题给他,看他如何把这话说圆了,还必须是四字带着“天”字的。

程海涨红了本来就深红的脸,慢慢举了杯搜肠刮肚地憋出一句:“我们天……天……天天想念。”

“哈哈哈……”一阵大笑后,李祖说:“好你个程海,就你厉害,一下两个天字,你要喝两杯。”

“喝就喝,”程海喝酒从不含糊,连干两杯。

“我们真的会天长地久吗?”吴小媛突然幽幽地吐出一句。

气氛仿佛看得见似的又灰了起来,李祖盯了吴小媛一眼,“当然会,除非你一心想改嫁,把我阴谋掐死,否则你不天长也得天长,”说完伸出去揽她脖子,吴小媛把头一缩,快速伸手去捅了一下李祖的肚子,两人你来我往又玩开了。

何啬和程海对这一幕早已习以为常视而不见,不过此时程海似乎是受了酒精的催化,把手在桌子低下偷偷伸过去想握何啬的手,就在快碰到的一刹那间,何啬举起了手,大声说:“我们玩个游戏吧。”

大家望向何啬,这让她有点不好意思,“现在不是很多人在玩连锁信吗?我们也弄个连锁信,然后每人发十封,但不能发给我们当中的四个人,如果在毕业前,我们又都收到了转回来的信,那说明我们就会友谊天长地久。”

“那要是转不回来呢?”吴小媛不无担心地说,她常常收到这样的信,但她根本就不会从她这儿转出去,她觉得这很无聊。

“这个……这个……总有一天会转回来的。”何啬信心明显不足地说。

“要不这样,如果是毕业以后再转回来,那我们就在全部人都收到了转回来的信时,再一起聚会,不管人在哪里,好不好?”李祖说出自己的想法,他的建议得到了一致同意,于是,他们开始商量连锁信的内容。

“必须让收到的人都肯定会转出去才行。”

“对,我们的内容必须让人不能拒绝。”

“让程海设个自动转发的程序藏在里面吧。”

“不好,我们的目的是让天意决定我们的友谊,所以要让别人心甘情愿转发才行。”

“还是要在内容上想办法。”

“来点温情的吧,让人感动之余就转给别人分享。”

“不好不好,现在容易受感动的人越来越少了,而且这样的连锁信太滥了。”

“要不来个吓人的,让人不敢不给我转发,不然就让他永远疑神疑鬼。”

“这个方法有点损,不过似乎是个好办法。”

“我同意。”

“我也同意。”

于是,当天晚上,一封恐吓型的连锁电邮信件就在这个屋子程海的电脑上完成了。

主题是“你害怕吗?”信件内容是一张动态图片。

动态图片是程海弄的,他先下载了一张全是深褐色咖啡豆的静态图,右下角打上醒目的一行白色小字,“三秒找出人头来,算你厉害!”,然后再从网上找一张恐怖吓人的鬼脸图片,为了让惊吓效果更强烈,还用编辑软件加深了颜色对比度。

最后亲自做了一张和前两张相同大小的图片,温馨的粉红底色,由李祖起稿写上一段文字:“吓到你了吗?不过我还想告诉不幸的你,在看到这行字时,你已经中了隐藏在图片里的诅咒,你会在以后的日子里不断看到那张鬼脸,并会出现幻觉, 在你的幻觉中,你本性里最残暴和真实的部分会表露无遗,让你无所遁形和立足社会……当然我们并无心要加害于素不相识的你,所以我一定会在最后告诉你破解的方法。方法就是:把这封信原封不动地发给十个人!很简单吧,不错,就象你中诅咒一样的简单。快点行动吧,不然你就会成为世界上最简单的人了……”程海运行了一个动画软件,把咖啡豆的图片作为首张,时间线拉到第三秒的位置,插入鬼脸图片,鬼脸图片后一秒插入第三张文字图片,并在最后停止时间线,不重复播放。

很简单的一个动态图片便完成了,最后程海把图片保存成GIF格式,为的是不让别人可以修改它。

完成信件后,他们首先在电脑上试运行了一次,虽然事先知道内容,但当鬼脸突然跳出来的一刹那,吴小媛还是尖叫了一声,何啬也感到心突然跳得快了些。

“这样会不会吓死人的?”吴小媛心有余悸地问。

“不至于吧。”

“但这样是不是真的有效呢?”

“我想就算人家不信我们说的鬼话,也会觉得好玩,自己被吓了迫不及待也去吓吓人。”李祖似乎很有把握地说,他对自己起草的文字很是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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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3-7-14 14:44:52 |只看该作者
第二节
“那后来呢?”荃荃听得入了神,她没想到同事了两年,平时不声不响的何啬还有这一段有趣的经历,“后来你们都收到转回来的信了吗?”
何啬黯然地轻轻摇头,“后来我们就都寄了十封信出去,不过一直都没有收到转回来的信。”
“到现在都没有吗?”荃荃又问,虽然整个编辑部就她们俩要好,可是她还是第一次听何啬一下子说这么多话的,可能是要离开了的缘故吧。
“荃荃,谢谢你为我送别,唉,一晃两年,又到离别的时候了,我们喝一杯吧。”何啬幽幽地说。
“你到深圳后就可以见到你那两个大学同学了吧,应该高兴的,”荃荃举杯和何啬轻轻碰了一下。
“我是挺高兴的,没想到转了两年,信没转回来,人倒是又转一块了,这也算是缘份吧。”
“真羡慕你,一结婚又远走高飞,咦——对了,程海一会来接你吗?”
“不来吧,他今天也是同事给他送行,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明天还是早机,怕他又喝醉了。”
“不会吧,程海人挺老实本份的,又是新婚,他哪舍得晚归啊,嘻嘻……”
“去去去,”何啬笑着推了她一把,“对了荃荃,要是那边有好机会,我也叫你过来吧,好过在内地半死不活的,你还年青,人又漂亮,到了那边钓个金龟婿回来。”
“好啊好啊,”荃荃作心急状。
“瞧你急的,哈哈……”
深圳黄田机场,程海一脸疲惫拖着一个大大的旅行箱走在前面,也许是昨夜的宿醉未醒,让他的小眼睛眯得更紧了,走出接机口时活像在梦游。何啬则挎个小坤包不紧不慢在后面走着,眼睛不时东张西望,她知道这时候李祖也肯定在接机口寻找他们。
“嗨——”冷不丁的李祖冒了出来,从侧背的地方猛拍了一下程海的肩膀,一下就把程海的睡意拍到九宵云外。
“吓死我了,你从哪冒出来的?”程海余悸未消地说。
“哈哈,你老婆呢?”李祖张望着。
“嗨——在这儿呢,”何啬突然在他身后也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李祖也是吓了一小跳,急忙转身一看,何啬正站在后面笑吟吟地看着她,两年不见,身材丰满了不少,头发也剪成了清爽的齐耳碎发,最大的不同是戴起 了一副秀气的无框近视眼镜,把一个书卷才女气质表现得淋漓尽致。李祖呆了一下,立刻装模作样地板起了一副疑惑的脸孔转头对程海说:“你什么时候换老婆了? 电话上不是说你和何啬结婚的吗?”
“这……这就是何啬啊,”程海一时没转过弯来。
李祖忍住笑又看看何啬说:“这是何啬?我以为是居里夫人呢,哈哈……”
何啬和反应过来的程海也跟着笑了起来。
李祖开车先把他俩接到他为他们先租好的住处,一路上三人抢着打听各自的近况,不时李祖会插些笑话让车内气氛更加热烈。
“小媛在家准备晚餐呢,一会我先让你们看看新家,衣服一搬进去就可以安居乐业,连碗筷油盐酱醋小媛都给你们准备好了,然后再去我家,我们今晚得好好聚聚,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有小媛在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坐在旁边的程海笑着问。
“那不同的,那不同的,”李祖回答,不经意地从后视镜快速瞄了一眼坐后排的何啬,他看到何啬也正在定定地望着后视镜,这使他握方向盘的手震了一下,车子轻轻一晃。
“小心小心,”程海惊呼。
李祖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堆起笑容说:“程海,你工作那边我和老总说好了,先缓两天再去报到,我要带你们好好在深圳玩两天。”
“这也好,我还是第一次来深圳,也想看看特区到倒有啥特别的。”程海憨憨笑道,两眼不时兴奋地望向车窗外迅速倒退的高楼。
“谢谢你,李祖,”一直静静坐在后面的何啬这时突然说。
李祖怔了一下,“谢——谢什么?两年不见,和我也客气了,嘿嘿。”
看来李祖和吴小媛的确为他们的到来花了不少心思,租的两房一厅是在一个幽静的小区,床桌椅沙发电视衣柜样样俱全,里面日常需要用的用具几乎无一遗漏,连卫生间的卷纸也静静地挂地墙上,还贴着标签的毛巾和牙刷全都各司其位等待主人的到来。
程海站在客厅中间,眼前的一切虽然陌生,但却让他感受到浓浓的情义,一时间,他感到鼻子开始发酸,抬头看了看李祖,两年不见,李祖变了不少,人 瘦了也黑了,却显得更加精干,光鲜的外表依然没有扯远他们的距离,他觉得还是那个大学的李祖,一个聪明幽默、才华横溢、重情重义的李祖。
“真的谢谢你,还有小媛,”程海真诚地说。
“看看,你们两公婆今天倒底干嘛,好象非要和我扯得生疏才高兴似的,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们了?”说完和程海相视一笑。
何啬仔细地看了一遍新居,然后动作麻利地摆放好衣服,走出厅里来,“我们走快,我急着想见小媛了。”
“等等,来,这是钥匙,从现在开始,我正式移交完毕了,这房子我已经交了半年租金,半年后程海估计也就买房了,他的本事我信得过,不然我也不会把你们千里迢迢哄过来。”说着用力拍拍程海厚实的肩膀,看着他坚定地点点头。
吴小媛在阳台上望穿秋水般看到李祖的车开到家门口时,大呼小叫地飞奔下去,抱着何啬又笑又跳。两人就在楼下笑着跳着,不一会,眼泪都跳了出来。
“好了好了,丢人,”李祖拍着吴小媛的背说,“上去家里再哭个够吧,何啬坐了半天飞机了,一见面还折腾人家。”
吴小媛早做好了一桌丰盛的海鲜大餐,三瓶红酒也端端正正摆放在一边,四人一进屋就在餐桌上就坐。
“来,啥也别说,第一杯,接风酒,干了,”李祖先干为敬,大家都一一干完,吴小媛拿起酒瓶给大家满上。
“第二杯,洗尘,”李祖说完又喝下第二杯,大家无言尽酒。
“这第三杯嘛,要说的太多了,干脆我一下子说完好了,祝你们俩白头偕老,程海早日发达,何啬早生贵子……祝我们友谊地久天长……”李祖站了起来。
吴小媛也站了起来,“不管天涯海角。”
何啬站了起来赶紧说:“哪怕白天黑夜。”
程海也站起毫不含糊地说:“天天想念。”
哈哈哈……桌上人全都畅快笑了起来。
“程海,你错了,要罚酒,”李祖笑着说。
“我怎么错了?上次不是这么说的吗?”程海纳闷地看着李祖。
“上次是离别,所以要想念,今天是重逢,你还想念啥啊?”
“哦,对对对,”程海拍着脑袋恍然大悟地说:“那就改为天天见面。”
全桌人又了一阵大笑。
李祖说:“还是两个天,还得喝两杯。”
吴小媛不停地给何啬夹这夹那,搞得何啬手忙脚乱,偶尔尴尬地看看程海,然而程海也在埋头撬螃蟹,好在李祖留意到了何啬的尴尬,不时故意找吴小媛 说话,缓解何啬的困境。李祖和程海一边喝酒一边聊着天南地北,不过基本上是李祖在说,程海不时来个总结。几个小时一眨眼就过去了,吴小媛在厨房切好了水果 端了上来,李祖这时候说:“你们猜我今天遇到了件什么事?”
三人都用等待的眼神看着李祖。
“你们说这是不是天意,今天早上,我回了一下办公室,一开电脑就收到一封信,你们猜是什么信?”
大家还是没说话,等待着他往下说。
“就是我们毕业时弄的那个连锁信,一看到主题栏里的‘你害怕吗’四个字,我都呆了,赶紧点开了看,果然是我们弄的那封,还是那个图片,里面的字也一字不差。当时我就想,难道真是天意,知道我们今天要聚会了?”李祖含笑看着他们三个说。
“是真的吗?”吴小媛问。
“当然,我干嘛要说这个哄你们啊,可惜只是我一个人收到,要是你们也收到那就太好了,起码实践了我们当初的愿望。”李祖道。
何啬脑海里马上浮现了那个动态图片,一想到那张悚人鬼脸时,心莫明其妙突突跳了几下,偷偷望了一眼兴高采烈的李祖。
程海却是跟着兴奋起来,“看来我们的良好愿望总算没有落空,人也重聚了,信也转回主人家了,呵呵,李祖,我们来庆祝一杯。”李祖也高兴地和他碰了一杯。
不知不觉夜已深,何啬帮吴小媛收拾完后就准备回去,李祖叫吴小媛给他取件外套要送他俩回家。
由于都还在兴头上,李祖特意载着他们兜了一圈市区,带他们游了一遍深圳的夜景。回到他们楼下时,李祖叮嘱了一下明天游玩的时间后就开车走了。
回到新家来,程海和何啬一时还不太适应,忙着拆洗涮用具的包装。
“何啬,你先洗澡吧,累了一天了,我烟没了,下去买包烟,钥匙在哪?”程海拍着口袋问。
“你知道在哪买吗?”何啬问。
“找找呗,刚才车进来时,我看到小区门口有家小卖部还没关门。”
“钥匙在桌子上,你自己要记住门牌啊,别出去了找不回来。”
“哎,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程海说着拿了钥匙就出去了。
李祖在小区的车道上刚开到拐弯口时,突然前面闪出一辆车,对方开着远灯,猛然调转的车灯一下子晃了过来,李祖感觉眼睛一花,赶紧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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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3-7-14 14:45:33 |只看该作者
就在这时 候,眼前闪过一张奇怪的脸,马上又消失了。李祖再睁开眼的时候,刚才那部车已经从他身边滑过了,他却还想着那才闪过的脸,那不象是一个人的脸,似乎有点眼 熟,却因为太快记不起来了,于是,他又闭上了眼……
那张脸又闪了出来,并且看着他在笑,这下李祖看清楚了,是它,没错,连锁信上的鬼脸!不过它却是活的,挂着血迹的嘴角露出阴郁的冷笑,幽幽泛着蓝光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看……李祖急忙睁开眼,鬼脸不见了,这时他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接一声沉重的喘息声……

