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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说,我认识一个很有正义感,很有勇气的女生,她叫做思萤,思念的思,萤火虫的萤,她不但救了我,还教我骑野狼,还常常请我喝咖啡、跟我看电影、还猜对了金刀婶的菜名,今年夏天刚学会游泳就救了溺水的阿珠好几次......
竹北,金宝戏院旁的小巷。
仓仔家门口多了一台坏掉的拳击机,电路板跟工具箱散落一地。
“阿拓?在里面啊。”仓仔吃着虾味先,指着屋子里面。
我开心尖叫了一声,冲了进去。
根本就空无一人。
“你这个死胖子敢唬我!”我用力踢着夹娃娃机。
“挪,这不就是了。”仓仔笑笑,拍拍投篮机上面的分数表。
单场一分钟,可怕的一百四十二分。
“阿拓说他今天运气超好,所以手感很顺,连我都未必挡得住哩!”仓仔啧啧称奇,捡起一个球丢给我:”试试看?”
“我今天运气、差、透、了!”我远远站在门口,将球笔直地丢向投篮机。
命中!
没有别的地方了,阿拓现在一定在小才那里。
我似乎只要控制车身,然后不断催紧油门就可以了。
但我的心跳似乎跳的比车轮还要快,强烈的不安并没有被时速一百公里给摆脱。
竹东,小才家的楼下。
一老一少,一盘刚刚分出胜负的棋局。
但不见阿拓。
“阿拓刚刚赢了我第二次,才花了不到半小时,还有说有笑的,他说......”小才爸看着棋局深思,一副很难理解的模样。
“他说他今天运气很好。”我呆住,喃喃自语。
“你也听他说过啊,他还骗我他今天没碰上你。”小才爸继续深思方才的棋局,呢喃:”原来下棋运气也很重要。”小才拍拍我,我回过神。
“十分钟前,阿拓骑机车去机场了。”小才一脸的沮丧,他还戴着那顶我跟阿拓合送的高帽子。
“可现在才九点半,还没......还没十点?”我低头,蹲下,将头埋在膝盖里。
小才也蹲下。
“我还没来得及练出靠自己喷火,他就走了。”小才怅然:”我才差一点点就成功了。”我没应话,因为我后悔得说不出话来。
“阿拓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来找我的,所以要我把这个留给你。”小才说,我抬起头来时已是泪流满面。小才脱下高帽子,让我看看里头,空无一物,然后伸手往里一探,居然抓出一件物事。是一双绿色袜子。
“阿拓在搞什么我也不懂,大概是怕你脚冷吧,不过他忘记现在是夏天,笨死了他这胡涂鬼。”小才笑笑,将袜子放在我的手里。
我呆呆地看着这双丑到不行的绿色袜子。
记得仓仔说过,一个人这辈子第一次夹到的东西,就是那一个人人生的写照。
我的人生是一只脖子爆开的长颈鹿,阿拓的人生,则是这双莫名其妙的袜子。
我不哭了,最后还笑了出来。
虽然我也不懂阿拓将袜子留给我做什么,多半是离台前的清仓大放送中太丑了没人要,所以只好寄在我这里。怪怪的,不过总算将我的心情逗开来。
跟小才道谢后,我站了起来,将袜子塞在口袋里,准备离开。
突然,我听见一声什么。
“小才,你有没有听见什么?”我问,皱起眉头。
“没有啊。”小才竖起耳朵,不懂我在说些什么。
但我又听见了刚刚那好象不存在的声音。
“爸,你有没有听见什么怪声?”小才问,他爸没有理会,仍旧盯着那盘棋。
但我的心跳了一下,因为我又听见了。
我下意识冲到野狼上,发动引擎。
“思萤,你到底听到了什么啊?”小才问,因为他看见了我脸上的笑容。
“烟火。我听见了烟火。”我说,然后离开。
我没有跟小才多解释什么,因为要说服他我远在竹东,却听见来自南寮渔港的冲天炮声,是多么不可思议、胡说八道。
我没有刻意加速,因为我知道已经来不及了,而且我发觉自己的心情已经相当平静,我猜想那双袜子可能有安定神经的医疗效果,也可以开始回想今晚的一切。
我急着找到阿拓,然后呢?然后我要跟他说什么?
在短短的时间里,又能说清楚什么?
我就这样从泽于的眼前离开,几乎没有眷恋。我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说我有一点点喜欢阿拓,那也是从几个小时前开始的。
那为什么,我刚刚感觉到这么惶急、这么后悔莫及?
我不知道,也许我只是想跟他说声谢谢,然后紧紧抱着他,跟他说声再见。
那声再见,意义非凡。我不能想象阿拓离开时,竟没带着我的祝福。
当我骑到南寮、辛苦地爬上海堤,伸直双手平衡、小心翼翼走到老地方时,果然见到满地的空烟火盒。
我没有哭,因为阿拓一个人在这里放烟火的样子一定很快乐。
也许就是他心中那份真诚的快乐,让我听见了遥远的烟火声,还有他的祝福。
后来我慢慢骑着技安张的野狼,寻着名片上的住址回到市区,找到技安张白天学修车的车行,店正好刚刚打烊。我跟秃头老板说,请他帮我将车子还给技安张,今天晚上实在是谢谢他了,我对他从此只有感激。
还了机车,我招了辆出租车回咖啡店牵自己的野狼。
一路上,我不禁认真思考我对阿拓的感觉究竟是不是爱情,还是共同的倚赖。你救了我,我救还给你的那种依赖。
阿拓这一去两年,足够我好好想上好几百遍了。
“司机先生,你叫李忠龙,有没有外号?还是应该怎么叫你?阿龙?龙哥?”我不知不觉开口。
“大家都叫偶大头龙,因为偶的头很大一粒。”司机歪着头,想了一下才回答。
“嗯,是真的蛮大的,你当兵的时候一定塞不下钢盔呴?”我端详了他一眼,。
“被你说中了,不只钢盔,马的安全帽我也戴不下,有次穷到没钱吃饭只好计画去抢银行,干,结果丝袜一套上去就被我撑破了,最后只好算了。”大嘴明自顾自笑了起来,我也大笑。
“大头龙平常作什么消遣?有没有想过练铁头功?我有个朋友头没你一半大,不过他有练正宗少林铁头功,铿的一声砖头就在他额头上碎掉,挺可怕,他看到你一定觉得你很有潜质。”我说,想起了铁头。
“铁头功?我还火鸟功咧都二十一世纪了,铁头功没搞头啦又不是拍周星星的电影。说到消遣啊,不开出租车的时候我都在练吉他手走唱,不过哈哈哈哈马的我逊毙了,找了好久才找到一间破餐厅肯收留我,挪,叫光影美人,有空来听我的野兽摇滚吶!”大头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湿湿皱皱的名片给我,我收好。
“大头龙你好象很聒噪,那你喜不喜欢听故事?”我问,摇下车窗。
“马的超爱,我满屋子的漫画。”大头龙显得兴致勃勃。
“嗯,那我说一个故事给你听,给我点意见,我有个朋友,他......”我这话才刚刚出口,就自己笑了出来。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啊?不是要说故事吗?还有十分钟才会到清大夜市啦!慢慢讲,讲的好我可以不收你的钱喔!讲的差点,也还可以打打折!”大头龙从后照镜的反射里看我,笑嘻嘻的。
我也笑了。
原来阿拓一直都在我身边,用他独一无二的方式跟我分享这世界。
慢慢的,我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也逐渐转换,不知不觉。
“再见了,飞机不会把你载去太远的地方。”我摸着口袋里的袜子。
等一个人咖啡的故事,两年后再重写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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