第三节
李祖和吴小媛刚刚睡下没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电话是何啬打来的,接通后她还在喘着大气,一句完整的话说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不过当李祖弄懂她的意思时,马上从床上跃了起来,迅速找衣服穿上。
“怎么了?”吴小媛睡眼惺松地问。
“程海出事了,被送到了医院。”李祖一边穿衣一边急促地说。
“啊?”吴小媛一听睡意也跑了,赶紧爬了起来,“等等,我也一起去。”
李祖和吴小媛在医院急诊室的门口找到了何啬,她身边还站了一些小区保安和两位警察。
看到脸色苍白,双眼红肿还在不停抽泣的何啬,李祖赶紧走上前去,伸手抱过她的双肩,轻声安慰:“别伤心,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李祖的这个举动让吴小媛愣了一下,然后她很快走上前去,也伸手去抱过何啬的肩膀,很自然地卸开了李祖放在何啬肩膀上的手。
李祖走到保安和警察面前,询问程海出事的情况,一个保安抢先说:“是我先发现的,我上夜班一般是半小时巡视一次,走到一个楼下时就看到倒在地上 的伤者,一动不动趴在地上,浑身是血,我赶紧呼来同事们,一起送他进了医院,然后就报警,在路上伤者已经昏迷,我们是从他手里紧紧抓着的钥匙上看到贴着的 房间号码才找到家属的……”
听完保安一口气的述说,李祖转向那两个警察问:“有什么线索吗?是不是抢劫?”
其中一个较年长的警察看了一眼李祖问:“请问你是——”
“哦,我是程海在深圳的唯一朋友,我叫李祖,他今天才刚刚到这里,不会有什么仇家的,肯定抢劫。”说完两人礼貌性握了一下手。
“我是肖东,这位是小陈,我们是辖区派出所的,你说你是伤者唯一的朋友,而且他今天刚到深圳,是吗?”
“是的。”
“这样吧,我们到那边作个笔录,因为目前我们对伤者还一无所知。”
“好。”李祖点头同意。
肖东找到值班护士,要了一个没人的门诊室,三人走了进去。
“李先生,你可不可以先给我们简单介绍一下伤者的基本情况。”
“当然可以,他叫程海,是我大学同学,今天刚从洛阳飞到深圳,刚才那位女士叫何啬,是他妻子,一起过来的,”李祖把程海的基本情况很快地向两位警察作了介绍,小陈在一旁记录着,肖东则很认真地听,一边不停抽着烟。
“基本上就是这样了,”李祖说完看着肖东。
“李先生,我们刚才简单勘察了一下现场,并询问过伤者……啊……程海的妻子,程海当时身上只带了少量的现金,并且也没有丢失,他手上的手表都还 在,再说从程海的伤势来看,似乎都并不象单纯的抢劫这么简单,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材料分析,这是一宗典型的袭击案件,袭击者的目的很明显,想致程海于死 地!”最后一句肖东明显加重了语气。
“啊——”李祖听到这儿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你说的是真的?不可能啊。”
“为什么不可能?”肖东马上追问。
“程海这人老实巴交,平时连屁也不放多一个的人,怎会有仇家?再说就算有,那么他一直生活在洛阳,今天才到的深圳,仇家不会这么快就跟到这儿来袭击他吧,为什么不在洛阳就袭击他呢?”李祖一边梳理着头绪,一边说。
“按正常推理,有两种可能,一是仇家在洛阳不好下手,只好一路跟到了深圳再动手,二是他的仇家根本就是在深圳,程海一到他就迫不及待地动手了。”肖东慢条斯里地分析道。
李祖听了这有条有理的分析也不禁点头同意,“是谁和程海有这么深的仇恨呢?要说从洛阳跟踪而来吧,那也太可怕了,我是从机场开车把他们直接接回来的,这也让人跟到,真是可怕,可怕……”李祖摇头表示不相信,“如果那个凶手根本就在深圳,那更可怕了。”
“为什么?”
“程海住的房子是我在半个月前租好的,一直只有我和妻子吴小媛知道,这么说,那个凶手连我也在跟踪?太可怕了……”李祖越想越感到后怕。
“呵呵,这也还只是我们的推测,破案的程序就是提出假设,再一一去推翻它,直到有推不翻的假设出来,那么多半就是真相了。不过凶手也许平时并没 有跟踪你,因为他不需要这么麻烦,仇杀案的凶手肯定是认识受害者的,不然怎会有仇呢?那么他很容易可以知道程海来深圳的日期,然后到机场开始跟一下你们, 这很容易办到。”
“可是,我明明是送他们到了楼下,看到他们上了楼的啊,程海怎么会又走了下来呢?”
“哦,这个我问过他妻子了,程海说下去买烟。”
“凶手知道程海要下楼?”李祖弄糊涂了。
肖东摇摇头,“这当然不可能,可能的是凶手本要上楼去的,没想到在楼下碰到了,于是就下手,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不然很可能连他妻子也一起遭殃。”
李祖又是倒吸一口气,不停摇头表示不可思议。
作完笔录,三人走回到急诊室门口,程海还在里面紧张地抢救着。小区保安员已经走了,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何啬和吴小媛孤零零坐着。李祖望了一眼急 诊室门上灯箱亮着的“手术中”三个字,心情沉重地坐到何啬身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叹气。这时候他更多想到的是自责,也许自己叫程海 来是害了他,没想到他一来深圳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肖东和小陈轻言安慰了何啬两句就告辞了。走出门口的时候,小陈问肖东:“肖队,你真认为这是一宗仇杀吗?”
肖东看了一眼这个新丁,对他的好学多问似乎很满意,“直觉告诉我,这更象是一宗情杀!”
“情杀?”小陈睁大了眼睛,非常惊讶:“为什么?”
“呵呵,小陈啊,干我们刑警这行,心一定要细,眼一定要尖,很多蛛丝马迹常常就是在我们的不经意间溜走的,再狡猾的罪犯他首先也是一个人,是人就会有不自觉的本性流露,不过那常常是很短暂的,不够心细眼尖的话,就算我们面对着罪犯也会忽略掉。”
“面对罪犯?你是说李祖有嫌疑?”小陈更加疑惑了,“虽然学校教过我们,受害者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只是这个李祖我怎么看怎么不象啊,他的表现非常正常。”
“呵呵,小陈啊,你说得没错,可是我们不单在面对面时要留意,旁观时候更是要仔细留意,你没有留意到李祖刚刚来到的时候有个不正常的表现吗?”
小陈仔细在脑海里重演了一遍刚才的情形,然后看着肖东茫然摇摇头。
“李祖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伤心的何啬,很自然地走过去抱住了她的肩膀,全然不顾自己妻子在旁边,那种关切举动和眼神明显过于亲密,这有点不正常。”
小陈点点头,肖东继续说:“如果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的话,那么后来李祖妻子的举动就更加证实了我的感觉,她很快走过来在另一侧抱住了何啬的肩膀,这个动作有上细节,就是同时把李祖搭在何啬肩膀上的手卸了下来,这是一个妻子在醋意中本能的表现。”
小陈听得入了神,这时脸上情不自禁写满了惊愕和佩服。
“不过——”小陈又问,“要是李祖是凶手的话,为什么他刚才的话里一再说程海在深圳没有熟人,只有他一个,那样不是主动让我们缩小调查目标吗?他怎么会那么笨?他完全可以不说这样的话,程海在深圳还有其它同学朋友也不奇怪啊。”
“这个我也注意到了,李祖的嫌疑只是我的一个推测,也未必就认定了他,再说如果真是他,我反而不解了,他就算是为情,也不至于要动杀机啊,就算 要动杀机吧,那也不必费这么大的周折,帮程海找好工作,从洛阳哄过来,不急不慢很有预谋的样子,再在接来的当天就动手,又好象很着急,唉,真是想不通,想 不通。”肖东边说边不停摇头。
“肖队,你又把自己推翻了,呵呵,”小陈打趣道。
“人民警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嘛。”
“那我们还要调查李祖吗?”
“当然,我们的工作就是帮每一个嫌疑人洗脱嫌疑,实在洗不脱的,那就是凶手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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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天亮时分,李祖出去便利店买了几瓶水刚刚回来,手术室的门就打开了,先出来的是主治医生。三人急忙迎了上去。
“医生,伤者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三人异口同声焦急地问。
主治医生似乎见惯这样的场面,慢慢摘下口罩,用疲惫的眼神看了一眼围上来的家属说:“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伤者脑部受了强烈震荡,一直处在深度昏迷状态,暂还不会醒来。”
“你是说——”何啬惊呼。
医生点点头,“不错,很可能成为植物人,不过你放心,我们会想办法的。”
何啬一听完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跌倒,旁边的李祖赶紧扶住了她。
“何啬,你放心,不管多少钱我都要把程海救醒,程海会没事的,”李祖轻声安慰道。吴小媛在一旁站着没动,冷眼看着李祖对何啬的柔声呵护。
李祖接着去办好了入院手续,给程海要了一间独立病房,何啬说什么也不肯回去,她要在病房里陪着程海,李祖只好由她,和吴小媛一起安慰了她几句后就先行回家了。
回到家里已是上午九点多钟,李祖给自己公司去了个电话交待完了准备睡觉,这时从卫生间洗完澡出来的吴小媛突然说:“李祖,你的外套呢?”
李祖呵欠连声地说:“你找找吧,我也不知道,不在家里就是在车上。”
吴小媛一边用大浴巾抹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看也不看李祖,口气淡淡地说:“家里没有,车上我刚才留意了,也没有。”
李祖吃了一惊,“那会丢哪儿了?我没去其它地方啊,上医院的时候我记得是没穿外套的。”
吴小媛停止了抹头发,把浴巾紧紧握在手里,眼睛直勾勾看着李祖,似在拼命地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你怎么了?不就一件外套吗?丢了就丢了,”李祖奇怪吴小媛的表情。
“哼——”吴小媛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是你自己故意扔了吧。”
“你说什么?我为什么要故意扔了?”李祖莫明其妙。
“因为上面有程海的血迹!”吴小媛突然睁大了眼睛冲他嚷道。
“你说什么?你究竟在说什么?”李祖跳了起来,也冲吴小媛嚷嚷。
吴小媛吓得本能往后退了一步,眼睛象看陌生人似地看着李祖,然后鼓足勇气又往前站了一步大声说:“怎么,你想连我也杀了吗?”
李祖站不住了,一把抓过吴小媛,“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程海遇害已经够烦的了,你还捣乱。”
“难道程海被害不是你干的吗?”吴小媛豁出去了,硬挺着脖子怒视着李祖。
“他妈的,我是你老公啊,你凭什么血口喷人?就凭我的外套不见了吗?”李祖眼睛通红瞪着吴小媛。
吴小媛使劲挣脱李祖的手,“你昨晚为什回来得这么晚?一睡下就在说胡话,还惊叫了几下?”
“我说什么了?”
“没听清楚。”吴小媛已经不再害怕了,眼睛象利剑般刺得李祖隐隐作痛。
“我回来得晚是因为送他们回去时特意到罗湖兜了一下夜景,你可以去问何啬。”
“何啬?你还好意思提到她?心上人来了吧,你一见就心痒痒,迫不及待要害程海,下一步就把我也害死了,你就遂心了吧,”吴小媛一个劲冷哼伴着酸溜溜的话。
“你他妈的有完没完,什么心上人,什么遂心,你倒底想说什么?”李祖恼火地说。
“哼,你当我不知道,告诉你吧,我们刚来深圳那时候,我有一次给你整理东西,看到了你夹在日记本里的一张何啬的照片,还有一段一段的情诗,日记 本的日期我对照过了,那时候你还没认识我呢,你敢说她不是你心上人?”吴小媛的话让李祖目瞪口呆,他突然感觉全身无力,跌坐在了床头上。
吴小媛看到李祖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怎么,没话说了吧,没想到你竟然狼心狗肺,为了一个女人,连最好的朋友也不放过!”
李祖闻言霍地站了起来,对着吴小媛大声嚷道:“我承认,我喜欢过何啬,可是我没有害程海,绝对没有,我怎么可能害他呢?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啊,我是你老公,你怎么不相信我?”
“相信你?你叫我怎么相信你?你刚才到医院一看到何啬就迫不及待上前去抱人家,你当我是瞎的吗?”吴小媛毫不示弱。
“可是。那时候人家需要安慰,我根本没想那么多?”李祖争辨道,的确当时他根本没有想到吴小媛会吃这个醋,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是啊,害了程海,你就可以去安慰人家了,下一步人家会感激你,然后你就有机可趁了是不是?”吴小媛得势不饶人。
“你他妈的又来了,我说过我没有害程海,我根本想也没有想过,就算我爱过何啬,但她早就和程海好上了,后来我不是也和你好了吗?我早就死心了。”李祖被吴小媛气得全身都抖了起来。
“好啊好啊,刚才还说喜欢,现在改成爱字了,这感情真够深的了,”吴小媛的妒火越烧越旺,恨不得把李祖和何啬一起给烧成灰烬。
“你真是他妈的不可理喻,”李祖恨恨地抛下一句,转身随手扯了一件衣服走出房间。
“你上哪儿去?”吴小媛在后面厉声问。
“上班!”李祖头也不回摔门而去。
吴小媛满腔恨气还没有发泄完,被李祖这一摔门而去反而更加膨胀了,她气急败坏地开始发起疯劲来,嘴里不停叫着“去吧去吧,去找你的心上人吧,”手脚也没有闲着,直把房间里的杂物乱扔一通,直到筋疲力尽。
李祖怒气冲冲夺门而出,驾车飞快地往公司而去。他把车窗打了下来,任早晨清凉的风迎面啪啪抽打着脸,吴小媛说得没错,他是爱过何啬,她的才气和 气质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深深铬在了他心底,那天是程海把何啬带到他宿舍来的,并介绍说这位就是何啬,中学加大学同学。那时的何啬很瘦,脸色很白,弱不 禁风的样子,而李祖也说不清为什么,他一见到何啬站在门口略带羞涩的样子时,心就抑制不住的怦怦直跳,全身象突然失去重力般飘飘的……在这以后,他常常会 在梦里重温那一幕,背对着阳光站立的何啬,身后吹来的微风轻轻扬起她的秀发……
那张照片是李祖唯一对程海做过有愧的一件事,他在程海宿舍喝酒的时候,借故要看照片,程海有一大堆何啬的照片,看的时候李祖大口地喝着酒,一会 酒没了,他知道程海会下去楼下买酒,他便偷偷抽了一张藏了起来。其实李祖心里很清楚,他是何啬这辈子是没有可能在一起的,谁让程海是自己的好朋友呢?谁让 自己没有先认识何啬呢?天意弄人,有缘未必有份,缘份是需要很多前提的,比如时间,比如场合,在大多时候,爱情有个先来后到的问题。
后来,李祖就认识了吴小媛,他一反常态地主动追求她,在这之前,他还未主动对一个女孩子示过爱。他对自己很自信,他知道他会成功的。再后来,当 然吴小媛也正式走进他们的圈子时,四个人便常常聚在一起了。李祖每当在四人聚会的时候,他总会和吴小媛特别的亲密,那些亲密也不是他刻意做出来的,不知道 为什么,他就会那样做,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非常渴望爱上吴小媛,象爱何啬那样爱她,李祖也确实很努力地这么做了,他想让吴小媛完全地充实自己的心灵,有 那么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做到了,直到有一次,在校园的图书馆后面,他和何啬突然相遇……
李祖在办公室里已经呆坐了一上午了,电话也不接,很想睡觉,却总找不到早晨的睡意。他一年前办的这家广告公司业绩一直很好,上了轨道的业务基本 不用他插太多的手,尤其这几天他都把工作交待了下去,本来是想好好陪程海和何啬玩几天的,吴小媛也特意请了两天假,她在电视台有一份配音的工作,比较清 闲。可是突然之间,一切计划全打乱了,然而计划再乱也没有此时他的心绪乱。下午怎么也得去看看程海,何啬可能没心情吃东西,自己要给她带点吃的过去,对 了,还要找主治医生好好聊聊,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医治程海,对于程海,他心里有丝丝愧疚。
还有外套,是啊,吴小媛昨晚给自己穿的那件外套哪儿去了?李祖渐渐的理顺下来的思绪使他想起了吴小媛早上说的话。外套倒底让自己扔哪去了呢?他要慢慢回想一下昨晚自己的行踪。
送完他们到楼下后,自己开车离去,走没多久,然后……然后有一辆车闪出来,车灯晃了他的眼……然后……那张脸???!!!
李祖惊得从大班椅上跳了起来,对,那张鬼脸,昨晚他看到了图片上的那张鬼脸,在对他笑……然后呢?他就听到了沉重的喘息声……然后……然后……被何啬的电话铃吵醒了……
李祖此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竟然不记得自己昨晚在看到鬼脸后直到回家睡觉被电话吵醒的那段时间了。就是说,那段时间里自己的记忆象被人抽去了一样,一片空白。
而程海恰恰是在那段时间遇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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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3-7-14 14:49:01 |只看该作者
李祖越想越害怕,他感觉到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不管他如何扯头发,就是想不起看到鬼脸以后的事情来,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都记不清楚了,我倒底干了什么?干了什么??难道真的是我害了程海???
李祖感觉到办公室的空气越来越沉闷,一刻也不能让他呆下去了,于是他冲出门外,走到停车场,刚要开车门,眼睛突然落到了车厢后盖上……
他眼睛一动不动看着车厢后盖,隐隐感觉里面似乎会有什么东西,他慢慢走过去,把车钥匙插进了后盖锁孔,轻轻旋转,啪一声后盖弹了开来,里面是一些杂物,没什么异样。
他把那些杂物扫到了一边,手伸到车后厢皮堑的边上,他知道下面是放备用轮胎的地方,不过他此时并不这么想,或者他什么也没有想,他就是想看看,于是,他突然用力一拉,皮堑被扯了开来,同时他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东西——他的那件外套!
好一会,李祖定下神来,他取出外套抖了一下,果然如吴小媛的猜测,外套上沾满了点点血迹,象一朵朵点染上去的梅花般艳丽刺眼。李祖感到心脏快要奔出他的嗓子了,两手在抖动得厉害,他不能接受眼见的现实,是的,果然是自己害了程海,就在他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里。
李祖头脑一片空白,近乎疯狂地把车开到海边红树林,一个人在海堤上狂奔,直到他再也提不起脚步,便一头趴在了栏杆上,望着茫茫大海,拼尽最后一口气发出声嘶力竭地巨吼——
也许体力的透支会使一个人迅速冷静下来。当李祖把虚脱的身体软绵绵扔到地上的时候,思维一滴一滴重新凝集了上来。自己绝对不可能对程海下毒手, 可是为什么外套上会有血迹?并且还很冷静地叠好藏到车厢底下呢?这一切看起来有条不紊,自己当时什么感觉也没有,又怎么能做得如此冷静?
难道——有人要陷害于我?
想到这个,李祖心底升起一股凉气。那个黑暗中的凶手到底是谁?为什么他能让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产生幻觉?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他为什么要加害程海?又为什么要陷害于我?
带着一连串的疑问,李祖慢慢恢复了体力,他站了起来,不管如何,他一定要去揭开这些疑问,既然凶手要加害程海和陷害于他,可是目前他都通通没有实现,那么凶手一定还会现身的。
这时候,他想去医院一趟,除了看望程海和何啬,他还有一个预感,也许他和程海在一起,凶手会更快现身。
这时候李祖才发现,他在海边呆得太久了,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海尽头依然残留着落日余晖的金黄,把海平线上的云彩烧得通通透透。

第五节
只不过一日时间,何啬似乎缩小了一圈,神情萎缩地绻伏在病房里的沙发上。李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酸楚,他没去吵醒沉睡中的何啬,只是轻轻走到程海旁边,凝视着那张呼吸均匀的脸,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也许有内疚,也许有同情,也许还有其它,只是它们都交织了一起。
“哦——你来了,”何啬醒了过来,看到站立在程海床前的李祖,赶紧起来说。
“你醒了?饿了吗?”李祖递过手里的饭盒,这是他刚才特意去酒楼打的包。
“嗯,你一说我真感觉饿了,谢谢你。”何啬挤出了一丝微笑。
李祖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房间内明亮的日炽灯让他眼睛有点刺痛,可能是两天一夜没合眼的缘故。
何啬在慢慢地低头吃着饭,李祖在一旁默默看着她,房间里只有何啬咀嚼的声音在回荡。
何啬其实知道李祖一直在看着她,但她不敢抬头,这会让他们俩个都尴尬的。房间里躺着和坐着的两个男人可以说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一个是她 的丈夫,一个是她唯一从心底爱上过的男人。虽然他和她从来没有真正在一起过哪怕一秒钟,可是,那种见到对方时从心底轻轻流趟出来的甜蜜和依恋却是她从未有 过的,也是永生难忘的。
何啬有着和她柔顺表面恰恰相反的固执内心,大学时候,从许多文学作品里让她明白了爱情必须靠自己去争取,只是现实总是和文学作品有很大距离,一 次次在心底设计的情节又一次次地在心底散去。如果不是那一次,在校刊上读到李祖的一首小诗,她想她一辈子也不会有那一次图书馆后面刻骨铭心的等待……
何啬一直低着头,她的这顿饭吃了很久,却没有吃进去多少,只是把口里的食物不停地在咀嚼研磨,直到食物变成流质自己流到胃里。
“何啬,昨天那个主治医生今天还是夜班,我想一会去造访他一下,问问程海的情况,顺便打听有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法,你要一起去吗?”李祖看何啬吃得差不多了,就问。
“你去吧,我只想呆在这儿,有好消息再告诉我,好吗?”何啬站了起来,拉开了窗帘,把玻璃窗推开,一阵略带寒意的秋风迫切冲了起来,把窗帘吹得猎猎作响。
“嗯……那也好,”李祖沉吟了一下说:“你也要注意身体,程海会没事的,我不想看到你们俩个都倒了,不然程海醒来看到也会不高兴的。”
何啬转过身来,对他展了一下无奈的笑容,“我会的。”这时又是一阵晚风涌入,把她的短发吹得飞扬了起来。
李祖心底一动,仿佛又是大学那个何啬第一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景象。何啬看了一看怔住的李祖说:“小媛一会过来吗?”
李祖马上醒转过来,回答说:“不一定,昨晚一晚上没睡觉,这会可能还在床上没醒来呢。”他不敢告诉何啬早上他们吵架的事,同时他也吃不准吴小媛到底会不会来医院,只好随口说。
“何啬,那你再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去看医生来了没有。”说完他逃似的走出病房。
医生已经上班了,就在值班室里。令李祖意外的是那两个警察也在。他们互相打了声招呼。
“你好,我们来调查一下程海的伤势情况,”小陈先说。
“哦,”李祖淡淡地点点头,然后转向医生说:“医生,我也想知道程海到底有多严重?康复的机会有多大?”
医生看着李祖说:“病人主要是脑部受创,身体其它部位并没有什么创伤,所以,只要他能醒来,就等于是康复。”
“那么,他有多大机会醒来呢?”
“这个就很难说了,医学上至今还没有一个真正有效的办法唤醒沉睡的病人。”
李祖沉默了,其实这个答案有点在他意料之中,植物人的事情他也听说过不少。
肖东看着李祖说:“放心吧,现在科学一日千里,说不定明天就有人说发明了什么药让病人马上醒来的呢,这世界现在什么事都有可能啊。”
李祖看看他苦笑了一下。
“不过,我有个建议——”医生说:“你们可以尝试一下中医针灸,虽然这种方法我们西医并不认同,因为它缺乏直接证据证明它的科学性,但据我所知,国内有过许多这样的例子,并且临床成功了不少,虽然还不知道是否就是针灸的功劳,但很多苏醒的例子都曾经尝试过针灸。”
李祖眼睛一亮,迅速站了起来,走到医生面前,“医生,你说的是真的?那你知道哪里有好的针灸师吗?多少钱我都肯出的。”
“这个嘛,我要想想……”医生说。接下来值班室的气氛活跃了一些,连肖东和小陈也参与了对中医的讨论,他们从针灸说到李时珍,连曹操开头颅的故事也翻炒了一遍,越说李祖越有信心,仿佛博大精深无所不能的中医马上就能让程海醒来的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走廊里传来了一声惊呼,“啊——”声音凄厉,仿佛受了惊吓。
肖东和小陈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迅速跑了出去。
走廊内也有护士跑了出来,有人在呼:“是304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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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3-7-14 14:50:42 |只看该作者
“啊——程海!”李祖马上反应过来,304正是程海的病房。
这时候肖东和小陈已经抢先一步冲进了病房,李祖随脚跟了进去,眼前一幕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何啬侧身趴倒在地上,额上头鲜血直流,看到有人进来,赶紧用手指着窗户,嘴里呀呀了几声却说不出话来,显然是受了突然惊吓而失声。
肖东立刻冲到窗户前,往窗户下面张望。李祖第一个反应是冲到何啬面前,抱起她大声呼喊:“医生——医生——快救人,快快——”
立刻有医生和护士手忙脚乱地扶起何啬往急救室跑去,李祖和小陈急忙转身检查躺地病床上的程海,听到程海平静安详的呼吸声时,他们才松了一口气。沉睡中的程海对身边的一切完全一无所知,的确他并没有受到打扰,连身上盖的被单也还是整整齐齐的。
肖东转过身来失望地说:“连人影也没看到,让他跑了。”
小陈也走过去探头望了一下窗外,缩回头时咋舌地说:“真厉害,这么高,跳下去还能跑这么快。”
“程海没事吧,”肖东问李祖。
李祖点点头。
“没事就好,小陈,你陪李先生在这儿守着程海,我去问问外面的护士,看有没有人见到凶手的样子,他肯定是从外面进来的。”
庆幸的是,何啬受的只是皮外伤,稍稍包扎一下,她的情绪也稳定下来了,一会就回到病房来。肖东后脚也跟了上来。
“何女士,你能说说行凶的人是什么模样的吗?是不是你认识的人?”肖东问话的时候习惯掏出了一根烟,突然想到病房禁止吸烟,只好留在手里把玩。
何啬定定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李祖为她冲的热茶,想了很久,最终抬起头看着肖东茫然地摇了摇,“没看清,我本来是趴在沙发上的,眼睛也闭上 了,有点想睡觉的时候,听到有轻轻的开门声,我以为是李祖回来了,也就没在意,等了一会我迷迷糊糊听到有很粗的呼吸声,好象很近,就惊了醒来,还没来得及 睁开眼睛,头上就重重挨了一下,然后我本能地大声叫起来,想抓住他,却看到人影一闪,从窗口上消失了,我想他是从窗口上跳下去跑了。”
肖东低头地房间里踱着方步,苦苦思索的样子。小陈眼睛只瞪着他的队长,仿佛在研究他走路的样子。李祖听到何啬说很粗的呼吸时,心里突然掠过昨天 晚上他听到的呼吸声,同样是很粗很沉重的呼吸声,看来肯定是同一个人了,只是为什么昨天晚上自己连影子都没看见呢?倒底是何方神圣,能够神出鬼没?
并且,昨天晚上自己还看见了那张活起来的鬼脸,何啬是不是也看到了呢?“何啬,你有没有看到一张什么样的脸?”李祖突然问。
何啬摇头。肖东看了一眼李祖,然后又继续他的沉思,他对李祖这个笨问题没有在意。
李祖也不再作声,他还有一个感到奇怪的地方,为什么昨晚自己听到了呼吸声,而受害者却是程海?今天何啬也听到呼吸声,受害者却是她自己?不过有一点他还是感到高兴的,刚才的事起码证明真的有另外一个袭击者,并不象吴小媛说的那样,自己是袭击程海的人。
“肖警官,我能要求警方一件事吗?”李祖问。
“说。”
“你也看到了,程海虽然住在医院,但袭击者似乎并没有死心,所以他还是不安全的,我要求警方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程海,直到抓到凶手或者程海醒来。”李祖说完担心地看了一眼头上缠着纱布的何啬,他也分不清自己倒底是担心程海多一点还是担心何啬多一点,也许两者都有。
“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肖东说:“明天我要回所里报告一下,不过今天晚上可能还不行,要不我留在这儿吧。”
“谢谢你,今晚让我留这儿好了,有我在,凶手又刚刚才逃走,我想今晚大概不会有什么事了,”李祖说。
“这样也好,我会和医院保安说一下,让他们派人在三楼加强值班,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说完肖东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李祖说:“上面有我的手机号码。”
送走肖东和小陈以后,李祖特意到车上取了手提电脑上来,一晚上时间还很多,他怕自己熬不住,加上今天他已经有三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了,他想如果熬不住就上网玩游戏。
肖东和小陈走出医院后又转了回来,原来是肖东提议去凶手跳楼的地方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万一凶手跳下来的时候从衣服里掉出什么东西来,那可是重要寻找线索。
他们搜索了半天,因为那地方杂草丛生,连脚印也没有找到,只是看到被重物压过的痕迹,相信是凶手落地时滚了几下抵消坠力,所以毫发未伤。
“看来凶手跳楼还很有经验啊,”小陈说。
“是的,”肖东一边仔细搜索着,一边含糊地应道。
“肖队,那李祖的嫌疑是不是可以排除了?”
“嗯,是的。”
“我就说嘛,他看起来不象凶手,况且他的动机也不足,今天这事刚好排除了他的嫌疑,我们俩到成了他不在场的证人了,呵呵。”小陈说完自己先乐了。
“这是好事,”肖东抬起头来看着小陈说:“每次排除掉一个嫌疑人我都会很高兴的,我并不希望看到有人犯罪。”
“可是毕竟还是有人在犯罪啊?”
“是的,所以我只是希望罢了,同时也希望亲手抓住每一个罪犯。”
“对,职责所在嘛。”
“走吧,这里不会有收获的了。”肖东说完抬脚就走。

第六节
拿了手提电脑的李祖,在回病房前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却一直没有听,可能吴小媛又跑到她朋友家去睡了吧,每回他们吵了架,她总是跑到她朋友家一住就是两天,非要他拉下脸皮亲自去接,这件事让李祖每回都恼火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回到病房里,何啬正默默坐在床头看着沉睡中的程海出神,眼眶红红的,李祖对她说:“何啬,你去沙发上睡一会吧,我上上网,有我在这儿没事的。”
何啬点点头,的确她也感到头晕晕沉沉的。李祖走去把窗户关好了,拉紧窗帘,然后回到桌子边,找出电话线,插到电脑上,启动了电脑。
李祖一直担心自己会熬不住,不过他现在却是感觉头脑特别清醒。按习惯,他一上网先去收信,一如往常,收到了十几封垃圾邮件,他只好一个一个删 除,删到最后,他眼前又出现了那封昨天收到的连锁信,他怔怔地望着主题上的一行字“你害怕吗?”。老实说,现在的他是有点害怕,那个凶手神出鬼没,留下的 只是那一声声粗重的呼吸声。并且,凶手可能对他们几个都非常熟悉,这才是让他最感到害怕的。
这时他转头看了看程海,还有沙发上绻缩着睡下的何啬,心底又浮现出当初做这个邮件时的情形……
“现在不是很多人在玩连锁信吗?我们也弄个连锁信,然后每人发十封,但不能发给我们当中的四个人,如果在毕业前,我们又都收到了转回来的信,那说明我们就会友谊天长地久。”——何啬当时的声音还声声在耳,邮件还是这个邮件,可是一转眼却是物是人非……
李祖轻轻叹了口气,他决定把邮件转发出十封去,也许这次可以转回到程海何啬和吴小媛的信箱里,那么,如果天意真的存在的话,希望那一天程海会醒来,他们四人又可以重聚在一起了。
发完信,李祖进了网上游戏厅,正准备找个人下五子棋时,手机响了,是家里的电话,他急忙走出病房,到走廊里去接听。
“老公……你在哪?”吴小媛的声音有点哆哆嗦嗦。
“我在医院,今天何啬差点出事了,我在陪她。”李祖说。
“你快回来,我……我害怕……我害怕……我看到了……我看到它了……”吴小媛用惊恐颤抖的声调含糊不清地说着。
“你看到什么了?什么他?”李祖心里一惊,头发都竖了起来,莫非凶手去我家了?
“电脑里的……电脑里的……”吴小媛一直重复着这句。
李祖长长松了口气,这小妞,肯定又是一个人在下载鬼片看了,她最喜欢看鬼片,而且一定要在晚上看,说这样才刺激,可是她却比谁都害怕鬼,每次一看完就迅速钻到他被窝里,紧紧抱着他,身体哆嗦个不停,搅得他睡不了一个安稳觉。
“你又看鬼片了吧,好了好了,你把全屋灯打开,我这就回去。”说完李祖走去楼梯口,问医院保安可否坐到程海病房的门口来值夜。由于保安受了肖东的叮嘱,一口答应了。李祖没想去吵醒何啬,便下楼开了车回家。
何啬睡得很沉,两天来的天翻地覆此刻正在她的脑海里逐渐远去,两年来的平静生活也慢慢远去,她又回到了大学的校园里,图书馆后面的草坪上,她独自一人,在浓浓的树荫下,懒洋洋的晨曦被树叶撕成了碎片弥漫成雾一样的白茫茫……
她不知道他是否会出现,她只想等待,一直等下去,哪怕一辈子。一首小诗和一个身影,便可以构成她的一辈子……
朝露
白雾
有一支独耸的鸢尾花
在风中簌簌
停驻
脚步
我要把它采回我的家
插在心深处
……
她读懂了,诗人的期待。也读懂了,诗人的爱情。她身上的白色连衣裙上,印着一朵独耸的鸢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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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3-7-14 14:52:47 |只看该作者
李祖打开家门的时候,里面是一团漆黑,他叫了两声“小媛,小媛,”没有回答。他打开了灯,客厅里没人,于是他走进卧室,打开灯,吴小媛正瑟缩在房间的一角,双手抱着曲起双腿,脸深深埋地两腿之间。
李祖赶紧走过去,“小媛,你怎么了?”
吴小媛慢慢抬起头,脸色苍白,失神空洞的眼睛上泪迹斑斑,一副丢魂落魄的样子。这时李祖注意到吴小媛头发上和身上都沾满了湿泥和碎草,鞋上也是污糟不堪。
“小媛,你上哪儿了?怎么全身弄得这么脏,快,快去洗个澡,”说完就拉她起来。
“哎哟——”吴小媛尖叫一声,没站稳,又摔倒了地上。
李祖惊愕地看着她的腿,脚腕上肿起了好大一块,“你的腿怎么了?我去拿药酒给你搓搓。”刚要起身,吴小媛一把紧紧抓住了李祖的衣服,“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好好好,我不离开你,我只是去取药酒而已,”李祖轻声安慰道。吴小媛这才慢慢松了手。
取来药酒的同时,李祖端了一杯热水给吴小媛。
李祖倒了少许药酒在手掌心上,拉过吴小媛受伤的腿,轻轻地搓着,“小媛,告诉我,你刚才上哪儿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吴小媛双手紧紧握着热水杯,喝下去的热水从喉咙一直暖到了胃里,她的目光依然焕散,只是情绪平稳了很多,嘴里似答非答地喃喃自语:“我收到了,收到了那封信……”
“什么信?”李祖一边搓着一边问。
“就是那封,那封鬼信……”吴小媛的声音又开始哆嗦。
“什么鬼信?”李祖看了她一眼,不解地问。
“电脑里的……在电脑里……”
李祖转头看了一眼书桌上的电脑,已经关了机,屏幕一片漆黑,“告诉我什么信?好吗?”李祖柔声道。
吴小媛眼睛望向了李祖,眼前仿佛泛起了一层雾气,“那张脸……然后我就看到了那张脸……一闭眼睛就可以看得到……它在笑……对着我笑……”
“什么脸?你看到什么脸了?”李祖心里跳了一下,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连忙追问。
“就是它……是它……蓝眼睛……”吴小媛全身开始微微抖动起来。
“是谁?是什么?”李祖伸手按住她的肩膀问。
“一张鬼脸……信里的鬼脸……我看到了……一闭眼就看到了……我也听到了……”
“你听到什么了?”李祖发头一阵发麻,感觉突然有一股凉风从背后吹过来。
吴小媛眼睛死鱼般地盯着李祖,身体抖动得越来越厉害,呼吸越来越急,越来越重……
李祖突然全身冰凉,吴小媛此时的呼吸声他并不陌生,正是和他那晚听到的一模一样,粗缓而沉重……他惊讶地看着吴小媛的脸,手里的药酒瓶子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吴小媛的脸色由白变灰,慢慢暗了下去,瞳孔开始闪烁,象照相机的闪光灯一样,然后开始变蓝……幽幽的……非常恐怖。
李祖被吓呆了,想跑,却跑不动,只能定定地看着吴小媛的脸在慢慢变化,扭曲。
吴小媛突然说了一句:“它来了……”然后身体一下子停止了抖动,呼吸声越来越沉重,李祖惊恐万分地往后退了一步,“小媛,小媛,你怎么了?小媛——”
吴小媛脸上木无表情,眼珠子死死地看着他,一只手此时已摸到了地上的药酒瓶子,突然紧紧抓起,劈头就往李祖脸上砸去……
李祖躲闪不及,额头上重重挨了一下,然而吴小媛并没有停手的打算,疯狂向他扑过来,用手里的瓶子在他全身乱砸,扭伤的脚腕此时似乎完全不受影响,动作非常敏捷。李祖惊恐万分地左躲右闪,嘴里一边大喊:“小媛,是我啊,你住手,小媛——”
吴小媛此时似乎完全听不到李祖的话,只管向他追打,李祖除了听到她粗重的喘息声外,就是碰倒家俱时的倒地声。
李祖突然醒悟起,此时的吴小媛可能并不是她,似乎正受着一股神秘外力的影响,难道是——鬼上身?
李祖全身鸡皮疙瘩一下子冒了起来,他闪过一个念头,必须尽快制服她!
李祖快速跑出客厅,走到长沙发后面,吴小媛两眼发光,双手高举着追了出来,就在她走到沙发跟前的时候,李祖猛然一推沙发,吴小媛猝不及防,被沙发拌了一下,翻身滚过沙发,一头扎在地上。李祖快步走上前去,正欲按住她,发现她已经一动不动了。
李祖不敢大意,仍是死死按住吴小媛的身体,过了许久,吴小媛沉重的呼吸声慢慢消失了,嘴里发出了她微弱的声音,“嗯……好痛……”
李祖赶紧松开了手,扳过她的身体来,吴小媛脸色死灰,眼睛紧紧闭着,身上汗水淋淋。
“小媛,小媛,”李祖轻轻拍打着她的脸叫唤。
吴小媛一丝游魂又慢慢被唤了回来,半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李祖,有气无力地说:“它走了吗?”
“是的,走了走了。”
“我好怕……我再也不想见到它了……”
“不会的,它走了,你再也见不到它了。”李祖连声说。
“我困了。”
“我抱你去睡觉吧,”说完他祖把她抱到了床上,帮她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吴小媛呼吸均匀地沉沉睡去。
李祖此时一点睡意也没有,他安顿好吴小媛以后,一个人走到客厅里抽烟,他需要一个人梳理凌乱的情绪。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热烈的酒精奔腾而下,把他的血管又熊熊燃烧了起来。他夹着烟的手指仍然不住颤动,吴小媛遇到了什么?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信,她提到了一封信!李祖赶紧掐掉烟头,快步跑进房间打开了电脑,找到吴小媛的收信箱。
你害怕吗?
果然又是这封信!深褐色的咖啡豆,突然蹦出的鬼脸,闪了一下马上又转到了那段字,他起稿的字。
李祖慢慢读了起来:
“吓到你了吗?不过我还想告诉不幸的你,在看到这行字时,你已经中了隐藏在图片里的诅咒,你会在以后的日子里不断看到那张鬼脸,并会出现幻觉, 在你的幻觉中,你本性里最残暴和真实的部分会表露无遗,让你无所遁形和立足社会……当然我们并无心要加害于素不相识的你,所以我一定会在最后告诉你破解的 方法。方法就是:把这封信原封不动地发给十个人!很简单吧,不错,就象你中诅咒一样的简单。快点行动吧,不然你就会成为世界上最简单的人了……”
莫非问题就出在这封信上?自己的胡说八道竟然应验了?
“在你的幻觉中,你本性里最残暴和真实的部分会表露无遗。”——李祖反复读着这行字。不可能,这只是自己的瞎编,并不是什么诅咒,这点他很清楚,他根本不可能拥有魔力。
可是,自己的的确确在那段被抽去记忆的时间里也曾经出现过幻觉啊!
恐惧刹那间笼罩住了他,只有吴小媛和自己收到了这封信,而他们都看到了相同的幻觉,还有何啬的被袭击,她听到的呼吸声和自己刚才听到的是一样的,还有自己在那晚车上听到的,都是一样的,吴小媛说她也听到了,在出现幻觉以前听到的……
这是谁的呼吸声?是我们自己的,还是另一个人的?那么他是谁?是鬼魂吗?
是谁给我们发来了这封信?

第七节
李祖悠悠地在沙发上睡了几个小时,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吴小媛叫他醒来的时候,看着满屋子的凌乱问他,“家里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李祖看着一脸茫然的吴小媛,想了一下说:“没事,昨晚我捉老鼠了。”
“啊——家里有老鼠吗?”吴小媛惊叫。
“是的,不过已经给我赶跑了,我对它说了,我老婆不欢迎你,你以后别来了,不然我就打死你,它说好,就走了,”李祖看着她笑笑说。
吴小媛松了口气,马上又一声惊叫:“你额头上有个大包。”
李祖伸手摸了摸,“还不是捉老鼠自己给碰的。”
吴小媛责怪地说:“这么不小心,搞得世界大战似的,”说完动手整理起来,刚走动突然哎呀了一声,“老公,我的脚腕好痛。”
“你忘了?昨晚你睡得迷迷糊糊起来上洗手间滑了一跤。”李祖只好瞎编一通了。
“有这事吗?我怎么记不起来了。”吴小媛低下头去使劲揉脚腕。
望着一无所知的吴小媛,李祖心底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去刷牙洗脸。
从卫生间出来,李祖又接到了另外一个电话,是何啬从医院打来的,说是派出所的人和一位自称是针灸师的人来了。李祖愣了一下?哪来的针灸师?
赶到医院的时候,肖东和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已经坐地屋子里了,还有一位鹤发童颜脸色红润的老头,手里提着一个小黑包,可能就是那位针灸师吧。李祖先和肖东打了个招呼,肖东站起来把老头介绍给李祖认识。
“这位是我们所里一位干警的伯父,老中医,今天早上我特意给你找来的。”肖东说。
“哦,你好你好,”李祖赶紧和他握手,然后一把拉他到程海的床前,正要说话,老头开口了,声音洪亮:“你不用说了,我刚才已经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老实说,我很乐观。”
一听老头的话,李祖心里一热,忙不迭地说:“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治疗?”
老头看了看腕上的表说:“等一会吧,时辰没到。”
李祖一愣,“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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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3-7-14 14:53:57 |只看该作者
“是的,”老头一手捋了一下发白的胡子,微笑着说:“中医讲究气血的动行,每个时辰人体内气血动行的部位都不同,针灸的原理是用银针刺激人体的穴位,促使其气血的畅通。不通则滞,滞则塞,塞则病,呵呵,跟堵车是一个道理。”
李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老头继续说:“病人长睡不醒,在中医看来,是脑部气血阻滞了,我必须等到他身体气血动行到阻滞部位时,才去用针灸疏通它,一通则愈也。”
李祖继续点头,不管他懂不懂,他觉得老头说得很有道理,只是这几句话,李祖已经是完全信服了。
何啬也和李祖一个心情,她坐在床头紧紧握着程海的手。早上起来到现在她都是一直握着他的手,还和他说话,因为电视上常常有被亲人的话唤醒的情节,不管如何,她总得去试试。
老头看了看何啬说:“其实有时候亲人的话也有可能唤醒他的,因为虽然他在沉睡,脑部活动却还没有停止,他能感觉到外来的气,如果那股气够强,再 加上他本身气,两股气正好汇集一起时,就有可能打通他阻滞的气血,因此,这位女士刚才所做的努力也是正确的,一会我针灸完后,你还可以继续你的方法,这样 说不定更有效果。”
何啬点点头,脸上充满了坚定。
“每天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可以做针灸,我会天天这个时候过来的,”老头最后说。
“谢谢你,”李祖再一次握紧了老头的手真诚地说。
肖东这时候走过来把李祖叫到门外说话:“从今天开始,每天晚上我们会派一名警察在这里值班,你可以让程海的妻子放心回家吧,我看她也够呛的了。”
李祖点点头。肖东又说:“对了,你昨晚怎么又回去了?”
“哦,我妻子后来打电话给我说有点不舒服,我交待了保安才回去的。”
“是这样,她怎么了?”肖东一反常态地追问。
李祖犹豫了一下,正想说话,肖东又说:“是不是摔伤了?”
李祖吓了一跳,定定地望着肖东。
肖东微微一笑,点了根烟,“我们昨晚在医院楼下发现了一只女鞋,莫非是你妻子的?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明白,所以早上才没有直接去你家调查,想先问一问你,因为我也见过你妻子,我认为她不可能敢从三楼往下跳,并且不受伤,还有,我也不认为她有能力袭击程海。”
李祖点点头说:“你说得没错,我妻子是扭伤了脚腕,但那不是摔伤的,并且我回去的时候,她脚上也没有少一只鞋。”
“也许是我多心了,因为我实在想不到程海在这地方还有认识那个女人。”肖东拍拍李祖的肩膀说。其实他并没有找到什么女鞋,这只是他的其中一个推理。对肖东来说,如果李祖家养了狗,那么那条狗也会成为他的其中一个推理的。
回到病房,老头的针灸已经开始了,他把程海的上衣除了下来,程海身上已经扎了几处银针了,老头此时正在他的太阳穴上小心地捻着银针,只见他一边 轻轻转动着银针,银针在转动中慢慢就插入了皮肤深处。老头动作很利索,也很仔细,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欣赏着老头精湛的技艺。
过了不久,老头便完成了扎针的过程,然后点燃了一根艾草,给每一根银针加热,一遍又一遍。
时间轻轻滑过,针灸结束了,李祖又上前去感谢老头,连声说:“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老头一听哈哈大笑,“我可不是什么大师,就是一悬壶济世的老头子罢了,你以后可以叫我老张。”
“好的,老张大师。”李祖答。
老张走了,肖东也和他的同事们走了,屋里静了下来,李祖走过去看了看程海,“他脸色似乎红润了些。”
何啬点点头。
“这个老张大师看来还真的点本事。”李祖又说。
何啬再点头,眼睛依然没有离开程海。
“何啬,辛苦你了,”李祖看着她说。
“小媛呢?怎么一直没见她?”何啬突然问。
“她——”李祖没料到她有此一问,一时语塞。
“是不是她也出什么事了?”何啬见到李祖的表情不对,追问道。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她只是刚好身体不舒服罢了,早上她还说了,要替她问候程海和你。”
“是这样啊,那让她好好休息吧。”何啬说完叹了口气,这两天好象每个人都很倒霉。
“肖警官刚才说昨晚找到了一只鞋,我想很快可以破案了,”李祖突然觉得应该让何啬宽宽心。
“是啊,那就好,”何啬淡淡地应着,似乎并没有对破案作多大兴趣。
“那么,我去一下公司,下午我再回来。”
何啬点点头。
一到公司,李祖便把电脑部的技术主管叫了进来,从包里掏出昨晚抄的给吴小媛发连锁信的发件地址,再加上给自己发信的发件地址递给他说:“你帮我查查,看能不能追查到这两个地址是从哪儿发来的,查到了马上告诉我。”
技术主管说:“光有地址不行,你得把你收信的电脑给我,我装个追踪软件才能查到。”
李祖把手提电脑推过去,“我的在这儿,你先看看吧,一会我们回我家去,还有另一台电脑。”
李祖就一直在旁边坐着,看着技术主管在捣弄电脑,自己思绪却飞到了九霄云外。预感中,这两封电邮肯定有什么问题,可能问题不在电邮中,而是在发电邮的人身上。是谁呢?为什么要在两年后才给他们发来电邮?
几个小时以后,满头大汗的技术主管抬起头说:“李总,不用去你家查了。”
“为什么?”李祖很惊讶。
“查不到,它是通过一个国外的代理服务器再转发过来的,看来发信的人并不想你知道他在哪。”
李祖颓然倒在椅子上。

第八节
吴小媛在家里收拾了一天,脚脖子上一直隐隐作痛,上午搽了药酒下午就感觉好多了,于是给李祖打了个电话,说晚上她想去看程海,李祖说那你直接去医院吧,我也会去的。
打完电话吴小媛无所事事,便抱着枕头在沙发上发起呆来。自从和李祖认识到结婚,两年多来,两人虽然也常常吵架,但没有一次会在吵完后让她郁闷一 整天。李祖一表人材,事业也很成功,她明知在深圳这地方,国产男人都象国产商品一样最靠不住,倒也不是男人不好,只是诱惑太多。不过她一直很相信李祖,就 算他有什么出格一点的事,相信也只是应酬,就象她现在相信李祖并没有和何啬真正发生过什么一样,但是她却强烈感受到了来自何啬的压力,这是女人的直觉,就 算他们永远也不会发生什么,她依然嫉妒,强烈的妒意让她坐立不安。
或者她此时有点伤心,伤心自己竟然从未拥有过李祖,大学时候她就奇怪过一件事,李祖总会在四人聚会的时候对她特别好,常常挑起一些事来和她打情骂俏,现在想起来,只不过是何啬的出现让他尤其兴奋罢了。
她感到自己有点愤怒,和一个躯壳生活了两年,但更大的悲伤情绪掩盖住了愤怒。我能做什么呢?自己是如此的爱李祖,可是他却一直在骗她!
骗?为什么要骗?如果你们真心相爱?为什么要把我扯进来?为什么?为什么?
也许事情并不会那么糟糕,李祖也许也爱我,他对何啬只是单相思罢了。何啬并不知情,否则他们如果爱对方,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事情会过去,我和李祖会恢复原来的生活的,只要我忘记就行了,不是说懂得忘记的人是快乐的吗?
吴小媛觉得如果晚上她还可以象往常一样同时面对李祖和何啬的话,那么一切就过去了,问题也迎刃而解了。
李祖傍晚给何啬送了吃的以后,何啬说她想回去洗个澡,李祖便开车和何啬一起回到他租的那个她的家。
到了楼下,李祖说我在车上等你吧,没事的,你不用急,慢慢得了。
何啬默默点点头,她知道李祖在尽量避免尴尬,他们之间有一根看不见的细线,谁也不想先去拉动它,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根线是否在另一头连着一堵墙,只要稍稍拉起,那墙便会倒下来。
李祖靠在车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潜意识骗他这样会让时间快点流逝,然而他明知是骗局,却心甘情愿上当,其实所谓上当,全都是心甘情愿的,否则也不会称为上当了。
何啬下来的时候天色早已暗了下来,今晚有很好的月色,只是月光下的人们都感觉不到,因为城市的灯光太亮了,时代进化人们最先抛弃的自然物便是月亮,几百年前月亮就退化为只能作诗人的灵感了。人类也许早就忘记,月亮当初如何照耀我们晚归,寻找回家的路……
李祖边开车,边即兴地和何啬为月亮鸣不平。何啬露出了几天来的唯一笑容,“你自己不也是诗人吗?”
李祖看了一眼何啬,扁扁嘴说:“诗?呵呵,早忘了,就算月华如银,也勾不出我的灵感来了。”
“真可惜,为什么要放弃?”何啬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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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3-7-14 14:55:21 |只看该作者
“放弃?我根本就没有想过放弃它,是它放弃了我,有时候我很想找它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回来了,”李祖苦笑着摇摇头。
“那是因为它已经不和你在一个空间了,”何啬若有所思地说。
“没错,我现在生活的空间不需要、也不可能有诗的激情了,所以现在也不再去徒劳寻找它了,呵呵。”
“也许你不找它的时候,它自己会回来的。”何啬突然说。
李祖沉默了好一会说:“不会了,我想我的诗已经做完了。”
“如果真的做完了,那就真的不会回来了,”何啬幽幽地说。
两人无言,李祖过了一会拧开了车载音响,音箱里流出来的是西崎崇子的小提琴“梁祝”,她那特有的变调拉音把梁祝的凄情婉转演绎得淋漓尽致。
当音乐中的蝴蝶翩翩缠绕花丛中时,何啬在心底小声地轻轻反复念诵:“朝露,白雾,有一支独耸的鸢尾花,在风中簌簌……朝露,白雾……”
仿佛心灵与心灵之间真的有一条看不见的连线,李祖此时心底念的是下阙:“停驻,脚步,我要把她采回我的家,插在心深处……心深处……”
吴小媛走得很慢,她一路上在想象着面对李祖和何啬时的心情,她要说什么?也许什么也不说,她只需要回答就行了,只要面对了一次,她就等于让自己迈过了一道坎,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了……这时候,她看到了慢慢开进医院大门的车,那是李祖的车。
李祖走下车的时候,抬头看了一下夜空中的月亮说:“看来,还是有一块地方会需要月亮的。”
何啬看到停车场的路灯坏了,这个停车场如今的照明完全来自当空皓月,“当然,并不只是诗人才需要它。”
李祖笑笑,转身锁车门。
何啬看着李祖的背影突然提出,“我想到疗养区的花园走走,好久没被月亮晒晒了。”
李祖怔了一下,“好吧,我陪你。”
走出停车场右边便是疗养区花园了,这个花园很大,树荫浓密,一棵棵巨大的椰树高耸入云,梅花间竹种着腰般粗的大叶榕,周围稀稀落落没几个人在散步。
“你还记得吗?大学图书馆后面就有一棵这样的大叶榕,比这还粗。”何啬双手勾在后背,轻轻踩着松软的草皮,今天她的心情放松了许多,也许是看到程海病情的好转。也许是刚刚洗了澡,她觉得郁结了两天的闷气有一下子释放出来后的感觉。
李祖想了想摇头说:“不记得了,虽然我那时候天天经过,不过还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这算不算人走茶凉啊?”
“你知道吗?我感觉程海很快就会醒来了,昨晚我好象听到他在说梦话,不过我一醒来后他就不说了。”何啬说。
“是吗?会不会是你在做梦啊?”李祖不相信地问。
“也可能是,不过我感觉不象,真的是听到他的声音了,很清楚的,”何啬努力思索着说。
“他醒来就好了,我们四人也许是好事多磨,刚刚聚在一起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程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李祖衷心地说。
“小媛好点了吗?”
“哦,她好了,对了,她说晚上会过来,不知来了没有,”李祖看看前面,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花园深处,这周围看不到一个人影。
何啬点点头说:“嗯,好吧,别让她久等了。”说完她并没有动,只是站住了,仰头看着夜空,月亮被树叶遮住了大半,只在树梢间鬼鬼祟祟地露出一个角,地面上的树影交错重叠,仿佛地面本是黑的,上面洒落了一个个的银块。
李祖静静等待着何啬往回走,他感到身上有点闷热,口里也干干涩涩的,便习惯掏出烟来,抽出一根含在嘴里,然后啪一声打着了打火机,这时候,一声沉重粗缓的喘息声突然响起……
李祖吓得手抖了一下,打火机掉到了地上,他赶紧看着何啬。
何啬也听到了,正用惊恐的眼睛据望着他。李祖快速往四周扫了一眼,没有看到人影,又转过来看着何啬。
“是这声音。”何啬快速说:“那晚,打我的人就是这声音。”
李祖朝她点点头,一把拉住她的身体往自己身上靠过来,何啬本能地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喘息声越来越重,空气中仿佛全是被这气息包围着,何啬抱着他的手禁不住地发抖。
“是谁——”李祖厉声道:“出来,你给我出来,我们不怕你——”
李祖的声音一下子就散了,喘息声却是依旧,如同一只巨大的野兽在面对食物时的欣赏般。
李祖也害怕起来,但看到怀抱里的何啬,他不得不壮起胆子睁大了眼睛不停转来转去张望。何啬呼出的热气在他胸膛上仿佛给了他无限动力。
这时候,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突然奔出,以极快的速度往医院大楼的方向奔去,喘息声随即消失。
“是小媛,”李祖惊呼,何啬也看到了,连忙松开了李祖,两人飞快追了上去。
吴小媛的身影进了大楼以后冲进了楼梯,以极快的速度往楼上跑去,李祖顾不上等何啬,也先一步追了上去。
吴小媛一直跑到七楼的天台,当李祖追上来时,她已经站到了天台的边缘,李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收住了脚步,大声喊:“小媛,你回来,回来,危险——”
何啬随后也跑了上来站到了李祖身边,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同时,他们俩又听到了那声沉重粗缓的喘息,正是从吴小媛的身上传来。
李祖知道,在吴小媛身上又出现了昨晚的情形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她正在受到另一个力量的控制,如果那个力量想她死,那么吴小媛一跳下去就完了。想到这儿,李祖吸了一口凉气,惊恐地看着吴小媛的背影。
吴小媛一动不动站着,粗重的呼吸声正包围着她,不过她现在没有再看到那张鬼脸了,刚才在树丛后突然闪了一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她只看到了他们抱在了一起,李祖和何啬,然后她就跑,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你完了,你去死吧,快去,你完了,你快去死吧——
然后她就跑,一直跑上了这个天台,好凉快。那个声音又在催她了,快一点,跳下去,跳下去,会更凉快的,你恨的人追上来了,你快走,他们要杀了你,快走,快跳下去——
吴小媛慢慢转过身来,眼睛闪着蓝光,看着李祖和何啬,微微地笑了一下,身体向后仰去……

第九节
就在吴小媛急速下坠的身体划过病房窗户的同时,程海睁开了眼睛。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外面却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他象刚睡醒的样子,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才开始审视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象是医院,他看了一下身上,穿的是病号服,没错,这是病房。
外面很吵,声音象是楼下传来的,他下了床,竟然没有为他准备拖鞋什么的,不过他还是走下了地,他想下楼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李祖和何啬赶到楼下时,吴小媛身体旁已经围了一些人,有医生和护士跑了过去,把吴小媛抱了起来,往急诊室送。
李祖跟了上去,眼睛含着泪水,看着吴小媛被血迹污透的脸。不停地喊着:“小媛——小媛——”
吴小媛的身体还在不断地抽搐,鲜血从伤口上一个劲往外冒,这时候她悠悠地听到李祖在喊她,她想站起来应他,却觉得身体飘飘的没有一点力量,嘴巴 使劲张了张,但是发不出声音,不一会,李祖的声音越来越远,象被风吹得散去,然后,她感到了风里的凉爽,很舒服,让她发困,她闭上了眼睛,渐渐睡去……
李祖和何啬被挡到了急诊室门外,他们只好站在走廊里干着急,突然何啬尖叫了一声,李祖抬头一看,程海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们面前。
“程海——”何啬不知是惊是喜,叫了一声。然后突然软绵绵倒了下去。
程海和李祖手忙脚乱地抱起她,正要叫医生,她却醒了过来,眼睛直盯着程海的脸,并伸出手去触摸,仿佛隔了一世纪的相会。终于,她真切地触到了程海真实温暖的脸,这时候,她再也忍不住,也不想忍了,哇一声紧紧抱住程海放声痛哭起来……
两个大男人默默无言蹲在何啬身边,看着她在放任痛快地哭,眼泪象开了闸似的淌,哭声里有太多积压、太多心酸、太多委屈、她只想在这一刻全部释放出来。
李祖轻轻站了起来,用力地咬住牙根,强忍住心里的悲楚酸痛,他要把这重逢的一刻留给他们两个,何啬和程海之间有另一个世界,那是他永远无法走进的,这也是他和何啬永远无法再构筑另外一个世界的原因。
一个人,一辈子只需要一个世界!
他的世界已经破碎了,就在刚才吴小媛跳下去的那一刻开始。李祖望着急诊室紧闭的门,心潮不停翻腾,他感到胃里阵阵发酸,有一种想吐的冲动,他冲到门口,弯下腰,张大了嘴,却吐不出来,反而胃里的酸开始冲击着他的全身,他感到身体发麻,脚突然一软,竟然跌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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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3-7-14 14:56:35 |只看该作者
那就坐一会吧,李祖喘着气,慢慢掏出了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从手搭在膝上,仰起头,出神望着当空明月,洁白明亮的光华非常温和,一点也不刺 眼。他能干什么?一直以来,他总是以为自己很能干,无所不能,可是如今,里面躺着的吴小媛,地上坐着哭泣的何啬,似乎都离他很远,他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只 能等待,等待命运的裁决,决定他世界的完整。
李祖感到浑身无力,他忽然觉得这样的等待很好,什么也不用做,也不用想,只是等待,等待中是不会发生什么事的,一切只在等待中……但愿永远在等待中,什么事也没有,什么消息也别传来……只是等待。
虽然等待是漫长的,消息却来得很快。
有护士出来叫他进去,他得到消息,吴小媛抢救无效,已在九点三十五分死亡。

第十节
日子滑过去了五天,李祖一下子憔悴了许多,浓黑的头发多了几根白发出来,他对着镜子狠狠拨了出来,然后取出剃须刀,在胡子上打了点剃须肓,仔细地刮着。
吴小媛的丧礼今天举行,就在火葬场的丧礼厅。来得人不多,除了程海和何啬以外,就是一些她的同事和朋友。吴小媛的父母没有过来,他们在听到消息 以后双双进了医院,唯一的哥哥需要伺候老人,也没有过来。李祖默默站在一旁,注视着吴小媛的遗像,他没有按惯例选用她的正面头像,而是选了一张她在舞台上 的表演照,吴小媛一只脚尖高高踮起,双手向两边努力伸展,头侧着昂起,深情地望着远方……
肖东和小陈意外地也来了,他们向遗像鞠躬后对李祖说了句节哀顺变,然后肖东把头靠近轻声对李祖说:“案子已经结束了。”
李祖诧异地看着他。肖东无奈地耸耸肩说:“程海说他的确是遇到了抢劫,对方见他身上没有带钱,就打了他一顿。何啬在医院遇袭可能也刚好是有小偷进来,见她醒了就打了她,她一喊小偷就跑了。”
说完肖东意味深长地对他点了点头,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然后就离开了。
一切似乎都已结束,程海开始上班了,何啬也在一家网站找到了编辑的工作,是她自己跑到人才市场应聘的,没想到她的杂志社经验帮了她大忙,一次应 聘就成功,即日便上班。李祖把住的房子登报转让,自己搬到了公司宿舍住。走的时候他只带走了自己的衣服和所有他和吴小媛的照片,其它的,他都不再需要了, 要不送给下一任住户,要不就扔了,反正不再关他的事了。他的世界碎了,他的生活还要继续。
程海常常叫李祖过去吃饭,只是他们的饭桌变得越来越沉闷,程海不时憋出的蹩脚笑话只会引来更深的沉闷。何啬常常是默不作声,她不知道有什么话可 以说,可以安慰到李祖,虽然她很想这么做。李祖很理解他们,也很感激他们,更主要的是,他还有一个疑问一直憋在心里,这个疑问只有程海能解开,几次单独的 时候,他差点冲口而出,然而程海似乎很有默契,总会在他的问题到嘴边的时候找到一个新的话题扯了开去。
日子在压抑中一天天过去,不过三人个还是常常见面,一起吃饭喝酒,虽然压抑就在他们三人中间,但是他们还是觉得要去主动承受并等待,等待压抑散去的一天到来。
压抑散去的那一天始终没有等到,然而,他们却等到了恶梦的卷土重来。
那一天三人在程海家里吃饭,何啬做好菜出来时,李祖和程海已经吃上了,何啬一边解围裙一边笑着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李祖和程海都停下了筷子看着何啬。
“我今天也收到了那封我们的连锁信。”何啬快乐地宣布,然后兴奋地看着他们俩。
李祖手里的筷子啪一声掉到了桌面上,脸色顿时灰白。原来那个阴魂一直并没有离开过他们。
程海和何啬吃惊地看着神情突变的李祖,李祖两眼发直,嘴里喃喃自语:“阴魂不散,阴魂不散……”
“你倒底怎么了?”程海问。
李祖好一会才定过神来,把程海和何啬叫到了客厅的电脑边,脸色严峻对何啬说:“把电脑打开,找出你收到的那封信。”
何啬看着李祖脸上浓重的寒意,半惊半疑地启动了电脑,找到了收件箱,把那封信找了出来。
李祖死死地盯着那幅图片看了老半天,回头看了看何啬,严肃地对程海说:“程海、何啬,咱们都不是外人了,有些事情我想告诉你们,这也关系到小媛的死。”
程海和何啬对视了一下,然后看着李祖。
“程海,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李祖紧紧盯着程海说。
程海点点头。
“我问你,袭击你的人是不是我?”李祖此言一出,何啬惊得叫了一声,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吃惊地看着程海,紧张等待着程海的回答。
程海低下头,考虑了许久,然后抬起头对李祖说:“没错,是你。”这话让何啬更加吃惊了,她完全坠入了五里云中。
程海继续看着李祖说:“你当时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是不是?我看到你很反常,眼睛蓝蓝的,呼吸声很粗很重,我叫了你几声你也没反应,好 象根本就没有听到似的,我突然想到你是不是被什么附了身,正想去拉你,你就突然拿出一根棍子向我砸过来,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你醒来后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李祖问。
“因为我知道那个并不是真实的你,你当时正被另一种力量控制着,我觉得这不关你的事。”程海真诚地说。这话让李祖非常感动,何啬却象是听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般不可想象。
李祖点了根烟,站了起来在厅里走了几步,然后又坐下来说:“你知道我袭击你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吗?一张鬼脸,就是我们做的连锁信里的那张鬼脸,它 活了起来,对着我笑,然后我就听到了你听到的那个呼吸声,何啬遇袭的时候听到的也是一样的,很粗很重的呼吸声,小媛跳楼时候的呼吸声也是那个,并且,在何 啬遇袭当晚我回到家里,小媛曾经试图袭击过我,她当时的状态就象你描述我袭击你时是一样的。这一切难道是巧合吗?”
程海和何啬听得发呆了,四只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因为激动而脸色发红的李祖。同时都从心底感受到了丝丝寒意。
“不,这一切不是巧合,就象我们在连锁信里说的一样,收到信的人会受到诅咒,而我和小媛都在那之前收到了这封信。我相信,我们可能正受到了某种诅咒。只等我们一收到信,它就会应验,”李祖一口气快速说完。何啬听到这里惊叫一声,脸色死灰,双手紧紧抓住了程海的衣服。
“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为什么小媛的诅咒一而再地应验,而我却在袭击了你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应验过了。小媛的跳楼当时,就是这种诅咒在她身上应验着,当时我和何啬都清清楚楚看到了她变蓝的眼睛和沉重的呼吸声。”李祖说完看看何啬,何啬使劲地点着头。
“难道是说,这封信真的带了魔力?”程海问。
李祖用力点点头说:“我认为是的。”
程海疑惑地走到电脑前,看了半天那封信上的图片,“莫非是这张图片?”
“你是学计算机的,你把图片分解出来看看。”李祖说。
程海点点头,然后开始调出信上的图片,这时他“啊——”地叫了一声。李祖和何啬赶紧把头伸过去看着屏幕。
“你们看,”程海指着电脑屏幕说:“这图片已经不是我们做的那张了,我记得我当时为了不想让别人随意修改它,特意保存成了GIF格式,可是现在这张图片并不是GIF格式了。”
“那是什么?”李祖听到程海的话,倒吸了一口凉气,头皮也突然麻了起来。
程海皱着眉头说:“HYP,这个格式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可能是有人自己新创的一种动态图片格式吧。”
“格式能随便自创的吗?没见过的格式怎么会打得开?”李祖对电脑也算有一点点了解的。
“格式当然不能随便自创或修改,但是如果他自己编了一个编辑软件,那他就能自已设定一个标准,这个标准也就是格式,它只要在这个标准里加入兼容GIF格式的程序,我们就可以象打开GIF格式一样打开它了,”程海对李祖解释说。
“你不是说GIF格式不会被人修改吗?”
“那只是对一般人而言,专业一些的人随便就能下载到大把修改它的软件。这个并不难。”程海边说边摇头。
“那……那你能修改编辑这个图片吗?我们看看它倒底什么地方被修改了。”李祖着急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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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3-7-14 14:57:37 |只看该作者
程海想了想说:“我只能试着用已知的图片编辑软件试试能不能导入它,如果可以,那就能修改和编辑,否则只有找到编辑这个HYP的软件才有用了。”
“那你赶快试啊,”李祖催促道,还看了看墙上的时间,他有个担心,怕夜晚的到来,在何啬身上会应验那个诅咒。
程海从李祖脸上的严峻表情看到了事情的严重及紧迫,便也顾不了许多了,一边启动了几个图片编辑软件,一边说:“一会我们还可以去追查一下信件的来源。”
李祖说:“我追过了,没用的。”
“为什么?”
“这些信是从国外代理服务器上绕了一圈才发过来的,追不到。”李祖懊恼地说。
“看来我们遇到的是个高手。”程海道。
为了不打扰程海的工作,李祖找椅子坐了下来,这时他才看到何啬正缩在沙发上,两眼一动不动看着墙上,目光迷离。李祖吃了一惊,赶紧叫了一声:“何啬。”
何啬转过头来,望着李祖,惶恐地问:“李祖,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我也受到诅咒了吗?”
李祖走过去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没事的,我们会找到真相,一切都会没事的,我不是也没事了吗?”
其实他知道这种安慰只是徒劳,他和何啬程海一样心里没底,一样的恐惧傍徨。
时间一点一滴走得很缓慢,屋子里只有程海的手指在键盘上的敲击声,每一声都象巨大的鼓点撞击在李祖的心底,每一声都能让他全身拌抖动一下,每声都把他往恐惧的深渊推进一步,前面象是一个无尽头的深渊,他不知何时才能走到深渊尽头。
窗外的天色也在一点一滴暗了下来,只是屋子里的人对此却毫无察觉。这时候何啬站了起来,看了看餐桌上其实并没有动过的午餐,细声说:“我去热一 热菜,你们要是饿了就吃点吧。”不过她也知道这时候没有人会有胃口的,只是也没有人反对她,一下午的静默,她其实是想走动一下,让自己暂时忘记一些恐惧。
“还不行吗?”李祖忍不住走到程海身边问。
程海转头看了看他,摇摇头说:“差不多都试过了,看来不行,没有一个图片编辑软件可以打开它。”
李祖沉默了,其实他早有预感事情不会太顺利,既然人家有心要对付他们,就不会让他们太容易解脱。
何啬从厨房走出来,随口说了一句,我去下面买点盐,然后就出去了。
程海喝了一口水,对李祖说:“我刚才检查过了,这个图片比我们原来那个大了不少,可以肯定里面被加了什么东西,如果打不开我们就无法知道,也许破解的方法就隐藏在里面。”
李祖点点头,“没错,我们的那个图片是没有问题的,而是这个被修改过的图片有问题,只是,它是什么问题呢?”
“你说小媛第一次应验时袭击过你,是吗?”
“是的,在之前她还到医院袭击过何啬,后来跳楼而去,回到家时她的脚腕扭伤了,全身衣服很脏,沾了许多湿泥和碎草,只是当时我并没有想到,我怎 么能想到小媛会去袭击何啬呢?”李祖提起吴小媛心口就隐隐作痛,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扪心自问,一直以来,自己真的有爱过她吗?虽然自问自己对她的关心是 足够的,可是作为一个妻子,她得到的是足够的吗?刚来深圳的时候,他们一起捱过艰苦奔波的日日夜夜,小媛从没有一句怨言,天性乐观的她说得最多的一句是 “我老公是最棒的。”现在想起来,如果那时候没有小媛的这句话,自己能捱下去吗?能走到今天吗?
程海看到李祖一提到吴小媛时神情就变得无限落寞,便拍拍他安慰说:“小媛是个好妻子,你也别难过了。”
程海的一句“好妻子”三字如同一把铁锤,一下子砸碎了李祖心底强行建筑起来的最后一道脆弱的堤坝,这段时间积蓄的思念感情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眼睛里夺眶而出……
李祖再也不能自己,把头深深埋进了双掌中,肩膀强烈地抽动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小媛的名字,“小媛……小媛……”
程海默默看着李祖,他很了解自己的这位挚友,如果不是伤心到极致,他是不会有眼泪流出来的,如此的失态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只是,他不会去安慰李祖,他要让李祖尽情把积攒的郁气从泪水里释放出来,这是需要的,也是重要的。
何啬到楼下百货店买了一包盐便回家,走到两层楼梯的时候,她感到头有点眩,浑身也没力气,可能是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身体里起低血糖反应吧。她扶着楼梯扶手,想休息一会喘口气再爬上四楼的家。
这时候楼梯上边突然汪汪两声奔出一条大黄杂毛狗来,一看到楼梯口有人便冲着何啬大声叫了几声,何啬吓了一大跳,脚往后一退踩了一个空,扑通一声摔倒地上。
这时跟着下来一个中年胖妇,穿着睡衣,手里拿着一条狗链,口里吆喝着狗的名字,她看到跌倒在地上的何啬不屑地笑了一下说:“莫怕莫怕,我的狗狗很乖的,不咬人的。”然后带着她的杂毛狗从她身边傲然走过,一边还喃喃自语,“连狗都怕,有什么好怕的。”
何啬没有力气爬起来,后背被刚才一吓出了点汗,感觉凉凉的,她看着楼梯口昏黄的灯光,觉得那个灯光在慢慢变大,变得迷蒙,一圈一圈扩张着,然后 又开始暗下去,这时候,灯光里突然闪现出一张鬼脸来,披头散发,脸色发绿,眼睛闪着扑朔迷离的蓝光,极其恐怖地对着她裂嘴阴阴地笑着……就在同时,一声接 一声沉重粗缓的喘息声在她耳边响起来……

第十一节
程海等到李祖情绪平和下来以后,递给他纸巾盒。李祖推掉了,走进卫生间洗了一下脸,走出来的时候深深吸了一口气,凉水在脸上留下的清爽让他的心情也清爽了许多。
等到李祖重新坐下来,程海开口说:“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李祖看了一下他,低声说:“对不起。”
程海理解地笑了笑,拍拍他继续说:“我有一点感到奇怪。”
李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你想一下,小媛出现那种情形一共有三次吧,前两次都是袭击你或何啬,这个和你袭击我是一样的,也可以分析为暴力倾向。可是第三次她为什么选择了自杀呢?那个奇怪的附身力量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是去袭击别人?”程海不愧是理科生,分析起问题来头头是道。
“嗯……”李祖沉吟道:“你说得对,我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还有一点可喜的是,这个附身力量其实并不是很强大,小媛第一次袭击我的时候,我就成功制止了她。”
“还有一点就是,这种附身力量似乎都只是在夜晚发生,你和小媛都是。最后一点就是在你身上只发生了一次,难道是因为这种力量转移到了小媛身上,还是因为你在不经意间运行到了它的破解程序?”
“没错,我也想到了它只在夜晚发生的相同点,至于我是否不经意运行了它的破解程序这个我不知道,应该不对吧,我并没有去对这张图片做什么,你知道这些我不懂的。如果说到转移,嗯……这个解释似乎更合理一些。”李祖不太确定地点着头说。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小媛死了,何啬接着就收到了这封信,是不是说它已经转移到了何啬身上?”
程海说到这里,两人都吓了一跳,同时看了一墙上的挂钟,时间已是晚上八点四十五分了。
“何啬呢?”李祖惊呼,眼睛快速扫了一眼周围。
“她……她……”程海满眼惊惶,舌头也打起了结,“她刚才……说……说下去买盐!!!”
两人几乎是同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冲出门去。
他们跑到楼下百货店,争着用手比划着问店主有没有见过何啬。店主被他们的神情吓倒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莫明其妙地指指楼梯口说:“是啊,她买了一包盐就从那儿上去了。”
“走了多久?”李祖急忙问。
“没多久吧,谁会去记着呢,”店主抓抓头说。
李祖和程海对视了一下,心底惊呼“不好”,同时都抬头往楼顶望去。
楼顶上没有看到人影,他们拨脚就一前一后往楼梯跑去,一口气奔上了天台。
楼顶天台上堆了许多没被清理走的建筑废物,还有废弃的塑料棚布及竹架,右边有一个小水塔,李祖一奔上来就先大声喊:“何啬——何啬——你在吗?——”
程海气喘吁吁也跟到了,也不停脚就要往竹架里面寻去,李祖一把抓住了他,对他摇摇头。这时候李祖想起了吴小媛跳楼前的情景,他担心因为他们的出现,加速了何啬自杀的冲动,他觉得何啬既然没有来袭击他们俩,很可能又会象吴小媛一样出现自杀的举动。
李祖把手指放唇边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声对他说:“何啬没有来袭击我们,我怕她会自杀,我们先不要惊动她好了,悄悄找,找到了就制服她。”
程海点点头,两人先扫视了一下环境,李祖指指水塔,示意先从那边开始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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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3-7-14 14:58:25 |只看该作者
于是两人蹑手蹑脚往水塔潜伏过去。到了水塔边上,他们停了下来,李祖慢慢蹲下,小心地把头伸出一点,快速瞄了一下,后边没有人影。他转过头来对程海摇摇头,两人又继续绕过水塔寻找。
由于楼顶中间全都堆满了杂物,他们只好小心翼翼靠着楼顶边缘走过去,一边是七层高的空旷,一边是黑漆的杂物,两人拼命忍住心底的阵阵发毛,全神贯注走着,眼睛不时左右扫视,耳朵也紧紧竖着,生怕放过任何一点动静……
绕了天台一圈后一无所获,他们又回到了楼梯口的起点,两人都一脸失望。程海抑制住心脏发虚的跳跃说:“她倒底在哪里?”
李祖无言,默默走到水塔边靠在水塔的墙上,点了根烟,眼睛望着程海说:“你再好好想想,她除了回家,平时在这附近会到哪儿走动?“
程海想了一下摇头说:“不会的,她回来后一般不会再出门。”
李祖无奈叹了口气,抬眼望望夜空,今晚没有月亮,星也不见,一团团的乌云在慢慢飘着……
突然间,李祖好象听到了什么声响,整个人僵住一动不动,屏息住呼吸,程海正要问,李祖连忙对他摆摆手,然后又招手让他走过来,“你仔细听听,看听到了什么?”
程海靠近到水塔旁,支起耳朵闭住呼吸细细听了起来。
“有呼吸声——”程海小声惊呼。
李祖看着他点点头,“没错,是那个呼吸声,很沉很粗的呼吸声。”
“那它在哪儿?”程海问。
李祖用手指了指塔顶。
两人这时心都一下子收紧了,定了定神就慢慢来到水塔的铁梯边,李祖先开始轻手轻脚往上爬,尽量不弄出一点声响惊动何啬,越往上爬耳边传来的沉重呼吸声就越清晰……
不多时,李祖已经站到了水塔上,程海也上来了,他们都看到了何啬。她正背对着他们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祖环视了一下四周,何啬离边缘地方还有段距离,不象想往下跳的样子,便招呼程海远远绕到她前面。
何啬似乎并不知道他们的到来,低垂着脸,头发被风吹得遮住了她半边脸。这时李祖和程海惊讶地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何啬眼睛闪着蓝幽幽的光,微微张着嘴喘着粗粗的气息,右手握着一根尖尖的竹片,正在一下一下地在左手手腕上划着,每划一下都深深刺入皮肤里面,鲜血也跟着缓缓流出来,她的左手上已经被她划了十几道血口,然而她却毫无痛楚之感,象划的是别人的手一样。
她和身边放着一包被拆开的盐包,撒出来的盐洒了一地,她每划完一道血口,就捏起地上的盐,轻轻洒在伤口上,然后便裂嘴发出轻微且悚人的笑声。
程海和李祖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何啬,突然程海控制不住大叫一声“何啬——不要——”,说完便要冲过去。
这时候何啬象发现了他们,猛地扬起头,手里的竹片快速顶上了自己的喉咙,蓝幽幽跳跃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程海吓得收住了脚步,双腿一软跪到了地上,望着何啬眼泪夺眶而出,一边使劲地摇头,用颤抖的哭腔对何啬说:“不要啊……求求你不要这样……何 啬……你回来……回来……求你了……”突然又伸出双手看着左右大声说:“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放过她吧……求求你放过她吧……”
何啬似乎完全没有听到程海的声音,一动不动盯着他们,一张脸在夜色下泛着暗淡的死灰。
程海还在不停对着空气苦苦哀求,声音越来越小,他仿佛已耗尽所有气力,最后双手无力地垂向地面,眼睛却还含着泪水痛苦地望着已经身不由已可怜的何啬。
李祖站在原地没有动,他一直在看着何啬的眼睛,那股蓝光象两团火焰在她的瞳孔里跳跃着,他要把她唤回来,要去熄灭她眼中的那蓝色火焰,那蓝色火 焰就是这个诅咒的根源,不过,只能由何啬自己才能熄灭它,他必须找到一个和她沟通的方法,让何啬感应到,然后运用自己的力量去熄灭这团火焰。
“朝露……白雾……”李祖向前踏进了一步,眼睛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嘴里轻轻读出这两句他的诗,“有一支独耸的鸢尾花……在风中簌簌……”
李祖再向何啬迈进了一步。这时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清晨,图书馆后面的那块草地上,何啬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依依站在一棵大树下,怀里抱着一本书,白蒙蒙的朝雾里,她的裙角被晨风吹得微微扬起……
李祖在远远站住了脚步,看着树下的何啬,他犹豫胆怯了,那是一条自己必经的路,可是今天路上站了一个何啬。为什么偏偏是何啬?何啬也看见了他,也许她早就看到了他,但她也没有走过来,和李祖一样地站着。清晨校园的白雾中,两人就这样远远对望了很久……
李祖再迈进了一步,嘴里一直念下去:
朝露
白雾
有一支独耸的鸢尾花
在风中簌簌
停驻
脚步
我要把它采回我的家
插在心深处
……
李祖看到何啬眼睛里的蓝光开始淡去,他又再迈进了一步,程海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李祖一步一步走近何啬。
何啬焕散的瞳孔开始凝聚,慢慢恢复了乌黑,同时一层水气笼罩上了她的眼睛,手里的竹片啪嗒一声滑到了地上,李祖一见赶紧一个箭步跨过去一把抱起了何啬。
何啬在李祖抱到她的同时闭上了眼睛,绷直的身体软了下来,李祖在她的头靠到自己耳边的时候听到了何啬幽幽的一句:“你为什么要转身走开……”
他们送何蔷包扎好伤口后,又一起回到了程海家里。这时候何蔷开始感到伤口的痛楚一阵阵袭来,象钝刀拉肉般的疼痛让她不时发出轻微的叫声。程海找了止痛药给何蔷服下,疲乏之极的何蔷服完药就沉沉睡去了。
然而两个男人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伺弄完何蔷睡下后程海回到客厅里对李祖说:“我刚才在医院里想到了一个方法拆那个图片了,这也许是唯一的方法了。”
李祖一听站了起来,赶紧问,“什么办法?有用吗?”
程海点点头说:“这是最土最笨的方法,但却肯定有用。”
“是什么方法,快说。”
程海苦笑了一下说:“把图片的源代码解析出来,再逐一寻找可疑的地方。不过,这是一个非常漫长而艰苦的工作,源代码解析出来是非常庞大的,如果我一个人干的话,也许需要几个月。”
“什么?几个月?”李祖睁大了眼睛,马上又黯淡下去,“那还不是等于没有办法?”
“可是总比一筹莫展,什么也干不了强吧。”程海两手一摊。
李祖无奈地点头同意他的话。一会想到一个主意又问:“那如果我请一百个懂电脑的人和你一起干呢?”
程海说:“那样也许会快点,可是一百个人都是独立的,就算他们找到了可疑的地方,也不知道那就是可疑的啊,况且找人也需要时间,我们看样子时间不多。”说完看了看何蔷睡的房间方向。
李祖重重叹了口气坐了下来,无助跟无奈交织着他,让他突然觉得灰心丧气。
“李祖,”程海叫了他一声,“我想不管如何,我们该走哪步还是走哪步,走一步看一步,怎么也好过干等吧。”
“好吧,”李祖应了他一句,无力地靠在椅子背上,其实他根本就对程海的做法不抱任何希望,但也只好由他了。
程海话虽不多,干活却是非常利落,一边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坐到电脑边开始了工作。
李祖仰着头茫然地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象被人抽空似的飘渺,他不敢去想太多问题,他又开始等待,他希望自己是真的在等待,因为任何等待都总会有结束的一天,他希望越快结束越好……
迷迷糊糊中李祖突然被程海的一声呼叫惊了醒来。
“李祖,快快过来,我找到了,找到了——”
李祖的身体象被突然安装了弹簧一样迅速跳了起来,一步就跨到了程海跟前。
“你看,”程海指着屏幕上的一行符号对李祖说:“就是他。”
李祖皱着眉头看了老半天说:“这是什么?只是乱码而已。”
“不——”程海兴奋地说:“它是一个签名,这个签名我非常熟悉,他是我大学同班同学,主科最棒的一个,他叫万山,我们合作编过程序,所以我记得 他的签名,程序员在每编写一个程序总会喜欢弄个自己特有的代码组合放在无关紧要的地方,我们把它称为签名。我也有自己的签名,不过万山的签名尤其特别,由 一些看似乱码的符号组成。”
“那这些乱码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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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3-7-14 14:59:41 |只看该作者
“一般签名都没有特别的意思的,就是自己觉得好玩就行了,我的签名就是一家人名字的缩写。”
“你是说,发这个信给我们的人就是那个万山?”李祖问道。
程海点点头说:“非常有可能,就算不是他发的信,但这个程序绝对是他写的,就是说那个编辑YHP格式的软件也是他写的,找到他就可以解开一切谜团了。”
“可是毕业都两年了,我们怎么才可以找到他呢?”
“我们可以从学校开始追查嘛。毕业生都会有档案留在学校的,我们先查他的家在哪儿,找到他家后就容易找到他了。”程海说。
“对啊,我怎么就想不到,学校容易,我们班有个王小梅后来不是留校了吗?半年前她来深圳开会我们还见了面,我有她的电话,我这就去打给她,让她帮我们查。”李祖也兴奋起来,刚才的颓意一扫而光。
“今晚不好吧,太晚了,反正也要明天才能查到,明天再打吧。”程海看看时间说。
“那也好,今晚我就不走了,你去睡一下吧,我睡沙发。”
“还不能睡,我现在突然感觉好饿,你呢?”程海看看李祖问。
李祖的肚子象听到了程海的话似的,在这时候很应景地咕咚了两下,抗议的声音响亮。程海和李祖都听到了,两人相对哈哈大笑起来。

第十二节
事情的顺利远远超出了李祖的想象,王小梅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回了电话。
“李祖吗?你问的万山已经查到了,他登记的家庭住址也在广东,离你们不远,在平镇。详细地址是……你拿笔记一下……”
李祖连声谢过王小梅后就挂了电话。然后看着手上的地址对程海说:“居然他就离我们这么近,平镇离这里不过一百多公里,我们这就开车去吧。”
程海马上站起来,“我去把何蔷叫醒,我们一起去,我一刻也不想离开何蔷。”
“好吧,我下去检查一下汽车水箱,你们快一点,晚上还可以赶回来。”
一路上几乎无言,面对即将到来的真相,大家的心情都自然紧张起来,程海在心里使劲地回忆万山的样子,好不容易拼凑了一个模糊的印象。何蔷仍是发 困,在车上摇晃了一下又睡着了。李祖则是聚精会神地开着车,眼睛只管盯着平坦的路面,他什么也不想,只要找到了那个万山,一切就清楚了。
平镇正如其名,是粤东的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镇。
按着地址,他们的车停到了平镇边缘的一栋三层民居前。这是一栋有些年月的独立小楼,外墙一直没有经过粉刷,红砖被年月的灰土侵蚀得变了颜色。小 楼下面是一家死气沉沉的脏乱小饭馆,由于下午没客人,里面坐着的大嫂正歪着头打瞌睡。小楼真正的主人住在二三楼,楼梯口在左侧,他们三人从那里走了上去。
敲了一会门,就听到了里面的拖鞋擦地的声音,一会里面的门开了,隔着外层的铁门李祖看到了一张干瘦妇女的脸。
“伯母,”李祖一时辨不清对方年龄,只好来个含糊的称呼,“你好,我们是万山的大学同学,请问他在家吗?”
里面的脸盯着他们看了一会,才悉悉索索打开了铁门,让他们三人进了屋子来。
屋里暗暗的,空气不甚新鲜,有一股陈旧的气息。满屋散乱的木制家具也布了不少灰尘,仿佛轻轻走过,灰尘都会飞起来似的。
等他们三人坐下后,干瘦佝偻的老太太看了他们一会,用带着浓重客家口音的普通话对他们说:“你们很久没和万山联系了吧。”
李祖在深圳住久了,没怎么费力就听懂了老太太的话,“是啊,伯母,我们大学毕业后就没有联系了,好不容易找到他的地址才来找他。”说完他尽量挤出了一点笑容。
“唉——”老太太突然长叹了一声,用干枯的手背抹了一下眼睛,“你们还不知道吧,万山半年前就过世了。”
“啊——”三人同时睁大了眼睛,这个消息不吝于一个惊雷,冷不丁就炸了他们一下。
“他……”程海抢着问,“万山他……是怎么死……过世的?”
“都不知道啊——”老太太又抹了一下眼睛,李祖虽然没看出老太太眼里有泪水,却看到了她浑浊的眼睛里的悲伤。
老太太收回远去的眼神,看着他们继续说:“这孩子就迷电脑,毕业以后一直不去找工作,半年前突然关了自己两天,等我们叫不到门时,进去一看,他已经躺在床上过世了,医生查了也查不出为什么,就说是正常死亡……你们说说,年轻轻的一个人,就死了,这能算正常吗?”
屋子里好一阵沉寂。程海突然提出,“伯母,我们可以去看看万山生前的房间吗?”
老太太点点头,费力地站了起来,带着他们穿过一条小通道,打开一扇门说:“就是这里儿,你们自己进去吧。”
三人走进房间,里面窗帘紧紧拉着,光线很暗,这时,后面的老太太在门角打亮了灯。
房子不大,一张单人床上盖了张花布床单,床头是一个简易帆布衣柜,对过的窗台前有一张大大的书桌,桌上摆了一台电脑,显示器的上头盖了一块白布,白布上有一个镜框,那是万山的照片。
程海走过去凝视了一会照片中熟悉的脸。万山其实长得和老太太很相象,一样尖尖的脸型,身形瘦削,只是万山的眼睛却是非常有神,尽管不大,但在他整张脸上还是非常令人注目。
程海走近电脑,伸手在显示器上摸了一下,然后对李祖眨了一下眼睛,李祖也走过去摸了一下。程海转头问:“伯母,最近有人用过这个电脑吗?”
老太太摇摇头,“这里就我和他爸住,我们两个老头子哪会弄这家伙啊,只是想着它是万山生前的宝贝,才一直没扔掉。”
程海又和李祖对看了一眼。然后程海再问:“伯母,我们可以开开它吗?”
“开吧,你们年轻人爱弄就弄它,不过小心一些,别摔下来了,我们还要留着的,到我们死了再让别人去扔吧,”说到这儿老太太竟有点哽咽起来。
程海找到电源线,发现它竟然一直就好好地插在插座上,于是按了启动。
显示器屏幕不一会就转到了WINDOWS桌面,这时三人都目瞪口呆,桌面上赫然是一张李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照片——吴小媛的舞台照。
程海赶紧拿起鼠标点了“我的电脑”,随着他一下下的点击,电脑屏幕快速切换着。不多久,程海就关了电脑,大家一起退出了万山的房间。
告别了老太太,他们走到楼下,坐上了汽车,李祖没有开动,他们就在车里讨论起来。
“老太太不象在说谎啊,”程海先开了口。
“可是你让我摸的显示器的确有些发热啊,”李祖说。
“是的,我还仔细看了,键盘和鼠标上都有很均匀的灰尘,又象真的很久没有人碰过一样。”程海皱眉道。
“的确如此,真是怪事。”李祖其实这时候更多想到的是万山电脑桌面上吴小媛的照片。
何蔷象看透了李祖的心思,说:“难道他暗恋小媛?”
一语点醒了李祖和程海。还是女人心细。李祖接着说:“何蔷说得没错,这个万山肯定是对小媛跟我们在一起心存不甘,特意修改了我们的图片,然后又发给我们来害我们。”
“可是,”程海说,“他已经死了半年多了,我们为什么现在才收到信呢?”
“也许是转来转去转过来的吧,”何蔷说。
“不对,”李祖接过话头,“他要对付我们,不可能随意让信件没目的地在网络上转,一定是有目的地发到我们信箱里的。”
“其实这个他也不会太难,”程海开口了,“他可以设计一个定时程序,在他设定的时候自动运行,即使他死了,信件也会自动准时发出的。”
“这么说,他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何蔷睁大了不相信的眼睛看着程海。
“我想有可能,刚才老太太就说了,万山的死亡情况很奇怪,连医生也查不出来,只好断定为正常死亡。”李祖说。
“莫非——”程海欲言又止。
李祖看着程海突然想到了他后面要说什么,“你是说万山根本就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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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海点点头,“可能是假死,然后躲了起来。”
“但是老太太不象说谎啊?”李祖道。
“也许连老太太也不知情,他瞒过了所有人,只是不知他如何能做到这一点。”程海说。
“这个解释太不合理,假死不可能医生查那么久查不出来,”李祖摇摇头,表示不相信。
“除此之外,我们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解释吗?”程海问。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因为暗恋小媛而对付我们,他根本没必要这么做的。”李祖还是不能相信。
“也许他不仅仅是要对付我们呢?或者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们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程海依然固执地按自己的思路推理下去。“比如,他加入了一个什么宗教。”
“啊——”李祖听到这儿张大了嘴巴,程海说的这类事情电影上倒是不新鲜,不过现实中他总是认为不太可能,的确一些电影上的邪教总会有一些特异的法术来引诱好奇的青年加入,最终也是都是以血腥和暴力结束。
“假死或许就是他的宗教的一部分,”程海现在也不管什么逻辑不逻辑了,一味按自己的想象天马行空。
李祖慢慢地开始有点被程海的话说服,他微微点了一下头,等待程海继续说下去。
“然后他在另外的某一地复活,开始实施他的计划,因为他已被宣布死亡,不再算是这个世界的人了,那么他会有更大的空间让他去实施计划,并且不容易受到怀疑。”程海一口气说完。
“如果是真的那多可怕……”何蔷这时候幽声插入一句。
“是的,最可怕的是我们根本还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李祖恨恨地说。
“我们还是走吧,在这里我总觉得毛骨悚然。”何蔷望望车窗外的那栋楼说。
“嗯,”李祖应了一声,准备启动汽车。
“等等,我们不能就这么回去。”程海突然说。
李祖和何蔷都转过头看着他。
“我们去看看万山的墓地吧。”程海说。
李祖怔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好”,然后就一起下车走回楼上。
老太太对他们的去而复返感到惊讶,“你们忘了东西了吗?”
“伯母,不是的,我们想既然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干脆去拜拜万山的墓,好歹同学一场。”李祖微笑着说。
“啊——这样啊,你们真有心,好吧,就在后山不远,我带你们去。”老太太听了很感动,连忙就出门要带他们前去。
一路上老太太不停对李祖唠叼万山,“这孩子性格孤癖,从小到大没见他有什么朋友,没想到在大学还交了你们这几个好朋友啊……只是他的大学是白念了,也不找工作,整天就对着他的宝贝电脑,整晚整晚也可以不吃不睡……”
李祖一边应着老太太,一边注意着崎岖不平的路面,他怕老太太摔着了,没想到老太太走起路来比他还快,而且好几次拌了脚的竟然是他们三人年青人。“小伙子,这路你们不熟,要小心点,我走惯了,你们不用管我,”老太太叮嘱道。
果然并不远,只走了二十分钟左右,就来到了一座小山坡下,老太太停了下来,面不红气不急,让李祖暗暗称奇。
“你们看,”老太太一手搭凉棚,一手指着半山腰说:“那块新墓地就是了,站着个人的那里。”
李祖看过去,果然半山腰有一块不大的半月型墓地,周围的草被清得整整齐齐,象是经常有人整理。这时候墓地面前一动不动站了一个人影,看身材象男的,个子挺高大,头发灰白,穿的是唐装,白褂子,黑长裤。那人正脸对着墓碑静静站着。
“怎么会有人在万山墓前?”程海奇怪地问老太太。
“哦,那是万山的老师,他人不错,常常给万山扫墓,只是脾气有点怪,一直住在这镇子上,也没有朋友,没想到万山回来后偏偏就和他有缘,两个怪脾气的人常常呆在一起。”老太太娓娓道来,条理清楚,不急不慢。
“那怎么又成了万山的老师了?”程海问道。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说:“这我也不知道了,我只是听万山这小子常常说我去古老师家了,也就是去那个人家,我听他这么叫,就以为他做了万山老师了。”
“那我们上去看看吧,”李祖说。
“你们去吧,我这把老骨头走路可以,爬山可不行,有风湿,”老太太说。
于是他们再次告别了老太太,三人一起向万山墓地爬上去。

第十三节
爬山的路更不好走,总会有些碎石时不时滑他们一下,最惨的要数穿高跟鞋的何蔷了,走惯了城市平坦马路的人在这里基本上是寸步难行。
不过难走归难走,李祖的心思一直也没有在意难走的路,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程海,你在万山电脑上有发现什么吗?”
“我就是这个才奇怪到现在,”程海懊丧地说:“那电脑干净得象新买的一样,连系统自带的游戏都给删得一干二净,所以我才会想到万山是假死,因为 这种种迹象让我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死很有预谋的样子。突然死亡或根本不想死的人是不会这样把自己的资料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可怜程海说完这一番话时已经气喘 吁吁了,因为他比李祖多了一个拉何蔷的任务。
李祖虽然还是不太相信程海的推理,但对他头头是道的解释还是叹服的,“那么说,这真象是一宗很有预谋的事情了?”
程海一边含糊地应着他,一边又停下来拉一下何蔷。
短短的山路,他们爬了近二十分钟,终于来到了万山的墓前。那个叫古老师的男人看到他们上来,礼貌地点了点头,退到一旁站立,也不说话,只是打量着他们。
李祖三人没怎么在意古老师的存在,只是也不好再讨论刚才的话题。三人齐齐对墓碑鞠了个躬,然后很自然地打量起这个并不起眼的墓地来。
和其它普普通通的墓地一样,虽然建造有些粗糙,但该有的一个也不少,香台烛案齐全,碑上的字体也刻得中规中矩:
吾儿万山之墓,父万寿立。
李祖有点后悔爬这个山了,按刚才他的意思,也许会发现墓地在建造好后有被挖掘过的迹象,看来并没有。
程海和李祖一样失望,何蔷没走过去,只是转过脸往山下眺望风景。
李祖看了看一边站立的男人,然后对程海说:“我们走吧,来拜过了他九泉之下会知道的。”
程海点点头,拉了何蔷便要走。这时候,一直站立旁边的男人开口了:“这位小姐请留步。”
三人闻言吃惊地停了下来,齐齐望着他。
古老师微笑了一下,走近一步仔细端详起何蔷的脸来。何蔷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程海忍不住说:“先生,请问你有事吗?”
男人收回了眼睛,没理会程海的话,又转向李祖,也是一番端详。
程海正想再说话,李祖对他摆了一下手势,他觉得这位古老师也许会有什么话要说,于是站直了任他端详。
一会,古老师也收回了端详李祖的眼光,取下眼镜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布来擦着镜片。还是没说话。
李祖等不住了就说:“你是古老师吧,请问有什么指教吗?没有的话,我们还要赶路。”
“呵呵,”古老师终于开口了,“年青人就是心急啊,是万山的母亲告诉你们我姓古的吧。”
“是的,”李祖干脆地答。
“呵呵,这个不重要,重要的事情在你们身上,小伙子,你最近是不是遇到过什么很不寻常的事情啊?”古老师说话的时候眼睛有点飘忽,高高的鼻梁在他扁平的脸上显得异常突兀,象是被不小心装错了的配件,他的嘴唇很薄,显得城府很深。
李祖听了他的话心里跳了一下,“请问你指的是什么不寻常的事?我不是太懂。”
“哈哈,”古老师干笑了两声,又去看何蔷,“这位小姐呢,正在遇着不寻常的事情,而你,呵呵,已经过去了。”
三人一听到这话都惊讶不已,心里很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事了,于是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古老师继续说:“你们现在明白我说的话了吧,如果你们有兴趣,那跟我回家,我可以告诉你们这倒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难道不想知道吗?”
三人听到要跟这个怪人回家都犹豫了一下,李祖想了想问:“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呢?”他的下意识是问难道这事是你干的吗?不过他不会这么说的。
“呵呵,这个很简单,我从你们俩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出来,我曾是一名心理学教授,而且研究了一辈子催眠学,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你——,”他指着李祖说:“曾经受过催眠,而这位小姐,正在受到催眠。”
古老师这番话彻底把他们镇住了。
三人随着男人下山,他的家很近,就在山脚下,是一个小院子,三间平房连在一起的,门口还圈养了一群鸡。
走到他的屋子,里面很宽敞,两扇墙等于是两个大书架,上面堆满了书籍。屋子很干净,虽然家具很多,却很整齐。屋子有两个大大的窗户,其中靠里的一个窗户下摆放着一张很古朴漂亮的安乐摇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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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の珍 发表于 2013-7-14 15:03:15 |只看该作者
“我常常在那儿看书,那边光线好,”看到李祖对这把椅子感兴趣,古老师便说。
他进屋后先脱了外套,然后到书架后面按了一下开关,窗帘竟然自动拉拢起来,屋子的光线马上暗淡了。“你们坐到桌子这边来吧,我给你们看个东西,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催眠。”
三人顺从地来到桌子前坐下。古老师拿起桌子上的一个遥控器对着正面的书架点了一下,书架上徐徐落下一块投影白幕来。
然后他再对桌子上的投影器按下了遥控键。白幕上顿时出现了一个野地风影的影片。
片子没什么内容,只是一片茫茫草地,不到五分钟,片子放完了。古老师打开了灯,笑着问他们:“你们看到了什么?”
“只是草地啊,”李祖代表三人回答。
“是吗?”古老师还是微笑,然后从后面书架上取出两张纸片,挑了一张出来给他们看,纸片上只是画了一个黑边圆圈而已,没什么特别。他们看完了就还给他。
“现在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可以想一下再回答我,但不是用口回答,你们把各自答案写在纸上,不要交流,只写你认为是的答案。”说完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空白信纸和不知几时准备好的三支笔。
“好吧,我的问题就是,如果这纸片上的圆圈中间有一个字的话,那么你认为它会是什么字呢?现在开始想吧。”
三人互相看了看,然后想了一下就在纸上各自写下了一个字。
看到三人停了笔,古老师笑着说:“那么,现在你们互相看看各自都写了什么字吧。”
三人都把自己写的字伸到了桌子中央,他们惊奇地发现,他们都写了同一个字“风”。
“这是怎么回事?”李祖惊讶地问。
“是这个字吧,”古老师拿出另一个纸片,和刚才的一模一样,除了圆圈里面多了一个“风”字以外。
三人都惊呆了,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呵呵,别急,其实这个很简单,你们刚才连续看了一百次这张有字的纸片,怎会不记得呢,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现在我让你们再看一遍。”说完他又关了灯,开了投影器,只是这次不是正常放影,他用了很慢的速度播放。
三个人惊讶地看到在影片放映的中间,不时闪出一张纸片上的画面,很快就过去,然后又闪过一张……
古老师关了投影,开了灯,走回桌子前坐下来对他们说:“这就是催眠最基本的方法,由于视觉暂留,眼睛才能看到活动的画面,但也有个局限性,就是 只会对连续的画面有印象,象刚才那张纸片,只不过在连续的画面里以极快的速度闪过,所以你们不会留下印象,但是这并不妨碍它已经进入了你们的记忆,当我拿 出有圆圈的纸片时,你们的记忆就会告诉你们刚才你们看到的字是什么。”
“那被催眠以后会怎么样呢?”李祖急急问道。
“催眠是一门很复杂的学问,催眠的方法也不尽相同,它的时间也有长有短,比如说很多心理医生会用到短暂催眠来帮助失忆的患者,那是最简单的催 眠。复杂一些的是长时间的催眠,这种催眠术等于是把催眠植入了对方的体内一样,被催眠者如果没找到唤醒的办法,便永远醒不来。注意,我说的醒不是睡觉醒来 的醒,是解除催眠的醒。被催眠者可能和平时生活没什么区别,但一旦受到某种诱因突然激发下,他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什么另外一个人?那是谁,催眠者吗?”李祖问。
“不是,催眠不是鬼上身,我说的另外一个人其实还是他自己。人都有两面性,一面是拿来见人的,也就是现实生活中别人见到的一面。另一面是自己的,不可以见人的。催眠就是让被催眠者把这不能见人的一面拿出来见人。”
三人听得阵阵发寒,李祖轻咳了一声问:“什么是不能见人的一面,它是怎么样的?”
“问得好,这正是我想告诉你们的。我研究了一辈子人的心理,发现每个人不能见人的那一面其实是极度的悲观和暴力的。不管什么事情,当他以这一面 去面对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便是用暴力去解决它,而常常我们认为很平常的事情,在那一面看来,都是极度悲观的,悲观到非要用暴力去解决不可,也可以认为,这 才是真正的人性!”
“人之初,性本恶?”李祖吃惊地说。
“没错,”古老师赞许地看看李祖说:“人的原始本性是野蛮且残暴的,好在作为高等动物,我们具备了思想和习惯,这两点很重要,思想让我们懂得分 析,习惯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行为规范,只要被人们普遍认同了的习惯,我们通过思维分析,就会自觉去遵守它,所以渐渐地,就把本性的一面掩盖了,而慢慢形成了 可以见人的那一面。”
李祖等三人被古老师这番闻所未闻的论点深深吸引住了,似乎觉得很遥远,却又象息息相关。
“催眠术正是让一个人在类似睡眠的状态下做出由他本性一面指挥做出的事情。浅显一点说就是,那正是他内心深处最想做的事!”古老师说到这儿,镜 片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们三人,仿佛能看穿他们三人的内心似的。他的这句话震憾了他们每个人的心,李祖脑里快速地闪过了一些画面,自己袭击程海,小媛袭击 自己和何蔷,然后自杀,何蔷的自残,难道这些竟然就是我、小媛、何蔷最想做的事情吗?
“那么……催眠会转移的吗?”程海突然问。
“不会,只有催眠和被催眠者两者的关系,这个很单纯吧,呵呵。”古老师说。
“那被催眠者应该怎么办?怎么解除催眠?”李祖问。
“这个就不一定了,每个催眠师都有自己的催眠方法,但每一套催眠方法都有它相应的唤醒方法,这个要设计催眠的催眠师才知道,别人根本不可能猜测出来。
“但是你说我曾经被催眠,就是说我已经被唤醒了,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做,这是怎么回事?”李祖急急问。
“催眠师通常会把唤醒方法隐藏在催眠方法中,你可能是碰巧做对了唤醒的事情,在不自觉中被唤醒了。”
“那你说她正在被催眠,你有什么方法可以唤醒她吗?”程海指着何蔷问他,此时他已经彻底相信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声音里明显带着哀求。
古老师看着何蔷,欲言又止,转而长叹了一口气说:“不是我不帮你们,我实在也无能为力啊,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就是这个道理。”
程海这时突然愤怒地站了起来,指着古老师大声说:“你胡说,这个催眠的人就是万山,他是你学生,他的催眠术都是你教他的,对不对?既然他的方法来自你这儿,你怎么会不知道解决方法,你分明是串通万山,有心害我们,是不是?”
程海的突然举动让所有人吃了一惊,李祖慌忙去拉他,程海涨红了脸使劲挣开李祖的手,拉起何蔷走到古老师面前,把何蔷受伤和手伸了出来,把上面包 扎的纱布一下子扯了开来,送到他面前厉声说:“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们催眠的结果,难道说她昨晚这样一刀一刀划伤自己,然后再在伤口上洒盐也是真实本 性吗?我看你们这种丧尽天良的催眠才是你们真正的本性!”
由于激动,程海说到后来都失了声,看到何蔷手腕上一道道红肿溃烂的伤口,他的心悲痛得如刀绞一般。
古老师平静地看着他们,一点都没受到程海激动情绪的影响。等到李祖把程海劝到椅子上坐下时,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你们的心情我很理解,这位小 姐的遭遇我也很同情。没错,万山是我的学生,我教了他催眠术,你们两个所受到的催眠正是我教他的其中一种,也就是刚才看录像玩的那一种,只不过,我却不知 道他究竟隐藏了哪种唤醒方式。”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们说这些呢?又为什么要叫我们来你这儿呢?你不是想帮我们,那你究竟出于什么目的?”程海咄咄逼人地看着古老师。
“我一眼就看出你们受到的是什么类型的催眠,虽然我不能唤醒你们,但是这种类型的催眠术一般它的唤醒方法都非常简单,我把你们叫来,目的还是想 帮助你们,我想让你们了解这种催眠术,然后由你们自己去寻找唤醒的答案,因为这类催眠术的唤醒方法一般是由被催眠者自己唤醒的,就象这位小伙子一样,他就 是自己唤醒了自己。”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李祖怕程海又说出什么激动的话来,赶紧抢先问。
“这个要问你自己,你仔细回忆,在你受到催眠以后,你都做了什么,有什么是这位小姐没有做过的,那么不妨也让她去试一试,也许就能找出答案来。”古老师真诚地望着李祖说。
“可是,我做过的事太多,未必都适合她做啊。”
“这就是机缘了,我给帮你们的也就这么多了。”
李祖站了起来,伸手和古老师握了一下,“谢谢你,我们告辞了。”
古老师送他们出到门外,突然又说了一句:“你们不要怨恨万山,也许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糟糕的。”
程海正想说什么,李祖制止了他,三人转身离开了。

第十四节
目送到三人消失在视线里以后,古老师转回屋里来,他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坐到摇椅上,喝了口水,闭上眼睛,用脚蹬了一下地,摇椅便慢慢摇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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